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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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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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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22:11:28 |只看該作者
第120章:抽身離開,是非之地

    蘇心漓到定國公府的時候,她的舅母還有大嫂二嫂都在雲氏的院子裡向她請安,鄭氏嫁到程家這麼多年,一直都是由她打理定國公府,雖然某些方面有些小自私,不過對雲氏卻是極為恭敬孝順的,她的兩個嫂子雖然性格不一樣,不過卻十分的知禮,所以自夏婉婷被休之後,定國公府的後院恢復了一派的安寧,不過蘇心漓卻未因此敢有半分的大意。

    雲氏面對著這些天天看的面孔,興致寡淡的很,乍聽說蘇心漓來了,立馬就來了精神,無精打采的臉上頓時笑容滿面。

    蘇心漓進了雲氏的屋子後,依次向在房間的人見了禮,雲氏從正中的軟榻上站了起來,拉著蘇心漓就到了自己身邊,噓寒問暖的,當其他人完全不存在。蘇心漓卻極為顧及其他在屋子裡的人,經常會與她們說幾句話,鬧的雲氏看其他幾個人都不順眼了。其實這也不怪雲氏,自己放在心尖上心疼的外孫女,一個月就只能見那麼幾次面,而且蘇心漓每次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雲氏根本就和她說不上幾句話,所以蘇心漓這一來,她就恨不得霸佔著她不肯放。這不,那些人才和蘇心漓說上沒幾句話就被雲氏給打發出去了。

    「外婆,你這個樣子,舅母和幾個嫂子可是會吃醋的。」

    蘇心漓抱著雲氏,依偎在她的懷中撒嬌。

    「吃什麼醋,有什麼醋可吃的,她們一個個我天天都可以見到,你這小祖宗,我一個月都難得見一回,想死外婆了。」

    雲氏說著,摸了摸蘇心漓的小臉,親了親,兩人又玩鬧了一番,蘇心漓正想將自己從相府搬出來的事情告訴雲氏,笑的滿臉都是褶子的雲氏盯著蘇心漓的脖子,神情忽然變的嚴肅起來,她指著蘇心漓還殘留著掐痕印記的脖子,很是嚴肅的看向蘇心漓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蘇心漓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神情微愣,偷偷的瞅了雲氏一眼,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好,因為造成這掐痕的原因,根本就不能實事求是的說,蘇心漓便只有笑著打馬虎眼,「外婆,沒什麼事。」

    雲氏明顯不肯相信這樣的說辭,一雙眼睛定定的看向蘇心漓,蘇心漓垂著腦袋,腦子卻飛快的轉動,想著說辭。半晌,她抬頭看向雲氏,將前幾日竹林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訴了雲氏,當然,她並沒有告訴雲氏,這件事情是她一手設計策劃的,說完,她又繼續說道:「也不知道那方通房發什麼瘋,明明是她女兒自己不想嫁給方哨玄,想要攀高枝,對五皇子用了藥,但她非說是我做的,然後就掐我的脖子,我完全沒料到她會突襲,所以就這樣了。」

    蘇心漓垂著眼瞼,一副委屈的樣子,看的雲氏心都疼了,一個勁的罵方通房,蘇心漓見她信了,心裡松了口氣,把事情推給方靜怡,她是一點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原本,她就是想要害死自己的嘛。

    蘇心漓見雲氏罵的差不多了,握住了她的手,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外婆,您就別生氣了,依著我看,這方通房的女兒,這輩子怕是毀了,今後她操心傷心的事情時間多著呢。」

    雲氏聽蘇心漓這樣說,不解的看向她,蘇心漓勾著唇,滿是笑意的看向她,「五皇子可不是什麼好人,他不近女色,可不是為了娶一個像蘇妙雪這樣毀了容又壞了名聲的女子,皇子慣來都是心高氣傲的,他被蘇妙雪設計,被逼無奈娶了她,今後可能對她嗎?方靜怡已經被貶成通房了,這輩子她是不可能翻身了,至於父親那邊,蘇妙雪現在也失了寵,她身上已經沒有多少剩餘價值可言了,她又是那種拔尖沒有眼力見的女子,五皇子一旦冷落了她,她必定會鬧,但一個沒有身世背景和靠山的人,她若是鬧,不是只會更悲慘嗎?總有一日啊,她們個個都會後悔,今日的決定的。」

    就蘇妙雪的現狀而言,五皇子的側妃,確實已經是她所能爬到的最高位置了,這個虛名,確實能滿足她的虛榮心,但是生活的酸甜苦辣,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若她是蘇妙雪,在發生了方哨玄的事情之後,她必定會請求蘇博然方靜怡他們尋一個好一些,不要求權勢,為人木訥老實一些,不嫌棄她,對她好的,然後收斂自己的性子,平平淡淡的過一生,這種生活,未嘗不是一種福氣。可惜,這個道理,蘇妙雪從來就不懂。

    雲氏聽了蘇心漓的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在心底歎了口氣,這個她一直捧在手心的外孫女,現在,高深的連她都覺得看不透。

    「外婆,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蘇心漓下巴靠在雲氏的手臂上,一雙眼睛晶亮無比,雲氏瞧著自己水靈靈的外孫女,這麼小這麼漂亮的女娃子,心都要萌化了,恨不得將她疼到骨子裡去。

    「我從相府搬出來了,今後就住在皇上賞賜的宅子裡,和定國公府就隔了一條街,今後可以經常來看外婆了,外婆可不許嫌我啊。」

    雲氏一聽,頓時露出了驚喜的神情,方才還沉著的臉色頓時笑開了花,皇上賞賜給蘇心漓的那宅子,雲氏是知道的。其實,原本就蘇心漓這官職,最多就只能住在皇室給官員集中安排的住處,她之所以能有獨立的府邸,也有雲氏一部分的功勞。雲氏現在都在家,定國公府又是鄭氏打理的,她根本就沒什麼事情,清閒的很,蘇心漓最近在京陵城的風頭大盛,府裡的下人經常會議論她的事情,雲氏原本就想外孫女,這再有人一提就更想念了,但是她又實在嫌棄蘇博然那人,根本就不願去相府,而且蘇心漓在相府,經常會有人設計陷害她,雲氏就想了這麼一個招,讓她搬出來。為這事,花朝節過後,雲氏沒少進宮陪太后聊天,每次一聊就會請求太后在皇上跟前說幾句好話,給蘇心漓賜座府邸,她再三提及,太后自然不好駁了她的面子,和文帝說了這事,文帝十分爽快的答應了,不過這件事情的始末,蘇心漓卻是不知道的,雲氏高興意外,是她沒想到蘇心漓居然這麼快就搬出來了,想到今後可以經常和自己的外孫女見面,雲氏豈有不開心的道理啊?

    雲氏輕輕的捏了捏蘇心漓的臉,「你天天來都可以,外婆每日讓你雲姨備下你愛吃的。」

    蘇心漓點了點頭,她倒是想天天來,不過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應該會很忙碌,「外婆要覺得定國公府住膩歪了,可以去我那裡住幾天,和雲姨一起,我身邊的幾個丫鬟都還太小,什麼事情都不懂,雲姨剛好可以給我調教一下。」

    雲氏一聽這話,心裡頭越發的歡喜,笑的合不攏嘴,牽著蘇心漓的手,一個勁的說好。

    接下來,雲氏又八卦的詢問了一下蘇心漓和蘭翊舒的事情,在雲氏跟前,蘇心漓倒是不吝自己對蘭翊舒的誇讚,雲氏看著自己外孫女那眉梢眼角的笑意,一副春心萌動的樣子,沒少打趣。不過雲氏心裡卻是為自己這外孫女開心的,女人這一輩子,能找到一個愛自己自己又愛的男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甚至是福氣。

    有蘇心漓陪著,雲氏自然覺得時間過得很快,程昱凡和程子謙早朝回來向雲氏請安,看到蘇心漓,也十分的開心,雲氏本來是想讓蘇心漓一直留在身邊陪她說話的,不過轉念一想,今後有的是機會,他們兄弟幾個也難得見蘇心漓,請了安之後,便放了蘇心漓與他們一起離開了。

    「聽說五皇子要迎娶蘇妙雪為側妃,這是真的嗎?」

    雖然這事才發生不久,顏司明為了自己的顏面也刻意保密了,不過蘇心漓有意讓人放了消息出去,因著蘇妙雪的臭名昭彰,所以現在大家都在議論著這件事情。

    「無風不起浪,這事自然是真的。」

    蘇心漓說這句話的時候,唇邊揚著一抹極其詭異古怪的笑意,程昱凡和程子謙兩人看著她那樣的表情,頓時明白,這其中必然有蹊蹺,恐怕就像外面的人說的,兩人私下肯定是發生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五皇子被脅迫才會如此,不然的話,有誰願意娶蘇妙雪?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向沉穩的程昱凡也不由的好奇起來,對定國公府的這些人,蘇心漓自然不會有太多的隱瞞,便將剛剛告訴雲氏的說辭重新再說了一遍,當然,蘇心漓對這兩人說的更為詳細一些,譬如說,顏司明的裸奔,程昱凡和程子謙等人都知道蘇心漓討厭顏司明,恨屋及烏,所以對顏司明也沒什麼好感,而且許是因為討厭,很多關於顏司明的事情他們也留心了,然後他們也覺得顏司明並非什麼好人。程家的男人都極為有擔當,現在聽說他睡了蘇妙雪卻想要逃跑不負責任,心裡對他越發的鄙夷。

    「我呢,現在已經從相府搬出來了,今後就住在皇上賞賜的宅子裡,你們要沒什麼事情,隨時都可以去找我,四哥呢?怎麼沒看到他?」

    「他現在忙的很呢,每天不著家,就去軍營,讓祖父還有軍營裡的那些將軍教授他武藝。」

    蘇心漓了然的哦了一聲,心中卻有些歉疚,她心知,程子風是因為上次她遭刺殺他沒保護好自己的事情給刺激到了,要知道,一直以來,他都是個沒什麼耐心的人,就算是去軍營,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便是去了軍營,也經常會偷懶,他對很多事情的態度就和他的性子一樣,都有些懶散,不過軍營裡的那些將軍身手是不錯,但是行軍打仗和防身保護自己的功夫總有不同,蘇心漓覺得,若是單打獨鬥,沒幾個人是蘭翊舒的對手,但蘭翊舒若是上戰場,結果就未可知了,不過他這時候肯下功夫勤加苦練武藝,對自己總沒有壞處。

    蘇心漓笑出了聲:「他幹嘛不去找顧大哥啊?」

    蘇心漓一直都知道,顧南衣的身手是很不錯的,也很有將相之才,而且,他的為人品行蘇心漓也很放心,兩家又是世交,私底下,程子風要和他多多接觸,總過沒有壞處的。

    「顧南衣最近忙的很呢。」

    蘇心漓聞言,狐疑的看了程子謙一眼,實在是他說話的口氣怪怪的,蘇心漓中覺得有些陰陽怪氣的。

    程昱凡不悅的看了程子謙一眼,堅定蘭翊舒黨的程子謙很快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抿著唇沒有再說話,蘇心漓則看向程昱凡,程昱凡歎了口氣,緩緩道:「自花朝節的事情之後,顧南衣就與三皇子走的很近,青山馬場顧江臣的事情之後,我好幾次看到顧南衣和三皇子一起出入朝堂,和他一起處理事情,尤其是你失蹤回來之後,他經常拜訪朝廷的大官。」

    蘇心漓抿著嘴唇,程昱凡這意思很明顯,一直以來都置身事外的顧南衣現在已經是三皇子黨了。顧南衣是什麼性子,蘇心漓心中清楚的很,他不是那種會為了權勢地位將自己捲入皇子間鬥爭漩渦的人,他這樣做,必定有自己的理由,蘇心漓的眉頭蹙起,她總覺得顧南衣這樣做與自己有關,可他又事那種什麼事情都放心上不說的人。

    「他是三皇子的表哥,經常在一起有什麼可奇怪的?三哥,你下次見到顧大哥也別這樣說話,他回來京陵城沒多久,沒幾個朋友,忠勇侯府的人沒幾個對他安好心的,他與我們一向親近,你這個樣子,他心裡肯定會不舒服的。」

    程子謙聞言,詫異的看了蘇心漓一眼,他就不明白,為什麼蘇心漓這樣在意顧南衣,他甚至覺得她對他的在意超過了他們這幾個兄弟。

    「而且,我相信,顧大哥不論做什麼事情,都不會傷害我,也不會傷害定國公府的。在我心裡,顧大哥就和你們一樣,都是我的兄長,所以我不希望你們之間有任何的隔閡和矛盾。」

    程子謙原還覺得心裡頭不爽得很,可一看到蘇心漓那認真的模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其實,顧南衣這個人,程子謙是很喜歡的,只是他與三皇子走的太近,那他們就需要保持距離,不然的話,外人必定會猜測他們定國公府與三皇子之間有什麼,到時候,怕是對定國公府不利。

    蘇心漓話雖然這樣說,可心裡頭終究擔心,和雲氏還有程子謙等人用了午膳之後,陪著他們說了會話,便匆匆尋了個藉口離開了,蘇心漓並沒有馬上回府,而是帶著流雲和水兒兩人乘坐馬車一起去了忠勇侯府。

    守門的幾個小廝一聽說是定國公府的外孫小姐,也沒去通報,直接就讓她進府了,顧士延並不在府上,顧南衣一早出去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蘇心漓找了個丫鬟,讓她引路,直接到了顧南衣所在的忘名閣等他回來。

    蘇心漓到了忘名閣之後,馬上就有下人殷切的送來了茶水,一個個像看猩猩似的打量著她,蘇心漓雖然並不介意大家這樣的眼神,可心裡終歸不喜歡,她們放下東西之後,便讓一干的下人都退出了屋子,只將水兒和流雲兩人留在了屋子,一點也不客氣。

    蘇心漓喝了口茶之後,便開始打量顧南衣住著的院子,單聽這個名字,她就能感覺到劉夫人叵測的居心和意圖,而且這個地方,偏僻又冷清,不過蘇心漓知道,顧大哥應該是喜歡的。

    和蘭翊舒的處處講究不同,顧南衣極為的簡單,而這一點,從住的地方完全就可以體現出來。顧南衣屋子裡的陳設極為的簡單,床榻,桌椅,衣櫃,書櫃,還有靠窗邊的一個軟榻,上面擺放了一個矮几,蘇心漓可以想像得到,一個人的時候,顧大哥經常會坐在那裡看書。

    蘇心漓靜坐在椅子上,等了差不多有一盞茶的時間,還沒見顧南衣回來。他素來是個獨來獨往的人,院子裡的下人根本就沒有知道他去哪裡了,蘇心漓想到今日在定國公府程子風程子謙兩人對自己說的話,心知他應該沒那麼快回來,她一個人坐著也無聊,起身走到他的藏書櫃前。

    顧南衣是個極愛看書的人,而且涉獵極廣,什麼類型的書都有,醫書,琴本,兵法佈陣卷宗,還有一些是講各國的地貌和風土人情的,這其中,有不少是顧南衣自己和他的師傅一起遊歷各國時寫的。書櫃很高,蘇心漓根本就夠不上,她就搬了條凳子,踩在上面慢慢的找,見有一本是寫草原金國的,蘇心漓就抽了出來,正這個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一陣喧鬧聲,蘇心漓分了神,轉了個身,也不知道手碰到了什麼,一下掉了好幾本書,流雲和水兒唯恐蘇心漓摔著,忙過來扶她下來。

    「蘇小姐,夫人,少夫人,小姐說要見您。」

    雖說蘇心漓是客人,不過忠勇侯府上下都清楚,定國公府和忠勇侯府兩家不僅僅是世交,而且還死死的壓著忠勇侯府,這蘇小姐現在還是朝廷命官,便是侯爺在這裡,必定也不敢怠慢,她們身為下人,就更沒那個膽子了。

    那下人話剛說完,就看到蘇心漓腳邊那散落了一地的書,頓時嚇了一跳,在心裡叫了句娘,忙跑了過去,這書櫃的東西,大少爺寶貝著呢,便是她們打掃都不讓碰,一直都是自己清理的。大少爺的脾氣溫和,久而久之,下人們便被養肥了膽,有次,有個叫藍兒的丫鬟善做主張動了上面的東西,大少爺二話不說,拿了賣身契就讓她走人。

    「蘇小姐,我來收拾吧。」

    蘇心漓仿若沒有聽到她的話,她的注意力都在腳邊已經翻開了頁的一本書上,上面的字跡,自然是蘇心漓熟悉的,那些藥名和批註,蘇心漓有些知道,有些卻是不清楚的,她低著身子,正要撿起來,已經有人快了一步,蘇心漓一把奪過那人拿在手中的書,又快速翻閱了幾頁,那下人忙站了起來,小心翼翼的看向蘇心漓,有些討好又十分著急道:「蘇小姐,這東西,您還是給奴婢吧,它若是有丁點損壞,奴婢在府裡可就呆不下去了。」

    「你先收拾其他東西吧,這本書,我先看看,顧大哥回來若是怪罪,我會與他說清楚的。」

    蘇心漓說著,也不管那下人是什麼反應,拿了東西之後,轉身直接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她才剛坐下,院子裡就響起了一陣喧鬧的一聲,沒一會,劉夫人趙敏兒等人就沖到了院子。

    「蘇小姐就算要擺譜,也該看地方吧,這是忠勇侯府,不是相府,也不是定國公府!」

    趙敏兒氣勢洶洶的沖到蘇心漓跟前,因為憤怒,一張臉漲的是通紅。

    「趙姨娘。」

    蘇心漓抬頭,挑眉看了她一眼,「你一個姨娘,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欠揍了是吧,想要掌嘴直接說!」

    蘇心漓看著趙敏兒那樣,怎麼看都覺得那尖銳刻薄的五官透著股欲求不滿。

    「趙姨娘,蘇小姐可是忠勇侯府的貴客,你這是在做什麼?」

    劉夫人怒斥了趙敏兒幾句,牽著顧采憐的手,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走到她跟前。

    「什麼貴客?我看她分明就是害人精,惡毒心腸的害人精!」

    趙敏兒一雙眼睛依舊憤怒的盯著蘇心漓,那眼中燃著的怒火,像是要將蘇心漓燃燒成灰燼,那裡面,出了濃濃的不甘憎恨,還有濃的化不開的嫉恨。忠勇侯府在琉璃確實有名聲地位,之前,她也對一直都跟在謝雨薇屁股後面的顧江臣有那個意思,但是現在,他都已經變成太監了,她這輩子,就被蘇心漓和顧江臣給毀了。

    不等蘇心漓說話,流雲揚手就給了趙敏兒一巴掌,趙敏兒捂著自己被打的臉,不敢置信的看向蘇心漓,蘇心漓抬眸看向她,冷冷的笑了一聲:「知道日子不好過了?當初,是誰給你那賊膽的,你這是罪有應得,我還想看著你和顧江臣兩個人恩恩愛愛一輩子呢,所以不要招惹我,不然的話,你也知道,我脾氣不好,而且惡毒心腸。」

    趙敏兒看向蘇心漓,不由想到謝雨薇,暴怒的臉不由白了幾分,蠕動著嘴唇,半天,還是沒敢說出一句話來。她是不甘心嫁給顧江臣那個窩囊廢沒錯,每天對著個沒用的男人,身體心靈空虛,但就算是這樣,她也沒想過死。

    「劉夫人和顧小姐找我有事?」

    顧采憐上前,有些討好的笑了笑,「聽說漓兒妹妹來府裡了,特意過來見見。」

    顧采憐和趙敏兒一樣,都對蘇心漓嫉恨的要命,但是嫉恨歸嫉恨,她心裡也清楚,蘇心漓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她不單單是定國公府的外孫女相府的女兒,而且還和諸位皇子交好,她若是願意在諸位皇子跟前替她美言,她成為王妃就不是難事,但她若是說自己壞話的話,對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利,劉夫人也是這個想法,她現在兒子已經毀了,就指著女兒了,為了女兒的前程,她便是心裡再恨蘇心漓,面上也要賠笑臉。

    「妹妹只管當這裡是自己的家,想吃什麼,吩咐下人一聲即可。」

    蘇心漓坐直了身子,抬頭看向顧采憐,面上的笑容未變,只是那笑意卻絲毫不達眼底,「顧采憐,你若對我不是真心,而是別有居心,不必如此,我若是不喜歡你,你這樣虛情假意的與我攀好,只會讓我更加厭煩,不過呢,只要你與你母親不要對顧大哥做什麼讓我看不過眼的事情,或者對我意圖不軌的話,不管你們做什麼,我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不會說什麼不該說的話,也不會阻著你們的光明前程,我這樣說,你們明白了嗎?」

    對蘇心漓這種倡狂的態度,顧采憐和劉夫人都十分不滿,面色都是難看的,不過卻說不出辯駁的話來,她們只能在心中痛斥蘇心漓這人太不懂人情世故,太過自以為是,卻又不得不承認,她似乎,是有那個資本的。

    「我想,你們應該都不願意看到我吧?」

    蘇心漓眨了眨眼睛,下逐客令的意思十分明顯,顧采憐和劉夫人還有趙敏兒都憤憤不甘,但是現在,三人誰也不敢得罪蘇心漓,暫且不說蘇心漓如何得皇上太后還有諸位皇子的喜愛,但就憑著忠勇侯府和定國公府的交情,若是她們得罪了蘇心漓,忠勇侯都不可能給她們好果子吃。所以就算三個人都還懷著其他的心思,都只有乖乖離開,就在幾個人走到門口的時候,蘇心漓忽然又叫住了劉夫人,「劉夫人,好好管教自己的兒媳婦,不然的話,若是哪天她肚子大了,忠勇侯府可又要成為京陵城百姓的笑話了。」

    那趙敏兒,一看就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主,當然,劉夫人也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今後這忠勇侯府的後院,還有的熱鬧呢。

    「小姐,您怎麼就讓她們走了,這群人分明就是來找茬的,您應該讓我出手好好教訓她們一頓才是。」

    水兒撅著嘴,不滿的說著,做了個扇臉的動作,蘇心漓只是笑笑,那幾個都是弱女子,哪裡經得住水兒的折騰?

    一旁按著蘇心漓吩咐,將書櫃收拾好的丫鬟走了過來,從蘇心漓身邊經過的時候,她原是想出去然後在外面候著的,都快走到門口了,又退了回來,然後看向蘇心漓,有些為難的說道:「小姐,您說的不錯,那趙姨娘就是個不安分的。」

    蘇心漓抬眸,用眼角掃了她一眼,那丫鬟頓了頓,又繼續道,「趙姨娘有事沒事,經常來忘名閣這邊晃悠,而且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一見到大少爺就上前搭訕,而且我聽院子裡的幾個姐妹說,趙姨娘經常向她們打探大少爺的情況和行蹤呢。」

    蘇心漓聞言,沉默了片刻,而後臉上又恢復了笑容,「是嗎?」

    那丫鬟不住的點頭,見蘇心漓說了這句話之後便沒有下句了,也摸不透她的心思,猶豫了片刻,轉身離開了屋子。

    蘇心漓未時剛過就到了忘名閣,一直到晚上酉時,顧南衣才風塵僕僕的從外面回來,他一從下人的得知蘇心漓已經在忘名閣等他好幾個時辰了,便快步回了忘名閣。

    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四處的燈籠都燃著了,顧南衣剛一踏進院子,便看到在門口坐著的蘇心漓,橘黃的燈光灑在她的臉上,身上,燈下的她,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溫柔婉約的氣質,顧南衣只覺得,自己一顆紊亂躁動的心,瞬間平靜了下來,這空蕩蕩的院子,也變的溫馨而美好。他朝著她的方向一步步靠近,忽然就想起自己剛回京陵城時她對自己說的話,她說,他可以讓她心情平靜。

    「你怎麼來了?用晚膳了嗎?」

    顧南衣站在門口,看著蘇心漓笑著問道。他心裡有些歉疚,回來這麼久,她第一次上門來找自己,早知道她會來找自己,他今日說什麼都不會出門的。

    蘇心漓聽到他的聲音,放下了手中的書,抬頭,朝著他盈盈一笑,就是那樣的一個瞬間,顧南衣的心底居然生出此生無憾這樣的想法來。

    「顧大哥用晚膳了嗎?」

    蘇心漓站了起來,朝著顧南衣的方向走了兩步,便聞到了從他身上飄散出來的酒味。

    「顧大哥喝酒了?」

    顧南衣點了點頭,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答應了蘇心漓,會遠離那些是是非非,但是現在,他卻主動投身了進去。

    「流雲,你讓廚房準備酒菜上來。顧大哥,我陪你喝一杯吧。」

    顧南衣看向蘇心漓,那張溫潤的臉上,片刻後,有了淡淡的笑意。

    兩人面對面坐在靠窗邊擺放著矮几的軟榻上,沒一會,流雲就領了幾個手上端著酒菜的下人進來,將東西一一放下之後,蘇心漓讓她們全部都退下了,就只留了自己和顧南衣兩個人在屋子裡。

    蘇心漓先是給顧南衣倒了杯酒,然後放下酒杯,緩緩的問道:「顧大哥最近很忙嗎?」

    顧南衣只是嗯了一聲,便沒有說話了,蘇心漓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酒,然後將它們全部飲下,她放下酒杯,看著在燈火月光清輝下映照著的那張臉,總覺得陌生了許多,以往那無欲無求淡然明亮的顧南衣,他的眉眼間似乎多了幾分鋒利。

    蘇心漓傾著身子,忽然,伸手撫向了顧南衣的額頭,用手擋住了他微微蹙起的眉峰,緩緩的,無奈的說道:「晚上看顧大哥,總覺得他好像變了。」

    蘇心漓能感覺到,掌心下的眉峰蹙成了小山堆,蘇心漓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一遍遍,用自己溫軟的掌心,替他將眉間的褶皺撫平,顧南衣沒有動,只是用那雙如溫水一般的眸子,定定的看向蘇心漓,而他的右手,則有些僵硬的握住放在桌上的酒杯。

    好半晌,直到顧南衣眉間的褶皺平了,蘇心漓這才收回自己的手,雙手托著下巴,看向對面坐著的顧南衣,眉頭也跟著蹙了起來,「顧大哥蹙著眉頭的樣子,一點也不好看,像個小老頭。」

    她的模樣天真,那口氣,更是嬌憨,顧南衣看向她,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輕快的笑容。

    蘇心漓拿起自己放在身側的書,放到桌上,輕輕的點了點,「這個,是顧大哥為我準備的吧?」

    顧大哥剛回來的時候,她聽程子風說過好幾回,顧大哥天天就在院子裡搗鼓草藥,好幾樣看起來一模一樣的草藥,聞聞嘗嘗又寫寫,現在想來,程子風說的應該就是她手上拿著的這個。顧南衣沒回來之前,蘇心漓翻閱了上面的批註,這分明就是為她這種初學醫的人用來辨認相似的藥材的。

    「不是給我準備的?那就是別人嘍?男的?女的?是朋友嗎?」

    蘇心漓明知故問,顧南衣被她灼灼的眼睛盯著,無奈的笑了笑,「是為你準備的。」

    「那我就不客氣嘍,到現在,我很多藥材都分不清,有了這個,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蘇心漓的神情有些誇張,可顧南衣卻覺得輕鬆,笑出了聲。

    和蘇心漓相處的分分秒秒,總讓他覺得十分開心。

    「顧大哥。」

    蘇心漓將東西收好之後,又認真的叫了顧南衣一聲,顧南衣抬頭,認真的看著她,應了聲,蘇心漓卻突然笑出了聲,顧南衣看著她笑,也跟著笑。

    「你最近經常和三皇子他們在一起嗎?」

    顧南衣放下手中的筷子,深深的看了蘇心漓一眼,連著喝了好幾杯酒,沒有說話。蘇心漓看著他這模樣,不由在心中歎了口氣,方才,她看著顧南衣蹙著眉峰的凜冽鋒利的模樣,總感覺像是看到上輩子從戰場歸來的顧南衣,一身的肅殺,卻英氣非凡,但是這輩子,她一點也不願意看到顧南衣這個樣子。

    「我讓漓兒失望了嗎?」

    蘇心漓搖了搖頭,不知怎的,心裡澀澀的,眼眶也酸酸的,她真的不明白,也很想問顧南衣,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她明明什麼都沒為他做。

    蘇心漓強忍著心底的酸澀和想要落淚的衝動,對著顧南衣綻放出了一個個大大的笑容,然後道:「顧大哥,我從相府搬出來了,就住在臨安街,今後顧大哥要想見我的話,可以直接去那裡找我。還有四哥,因為上次我遇襲的事情,他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天天去軍營,顧大哥若是有空,就指點他一下。我還沒去我的新家看過呢,不過流雲流朱幾個丫鬟都去了,說是挺大的,到時候我專門空出一個院子來,給你和四哥練武,我也想習武呢,還有身邊的幾個丫鬟,我想讓他們跟這學點防身的功夫自保,到時候顧大哥就當我的師傅吧。」

    蘇心漓並沒有直接開口讓顧南衣和三皇子他們保持距離,畢竟他們之間並不僅僅是君臣關係,還是親戚,她說這麼多,給顧南衣找了這麼多事情,就是想向他表明自己的態度,她不想也不願看到他捲入皇子奪位的漩渦當中,當然,也是為了告訴他,不管事情怎麼改變,他永遠都是她的顧大哥。

    顧南衣和上輩子的自己,在很多地方都很像,同樣的缺乏安全感,同樣的敏感,同樣的孤單,所以她很清楚,顧南衣需要的是什麼。

    顧南衣沒有再吃菜,只是一杯杯的喝酒,不過顯然,他的酒量很好,一直都沒有醉,連著喝了七八杯酒之後,他才放下手中的酒杯,然後握住了蘇心漓的手,一雙眼睛看向她的眼睛薰染上了淡淡的醉意,「漓兒,我不會害你的。」

    顧南衣想要繼續往下說下去,可他終究沒有。他回來京陵城已經三個月了,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對當今朝堂的局勢,也有了一定的瞭解,他們裴家包括顧江臣,都是希望三皇子登上那個位置的,可事實上,他心裡卻是無所謂的,所以他一直讓自己置身事外,不捲入他們的紛爭,但是前段時間,姑母卻將他召到了宮中,她說想讓蘇心漓嫁給顏玉勳,並且讓他幫忙,他不同意,兩人因此發生了爭執,他去找了顏玉勳,顏玉勳讓步的要求就是讓他幫他做事。他知道,漓兒或許有辦法能避開這門婚事,但是就太子殿下的身子,三皇子是很有可能登上皇位的,到那時候,他若是為難漓兒,他身為有功之臣,而且手上還有權勢的話,還能護著漓兒幾分,也好過,看著她受到傷害無能為力。不過這些,他並不想讓她知道,既然漓兒喜歡蘭翊舒,蘭翊舒對漓兒也好,那麼他必定會傾盡全力讓漓兒幸福。

    蘇心漓看著顧南衣眼中的隱忍和無奈,心中越發的心疼,她點了點頭,然後重重道:「顧大哥,我知道,我也相信。」

    若是連顧南衣都不能信了,她還能信誰?但是顧大哥,既然你為了我做了那麼多,就應該告訴我啊,為什麼要將所有的一切都放在心中默默承受呢?

    這樣的顧南衣,讓蘇心漓心裡覺得很難過,她真的很想很想對他說聲對不起。

    「顧大哥,對不起。」蘇心漓也喝了不少酒,那股酒勁上來,讓蘇心漓的心頭越發悵惘,一直想說的話,終於不受控制的就說出了口。

    顧大哥,對不起!上輩子,我讓你的感情錯付一生,不但辜負了你,還害得你手染鮮血,一生奔波,最後卻不得善終。

    顧大哥,對不起,你為我付出這麼多,這輩子,我還是回報不了你的感情和付出。

    「顧大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請你幫忙。」

    蘇心漓吸了吸鼻子,看向顧南衣,「雲南王的轄地附近,有一個叫沙洲縣的地方,就在清河縣的附近,你向皇上上摺子,不要通過三皇子,就說之前去遊歷的時候,就說那裡的廬江泥沙堆積,因為洩洪不當,那裡的水位常年都很高,若是大雨,很容易引起洪澇,造成附近百姓流離,應該儘早處理,然後你自請去那個地方,我會想辦法,讓皇上同意你的奏請,你到了那裡之後,一旦下雨,就想辦法疏散四周的百姓,之後的話,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顧大哥的幫忙。這件事情,對我來說很重要,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蘇心漓定定的看著顧南衣,那雙漂亮的媚眼兒,染上了懇求,「顧大哥,京陵城是個大染缸,趁現在暫時抽身離開這個地方,好不好?」

    蘇心漓只記得,再過不久,就會有一場很大的天災,是琉璃建國以來最厲害的洪水災害,她隱約記得,那個叫沙洲縣的地方受災很嚴重,幾乎沒有活口。

    她的顧大哥,他的這雙手,應該是救人的,那樣的話,善良的他才會開心,而不是圈在這京陵城,參與那些黑暗的爾虞我詐。

    顧南衣盯著蘇心漓,摸了摸她的腦袋,沉默了半晌,緩緩道:「好!」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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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22:11:46 |只看該作者
第121章: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蘇心漓回府的時候,已經是亥時了,到了宵禁的時辰,不過因著她的身份,一路倒是暢通無阻,並沒有人為難。

    蘇心漓喝了不少酒,有些醉醺醺的,感覺自己整個人輕飄飄的,走路的時候也是,像是踩在棉花上,腦袋沉重的要命,眼皮也是,但是她的意識卻極為的清醒。她知道,自己已經從相府離開了,她現在是在文帝賞賜的新府邸,她隱約看著挺符合自己心意的,皇上還派了不少伶俐的丫鬟過來,蘇心漓看著她們行禮的動作,總覺得像是宮女,然後此刻內心極為敏感的她覺得這是文帝在變相的監視自己。其實,在搬進來之前,她就已經猜到一些了,這個地方,不會有絕對的自由,但現在看著,蘇心漓總覺得礙眼的很,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在湧動,讓她有種想要尖叫落淚的衝動。

    「這是怎麼了?」

    安靜的夜裡,一直在房門口等著蘇心漓回來的流朱老遠就聞到了一股清冽的酒味,不一會,就看到水兒背著蘇心漓進了房間,流雲則站在一旁小心的扶著,唯恐蘇心漓從水兒的背上摔下來,流朱見狀,看了流雲一眼,流雲只是無奈的歎了口氣,「一時也說不清。」

    流朱也沒繼續追問,走到桌旁,倒了杯水遞到已經被水兒放在靠窗的軟榻上坐著的蘇心漓嘴邊,柔聲哄道:「小姐,喝點水。」

    流朱見蘇心漓醉酒閉著眼睛眉頭緊蹙的樣子,自是覺得心疼,她有些摸不透,小姐現在不論是愛情還是生活都一帆風順,方姨娘和妙雪小姐她們都得到報應了,她也離開了相府那個虎狼窩,今後可以過平靜安寧的生活了,小姐該高興才是,她又是因為什麼事情愁成這樣子,還借酒澆愁。

    蘇心漓恩了一聲,她確實有些渴了,咕嚕咕嚕的將流朱遞到她嘴邊的水全喝光了,站在蘇心漓身邊的流朱向後看了一眼,流雲和水兒齊齊朝著她的視線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紫衣坐在床邊的蘭翊舒,流雲先是愣了愣,松了口氣,暗自慶倖剛剛流朱問她蘇心漓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她沒有回答。而水兒已經過去向蘭翊舒問安了,那樣子,比在蘇心漓跟前還乖巧,恭敬的很。

    流雲偷偷看了眼豐神俊朗的蘭翊舒,蘭公子若是知道小姐是因為顧公子的事情醉成這樣子,應該會不高興吧。

    「你們伺候她沐浴更衣。」

    蘭翊舒看著幾個圍著蘇心漓轉的丫鬟都看向自己,淡淡的吩咐道。那張俊朗的臉,在燈下的神情一如他的聲音,淡淡的,不起波瀾,根本就瞧不出任何的異樣來。

    蘇心漓的意識真的很清醒,不但清晰的聽到了蘭翊舒的聲音,她還覺得,這四周圍都是文帝的耳目,所以她沒有叫蘭翊舒的名字,而是任由水兒將她背去洗澡,流雲出去吩咐下人將熱水送到隔壁的浴室,而流朱則給蘇心漓挑選蘭翊舒在場可以穿,並且這個季節穿著也舒適的衣裳。

    蘇心漓泡了個熱水澡之後,意識越加的清醒,整個人也越加的困了,泡在水裡的時候差點就睡過去了,可陡然睜開眼睛的時候又感覺自己並不是那麼困了。

    流朱伺候著她換了衣裳,水兒原想背她回房間的,被蘇心漓拒絕了,「不用了,你們折騰了一天也累了,時辰已經很晚了,你們準備一下,早些休息吧。」

    比起方才好似醉的不省人事的模樣,蘇心漓已經恢復如初,和平日裡一樣,就好像沒有醉酒似的,又或者說,那只是她片刻的放縱。

    流雲看了蘇心漓一眼,道了聲是,水兒見流雲離開,也跟著,流朱看了眼蘇心漓還濕漉漉的頭髮還有手上的毛巾,想要上前,蘇心漓已經從她的手上接過毛巾,笑著對她說道:「你也早點休息去吧。」

    蘇心漓離開浴室之後,並沒有馬上回房,而是在院子裡青藤架旁的秋千上坐了會,這個地方,和她相府的漓心院很像,而且院子也很大,蘇心漓就吹了會風,想到蘭翊舒還在屋子裡等她,頭髮也沒擦,直接回了房間,然後將門關上。

    雖說酒已經醒的差不多了,不過蘇心漓還是覺得頭暈暈的,雖說意識是清醒的,但是眼皮卻沉重的要命,直想睡覺。

    蘇心漓合上門之後,轉過身,看著靠床頭坐著的蘭翊舒,燈光映襯下,他那張俊逸的臉異常的柔和,完全沒有初次見面時那種高不可攀的清冷尊貴,不過依舊優雅,卓爾不凡,便只是靜靜坐在那裡,依舊有一種耀眼的讓人心動的光芒,難怪京陵城那麼多的女子都傾心於他。

    蘇心漓對著他笑了笑,沐浴過後的肌膚白裡透紅,那雙漂亮的媚眼兒含著幾分醉意,朦朦朧朧的,眼波流轉間,越發的讓人心動。她就在蘭翊舒身前不遠處站著,身上混雜著淡淡的酒味還有一股女子獨有的幽香,十分的迷人。她烏黑的髮絲披在肩上,一雙眼睛烏溜溜的,可那張五官精緻的臉卻只有巴掌那麼大,她身上穿著極為貼身的衣裳,襯得整個人都異常嬌小,那麼小的她,那樣瘦弱的肩膀--

    蘭翊舒看著她臉上的笑意,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柔軟異常,就像是冬日的雪,遇上初春的暖陽,仿佛都要化開了,他心底原本還藏著的幾分不悅,瞬間煙消雲散,他拍了拍手,然後朝著蘇心漓張開了自己的胳膊。

    蘇心漓嘴角上揚,臉上的笑意更濃,一雙眼睛晶亮無比,燦若星辰,蘇心漓還拿著毛巾的手張開,朝著蘭翊舒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在快到床邊的時候,她的眸光一閃,忽然抿住了嘴唇,然後朝著床尾就要倒下去,眼看著自己的身體就要接觸到床了,得逞的蘇心漓就要咧開嘴愉快的笑出聲,一隻手忽然勾住了她的腰,然後,她並沒有成功倒在床上,而是跌入了某個人的結實的懷抱,而她因為慌張,那張開的手,剛好摟住了蘭翊舒的脖子。她的小陰謀沒有得逞,倒是蘭翊舒,一臉奸計得逞佔便宜成功的得瑟樣子,看的蘇心漓心頭相當不爽。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回去?」

    蘭翊舒笑笑,將蘇心漓摟的更緊,「都這麼晚了,你忍心趕我嗎?」

    蘇心漓剛想回答說為什麼不忍心,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還要名聲呢,而且她還有一大堆的大道理要說,譬如兩個人經常呆在一起會覺得膩歪,應該保持適當的距離之類的云云,可她都還沒開口抒發自己的意見呢,蘭翊舒已經搶先了一步,「我身上的傷還沒好呢。」

    蘇心漓下意識的看了眼他胸口的位置,頓時說不出話來,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暗自感慨,這流朱還真是瞭解蘭翊舒的秉性,居然一早就知道他要留宿。她伸手將蘭翊舒推開,踢掉腳上穿著的鞋子,隨手將手上拿著的毛巾往床邊一放,直接在床的內側背對著蘭翊舒躺下。

    蘇心漓沒有開口趕人,蘭翊舒自然當她默認了,笑著脫了鞋在床上躺好,扭頭看了眼蘇心漓還未幹的發尾,拿起蘇心漓剛扔在床邊的毛巾,轉過身,盤著腿面對蘇心漓坐著,然後小心的拿起蘇心漓隨意的披散在床上的髮絲,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溫柔的擦拭。

    身為丞相府的嫡女,蘇心漓身上的每一個地方都是精心保養的,這頭髮更不例外。蘇心漓的發質很好,柔軟垂順,觸手如絲綢一般,蘭翊舒心裡就覺得愛不釋手。

    「小心心,反正你都已經從相府搬出來了,你一個人住在這個地方也太孤單了,我陪著你怎麼樣?而且你看,我還能替你擦頭髮。」

    蘭翊舒見蘇心漓沒有反對,又繼續道:「小心心,明兒我就在你這裡放幾身衣裳吧,我偶爾在這裡住也方便一些啊。你放心,要是你不同意,我絕對不會輕舉妄動。」

    蘭翊舒信誓旦旦,將蘇心漓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眼,他倒是想下口然後擔負起責任,但是這身子,實在是太小了,就和小豆丁似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得再養養,不過也不能養太久,不然的話,傷他的身。蘭翊舒想著,應該讓齊磊替她調養身子,養的白白胖胖的,蘭翊舒滿腦子想著的都是蘇心漓儘快長大,然後他可以開吃的事情,不過他手上溫柔小心的動作卻沒有停。

    「我讓齊磊過來給你做管家怎麼樣?你這院子這麼大,丫鬟就算了,管事的得是自己人,而且他精通醫術,你要有不懂的地方還能問問他,最主要的是,他的廚藝一流,而且還會藥膳,你剛好是在長身體的時候,需要--」

    蘭翊舒話都還沒說完呢,一直背對著他在床上躺著蘇心漓忽然坐了起來,轉身緊摟住了蘭翊舒。蘭翊舒猝不及防,看著懷中的蘇心漓,有些不明所以,蘇心漓緊貼在蘭翊舒的懷中,只有兩個人的房間說不出的安靜,她可以聽到蘭翊舒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蘇心漓想,喝醉酒後的人大概神經真的會敏感許多,她只覺得一直以來自己緊繃著的那根神經因為蘭翊舒的這些念叨一下就斷開了,她忽然覺得,如果一個深沉內斂的男人願意因為一些小事滔滔不絕的念叨,大概是因為發自內心的喜歡吧,就像蘭翊舒對她。一直以來,她都很討厭男人嗦嗦的像個女人似的,但是當蘭翊舒對自己說這些的時候,她卻覺得從未有過的暖心。

    蘭翊舒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她都能感覺到他的真心和對自己的愛。和他在一起,在感情上,一直都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自己,真的十分的安心。她不需要去猜忌什麼,也不需要去懷疑什麼。

    「怎麼了?」

    蘭翊舒聽著蘇心漓抽鼻子的聲音,很快覺得不對勁,他柔聲問道,同時將蘇心漓摟在懷中。

    「我今天去忠勇侯府找顧大哥了,然後和他喝了點酒。」

    蘇心漓貼在蘭翊舒的懷中,其實在回來的路上,她就已經很困了,但是那清醒混亂又有些緊繃的意識,卻讓她怎麼都睡不著,顧南衣的事情,就像是一根針,紮在她的胸口,在聽到蘭翊舒的聲音後,她總覺得不吐不快。其實,她並不是那種喜歡將所有的事情藏在心傷,一個人獨自默默承受的人。

    「然後喝多了?小心心,宿醉可是很難受的。」

    蘇心漓在蘭翊舒的懷中蹭了蹭,發出如小貓兒一般的聲音,她突然鬆開蘭翊舒,坐直了身子,一瞬不瞬的盯著蘭翊舒,緩緩道:「我請求顧大哥離開京陵城這個地方,蘭翊舒,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再過不久,琉璃就會有一場很大的天災,最嚴重的就是雲南王的封地附近,距離清河縣很近的沙洲縣,顧大哥已經答應我去那個地方了,不日就會向皇上奏請此事,蘭翊舒,我會盡力促成此事,若是顧大哥去了那個地方,你之前派去清河縣調查蘇志明事情的那些人,今後可以直接與他聯繫了,將結果告知他。」

    蘇心漓微熏的眸光因為堅持而異常明亮,良久,蘭翊舒點了點頭,伸手將蘇心漓帶入懷中,他摸了摸她的腦袋,讓蘇心漓靠在他的肩上,然後輕拍著她的背,笑著說道:「京陵城是個大染缸,他那樣淡泊的人,原本就不適合在這樣的地方呆著,離開了也好,可以遠離這裡的是是非非,比起陷在這個漩渦裡,若是可以救人性命,他應該會覺得開心自在,而且,那樣的話,他的手,也不至於因為你,沾滿鮮血了。」

    蘭翊舒每說一句,蘇心漓的鼻子就酸澀一分,到最後,眼淚完全不受控制的氾濫開來。

    「蘇心漓,我會幫你的,只要你想做的事情,我都會幫你的,你虧欠了他的,我會幫你一起還了,還有那些人欠了你的,我會和你一起慢慢討要回來的。蘇心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總還有我。」

    別人或許不瞭解蘇心漓,甚至覺得她的很多舉動都莫名其妙,但是知道蘇心漓所有事情的蘭翊舒卻知道她的用意。她不殘忍,她不惡毒,更不冷血,她比誰都善良,比誰都重情義。

    「蘭翊舒,看著顧大哥那個樣子,我心裡覺得很愧疚很難受,我覺得對他很抱歉,如果我喜歡的是他,然後和他在一起,什麼事情就都沒有了。」

    蘇心漓知道自己不該當著蘭翊舒的面說這樣的話,但是這些話,憋在她心裡已經很久了,一直憋著實在是太難受了,除了對蘭翊舒,她又能對誰說呢?

    「但是蘭翊舒,我能對顧大哥說的就只有對不起而已,能為他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正因為如此,我心裡才更加的愧疚,但是我還是不會後悔和你在一起,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自己當初的選擇。」

    雖然顧南衣上輩子是因她而死,但是兩世為人,在她瀕死前的一刻,緊捉住她的手不放與她同生共死的就只有蘭翊舒而已,會坐在床邊替她擦頭髮然後念叨的也就只有他而已,她見過那麼多的夫妻,就只看到過外祖父替外祖母擦了兩次頭髮,外祖父的神情溫柔又小心,外祖母則是一臉的溫婉幸福,那畫面,就像是烙印似的,一直到現在,都還牢牢的刻在她的腦海,從來都不曾忘記,她真覺得很感動。

    蘭翊舒聽蘇心漓這樣說,自然是開心的。他並不是個大方的人,應該說,每個男人,在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時都大方不起來,所以他心裡,其實並不是很喜歡顧南衣的,當然,還有那麼點討厭,因為他是蘇心漓放在心上的人,蘇心漓十分在意他的感受,他是恨不得蘇心漓和顧南衣一刀兩斷的,不過他也清楚,如果自己這麼說或者這樣做的話,他和蘇心漓還處在萌芽狀態的感情,肯定繼續不了。

    蘇心漓就靠在蘭翊舒的懷中,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從她重生到現在,蘭翊舒幫了她很多,一開始她心裡也覺得很愧疚,覺得虧欠他很多,但是現在,他們經歷了那麼多,她的心對他敞開了,她也願意用自己餘下所有的時間陪在他身邊去償還,但是顧南衣,她又能給他什麼呢?除了讓他傷心失望,她又能為他做什麼呢?

    「蘭翊舒,我好累。」

    因為實在太困,又剛哭過,蘇心漓的聲音有很濃的鼻音,她再次在蘭翊舒的懷中蹭了蹭,然後沉重的眼皮閉上,這一回,她終於安心的睡了過去。

    每一天,面臨著的都是爾虞我詐的心驚,她其實,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但是她拼著性命所做的一切,又都是為了維持現狀,惟願定國公府和顧大哥一切安好。

    蘭翊舒則一直摟著蘇心漓,輕拍著她的背,很久都沒有放開,「累的話,就睡吧。」

    夜裡,靜悄悄的,房間的燭火燃燒著,那橘黃的光亮,襯得這安靜的夜,說不出的溫馨。

    ------------

    一如蘭翊舒所說,第二日蘇心漓起來,果然腦袋疼的緊,不過雖然難受,卻也在蘇心漓可以承受的範圍。蘇心漓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視線好像被什麼東西遮擋住了一般,還有臉,似乎也貼著什麼結實的東西,蘇心漓抬頭,剛好看到蘭翊舒那張含笑看著自己的臉,蘇心漓透過放下來的簾子隱約感覺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已經是日曬三竿了,蘇心漓整個人瞬間都清醒了,猛地就要坐起來,被蘭翊舒一帶,再次整個人跌入他的懷中,怎麼都掙紮不開。

    「時辰還早,再睡會。」

    還早呢,哪裡早了?蘇心漓見掙紮不開,就任由蘭翊舒抱著了,伸手撩開簾子,看了眼窗外,太陽都曬到院子了。蘇心漓拍了拍蘭翊舒,「蘭翊舒,你快放我起來。」

    蘇心漓的口氣認真嚴肅的很,不是開玩笑的啊,她這蘇府距離定國公府並不遠,要是今日定國公府有人來,看著她床上躺著這麼一個大男人,她真的是百口莫辯了。

    蘭翊舒鬆手,蘇心漓坐了起來,「你怎麼還不走啊?」

    蘇心漓覺得,頭更疼了。

    「我的衣裳都被你用來當手帕了,我沒衣服穿,難道你要我這樣穿著出去嗎?」

    蘭翊舒就穿了身單薄的裡衣,想到昨晚他就是這樣抱著自己睡的,蘇心漓不由紅了臉,他們兩個除了行周公之禮,該做的都做了,哦,好像還沒有親吻,蘇心漓這樣一想,越發覺得,自己在這件事情上絕對不能像之前牽手那樣讓步。

    「所以我就說,應該在這裡放幾身衣裳啊。」

    蘇心漓用手揉了揉額頭,「要是外祖母和幾個哥哥過來瞧見了怎麼辦?」

    蘭翊舒要過來住,蘇心漓心裡也是有些小抗拒的,畢竟兩個人還沒有成婚呢,但是在類似於這樣的事情上,好像就算她反對也沒有太大的效果,之前住在相府的時候,蘭翊舒經常就大半夜來,然後又要回去,蘇心漓想著他飛簷走壁偷偷摸摸的也挺辛苦的。

    「看到就看到唄,反正我們已經答應彼此要負責了。」

    蘇心漓瞅了蘭翊舒一眼,果然,江湖兒女,都這樣不拘小節的嗎?

    「小心心,你該不會想要對我始亂終棄吧?」

    蘇心漓看著蘭翊舒和齊雲如出一轍的死皮賴臉的樣,初次見面時,他清風朗月俊雅高貴的形象正被一點點瓦解,可蘇心漓卻還是蠻喜歡那樣的蘭翊舒的,未免那形象徹底轟塌,她決定眼不見為淨,下床,該幹嘛幹嘛,蘭翊舒就在這屋子裡呆一整天吧,蘭翊舒見蘇心漓下床,直接從身後抱住蘇心漓,說了這麼句差點沒讓她嗆出聲來的話。

    這不該是她的擔憂,她說的話嗎?畢竟男人喜新厭舊太多,而且,她和蘭翊舒都同床共枕了,這要傳出去,還有誰會願意娶她啊?饒是蘇心漓伶牙俐齒,可一撞上這樣的蘭翊舒,她總莫名覺得無語。

    「小心心,你不回答我就當你默認了啊,下次我就帶幾身衣裳過來,你不是想學功夫自保嗎?我可以教你啊,至於你身邊的那幾個丫鬟,可以讓齊磊齊雲教。」

    蘇心漓扭頭看了蘭翊舒一眼,還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嗎?不過,這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蘇心漓抿著唇,目光悠悠,她必須想辦法確立兩人的關係,那樣的話,蘭翊舒經常出入她的府邸,教授她功夫,應該就不會有那麼多人的嚼舌根說閒話,不過她要怎麼做呢?

    蘭翊舒磨了蘇心漓半天,他想的事情一一都如了願,才讓蘇心漓起來,流朱流雲和水兒幾個丫鬟已經在門口候著了,聽到蘇心漓的叫喚,這才推門從外面進來,一個個雖然臉上繃的緊緊的看著像是在壓抑笑容,不過那眼底卻是怎麼都壓制不住的笑意,眉眼間也透著曖昧。這要是從前,流朱流雲肯定會勸著蘇心漓這時候不要和蘭翊舒走的太近,畢竟兩人現在尚未成親,若是將來蘭翊舒始亂終棄的話,終歸還是蘇心漓吃虧,而且這事要傳出去,蘇心漓的名聲可就毀了。可偏偏,蘭翊舒身上就是有一種讓人信服的氣質,而且,他都願意和蘇心漓同生共死了,這些人,又有誰會懷疑他的真心?

    幾個人伺候蘇心漓梳洗打扮好了之後,便退下去了,蘭翊舒這才慢慢悠悠的從床上起來,由蘇心漓伺候著梳洗,然後兩人在屋子裡一起用了早膳。

    蘇心漓才剛住進來,這次與她一起過來的只有伺候在她身邊的一二等丫鬟,蘇心漓自然應該去見見府裡其他的丫鬟,吩咐一些規矩,然後將自己的府邸參觀了一遍。

    和定國公府還有之前住著的相府相比,這裡自然算不上很大,三進三出的院子,她一個人住著,是完全足夠了,而且,位置很好,出了後門右拐就是大街,就在皇城腳跟,若是皇上讓她早朝的話,也很方便。雖然靠近街道,但是卻一點也不喧鬧,環境極為的清幽。府邸雖然不大,但是假山湖泊涼亭樣樣俱全,對蘇心漓來說,是非常適合居住的。

    蘇心漓從相府搬出來的事情,是極為低調的,並未驚動他人,所以沒幾個人知道這件事情,也因此,蘇心漓以蘇大人的身份住出來之後,上門打擾的人並不多,蘭翊舒是每天必來,顏宸璽也跟著來了幾回。

    蘇心漓所在的錦繡園,後面就是一湖泊,兩邊都是樹木,便是這個季節,太陽也很少曬到,涼亭就在水上,蘇心漓就在上面看書,為了方便學習,蘇心漓特意在自己的院子隔了個藥房。

    如此優哉遊哉的過了幾日,就算當了官也一身輕鬆的蘇心漓終於等來了文帝的召見,進宮覲見的時候,蘇心漓特意換上了官服。從皇上下聖旨封她做了這五品禦史之後,蘇心漓就讓人按著自己的身材做了和其他禦史一模一樣的衣服,然後戴上帽子,除了個子矮小了一些,還是挺像那麼回事的,完全就是個偏偏的美少年,不過就是秀氣了一些,不像十三歲,倒像是個八九歲的男童。蘇心漓對著鏡子照了照,滿意的笑了笑,然後又想到那些豢養孌童的大人,她若是個男子生成這樣,也會很搶手的啊。

    因為是皇上召見,所以蘇心漓並沒有像上次那樣等那麼長時間。

    禦書房內,有兩處的窗口是開著的,窗外的陽光照射了進來,所以室內也不像上次那樣昏暗,讓人覺得陰沉,不過文帝還是和上次一樣,一身九龍皇袍坐在金黃耀眼的龍椅上,尊貴威嚴,讓人幾乎不敢直視。蘇心漓向文帝請過安之後,文帝便讓人賜了座,蘇心漓再次謝恩,然後坐下。

    蘇心漓這男裝扮相,極為的俊美而且清秀,文帝不由多看了幾眼,然後笑出了聲:「這身官服穿在蘇愛卿身上,實在是賞心悅目啊。」

    人靠衣裝是沒錯,但是同樣的衣裳,穿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也是不一樣的。

    文帝說完,揮了揮手,大殿內的一干宮女太監,出了李海福,全部退下,他們在離開之前,還將那敞開的兩扇窗戶給打開了,大殿內,瞬間又變的昏暗起來,而且無端添了幾分壓抑。

    「新府邸住著可還滿意?」

    蘇心漓自然會說十分喜歡,然後又說了些感激的話,聽的文帝十分滿意。

    「在京陵城的貧民集居的北區建立私塾和作坊,這件事情,我已經交給工部侍郎處理了。」

    蘇心漓聞言,心頭一喜,因為現在任工部侍郎的正是她的三哥程子謙,這件事情,她確實有心參與,將那些寒門出的人才全部籠絡到自己的門下,那樣的話,也算是極大的勢力,不過她也清楚,這麼重要的事情,文帝十有八九是不願意交到她一個女子手上的,她之所以讓程子謙向皇上遞摺子,就是考慮到了這一點,能由程子謙全權負責,這已經是蘇心漓極為滿意的結果了。蘇心漓心裡雖然很高興,不過面上卻沒表現的太明顯,只說了幾句奉承的話。

    「前幾日,忠勇侯府的長子顧南衣遞了摺子,說雲南王的封地附近,沙洲縣的廬江泥沙沉積,若是與大雨恐有大災,他想請命前往,朕已經允了。」

    蘇心漓聞言,強力掩飾壓制住內心的狂喜,可她垂著的腦袋,嘴角還是不由的抽了抽,太好了,顧大哥終於可以離開京陵城這個是非之地了,只是蘇心漓心裡頭卻奇怪的很,皇上問她搬到蘇府後住的舒不舒服,告訴她北區的事情交給三哥處理都很正常,只是突然提及顧大哥的事情,蘇心漓中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抬頭,看了文帝一眼,他坐在龍椅上,身姿筆直,炯炯的目光威嚴,在這樣略有些昏暗的空間下,就像是漩渦一般,根本就看不清他的神色。

    聖心難測,伴君如伴虎,蘇心漓可算明白這話中的深意了,這文帝能篡位成功,並且琉璃在他的手下井然有序,他又豈會是個好糊弄的等閒之輩?不過她與顧大哥之間的事情--

    「郡主與忠勇侯府二公子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蘇心漓眉心挑了挑,雖然她的面色沒變,不過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卻因為某種不安動了動,她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她看著文帝那雙迫人的眼睛,感受著他壓迫性十足的視線,蘇心漓覺得有些頭皮發麻,她並不是說不出話來,而是她根本就摸不清文帝心中知道了多少,如果他知道這件事情就是自己做的,她撒謊那就是欺君,但是承認?蘇心漓沒那麼蠢。蘇心漓放在膝蓋上的手交纏在了一起,半晌,她勇敢的迎上了文帝的視線,「他們想害我,一不小心,害了自己而已。」

    和她有關嗎?有關,但是追根究底,是他們咎由自取。

    「你喜歡蘭翊舒?」

    蘇心漓覺得自己的腦袋更疼了,她第一次正兒八經的穿著官服進宮見皇帝,沒想到他卻問了一大堆完全無關緊要的問題,便是淡然的蘇心漓,心裡都覺得意外不已。

    「是朕的兒子不夠好嗎?配不上你?」

    蘇心漓偷看了文帝一眼,他問的問題,是不是太過尖銳了?蘇心漓哪裡還能安然的在凳子上繼續做著,她似受了驚一般站了起來,然後向前走了幾步,在文帝的跟前跪下,誠惶誠恐,事實上,她的心情也是如此。

    她敢和顏司明公開叫板,敢對太子殿下不敬,對三皇子也不阿諛奉承,那是因為他們僅僅只是皇子而已,就他們目前的狀況而已,還掌握不了定國公府的生死,倒是定國公府,在某種程度上,可以決定他們未來的命運,所以她才敢那般大膽,肆無忌憚,但是這些,並不能用到文帝的身上,因為他已經是皇帝,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帝王。

    「太子與諸位皇子都很優秀,是微臣高攀不上。」

    雖然她心裡並不是如此想的,但是說還要這樣說的。

    「而且,微臣太過小家子氣,與諸位皇子並不適合。」

    文帝看著蘇心漓那樣子,忽而笑出了聲,蘇心漓覺得自己更摸不透這文帝了,因為他的笑聲是愉悅的,並不陰沉。

    「朕並非責怪你,朕和太后對蘭翊舒都很喜歡,只是朕覺得,以你的身份,他配不上你,諸位皇子身份尊貴,你為何不選擇他們?以你的聰慧才貌,寵冠後宮,並非難事,皇后那個位置,你不想要嗎?」

    蘇心漓覺得自己的額頭在冒冷汗。

    皇后之尊,想來,全天下應該沒有幾個女子不想要這樣的尊寵的,只是,又有多少人明白被困於這牢籠之中,為了一個男人操碎了心,日日忍受孤獨寂寞的滋味?一次,就已經足夠了。

    「皇上是想聽實話?」

    蘇心漓跪在地上,微抬著頭,看向文帝。

    「微臣惟願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禦書房內,原本就安靜。蘇心漓的話說完之後,似乎就更安靜了。

    「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蘇心漓偷偷看了文帝一眼,他正重複著她最後說的這句話,沒了方才冷肅,神情看起來似乎有些恍惚,那雙炯炯的眼睛也有些呆滯,似乎是陷入了過去的回憶。

    蘇心漓重重的道了聲是,然後繼續道:「太子殿下和諸位皇子都很好,但是在微臣身臨險境之時,就只有一個蘭翊舒願意與我奮不顧身,與我同生共死,他待我一片赤誠,微臣自是不應該辜負踐踏他的一片真心。」

    他不會像顏司明那樣,一開口就是甜言蜜語還有承諾,但是他的念叨,不論是什麼,都會讓她覺得暖心。他對她從來就沒有那麼多的要求,但是每次她讓他幫忙辦的事情,他總是盡心盡責,當成自己的事情一般,責無旁貸的完成。他會在別人刁難她的時候,義無反顧的站出來替她出頭幫她說話,每次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而且,他還會替她擦頭髮。這所有的一切,天底下,就只有一個蘭翊舒可以為她做,願意為她做。所以只要他一直緊握住她的手不放,她就不會鬆開他的手。

    蘇心漓的聲音不重,但是每一個字卻充滿了力量,安靜的禦書房,似乎還有她說話的聲音久久回蕩。好半天,直到李海福提醒,文帝才回過神來,看著蘇心漓的眼神多了那麼幾許沉思,「朕已經同意了顧南衣的奏請,明日他就會動身去沙洲縣。」

    明日?怎麼這麼快。

    「你先告退吧。」

    蘇心漓起身,道了聲是,看著文帝疲倦的模樣,猶豫了片刻,還是開了口:「皇上,這次我和蘭翊舒摔下山崖之事,長公主其實並不知情,其實,郡主的死,就是對她最大的懲罰了。」

    蘇心漓說完,也不敢等文帝的回答,行了禮之後,轉身就告退了。

    「皇上。」

    蘇心漓離開之後,李海福走到文帝跟前,擔憂的叫了聲。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您--」

    「朕想一個人靜一靜,你也下去吧。」

    ------------

    蘇心漓從禦書房離開之後,馬不停蹄的就回了府。

    「流雲,你去打探一下,顧大哥明日何時動身離開,流朱,研磨。」

    蘇心漓說著,找出去白馬寺途中意外所得的醫書,找到幾味有助於防治疫病的草藥,又親自去庫房挑選了一大堆上等的人參雪蓮,然後將歷代歷代水災過後的應對之法全部全部抄錄規整。

    「小姐,已經子時了,您歇著吧,這件事情,奴婢來做就好了。」

    回來後,蘇心漓就沒離開過這張小桌子,晚上都沒用,一直忙到現在,流雲看著她不停的揉眼睛,眼睛都流眼淚了,不由擔心起來。

    「很快就好了。」

    蘇心漓抄錄好了之後,並沒有馬上休息,而是去了藥房,然後讓流雲幾個人將草藥全部打包了起來,直到第二天寅時,蘇心漓才沐浴更衣,梳洗了一番之後,這才動身去了忠勇侯府,剛出了門口,就看到騎馬趕來的蘭翊舒,他將一個盒子交到她手上,「齊磊練的藥,可以防止不被疫病傳染。」

    蘇心漓接過,什麼也沒說,鼻子卻酸的要命,感激的看向了蘭翊舒。

    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應該說的就是她此刻的心情吧。

    「快去吧,不然的話,顧南衣該走了。」蘭翊舒清楚,要是沒能給顧南衣送行,蘇心漓心裡肯定會遺憾許久的。

    ------------

    忠勇侯府的門口停著一匹馬和一輛馬車,忠勇侯府的下人正忙著顧南衣裝行李呢,門口站著的,除了忠勇侯府顧士延,還有劉夫人和她的女兒,程子風也來了,蘇心漓的馬車一到,眼尖的程子風就發現了,蘇心漓一下馬車,程子風就驚喜的叫出了聲:「顧大哥,漓兒來了!」

    顧南衣愣了愣,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半天才轉過身,就看到一身粉衣的蘇心漓快步朝著他的方向靠近,顧南衣看著那張熟悉的小臉,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緒不由的一喜。程子風見了,心頭不由歎了口氣,雖然顧大哥一直叮囑他不要將這件事情告訴漓兒,但是他心裡還是很希望可以見到她的吧,這這次去沙洲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方才他與他說話的時候,他四下張望,其實就是在看漓兒吧。

    「顧大哥要走,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還有四哥你也是。」

    要不是莫名其妙的文帝說了一聲,她都還不知道呢。

    流雲流朱水兒三人跟在蘇心漓的身後下了車,流朱跟在了蘇心漓的身後,水兒和流雲則將蘇心漓給顧南衣準備的那些東西全部都搬了出來。

    「我昨天才知道顧大哥要走,東西都是臨時準備的,都是些藥材,你一個人出門在外,要注意身體。」

    顧南衣抿著唇,不過那張臉,還是有笑容溢了出來,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柔和親近了不少。就算不能和自己喜歡的女人在一起相守一生,但是知道她心裡一直都牽掛著自己,也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還有這個。」

    蘇心漓從懷中取出自己抄錄的一些東西,遞到顧南衣手上,「希望到時候能派的上用場。」

    蘇心漓說完,又將蘭翊舒給她的藥盒遞給顧南衣,湊到他跟前輕聲說道:「這個是防疫病的。」

    她對顧南衣笑了笑,「蘭翊舒給的,他的東西都還挺管用的。」

    顧南衣只是笑,看著她蒼白憔悴的臉,黑黑的眼圈還有佈滿了血絲的眼,不由又覺得心疼,「下次不要熬夜了。」

    蘇心漓點了點頭,眼眶更紅了,而且佈滿了水霧,吸了吸鼻子,認真的看向顧南衣說道:「顧大哥,不管你身在哪裡,在京陵城這個地方,你牽掛的人,她的這個地方,也一直牽掛著你。」

    蘇心漓撫著自己的胸口,指了指自己心臟的位置,顧南衣笑了,那無欲無求的眸,這一刻卻有千萬般的不舍,他看著已經裝好的行李,然後摸了摸蘇心漓的腦袋,極為不放心的叮囑道:「我不會有事,不要擔心我,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擔心我。」

    蘇心漓重重的點頭,緊咬著唇,沒有讓自己落淚,顧南衣又叮囑了她身邊的丫鬟和程子風幾句,深深的看了蘇心漓一眼,狠了狠心,轉身上了馬,蘇心漓卻傻愣著站在原地,直到顧南衣消失不見,她才收回自己的視線。

    顧大哥終於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她該開心的,可看著他一個人獨自離去的背影,她卻覺得心裡發酸,空落落的。

    一整個晚上沒睡,蘇心漓確實是累了,和忠勇侯還有程子風說了幾句話,便坐上馬車回去了,程子風不放心蘇心漓,她又在新府,便跟著她一起回了,他剛進了蘇心漓的屋子,就看到床邊坐著一身著紫衣的男人。

    蘭翊舒看到程子風,朝著他微微的點了點頭,然後走到眼含熱淚,走路都有些飄的蘇心漓跟前,當著程子風的面,直接將她摟在懷中,程子風手指著蘭翊舒,正想要斥責,水兒忽然重重的撞了他一下,瞪了他一眼後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程子風看了屋子裡的其他幾個丫鬟,她們都沒出聲,他再看蘇心漓,她靜靜的靠在蘭翊舒的懷中,動也沒動,居然是心甘情願的。

    「顧大哥已經離開了。」

    蘇心漓兩邊的肩膀一聳一聳的,說話的聲音哽咽的厲害,明顯是哭了,蘭翊舒只是淡淡的應了聲,溫柔的撫著她的髮絲,然後柔聲說道:「他會有新的開始的。」

    蘇心漓沒有再說話,蘭翊舒也沒有,兩個人都沒有言語,屋子裡靜悄悄的。

    程子風看著那相擁在一起的兩個人,雖然一直以來,他都是顧南衣黨,但是這一刻,他的心,卻也不得不承認,蘭翊舒比顧大哥更加適合蘇心漓。

    他似乎有些明白,顧大哥放棄放手的原因了。因為他們共同疼愛著的漓兒,就只有在蘭翊舒跟前,不但會笑,而且會鬧,會叫,會生氣,會哭,那個時候的她,才像個只有十三歲,還有些不懂事的女孩兒。

    ------------

    PS:寫到顧南衣的時候,我怎麼那麼心酸呢【哭】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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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22:12:02 |只看該作者
第122章:洪水天災,心漓出手

    經歷了炎熱的六月份,七月中旬的時候,也就是顧南衣離開京陵城的第二個月,乾旱了近一個月的琉璃從最接近瀚海的地方,全國陸續開始降雨,這是多數人一直都期盼的一場雨,百姓們自然十分開心,因為乾涸的土地有了雨水的滋潤,土壤肥沃,莊稼和糧食才能長的更好。

    但是,在連著下了差不多小半個月的傾盤大雨之後,百姓們很快就開心不起來了,因為他們地裡的莊稼還有糧食很多都被這場大雨的充沛雨水給淹沒了,並且,已經有不少地方的房子被水給沖走了,而且也造成了百姓的傷亡,一時間,禦書房的案臺上擺滿了各地快馬加鞭送來的奏報災情的摺子。

    文帝見了,自是龍心不悅,尤其,隨著下雨的時間越來越長,但是這雨勢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趨勢,文帝的臉拉的更黑更長了,每日早朝議論的就是這事,再三強調的也是讓文武官員拿出應對之策,而那些官員唱著的還是開倉放糧的陳詞濫調,因為這事,文帝在金鑾大殿之上,沒少發怒,欽天監的人已經斬了好幾個了,百官們人人自危,個個是膽戰心驚,唯恐自己說錯了做錯了什麼,引來文帝不快,下一個被推出去砍頭的就是自己。

    之前,顧南衣因為疏通廬江河道之事,奏請離開京陵城前去整治,顧士延覺得他是為了想要逃開京陵城的是是非非,不上進沒出息,顏玉勳當時則覺得他是為了蘇心漓故意與自己保持距離,因為他就是在與蘇心漓見面之後丟下所有的事情毅然決然的離開京陵城要去沙洲縣那個地方的,顏玉勳心裡頭自然是不快的,這兩個人,一個是與太子親近,不將他放在眼裡,而他的表哥,則為了一個不屬於他的女人,捨棄親情還有他之前對他的承諾。

    當時顧南衣離開,與他說這個理由的時候,他覺得簡直荒誕不羈,而其他的很多大臣也覺得顧南衣是杞人憂天庸人自擾。但是現在,滿朝的文武大臣都被文帝訓斥的狗血淋頭的時候,唯一得到文帝點名表揚嘉獎的就只有他一個人,那些個大臣心裡頭是後悔死了,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當初他們就與顧南衣一同去沙洲縣,若是處理的好,回來之後,必定可以升官發財,至少不用在這裡為自己的小命擔憂。

    顧士延現在就顧南衣一個嫡子了,他屢屢被皇上誇讚,他見他前途一片光明自然是高興的,顏玉勳也是,覺得自己多了個得皇上歡心的左膀右臂,顏玉勳主動請纓,前往沙洲縣,願與顧南衣一同治災。

    這是塊極為誘人的肥肉,因為沙洲縣距離雲南王的封地很近,雲南王肯定會派人一起的,若是和他們的人打好關係,得到雲南王的支援,那便是制勝太子殿下的王牌。

    比起金鑾殿低沉的讓人戰戰兢兢的氣氛,蘇心漓的府邸則要顯得平靜安寧許多。七月,原本是很熱的,不過因為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雨,而且還有風,涼快了許多,這天氣總教人犯懶,蘇心漓用完了早膳之後,在窗口站了好一會,對著從屋簷滴落在地上的雨水發呆,漂亮清澈的媚眼兒,帶著濃濃的擔憂,院子裡靜悄悄的,可以很清晰的聽到雨水落在地上時滴答滴答的聲響。

    神出鬼沒的蘭翊舒出現在她身後,伸手毫不避忌的將她攬在懷中,溫熱的唇沿著她耳邊的輪廓慢慢的向上,許是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蘇心漓已經習以為常了,非但沒有抗拒,甚至沒有表現出太大的不自然。

    「這雨,什麼時候會停?」

    蘇心漓伸出一隻手,往窗外探了探,那張精緻的臉蛋,眉目染上了幾分沉重,「還要一段時間呢,不過京陵城的雨應該就快停了,斷斷續續的下不了幾天。」

    蘇心漓說完,歎了口氣,上輩子,她因為身體不適,天天都在屋子裡呆著,沒事的時候就對著這雨發呆,所以記憶還是很深刻的。京陵城就在迎水山坡的背面,就算是降雨,也不會很多,而且地勢高,並不會被淹沒,不過其他很多地方都遭殃了。

    這場大雨的救治和善後的事情,當時,文帝交給了太子顏睿晟,而病弱的顏睿晟並不適合遠行,所以這件事情到最後全權落在了顏司明的頭上,他向她提起了一些,這場大雨,造成了七萬多人的死亡,這還是可以統計出來的,實際資料絕對比這個多,除了被淹死的,還有一場很大的疫病,就是在沙洲縣那個地方。現在想來,那個地方之所以會爆發疫病,很有可能是因為之前蘇志明屠殺了一個縣的人,然後掩埋,而那些快要腐爛的屍體因為這場大雨沖進了水裡,那些百姓喝了這樣的屍水,不得病才怪。

    除了死亡人數眾多,這場大雨,還造成了數十萬的百姓背井離鄉,流離失所,數萬家庭妻離子散,因為食不飽穿不暖,各地搶劫殺人的事情時有發生,而且經常發生大小規模的暴動。屋漏偏逢連夜雨,今年冬天,那些並未遭受洪澇災害的地方卻又發生了一場大的雪災,所有的糧食,顆粒無收。而不少奸商,借此囤積藥材和米糧,高價出售,琉璃一片混亂。

    正是這一年,琉璃的國力被大量的削弱,開始有下坡的趨勢,正因為如此,北方的金國聯合蠢蠢欲動的南夏等國進攻琉璃,而程家的男兒再次全部上了戰場,顏司明也跟著外公一起,因為他是她的夫君,心疼她這個外孫女的外公自然處處照顧,危險的事情從來不讓他做,但是所有的功勞卻幾乎都成了他的,就是因為這場戰役,顏司明在朝堂的影響力越來越大,一時風光無二,而她的大舅和四哥卻都死在了這些戰役中,在金嶺之戰中,外公大哥還有顏司明被圍困,她請求文韜武略的顧南衣幫忙,顧大哥也因此上了戰場。

    這場戰役,先後持續了五年之久,無論是琉璃還是參戰的大金南夏,都因此遭受了重創。最後,因為程家和琉璃男兒的誓死抵抗,奮勇殺敵,琉璃獲得了勝利,大金等國遞交了求和書,戰爭才因此結束,不過這場戰爭,琉璃不過是險勝而已,並且付出了極其昂貴的代價,應該說,任何參與進來的一方都是失敗者,根本就沒有獲勝的一方。不過這輩子,她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度發生的,便是憑一己之力,她也要逆天而行,從重生的那一天到現在,她準備了五個多月的時間,還有蘭翊舒他們的幫忙,她就不相信,對抗不了這場天災。

    「皇上為這事,已經大發雷霆了。」

    蘇心漓雖然沒有去上早朝,不過消息還是很靈通的,而且就算沒人將朝堂上的事情告訴她,她也能夠猜得到。

    「現在想要立功的諸位皇子,應該都很希望皇上將這次賑災的事情全權交給他們處理吧。」

    這場天災,來的太過突然,根本就讓人猝不及防,損失傷亡非常慘重,無論誰處理這件事情,只是稍得當一些,不但能得到美名,而且還能從中獲利,當然,這也是蘇心漓所想的,而且,比起那些人來說,她更有信心將這些事情處理好,不過比起獲利來說,她更需要的是揚名整個琉璃的美名,她要的不是銀子,也不是百官的支持,而是民心。她會出手,但是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若是不將他們急的團團轉,他們如何能知道她的價值呢?

    這場災難所面臨的問題,才剛剛開始呢。

    「再過段時間,應該就有不少難民湧進京陵城了。」

    蘇心漓看著窗外的雨,因為冷,不自覺的往蘭翊舒的懷中靠了靠,蘭翊舒將她摟的更緊。

    「蘭翊舒,你都沒事的嗎?」

    皇上不是很看重他嗎?這個時候應該將他留在皇宮商量對策才是。

    「我不吃皇糧,也不拿他的俸祿,能有什麼事?」

    別的人呢是巴巴的想要得到皇上的寵愛為他分憂,這蘭翊舒倒好,這時候,連個人影都不讓皇上瞧見,從她搬到這裡到現在,蘭翊舒每天就都陪她了。

    「我就替你辦事,報酬的話,就是你對我死心塌地的。」

    蘇心漓轉過身,一雙明亮的眼睛盯著蘭翊舒瞧,看著他認真的模樣,又想到他說的話,忍俊不禁,哪裡有這樣的男人的?蘇心漓覺得蘭翊舒就是那種典型的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人,估計很多人都覺得他沒出息,整日圍著一個女人轉。不過他這樣子,倒是給了蘇心漓極大的安全感。

    蘭翊舒就盯著蘇心漓那張近在咫尺的臉,看著她嫣紅水潤的唇,在心底吞了吞口水,他將蘇心漓往懷中一帶,朝著她的唇就要襲去。蘇心漓豆腐被吃的太多了,已經總結出經驗了,她現在只要一看到蘭翊舒那眼神,就知道他想幹嘛,眼見著自己就要被他偷襲成功了,蘇心漓想也不想,扭過頭去,然後用手將蘭翊舒的不停湊近的臉用力推開,手指著他,警示意味十足道:「要親的話,今後晚上就不能在我的錦繡閣睡了。」

    她的模樣認真,口氣也極為認真,蘭翊舒幾乎沒有任何的思考,立馬就站直了,然後笑著和蘇心漓打哈哈,蘇心漓看著他吃癟的樣子,也笑,牽著他的手,兩人一起走到桌旁坐下,蘇心漓主動給蘭翊舒倒了杯水,然後將身邊的幾個大丫鬟都叫了進來。

    「青藤,流朱,吩咐府裡的下人,在大門口旁邊的空地上搭建棚子,你們監督著,讓他們手腳仔細著些。」

    青藤和流朱雖然不明白蘇心漓的用意,卻還是領了命令出去了。

    「流雲,你將母親名下米糧和藥材鋪的帳簿給我,然後和水兒親自跑一趟,所有的店,從即日起,全部關門。」這之前,蘇心漓只是關了一小部分。

    這時候,應該已經有不少奸商看到商機了。

    「蘭翊舒,你陪我去戶部一趟。」

    蘇心漓去戶部主要還是要京陵城百姓的戶籍,糧食有限,自然不可能和以前一樣,只要有銀子,多少米糧都能買得到。戶部尚書是三姨娘高怡婷的父親,雖然高怡婷在蘇博然跟前老是和蘇心漓唱反調,擺出一副高傲的姿態,但是蘇心漓之前已經知會過她,所以高怡婷已經再三叮囑了她的父親,不要得罪蘇心漓,並且,蘭翊舒還叫上了顏宸璽,所以很順利的就拿到東西。

    「嫂子,你要這個做什麼?」

    顏宸璽看著蘇心漓一臉笑意的樣子,是一頭的霧水,蘇心漓臉上的笑意更濃,「自然是有用的。」

    顏宸璽卻還是不明白,不過也沒有繼續問,而是拉著個苦瓜臉,然後歎了口氣,很是鬱卒的說道:「父皇今日將我叫到禦書房,讓我去沙洲縣治災。」

    說著,顏宸璽忍不住又歎了口氣,「我哪裡會治什麼災啊,我就會喝酒啊。」

    蘇心漓卻是一愣,拿在手上的名冊一松,掉在地上,蘭翊舒快她一步撿了起來,蘇心漓沒有動,只是看著唉聲歎氣的顏宸璽,眉目微沉,皇上這次派的人居然是六皇子。

    沙洲縣那個地方,確實算不上繁華富庶,但它卻和雲南王的封地毗鄰,雲南王是個胸懷天下,心慈善良的女子,這次,她肯定也會出面的,所以顏玉勳還有顏司明等人才會削尖了腦袋想往那裡走,但是皇上卻將這樣好的差事,交給了顏宸璽,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難道說文帝一直以來中意的皇帝人選是顏宸璽,所以上輩子顏司明才會費盡心思除掉他?

    她記得很清楚,金國遞交了求和書之後,不知道因何緣由,又發起了一次戰役,那次,文帝派的是顏宸璽出征,顏宸璽就是在這場戰役中死掉的,不過事實上,顏宸璽是死在顏司明之手,因為在顏宸璽死之前,她聽到顏司明在書房和誰密謀,曾提起六皇子,沒多久,他就死了,他死之後,她問過外公是怎麼回事,外公只是歎了口氣,然後說是因為援兵和糧草的問題,那時候太子殿下已經死了,顏司明有她外公和皇后一家的勢力支持,很有勢力,想要動手腳,並非難事。顏宸璽死後沒多久,文帝沒多久就患了病,之後身體每況愈下,兩年後就過世了。

    「嫂子,你想什麼呢?」

    顏宸璽叫了蘇心漓好幾聲,見她還在傻傻的發呆,湊到她跟前,加大聲音問道。蘇心漓猛地打了個機靈,回過神來,看著顏宸璽的目光卻多了一份沉思,然後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沒什麼事,皇上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你,是好事,你好好幹,不過你要實在覺得無聊,可以找個皇子陪你一起去嘛,譬如說三皇子,他的辦事能力就挺強的,而且這次也希望在皇上跟前有所表現,你要和他一起,還可以像之前那樣喝酒,反正他會將事情辦妥的。」

    她之所以讓顧南衣去沙洲縣那個地方疏通河道和百姓,一方面是為了預防抵抗這次洪澇,另外的話,還有蘇志明的原因,要是只有顏宸璽和顧南衣的話,若整出什麼事情,蘇志明顏司明必定會以他們與她關係要好為由抵賴,然後將責任推給她,有三皇子在,她看他們還如何將這個皮球踢來踢去的?

    雖然顧大哥一個多月前就已經出發了,不過疏通河道不是件輕鬆的事情,尤其是兩岸和下流的百姓,他們在一個地方生活了幾十年,肯定不會因為顧大哥還有當地官府之言就輕易離開,雖然這樣的提前預防可以減輕傷亡,但是肯定還是會有很大傷亡的。想到顧南衣會因為他們的死傷心傷神,蘇心漓不由又歎了口氣。

    「但是我捨不得你和蘭大哥啊!」

    顏宸璽頂著苦瓜臉,都快要仰天咆哮了,看的蘇心漓不由發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現在朝堂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嫉恨眼紅呢,他與蘭翊舒關係這樣好,她與蘭翊舒在一起,將來他若登基為帝,是不是會看在她和蘭翊舒的面上,寬頻定國公府的人呢?至少不要趕盡殺絕。別的她不肯定,不過有一點,蘇心漓還是可以肯定的,顏宸璽必定不會用那種卑劣的手段誣陷定國公府,這種事情,他做不出來。

    蘇心漓從戶部離開之後,又過了三日,終於收到了顧南衣的來信,不出她的所料,靠近瀚海的沙洲縣一帶,大雨陸陸續續已經下了十來天了,因為時間太短,廬江並沒有完全疏通,河道兩邊居民還好,不過因為工程尚未竣工,下流的百姓的房屋已經被水全給帶走了,而且,河水中出現了上百具已經腐爛的屍體,已經有不少百姓感冒發燒嘔吐不止了,蘇心漓之前為他準備的那些東西全部派上用場了,但是藥材的話,還是杯水車薪。

    「顧南衣的信?」

    蘭翊舒看著嘴角上揚,小心將信收好的,問話的時候,滿是酸氣,蘇心漓淡掃了他一眼,命人準備了大量的藥材用防水的紙包好,讓人趕上顏宸璽和顏玉勳的大部分送了去,因為她去戶部拿了名冊後的第二天一早,顏宸璽和顏玉勳就領了皇命去沙洲縣了。

    雲南王是目前琉璃唯一有大量封地的異性王,而且手握重兵,她的封地附近出了這樣大的事情,朝堂上下,自然格外重視。

    「水兒,準備馬車。」

    蘇心漓吩咐了水兒之後,看向蘭翊舒,「我要去大理寺大牢一趟,還有,酸味不要太重了啊,滿屋子的醋味。」

    蘇心漓說著,又另外抄了封書信,不過加了些內容,寫完,她滿意的看了一眼,然後勾了勾唇,她就不相信,魚兒不上鉤。

    蘇心漓離開蘇府之後,並沒有馬上去大理寺大牢,而是先去定國公府找了程子風,然後換了身極為不引人矚目的衣裳,扮成男裝,兩人才去大理寺。

    程子風和大理寺的牢頭相熟,那些人一見了他,自然熱情無比,程子風也豪爽的很,直接給牢頭扔了定金子,然後指著身後一點也不打眼的蘇心漓說道:「讓他去見見清河縣的那些強盜!」

    程子風的口氣拽的很,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就好像那些是他手下的兵。

    「老大,那個--」這蘇心漓畢竟是正經的主子,可現在一個旁人要見,那些人自然不想冒這麼大的風險了。

    程子風見那人猶豫,直接朝著他的腦袋啪的一下就打了過去,「這是我五弟在清河縣碰到的,心尖尖上的人,懂不?我那麼多哥哥,就這麼一個弟弟,他這些年一直在外,難得求我件事情,我一定要給他辦好,懂不?」蘇心漓可不就是程子軒心尖尖上的人嗎?不但但是程子軒,定國公府哪個人不將她當成寶貝?

    程子風邊說邊對著那些人的腦袋敲,那些人被敲了之後偷偷看了蘇心漓一眼,蘇心漓是低著腦袋的,看不清臉,不過看那身形,明顯是個女子,大家腦補了片刻後,頓時覺得心領神會,想到她是未來定國公府的五夫人,再加上程子風那一副你們不給我把事情給我辦好就死定了的架勢,也不猶豫,領著蘇心漓就去找林景他們了。

    「還杵在這兒幹嘛,都給我滾,滾,滾!」

    依著蘇心漓上次的意思,得了他好處的牢頭已經將清河縣的那些土匪弄到了人最少的地方。

    牢房的門是開著的,程子風親自給蘇心漓望風把關,在林景等人驚詫好奇的視線中,蘇心漓撩開了擋住臉的帽子,因著蘇心漓的裝扮,那些人一開始並未認出人來,蘇心漓冷笑了一聲,開口道:「快一個月了,你們考慮的怎麼樣了?是在這裡等死呢,還是配合我保命呢?」

    那些人沒有說話,都齊齊看向一個方向,蘇心漓知道,那就是林景。她已經知道,這些人很有可能是受威脅,挾制他們的自然是家人。

    「不說話就沒事了嗎?你們以為你們死了之後,你們各自的家人還能活嗎?」

    蘇心漓話才說完,那些人頓時瞪大眼睛,驚詫不已的看向蘇心漓,蘇心漓臉上的笑意更濃,邊從袖中取出書信邊說道:「清河縣和沙洲縣發生了百年難得一遇的大水災,現在,那些地方已經全部被淹沒了,哦,還有瘟疫,一個又缺藥又缺糧食的地方,哦,因為有水中有太多腐爛的屍體,現在,連水都不能喝了。」蘇心漓給顧南衣抄的那份單子裡面就有她尋了許久的可以過濾清水的法子。

    她按著顧南衣信中寫的,又另外抄了一份,將情況說的更為嚴重。林景應該不識字,看了半天也整不明白,給了另外一個人,讓那人念出來。

    「這是偽造的!」

    蘇心漓笑了,這確實是她偽造的沒錯,但是這重要嗎?

    「就算你們呆在天牢,應該也能感覺到異樣嗎?難道你們不覺得近來地面潮氣很重嗎?難道你們一丁點雨聲都聽不到嗎?那前幾天的打雷聲呢?現在大半個琉璃都面臨水災,沙洲縣和清河縣靠海,雨水只會更加充沛,而且那裡的地勢也低,很容易被淹沒,你們倒是說說,那上百具屍體是哪裡來的?如果你們不想家人枉死,最好就考慮清楚我說的話,我的耐心不好,所以這也是我給你們的最後一次機會。」

    蘇心漓說完,定定的看了他們一眼,轉身就要離開,身後的幾個人議論著矛盾不已的勸著林景,就在蘇心漓快要走出牢門的時候,林景忽然開了口,「我如何能相信你?」

    蘇心漓轉過身,莞爾一笑,「你們現在,還有別的選擇嗎?」

    蘇心漓抿著唇,忽然又走到他們跟前,似是完全不在意他們身上的臭味,湊到了林景的耳邊,「我可以讓你出去,你自己出去探聽。」

    蘇心漓說完,在林景完全不可思議的神色中起身,然後瀟灑的離去,林景愣了愣,回過神來說的第一句就是,「我同意!」

    蘇心漓已經走到了牢房外了,聽到這句話,扭頭,清冷的臉看著那一張張鬍子拉碴的臉,但是她能看出來,這些人,應該還是很年輕的。

    「那就等我的好消息。」

    蘇心漓說完,重新將那擋住臉的帽子戴在頭上,跟在程子風的身後離開。

    ------------

    「漓兒,那些人對你有用?有什麼用啊?」

    程子風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清河縣距離京陵城說說遠不不是很遠,但是也不近啊,乘坐馬車的話,起碼要五六天的時間,若是騎馬,腳程快的話也要兩日,漓兒根本就不可能去過那地方,和那些山寨裡的土匪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關係。

    「作用很大,至於什麼作用,四哥就拭目以待好了,保准有場好戲,不過在此之前,需要四哥幫個忙。」

    蘇心漓勾著唇,似笑非笑。

    雨,還在下,不過並不是很大,蘇心漓坐在馬車內,掀開簾子,向外看去,不出她所料,已經有大量的難民湧進了京陵城,拖家帶口的,有老人也有小孩,乞討的人比起平時多了好幾倍。

    程子風看著蘇心漓擔憂的模樣,也不由歎了口氣,「聽說很多地方的堤壩都決堤了,沖走了他們的房子家禽,也死了很多百姓呢,大金對我們,一直都蠢蠢欲動,過不了多久,我可能就要隨祖父他們一起上戰場了,只是我們擔心,我們在戰場上殺敵,琉璃又發生內亂,到時候分身乏術。」

    大雨連綿,米糧藥材緊缺,尤其是米糧,和上輩子一樣,京陵城的很多奸商們已經紛紛哄抬米糧的價格了,天子腳下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就更不要說了,就算朝廷開倉放糧賑災,不過不少地方還是發生了小規模的暴動,局勢也越來越緊張了。

    蘇心漓聞言,轉過身,想到上輩子在這場戰役中過世的大舅舅和四哥,心裡酸酸的,眼眶都紅了,她握住程子風的手,那雙乾淨晶亮的眼眸迸射出堅定的光芒,「大金不是還沒入侵嗎?四哥,我不會讓你們上戰場的。」

    程子風沒有說話,用另外一隻手握住蘇心漓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卻沒有說話。程家的男兒生來就是保家衛國的,一旦金國入侵,他們就必須上戰場抗敵,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豈是蘇心漓說上就上,說不上就不上的?

    蘇心漓送程子風回定國公府的時候也跟著他一起下了馬車,她洗了個澡,然後換了身衣裳,剛好就到了用晚膳的時間,程鵬程紹偉大家都在,難得一家子人全部聚在了一起。程鵬上對琉璃皇室忠心耿耿,下對黎民百姓也是牽腸掛肚,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哪裡還有心情吃飯?便是有蘇心漓在,面色也不好看,只一個勁的吩咐程子風幾個人娶媳婦,顯然是做好了上戰場的準備了,雲氏怎麼說都沒用,桌上的氣氛,低沉又凝重,並不是很好。

    蘇心漓心裡也有些著急,看著程鵬這樣子,更是難受,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握住了程鵬的手,「歷朝歷代,天災難免,外公,會過去的。」

    這樣大範圍的天災,起碼要個三五年的時間才能恢復國力,這時候,若是開戰,琉璃上下,必定人心浮動,局勢是大大的不妙。

    雲氏看著蘇心漓一臉憂愁的模樣,少不得又要指責程鵬幾句,蘇心漓雙手捧著程鵬滿是繭子的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後看向雲氏道:「若是舅母和幾個嫂子沒事的話,明日就去蘇府吧,我決定施粥救濟難民。」

    程鵬看著自己的外孫女,聽她說出這樣的話,又是激動又是感慨,心中更是驕傲,反握住蘇心漓的手。

    「外公,既然您吃飽了,我就扶您去書房吧,舅舅,二哥,三哥,四哥,你們也一起吧。」

    程子風聞言,不由想到蘇心漓在馬車上對他說的話,知道她是有事情與他們商量,放下筷子就跟在了她和程鵬的身後。

    幾個人一起到了書房,程鵬看著自己的外孫女,怎麼看都覺得她太瘦太小了,心疼的厲害,「漓兒,這是男兒的事情,你也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了。」

    蘇心漓點了點頭,而後在程鵬的跟前跪下,「漓兒有一事請求外祖父。」

    程鵬見狀,忙將她扶了起來,一臉慈愛,「你有什麼事情只管告訴外祖父,外祖父一定會盡力成全的。」

    蘇心漓向來懂事,而且也很有分寸,程鵬相信,她斷然是提不出太過過分的要求來的。

    「我知道外公是為了身處水深火熱的黎民百姓憂心,想要盡一份綿薄之力,不過定國公府已經深入民心,若是這次太過盡心盡力,親力親為的話,怕是會引來旁人的忌憚和詬病。」

    皇上是希望有那麼一個人出來提出解決災情的良策,但是他心裡卻未必願意解決這燃眉之急的是定國公府。定國公府是一片好心,但是經過別人擅家揣測就成了惡意,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蘇心漓自然不會願意定國公府的人去做的。她是可憐那些無辜的百姓,不過對她來說,沒什麼比定國公府上下的人安危來得重要。

    「難道我們就什麼都不能做了嗎?」

    程子謙為人最是心軟,看著那些難民,尤其是瘦若柴骨的老人和小孩,心裡都難受的很,都恨不得將他們接到定國公府來。

    「你們不可以,我卻可以,我希望外公能傾定國公府之力配合我。我和外公的心情也是一樣的,我也迫切的希望那些災民可以重新有一個家,所以,我會傾盡全力,解決這次的事情的。」

    程鵬聞言,抬頭看了蘇心漓一眼,那眸底的擔憂更濃了,蘇心漓微微一笑,給了他一個放心寬慰的眼神,她知道,一直以來,不論是雲氏還是程鵬,其實都不願意她太過出眾,她的優秀固然可以讓他們驕傲,但是他們更希望她簡單平凡一些,平淡一生。

    「皇上會忌憚定國公府,但卻不會忌憚一個女子。」

    ------------

    蘇心漓才回府,門口搭建的棚子,裡面躲災的人更多了,看到蘇心漓下了馬車,眼底都流露出惶恐害怕的情緒,似乎是在害怕蘇心漓驅趕他們,蘇心漓不由歎了口氣,回府之後,就命人準備了熱粥和饅頭還有被子給他們送了去,又將第二日要施粥的事情告訴了躲在外面的人。

    蘇心漓離開之後,蘭翊舒就一直在她的屋子裡等她,見她滿臉的倦容,就站了起來,將她摟在懷中,「米糧,藥材,大夫,不論什麼,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有,不要擔心,有我陪著你呢。」

    蘇心漓嗯了一聲,靠在蘭翊舒懷中,「蘭翊舒,謝謝你。」

    謝謝你,一直都在我的身邊陪伴著我,雖然你一直都我們之間不用那些客套,但是我心裡,真的真的很感激你,蘭翊舒,等這次的事情結束之後,我會報答你的,不管蘇博然怎麼反對,外面的人怎麼看,我都會,嫁給你。我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不是我你高攀了我蘇心漓,而是我非你不嫁。

    第二日,天濛濛亮,蘇府上下就開始忙碌起來,熬粥,盛粥,然後將粥搬到了門口,甚是忙碌,與此同時,蘇心漓命令關門的米糧藥材店也全部開了門,在所有的人將米糧藥材的價格翻了兩倍三倍六倍乃至十倍往上漲的時候,幾乎就只有蘇心漓還有為數不多的幾家維持了原價,不過因為東西有限,所以購買東西時,都是按著蘇心漓從戶部那裡拿來的名冊的,都是限量的,而那些有存糧的商戶,蘇心漓是不讓賣的。

    蘇心漓昨晚睡得早,第二日,起來的也早,她穿了身淺色的繡著葵花圖案的裙子,在這個堪稱舉國皆喪的時期,太過鮮豔的衣裳必然會惹來不滿的,蘇心漓不但衣裳的顏色素雅,打扮也極為簡單,因為近來的忙碌讓她的神色有些憔悴,所以化了個淡妝。

    天剛放亮的時候,蘇心漓就到了布粥的棚子,她才剛將事情安排好,雲氏領著鄭氏,甚至連她久病的大舅母都來了,還有兩個嫂子,也全部到了,她們除了人來了,還運來了兩輛馬車的糧食和一馬車的藥材,還有一些衣裳,雖然都是穿過的,不過都是極為乾淨的,對現在這些大多都是濕漉漉的災民來說,已經是非常好的東西了,蘇心漓讓她們施粥,然後命人將糧食和藥材搬進了府裡,至於衣物則暫時放在外面。現在,京陵城的雨已經停了,衣服放在外面並不會馬上受潮。

    除了準備了熱粥,蘇心漓還命人準備了熱水和姜湯,老人小孩的身體原就比男子弱,再加上一路勞累顛簸淋雨都生病了,蘇心漓先是讓他們在一個公用的澡堂裡面洗了熱水澡,然後讓他們換上乾淨的衣裳再喝薑湯。蘇心漓這個地方原本就不大,一下湧現出了這麼多難民,根本就擠不下了,尤其,這批難民中還有不少孕婦,蘇心漓看著他們大著肚子被擠來擠去的,心裡都覺得害怕,她和蘭翊舒商量了一下,轉移了一批人去蘭翊舒的醫館。

    蘇心漓命人準備了七八桶粥,很多災民一聽說這裡有人布粥,全都擠到了這一條街上,所以就算蘇心漓準備的多,粥還是不夠,很多人擔心沒粥喝,亂作一團,幸好蘇心漓早有防範,程鵬讓程子風帶了一批軍隊一直在這裡守著維持秩序,而且因為有定國公府送來的糧食和蘇心漓每個人都可以喝到熱粥的保證,秩序並沒有太過的混亂。而店鋪那邊,蘇心漓也擔心那些想趁發災難財的人趁機去她之前聯合的幾個店鋪那裡搗亂,特意讓程昱凡派人保護,至於她,蘇心漓自信,京陵城這個地方,目前的話,應該沒有誰敢在她的頭上動土招惹來她的,尤其是商賈,除非他們不想在京陵城這個地方混下來了。

    對於這場洪災,蘇心漓還是很有信心的,因為從她重生後,她就一直在暗中購買糧食和藥材還有衣物,拿回了嫁妝之後,他給了蘭翊舒一筆銀子,讓他一次性購買了很多糧食,她有信心可以挺到那群奸商心虛,然後和她一樣,放平價錢,不過他們的逼不得已,到時候都會成為她的功勞。她要讓那些百姓覺得,是她,讓他們成功度過了這次的劫難。

    蘇心漓搭建的棚子,可以容納的人相當有限,但是難民卻越來越多,一條街都是,而蘇心漓的宅子,剛好就在皇城腳跟,算是京陵城最繁華的地段之一,這個樣子,自然不成體統,不過因為難民的數量太大,誰也不敢驅趕。皇上知道這件事情後也相當頭疼,不過因為有其他更為棘手的事情,他暫時也沒心情解決這個問題。

    「知道現在外面的人是怎麼說你的嗎?」

    忙碌了一整天後,蘇心漓用熱水泡了個藥浴,然後讓青藤給給她揉捏酸痛的肩膀,而蘭翊舒,正悠閒的坐在她的對面喝著茶。蘇心漓畢竟才十三歲,身體也並不是那麼好,每天處理這麼多問題,勞心勞神的,累的根本就不想說話,就抬了眼皮看了蘭翊舒一眼,然後繼續倒在床上,閉上了眼睛。當然,蘭翊舒也差不多被她當成牛使喚了,還有齊磊齊雲他們,不過他們幾個都是練過功夫的,而且有深厚的內力,尤其是蘭翊舒,每次蘇心漓累得要死的時候見到他,都覺得他一派輕鬆,姿態優雅高貴,絲毫未變。

    「她們都說小姐是活菩薩轉世,拯救他們出水火的仙女呢。」

    蘇心漓只是淡淡的恩了一聲,不過心裡還算滿意,他們能這樣說她,也不枉費她累死累活的這麼久。能不感激她嗎?要不是她,這次上京的災民有一大半都得死,因為像京陵城這樣的地方,是不會允許難民久待的,按著以往的慣例,這些人是要被捉起來的,或者捉進監獄,或者趕出京陵城,如果不是因為現在琉璃的事情太多,文帝擔心京陵城再出什麼麻煩,這些人估計早就落得那樣的下場了。

    青藤給蘇心漓揉捏了大半個時辰,手都酸了,甩了甩要繼續,蘭翊舒看了眼床上昏昏欲睡的蘇心漓,笑了笑,示意她下去,然後坐在她的位置,替蘇心漓揉捏肩膀,青藤看了眼床上的蘇心漓,並不是很放心,被水兒強制給拉下去了。

    「很累嗎?這些事情,你不必親力親為的。」

    蘭翊舒看著蘇心漓那蒼白的小臉,心都疼了,迷迷糊糊的,蘇心漓聽到蘭翊舒的聲音,才知道是他給自己揉捏肩膀,一顆倦怠的心,頓時變得甜甜的,只有親力親為,那些人才能深刻記住。這時候,他們正處於危難之中,自然會感恩,但是如果這次的事情過去了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呢,人心會變,這些人也會,但是她相信,總會有一些知道感恩的人,牢牢的記住,她曾經救了他的性命,救了他們家人的性命,一輩子都牢牢記住,這樣的話,就已經足夠。

    蘇心漓躺了好半天,等那股酸痛勁緩過去之後,忽然坐了起來,用那雙佈滿了血絲的眼睛,笑意盈盈的看向蘭翊舒,然後握住了他的手,緩緩道:「蘭翊舒,最好的時機,已經到了。」

    大範圍的降雨已經進入了尾聲,但是洪災後的各種問題,卻相繼爆發了出來,比之前更加的嚴重,越來越多的地方發生打砸搶的事情,還有小規模範圍內的起義,甚至於,一些地方的縣衙都被災民給攻佔了,不論是那些大臣還是文帝,現在都已經是焦頭爛額了,據蘭翊舒說,現在金鑾殿每日都是低氣壓,文帝每日想殺人,而那些大臣則害怕被殺,總之是人人自危。如此,正是出手的最好實際。

    蘭翊舒點了點頭,撫著蘇心漓的額頭,「我已經讓人將你母親的嫁妝全部裝起來了,明兒一早,齊雲齊磊會親自押送進皇宮。」

    蘇心漓握住蘭翊舒的手,雙手摟住他的腰,靠在他懷中,抬頭道:「蘭翊舒,明日,你與我一起吧。」

    蘭翊舒看著她認真的模樣,點了點頭,溫柔道:「好。」

    ------------

    PS:我怎麼覺得這件事情,應該夫妻聯手呢?關於訂婚,不要捉急啊,只等這次事情一解決--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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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22:12:19 |只看該作者
第123章:逆天改命,心漓封相

    「廢物,一個個都是廢物,朕養你們何用?」

    文帝將李海福用託盤端著的一疊疊摺子拿在手上,朝著跪在正中的幾個大臣就狠狠的砸了過去。

    金碧輝煌的金鑾大殿,從上早朝的那一刻開始,氣壓就是低沉的,而現在,因為文帝的這一通怒氣,更是鴉雀無聲。大臣們一個個垂著腦袋,大氣都不敢出,有些手上拿了摺子的,都偷偷放回了袖中,這時候火上添油,不是自尋死路嗎?而文帝的面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裡去,一張威嚴的臉死死的搬著,這時候看著,就讓人覺得心驚膽戰的。

    據探子傳來的最新消息,大金集結了十萬的大軍,正往金嶺的方向走,會在金嶺駐營操練,說好聽點是操練,其實就是示威,或者說是起了入侵的心思,這消息一旦傳來,琉璃上下,人心必定更加浮動,文帝如何能不憂心,他現在看著那一個個嚇得面色蒼白鐵青,噤若寒蟬的大臣,全殺了的心情都有。

    蘇博然身為丞相,國難天災當頭,他自然要為皇上分憂的,不過就他一自私自利的人,他腦子裡能想出什麼好法子,再加上文帝對他本身就不是特別滿意,這次的事情,他自然是首當其衝。文帝正準備第二次發飆的時候,忽然有一太監跑進了金鑾殿跪下,戰戰兢兢道:「禦史蘇大人和蘭公子在殿外求見。」

    五品的禦史中,就只有一個姓蘇的,個個都印象深刻,尤其在這當頭,這麼晚才來朝見的,除了蘇心漓,眾人幾乎不作他想。

    文帝正準備拿奏摺繼續砸人的手頓了頓,擠了擠鐵青的臉,看了李海福一眼,見李海福點了點頭,正了正神色,清咳了幾聲:「傳!」

    說著,他看了眼地上跪著冷汗涔涔的蘇博然等人,並沒有開口讓他們起身,皇帝沒開口,他們自然是不能起來了。蘇博然心裡頭恨的很,當然,他咒駡的不是文帝,他沒有那個膽,他心裡暗罵的是蘇心漓,暗罵她不孝順,離開相府相府都兩個來月了,也不知道回去瞧瞧,蘇博然心裡也覺得尷尬的緊,因為他一點也不想蘇心漓看到他這個樣子。

    蘇心漓和蘭翊舒一同進來,剛一進來,蘇心漓就看到跪在地上,雙肩都在聳動的蘇博然,還有其他幾個大臣,而他們的身前身後,都是奏摺,而兩邊的大臣,也都是屏氣凝神,都是盡己所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當然,文帝的面色也不好看,眉頭也是緊擰著的,神色極為的憔悴。

    蘇心漓和蘭翊舒走到蘇博然的身後,兩人向文帝行了禮,文帝倒是沒有為難他們,立馬就讓他們平身了。蘇心漓起身之後,撿起砸在蘇博然等人附近的奏摺,一本本快速看了一遍,在看到金國傳來的消息時,蘇心漓頓覺得了然,難怪文帝的脾氣這樣大了。這件事情,定國公府的人一早就知道了,不過程鵬等人不想給蘇心漓太大壓力,一直瞞著她沒說。

    蘇心漓今日面聖穿的是朝服,而不是蘇家小姐的身份,所以雖然很多老臣不滿她一個女子干涉或者說知道朝廷的太多事情,不過畢竟人家身份本就尊貴,而且又是皇上親封的官,他們自然不能當然也不敢說什麼,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手段,聽說皇上對她極為寵倖,他們看著蘇心漓穿著朝服的模樣,看著她那張清秀雅致到了極致的臉,心中冷哼了一聲:狐媚子。

    而其他諸位皇子也是第一次見到蘇心漓這裝扮,也多看了幾眼,頓時覺得那灰白的衣裳不那麼難看了。當然,蘇心漓之所以會遲來這麼久,也和她穿這身衣裳有關,因為蘭翊舒也是第一次見她穿這衣裳,所以纏著她抱了逗了許久,蘇心漓是好不容易才脫身的。

    「蘇愛卿前來有何要事?」

    文帝太瞭解蘇心漓了,典型的小狐狸一隻,無事不登三寶殿。對於蘇心漓近來做的那幾件事情,文帝是知道的,對此也是很滿意的,一個女子,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胸懷和善心,也難怪能成大事。

    「微臣是為了這次水患而來,微臣現在已經是五品禦史,食君之祿自然應該分君之憂。」

    蘇心漓微弓著身子,一臉的正色,態度極為的恭敬,文帝聽了,拖長聲音哦了一聲,顯然是不相信的,而其餘的大臣,對她這樣的說辭,自然也抱著十二分懷疑的態度,甚至是輕視,一個女孩子家家,懂什麼?

    「將奏摺遞上來。」

    蘇心漓直起身子,目光坦然的迎向了文帝道:「皇上近來看到那些堆積如山的奏摺,也眼花了吧,而且相當惱火,所以微臣沒有寫奏摺。微臣不覺得皇上還願意在微臣的奏摺上看到開倉放糧救濟災民的話,當然,微臣也不覺得這樣紙上談兵的話有什麼用,微臣覺得,既是要賑災,就要付出實際行動,有銀子的出銀子,有力氣的出力氣,才能夠解決這次的問題。」

    蘇心漓說完,又繼續道:「此次的災情,情況極為嚴峻,很多百姓的家鄉都被徹底毀了,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不得已背井離鄉。因為災前的準備工作不足,這次琉璃的損失極為慘重,這已經無法改變逆轉,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安置好百姓,暫時解決他們的吃飯問題,這樣的話,琉璃全國性的暴亂必定可以平息下來。」

    文帝一聽蘇心漓這話,頓覺得有理,可又覺得不對勁,「朕明明吩咐各縣的衙門,開倉放糧,救濟災民的,並且也劃撥了大量的銀子和糧食下去,他們如何會吃不飽?」

    蘇心漓的目光在在場所有大人身上掃了一圈,她能感覺得到,文帝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很多人似乎更害怕了,「近來,有很多災民集中在微臣的府邸,據微臣調查所知,他們根本就沒有得到任何的救助,還有一些人告訴微臣,他們之前喝的粥,很多都是用樹皮熬的,要不就是根本就沒有米,還有人說,那些打著施粥賑災的地方,只會偶爾施一次粥,這是在什麼情況下才會施粥呢?我想很多大人都心知肚明,所以在皇上開倉放糧,並且有大量糧食運往災區的情況下,很多百姓都餓死了,而那些留下來的人為了活命,自然會搶劫,大量的難民集結在一起,若是再有有心人煽動,會攻佔衙門並不奇怪。」

    「至於皇上撥下去賑災的官銀,經過一層層的盤剝,到百姓手中根本就所剩無幾,這次的天災,窮了苦了老百姓,卻豐了一些貪官的荷包,當然,微臣的意思不是說人人都是貪官,畢竟像微臣這樣清廉正直的好官也是有的,但是中飽私囊的,微臣不敢說十之八九,十有三四應該只少不多。」

    文帝擰起眉頭,臉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你這樣說,有何證據?」

    身為皇帝,他自然不願意相信,是自己手底下養著的那些人,讓這次災情變的嚴重,替他越分越憂。

    蘇心漓笑了笑,一臉的譏誚,「那些百姓的暴動,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嗎?」

    程鵬程昱凡等人看著文帝那樣,心裡都替蘇心漓捏了把汗,不過見皇帝只是忍著,並沒有動怒的跡象,也就沒有開口。只是看向蘇心漓的神色卻又是擔憂又是無奈,就算是要覲言,也不需要說的這樣直接啊。

    「當然了,微臣也不是那種信口雌黃的人,也知道凡事講究證據的,皇上看過這個,就知道微臣所言非虛了,當然,證據面前,若皇上還是不信微臣,微臣也沒有法子了。」

    蘇心漓將一本藍色的小冊子遞到文帝跟前,那上面,記錄著的自然是貪官汙吏貪墨的銀兩和糧食了,當然,蘇心漓只所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弄到這些,自然是蘭翊舒的幫忙。

    文帝快速翻了幾頁,看過之後,越加的惱火,眾人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凜冽殺氣了。

    「說,繼續往下說!」

    文帝說完,頓了頓,繼續往下道:「朕恕你無罪!」

    「這些人,整日將自己是父母官掛在嘴邊,但是天災當前,他們卻置流離失所的百姓于不顧,看著他們餓死病死,大發災難財,微臣第一頁記錄的那幾個人,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已貪墨數十萬兩白銀。微臣以為,賑災應先從整頓吏治開始,皇上可以將他們全部斬殺,那些受災的百姓若是知道皇上此舉,必定感恩皇上恩德,同時也能安定其他百姓的心,皇上可以挑選自己信得過的人,在受災嚴重的地方設立一個點,凡有百姓舉報,只要發現貪官汙吏,若是查明屬實,便將官員送京治罪,同時,給舉報的百姓一定的獎賞。」

    蘇心漓此言一出,那些貪墨了銀子的百姓,一個個心虛的厲害,冷汗直流,而那些已經貪汙成習的官員,更是恨蘇心漓恨的咬牙切齒,覺得她阻擋了自己升官發財的道路。

    文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嗯了一聲,「准!」

    說完,他又招了人來,冷聲命令道:「今後貪墨賑災銀子的,以五百兩為限,全部殺掉。」

    「斬殺貪贓枉法的官吏是一方面,因為這次災情嚴重,需要大量的銀錢和米糧,微臣以為,皇上應該傾琉璃上下之力。據微臣所知,琉璃有很多富商,皇上可以讓他們出一份力,讓他們一起賑濟災民。因為這次水災,百姓的糧食和莊稼被毀,京陵城的糧價已經漲了十倍不止,他們多有很多的存糧,若是有他們幫忙,糧食和藥材必定可以很快恢復之前的價格。當然,這並不是無償的,商人一直都希望能脫離商戶的戶籍,變成官籍,皇上可以允諾,在每年的科舉考試中,對這些在災難中有所貢獻的商人之子給予優待,著重考慮,同時可以根據數量的多少,蔭庇子孫。」

    蘇心漓此言一出,馬上就有人站出來反對,「這不是賣官鬻爵嗎?那些商人懂什麼是治國之策嗎?他們怎麼都不懂!」

    面對這樣慷慨激昂理直氣壯的反對,蘇心漓一丁點也不覺得奇怪,士農工商,這些自詡高貴的官員,平日裡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商人,說人家是奸商黑心。

    「哦--」

    蘇心漓長長的哦了一聲,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譏笑出聲:「諸位大人懂,難怪了,琉璃正是因為有你們這群鞠躬盡瘁的人,所以才會像現在這般井然有序。」

    井然有序?琉璃上下,現在都亂成一團粥了,蘇心漓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大家心知肚明。

    「在場的不少大人也是成為祖先庇佑才能站在這裡吧,你們祖先立的功勞是功勞,商人為琉璃做的貢獻便不算了嗎?就因為他們是商人?你們別忘記了,如果沒有這些黑心的奸商,你們吃什麼穿什麼?既然你們對他們那麼不屑,那就斷絕一切往來好了,不要吃也不要穿,就坐著等死好了。要說到賣官鬻爵,本朝似乎就有發生過吧。」

    成帝在位期間,將秋闈的狀元榜眼探花全都召到了金鑾殿,當時正好是桂花飄香的季節,成帝就讓每人以桂花為題作一首詩,結果,榜眼一句都作不出來,成帝當時大怒,徹查此事才知道,原來是此次的考官受賄,很多人提前得知了考題,早就命人寫好文章了,蘇心漓是實事求是的說,不過那些大臣卻覺得蘇心漓太過倡狂,嘲諷他們沒有才能。

    「在授予官職之前,皇上可以先考核他們的品行,微臣以為,很多時候,高尚的品行比才能重要,至少,在國難當前,稍有點良心的人,不會貪汙百姓活命的糧食和銀子。」

    「兒臣以為,此計可行。商人有銀子,比起那些平民來說,他們的孩子接受了更好的教育,若是品行高尚,未必能就不能大用,而且,可以讓他們從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官做起,並且賜予官籍,若是表現優秀突出,再一步步擢升上來,也算人盡其用。」難得早朝的太子站出來覆議道。太子都站出來開口說話了,眾人又小心的看了文帝一眼,見他一副深思的樣子,似乎是有所動搖,便是心裡不滿,也不敢開口反對。

    「國庫豐盈,皇上和後宮的娘娘們不愁吃喝,諸位大人也是,家中都有存糧,你們不知道挨餓的滋味,自然不知道饑餓的百姓為了求活命是什麼都敢做的,便是自己無所謂,那妻兒老小了,百善孝為先,若是為了家人,再有人鼓動,事情可就大大的不妙了,事急從權,微臣以為,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在金國發動對琉璃入侵的戰爭之前,解決內亂。」

    沉思的文帝抬眸看了蘇心漓一眼,見她目光堅定,眉宇間更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鏗鏘英氣,眼角忽而瞟向她一旁站著的蘭翊舒,陰沉的臉,陰沉的目光,都柔和了不少,當然,蘭翊舒並未察覺到文帝這樣異常的視線,因為他的心他的眼都在蘇心漓身上。

    一聽金國入侵,立馬有不少人覆議,這些大臣,很多都是養尊處優的,根本就不想改變現狀,自然不願意起戰火。

    「還有呢?」

    文帝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不過看向蘇心漓的神色多隱約多了幾分讚賞,而程家的那些人就更不要說了,一個個全都是與有榮焉的架勢,打心底為蘇心漓感到驕傲。雖然她說的幾條策略,觸動了很多大官的利益,當然,像蘇博然這種蛀蟲,自然是牽涉其中的,所以現在跪在地上的蘇博然心裡頭正惱蘇心漓呢,心裡頭是一遍遍的後悔自己當初怎麼沒將這害他的女兒給掐死,但是誰都得承認,她說的,確實能解眼前的燃眉之急。

    今日,在金鑾大殿上說的每一句話,蘇心漓都是經過慎重考慮的,她不擔心也不害怕得罪人,因為她堅信,自己可以比他們走的更遠,而且,富貴險中求,權勢更是如此,既然大家都習慣說套話假話,那她就說真話。

    「微臣方才說的幾條,是應對這次水災的對策,災後的很多舉措,同樣重要。」

    文帝點了點頭,顯然,對於蘇心漓說的這點,他也是贊同的。

    「建立常平倉。在這次水災平息之後,皇上可以在琉璃的全國範圍內設立常平倉,這主要針對的是糧食問題。在市場的糧價過於低賤時,可以適度的提價向百姓購買他們手上的糧食,用做儲備;當市場的糧價過高時,或者是發生類似於此次這樣的天災時,可以減價出售之前儲備的糧食用來抑制糧價,同時,還能用這些糧食賑災。這樣的話,一方面可以維持市場的秩序,另外,一旦發生天災,百姓很快就可以得到糧食,那樣的話,就不會有暴亂發生,而且,也能防止商人從中漁利,同時,朝廷也不需要向商人讓步。」蘇心漓這樣做,也算是為今年的雪災提前做準備。

    文帝聞言,眼睛亮了亮,而餘下那些義憤填膺的大臣,冷沉鐵青的面色也緩和了一些,然後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大殿正中站著的蘇心漓,因為蘇心漓說的每句話,不是,應該每個字,都讓他們覺得很有道理,在看到那嬌小的身影時,甚至莫名的有一種折服感。

    蘇心漓勾著唇,只是淡淡一笑,這幾個月來,她將歷朝歷代的天災應對之策都翻遍了,才系統的總結出這些結論,自然不可能無用。

    「除了建立常平倉,最最重要的就是災後百姓的安頓,京陵城雖然大,但是難民數量太多,恐難以容納,而且大金虎視眈眈,難保這其中不會有他們的耳目。」

    文帝看著蘇心漓自信從容的模樣,輕笑了一聲:「蘇愛卿若是有應對之策,便直接說出來。」

    文武百官見文帝眉頭舒展,並且臉上有了淡淡的笑意,終於長長的舒了口氣。雖然蘇心漓是阻了他們升官發財的路沒錯,但說起來也算救了他們的命啊,皇上的心情看起來不錯,自己的腦袋,可算是保住了。

    「一個人在一個地方生活的久了,就會有鄉土情,而且此次難民多數的親人都死在家鄉洪水中,他們必定不會願意也捨不得他們隻身呆在那個地方,微臣以為,在洪水退去之後,朝廷應該出資給他們重建一個家園。工部侍郎不是在北區蓋了很多房子嗎?也犁出了很多空地,若是那些百姓願意留在京陵城,便讓他們住在北區,小孩的話,可以上私塾,而大人的話,可以與那裡的百姓一起學習一門技術,在京陵城謀生,若是不願意留下的,朝廷可以派人將他們送回故鄉,然後召集倖存下來的人,與送他們前往故鄉的士兵一起,重建一個新家,同時減免三年賦稅,讓他們安心耕織。百姓身沐聖上,必定感念皇上恩德,如果這時候,金國入侵,皇上振臂一揮,必能得到全民擁護,殺大金一個片甲不留!」

    蘇心漓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很平靜,但是給眾人構築的畫面,卻很美好,眾人可以想像得到,包括文帝,他心裡清楚,若是自己真的依照蘇心漓那樣去做的話,必將能得到百姓的愛戴,因為這樣的壯舉,是先前的人都沒有的。

    「此次天災之所以帶來這麼大的損失,很大一方面是因為河道的原因,原本,沙洲縣一帶受災應該是極為嚴重的,但是因為顧公子事先疏通了河道,所以情況好了許多,若非因為清河縣位置有太多腐爛的屍體漂浮在水中,造成水源污染,那裡的百姓不必受瘟疫之苦。」

    蘇心漓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角瞟向了蘇志明,他握成拳頭的手不自覺的抖了抖,臉色也變的蒼白,而顏司明,眉頭也擰了起來,面色同樣難看,蘇心漓勾了勾唇,果然,這件事情和顏司明脫不了關係,她現在就是要讓皇上和諸位大臣認為此次瘟疫和那些屍體有關,等她親手揭開真相的那一天,若是皇上和其他大臣知道這些屍體是蘇志明一手造成的,他們必然會將因為瘟疫去世的百姓的責任也算到他頭上。蘇志明,才十三歲沒到的你,手上可是已經有了不少人命了。

    「所以微臣以為,應該派人勘察全國,將一些存在巨大問題的河道疏通,以絕後患。此次天災的善後,必定需要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

    蘇心漓說罷,在文帝略微含著笑意和滿滿讚賞的目光中,站直了身子,然後拍了拍手,轉身道:「把東西都抬上來。」

    蘇心漓的話說完了之後,齊雲齊磊就領著數十個太監,搬了七八個大箱子進來,看他們吃力的樣子,這裡面的東西,應該很沉。

    「給我打開。」

    蘇心漓冷聲命令道,齊雲齊磊兩人按著她的吩咐,將所有的箱子一一打開,頓時亮花了在場諸位大臣的眼,一時間,安靜的金鑾大殿,響起了一浪高過一浪的抽氣聲還有驚詫聲,幾乎只是在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蘇心漓帶來的那些箱子上,跪在地上的蘇博然等人聽到這麼大的動靜,也不自覺的向後看,頓時,蘇博然也瞪圓了眼睛,之後,他便用眼風偷偷去剜蘇心漓,蘇心漓看都沒看他一眼,再次走到文帝跟前,繼續道:「我母親的嫁妝,裡面的金銀珠寶古玩玉器,還有地契和幾千畝的良田,全部都在這裡,其餘的銀兩,微臣之前命人採購了大量的糧食和藥材,現在正在微臣母親留給微臣的店面兜售,全都是以市場的價格對百姓限額出售。」

    蘇心漓帶來的這些東西,除了一大箱銀子,還有一小箱的銀子,另外就是大量的金銀首飾和玉器古玩,在加上她說的地契和良田,起碼有百萬兩,在場的那些大臣,看著如何能不眼紅?有些是佩服蘇心漓身為女子憂國憂民還有『傾家蕩產』的魄力,有些則是懊惱後悔自己的兒子沒能娶到蘇心漓,有這麼多銀子,他們還用去貪嗎?而程鵬等人,自然是想到蘇心漓那日在書房與他們說的話,因為驕傲,他們心潮澎湃,而蘇博然看著那一大箱一箱子的東西,想到這些很快全部都徹底不屬於自己了,心都在滴血。之前,蘇心漓雖然將東西要回去了,但東西在自己女兒手上,蘇博然還抱著期待的,可這些東西一旦到了國庫,他就徹底沒戲了,他能不糾痛嗎?蘇志明看著也眼紅啊,他知道程立雪的嫁妝豐厚,可當這些東西真的擺在眼前,而且還只是一部分的時候,他心裡那個酸啊,至於顏司明,他當然也是恨的,恨自己娶的是蘇妙雪而不是蘇心漓!

    而蘭翊舒,則一直靜靜站在蘇心漓身邊,從頭到尾,他看向蘇心漓的神色始終是溫柔的,深情的,她因為言辭犀利被文帝斥責亦或是像現在這樣,她被眾人用一種似驚歎又似佩服的眼神看著的時候,他都是這樣,沒有改變。于蘭翊舒而言,蘇心漓就是蘇心漓,不管她做什麼,都只是他想要並且深深喜歡著的女人而已,就這麼簡單,所以,他對她的情緒,也如此簡單。

    蘇心漓說完,直接跪在了地上,不過她瘦弱的脊背卻挺的鼻子,一雙漂亮的媚眼兒,又圓又亮的,直直的盯著文帝,然後,一字一句,大聲說道:「若無琉璃,哪來的我們?琉璃興衰,人人有責,微臣願意,傾盡全力,助琉璃百姓脫離這水火之境,與眾人一起度過此次難關!」

    金鑾大殿,十分的安靜,她柔弱卻帶著英氣的聲音,越發的清晰,在金鑾殿的上空來回的飄蕩著,久久都沒有散去。誰也沒有說話,都用一種不能理解,甚至是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向蘇心漓,除了一直在蘇心漓身邊站著的蘭翊舒,沒有人知道,蘇心漓想要的是什麼,所以沒有人明白,蘇心漓這樣做真正深刻的用意。

    大殿裡,陡然,變的越發安靜。

    太子顏睿晟因為病弱,是可以坐著上朝的,他總是習慣性眯起的眼睛這會卻瞪的大大的看向了蘇心漓,那眼中,有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迫切的渴望,怎麼都壓抑不住的那種想要得到卻又害怕自己無法長久擁有的甚至會因此毀了她的複雜心情。而顏司明,那種勢在必得的光芒更盛了,其餘的皇子也是如此,更不要說那些大臣了。

    這是個看起來瘦小孱弱,弱不禁風的女子,她跪在地上,矮了他們一大截,他們看向她的時候,用的都是俯視的眼光,但是他們心中不由升起的複雜情緒中無一例外都有敬佩,沒錯,這無疑詩歌會讓人敬佩的女子。

    在場所有的人都在想,或許終其一生,他們都不會忘記今日的早朝,那個只有十三歲的女孩兒,跪在地上,鏗鏘有力的說著琉璃興衰,人人有責的話,還有她說的那些讓人折服的計策和為了琉璃百姓捐出百來萬金銀珠寶的事情。

    她的臉,很小,個子,也很矮,但是跪在地上的她,就好像夜空的星星似的,好像會發光。

    良久,文帝看著底下蘇心漓那張蒼白又有些憔悴的小臉,眉宇舒展,緩緩的說道:「蘇大人實乃良相之才。」

    蘇心漓一聽,眼睛瞬間就亮了,順著杆子就往上爬,雙手撐地,大聲道:「多謝皇上聖恩,微臣一定會努力做一個好丞相的,上替皇上分憂,下替百姓解愁,為了琉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微臣也願意略緊綿薄,捐銀十五萬兩,糧食一千擔。」

    蘇心漓的話剛說完,程鵬就出列附和,而程家的其他男子還有太子殿下也紛紛效仿,皇上也說要節省開支,其他人見狀,便是肉疼捨不得銀子的,也不得不跟著做。沒一會,就又從在場的官員中籌得了百萬兩。

    蘇心漓頭貼著地,也不管蘇博然氣的抖動的肩膀,謝恩謝的比誰都快,她自認為自己是可以勝任宰相之職的,而且若是要賣官鬻爵的話,就她的五品,花了個百來萬兩,到這個位置,也差不多。

    之前,她在民間已經獲得了很大的讚譽,這次的事情之後,百姓對她感恩戴德那是肯定的,那她的努力也就沒白費了,不過若是能撈個丞相當當,那當然是最好了,她當了丞相她的丞相父親怎麼辦?關她什麼事情,這可不是她需要頭疼的問題。

    眾人一聽蘇心漓要當丞相,臉色立馬就變了,五品的禦史也就算了,他們可不想被一個女娃子管著,至於蘇博然,若這實在相府,他都想抽蘇心漓,蘇心漓此舉分明就是和他搶飯碗。

    「漓兒,丞相之位可不是兒戲,你年紀尚輕,不許胡鬧。」

    蘇心漓當沒聽到蘇博然的話,繼續保持之前的姿勢,程昱凡程子謙等人自然覺得蘇心漓是可以勝任丞相一職的,這是她應得的,而且蘇心漓想要,皇上賞給她也沒什麼,漓兒說的那些計策,可都是非常有效的,而且聽起來就很完善。不過他們也知道,自己並不適合出去為她說好話,不然的話,只會適得其反。

    文帝看著頭貼著地,態度比誰都要恭敬的蘇心漓,又瞅了眼還盯著她瞧一臉寵溺的蘭翊舒,這都大半天了,還沒看夠蘇心漓的蘭翊舒才移開視線,看向文帝道:「陛下金口玉言,是不會反悔的。」

    夫妻兩一人一句,開口坑的就是丞相之位。

    文帝看向蘭翊舒,眸光閃過不悅,不過只是瞬間,他大笑出聲,然後贊同的點了點頭,「好,朕就封你做丞相,你與你父親同為丞相,一個左相,一個右相,你父親為左相,你為右相。」(各個朝代左右為尊不一樣,這裡,就以左為尊吧)

    文帝心裡就和明鏡似的,若非蘇心漓和程鵬帶了個好頭,起點高了,便是他提出讓百官捐贈,也不可能有百萬兩,當然,文帝也清楚,在場不少的官員是因為貪墨了銀子心虛,所以多捐了想讓他網開一面,有了這些銀子,對於解決這次水災,文帝心中多了些底氣。

    「叩謝皇上聖恩。」

    直到文帝允諾,蘇心漓才抬起頭,一臉笑容的看向文帝,側過身與蘭翊舒相視而笑。

    「這次賑災的事情--」

    蘇心漓還沒起來呢,聽文帝這樣說,繼續道:「皇上,微臣既為右相,更應該為皇上分憂,這次賑災的事情,若是皇上信得過微臣,就交給微臣處理吧,賑災的每一筆善款,不論大小,到時候微臣都會命人記帳的,務必讓諸位大人的每一兩銀子都用到實處,到時候,微臣會將帳簿交給皇上,皇上可以交由其他人核對,微臣絕對不會貪墨百姓的救命銀子。」

    蘇心漓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再次殷切的看向問題,她不但出了銀子,出了點子,還出了力氣,那些百姓看著她的忙碌,才會更加深刻的記住她的恩德,她既然要做,自是要盡善盡美,蘇心漓可以肯定,這次的事情傳出去之後,她再妥善解決了所有的問題,在民間,必定可以獲得很大的聲望和讚譽。

    文帝都說讓蘇心漓做右相了,能說不相信她嗎?這不是自打耳光嗎?文帝看著蘇心漓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在心中歎了口氣,立雪是個善良柔弱的女子,蘇博然也是個沒主見的,至於定國公府那一家子,個個都是實誠的人,怎麼生出蘇心漓這樣一個見縫就鑽的精明小狐狸?

    「准了!」

    文帝此話一出,蘇博然那掐死蘇心漓的心情就更濃烈了,其餘的大人也是,他們都不是傻子,一個個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就和人精似的,他們都明白,這次的事情,最大的功勞已經被蘇心漓占去了,便是他們捐了銀子,在皇上或者說是其他百姓的眼裡,那都是蘇心漓的功勞,他們原本想在之後的賑災中好好表現一下的,畢竟有了蘇心漓的策略,只是執行的話,會簡單許多,但是現在,連這個也被蘇心漓搶走了,也就是說,這次的功勞,全落蘇心漓一個人頭上了。

    「父皇,兒臣願協助右丞相。」顏司明出列請命,可蘇心漓想也不想,直接就給拒絕了,她看著顏司明,毫不客氣的開口道:「五皇子身份尊貴,微臣不敢當。」

    蘇心漓說完,又看向文帝,然後道:「皇上,微臣雖然是右丞相,但也是女子--」

    文帝眉眼含著笑意,現在,她終於知道自己是女子了,剛才舔著臉皮要當右相的時候怎麼不見她當自己是女子?

    「五皇子現在已經是微臣的姐夫,微臣的養姐善妒的很,一直以來都和微臣過不去,若是微臣和五皇子走的太近,她又該找微臣的麻煩了。」

    蘇心漓現在是真的沒什麼不敢說了,不過顏司明一聽這話,卻氣的面色都青了。蘇心漓看都懶得看他一眼,顏司明心裡的那些小九九她清楚的很,他這人就是犯賤欠虐,原本對她的心就沒死絕,現在見她如此風光,利用價值如此之大,他當然不要臉的往上湊了,而且還能得到好名聲。就顏司明這貨,想在她身上撈便宜,做夢都別想!

    「微臣只有一個請求,希望在場的諸位大人不要因為微臣是女子,就心生輕視,在我找你們協商或者是要求你們出手幫助的時候,不要推三阻四,當然,若是影響了救災的進度,不論是誰,我都不會手軟的。」

    先是五品禦史,五品禦史還沒做多久呢,一下就是一品宰相了,那些奮鬥了大半輩子還是二品三品四品甚至是五六品的人當然不服氣了,不服氣,當然就會從中作梗了。

    「你一個女子,總有不便的時候。」

    文帝說完了這句話之後,便將目光移到了蘭翊舒身上,「蘭翊舒,你就全權協助右相吧。」

    啊!蘇心漓心頭一驚,驚詫的看向文帝,她真的沒料到文帝會找蘭翊舒幫自己,不是,蘭翊舒什麼都不是,他怎麼幫自己啊?是,他是很得文帝太后和賢妃娘娘的寵愛,不過他不是皇子也不是大官啊,那些人能聽他的嗎?

    「來人,賜蘭翊舒尚方寶劍。」

    文帝說完,李海福命人取東西了,文帝看向底下的大臣,目光落在蘭翊舒身上,「若是有誰不聽調配,影響賑災進程,殺無赦!」

    文帝的話說完,那些大臣,頓時沒了脾氣。

    蘇心漓看著蘭翊舒手執的尚方寶劍,再看顏司明和蘇志明那黑的堪比墨汁的臉,尤其是顏司明,蘇心漓覺得他估計恨不得把自己給吞了,蘇心漓忍俊不禁,蘭翊舒確實什麼都不是沒錯,不過,尚方寶劍在他手,就他的一身武藝,要有誰敢不聽她的話,他直接就可以殺殺殺。

    蘇心漓心底的那一團疑團,似鬆開了一些,他看向文帝,這次的事情,不論交給哪個皇子,肯定都是能獲得極大讚譽的,對於這樣的結果,蘇心漓是意外的,因為事實上,全權掌控這件事情的除了她,就只有蘭翊舒和顏宸璽而已,他們三人交好,大家是眾所周知,蘇心漓越發覺得,文帝屬意的是顏宸璽。

    「右相,這件事情,你好好處理,你若是做的好,朕必定會再論功行賞。」這意思就是說除了右相之位還有別的賞賜。

    這話一出,那些無緣此事的人,自然心裡都酸的要命,不過也看出文帝對蘇心漓的倚重,再加上蘇心漓那強大的靠山,眾人也都明白,她得罪不得,然後他們又想到,蘇心漓目前尚未定親,一個個心思又活絡起來。

    「微臣(翊舒)必定不負皇上所望。」

    蘇心漓和蘭翊舒兩人說完,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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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寫的時候是挺激情澎湃的,希望親們看了也有感覺--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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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22:12:31 |只看該作者
第124章:鋒芒畢露,再起殺心

    蘇心漓被封丞相,而且金殿之上,皇上親口允諾,這次水患和災民的事情,她若是處理妥當便可以再立一功,之後還會有更大的賞賜。蘇心漓本身就有不輸于公主的尊貴身份,不管那些大臣心中是讚賞佩服她也好,還是嫉恨惱火也罷,便是想要將她殺之後快從而彌補自己捐了銀子肉痛的不快,早朝結束之後,他們一個個都笑著向蘇心漓道賀。蘇心漓自然是來者不拒,管他們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她確實就是丞相不假了,端著架子的同時,打著官腔,笑著與他們虛與委蛇,可謂是滴水不漏,讓人呢挑不出一絲一毫的錯處來。

    「恭喜蘇大人成為右丞相。」

    顏司明上前,只是那緊抿著唇的生硬笑容還有冰冷的眼神,怎麼看都不像是真心,一字一句,甚至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尤其是在看到蘇心漓身旁站著卓爾不凡尊貴優雅的蘭翊舒,兩人恍若璧人一般登對,那眼神都透著凜冽的殺氣了。蘇心漓見他如此,又看了看他身後一臉黑的蘇志明,臉上的笑意更濃。

    他們越生氣才好呢,因為那樣她心情越是舒爽,她付出那麼多,也算收到點利息了。

    蘇心漓堆著滿臉的笑容,不過面對顏司明蘇志明時,那笑容卻不達眼底,甚至有股森冷的寒意。她看向他們,頗為惋惜的歎了口氣,然後道:「五皇子,您能紆尊降貴協助我處理這次的災情,我是受寵若驚,本來呢,我斷然是沒有拒絕的道理的,但是你也知道,蘇妙雪也就是您的側妃,就她的那個性子,我們明明什麼都沒有她都糾這我不放,你說,你這要天天跟在我屁股後頭,那她還不得做夢都想把我給殺了?平時呢,我有時間陪她玩陪她鬧也就算了,不過這麼多的事情都等著我處理呢,我實在是抽不出空搭理她,而且被這樣莫須有的事情佔用了時間,實在是太浪費了。不過五皇子體恤災民想要為他們出一份力的心情,我呢,是可以理解的,也一定會代為轉告那些災民的。」

    蘇心漓這話一出,顏司明緊繃著的臉那好不容易扯出的生硬笑容也沒有了,臉比身後站著的蘇志明還要黑,不過呢,也如蘇心漓所願,他對蘇妙雪越發的仇恨厭惡了,甚至將蘇妙雪當成了如洪水猛獸一般的災難,心中想要和她斷絕一切關係的那種念頭就更加強烈了。

    顏司明雖然恨蘇心漓恨的要命,但是他更加迫切的想要得到蘇心漓,如果這個女人成了他的,那她所擁有的一切,定國公府,甚至於這次她在民間建立起的聲望,所有的一切,都會屬於他,那種念頭,時時刻刻都折磨著他,讓他越來越瘋狂。他恨恨的看了眼清貴優雅,淺笑舒意的蘭翊舒,就算蘇心漓不為他所有,他也必然不會讓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

    「哦,還有大弟,你也要加把勁,你看,我都後來居上了。」

    蘇心漓指的自然是官位,之前,她是五品禦史,而蘇志明卻是正三品,就因為這事,方靜怡和蘇妙雪可沒少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現在,她已經是右相了,就比蘇博然矮了那麼一丟丟,高了蘇志明可不止一個官階。

    「就算是沒事,也少動那些那些歪歪腸子,多學點正事。」

    蘇心漓正在給他們受傷的心靈火上澆油的時候,太子起身,走了過來向蘇心漓道賀。雖然顏睿晟眼瞎了處處幫著顏司明,不過他也幫了自己好幾回,當然,蘇心漓也覺得他是個可憐人,總之,她對顏睿晟的印象還是不錯的,至少,對這個人她是不討厭的,所以說話自然不會像對顏司明和蘇志明那樣,處處針對,冷嘲熱諷,還有些尖酸刻薄,她的態度還是很溫和恭敬的,對其餘的皇子也是。而從始至終,蘇博然一直都站在一旁,用平靜的,實則是憤怒不已想要吃人的眼神看向蘇心漓。

    蘇心漓與諸位大人寒暄了一圈,當然,她也沒忘記提醒他們回去準備銀子,也成功氣了那些官員一把,在眾人戀戀不捨貪婪的目光中,蘇心漓讓齊磊齊雲將她帶來的箱子合上,重新運回去,然後走到了蘇博然跟前,恭恭敬敬的向蘇博然行了個官禮,「左相大人。」

    以前,就只有一個丞相,現在,有兩個,蘇博然手中的權利自然被分區了大半,最讓蘇博然氣的心肝疼的是,這次,他捐贈了十幾萬雪花花的銀子,什麼都沒撈到,皇上將事情全權交給了蘇心漓,他雖然是左相,比蘇心漓的官職高,但是水患之後,不論是在民間的威望還是在朝堂的地位,蘇心漓都會超過他,到時候他的顏面置於何地?而且,蘇博然覺得,蘇心漓既然一早就有這麼好的計策的話,就應該告訴他,讓他告訴皇上,到時候皇上必定會重重賞他,蘇博然越想越覺得肉疼,想要發飆,可看到一臉正色的站在一旁的程鵬等人,再看看這場合,只能生生將那氣給憋回去,然後壓低著聲音冷哼了一聲,「爬的越高,摔得越重,不要太過驕傲了。」

    蘇博然說完就後悔了,看都不敢看程鵬,轉身走的飛快,蘇心漓看著他倉皇逃走的背影,對蘭翊舒莞爾一笑,蘇博然離開之後,程子風等人走到了蘇心漓身邊,一行人一起回去。

    「漓兒,你今天在大殿上,簡直,簡直--」

    程子謙激動的看向蘇心漓,饒是讀了十多年書的他,這會也想不出適合的措辭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和自己想要對蘇心漓說的話。

    蘇心漓笑出了聲,大言不慚道:「我知道你心裡很佩服我。」

    程子謙倒是沒有否認,笑著重重的點了點頭。

    怎麼能不佩服呢?漓兒身子女子,有多少男人都沒有的胸襟和氣魄,視金錢為糞土,很多自詡清高的人都這樣說,但是有幾個人可以為了別人散盡家財?

    程子謙定定的看著她,忽而想起數月前,她提議自己向皇上進言,在北區建立私塾和手工作坊的事情。現在,那些地方卻成了災民避難的場所,解決了一個很大的問題。程子謙看向嘴角含笑,春風得意的蘇心漓,心裡忽然浮現出一個很奇怪的念頭,仿佛蘇心漓一早就知道天災,而她之前給她的提議就是為這場水災做準備,這樣的念頭在腦海浮出之後,程子謙這樣的想法就越加的強烈,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北區動工都好幾個月了,漓兒怎麼可能預知幾個月後的雨災呢?

    「漓兒,官場上,切記鋒芒畢露。」程昱凡看向蘇心漓的神色則有些擔憂,「官場之上,爾虞我詐,一步走錯,不單單會丟了烏紗帽,而且還會危及自己的性命,還有五皇子,你便是不喜歡他,他也是身份尊貴的皇子。」

    蘇心漓聞言,只是微微一笑。她越是倡狂,皇上他才越加的滿意放心吧,定國公府步步小心,與人為善,不論是在民間還是在朝堂上都結了很大的善緣,她若是再與朝堂之上的官員交好,皇上他必定會心生忌憚的。官場之上,獨來獨往,為人孤傲,確實兇險,但是想要在這複雜的環境如魚得水,最重要的還是摸透皇上的心思。至於顏司明,想她對他和顏悅色,除非這輩子死了,她喝了孟婆湯,將所有的前塵往事全部忘記。

    「災民的事情要緊,你回去處理正事吧,不要辜負皇上對你的信任和期待,若是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的,找人來定國公府知會一聲,還有,好好保重身體。」

    程鵬摸了摸蘇心漓的腦袋,那眼神,透著股說不出的心疼。說完,他看了眼蘇心漓身後站著的蘭翊舒,緩緩開口道:「好好照顧漓兒。」

    蘭翊舒和蘇心漓齊齊點了點頭,蘇心漓看向已經神遊了許久的程子謙,扯了扯他的手,程子謙猛地回過神來,一雙還帶著重重疑惑的眼睛看向了蘇心漓,蘇心漓笑笑,「三哥,你想什麼呢怎麼入神?」

    程子謙沒有說話。

    「那些災民在我那裡呆的已經夠久了,一條街都堵死了,再這樣下去,李大人都要急壞了。」

    她施粥的第三天,李大仁就去她府上了,說那些災民影響了京陵城的秩序和容貌,若非她曾對他有點小恩情,又再三保證出了事她自己會承擔責任,又和他分析了重重利害關係,他早就按著慣例強行趕人捉人了。

    「你回去後立馬將北區新蓋的那些屋子收拾出來,同時要和一直住在北區的百姓說清楚,安撫民心,這幾日我就讓那些災民住進去。外公,您先將您信任的管賬的掌櫃借給我用一段時間,我還需要數千士兵。」

    難民數量眾多,難保這其中沒有渾水摸魚的,而且,現在看她不順眼等著她出錯下馬的人太多,蘇心漓需要事事謹慎,務必全面不出差池。

    如程子謙所料,這次洪災,蘇心漓確實一早就知道的,而且私下做了很多準備,除了糧食和藥材,最最重要的是,在進入雨季之後,蘇心漓就命人去琉璃受災嚴重的幾個地方,在縣衙那裡拿到了當地百姓的戶籍。

    ------------

    早朝結束之後,蘇志明跟著顏司明一起回了王府。

    水患發生後,顏司明本想趁此機會立功斂財的,要知道,如果能得到處理這次災患的主權,肯定是能得到民心的,而且從國庫源源不斷流出的銀子和米糧,他想要培植擁有自己的勢力,需要大量的銀子。這次,想要中飽私囊,並非難事,而且他有自信,自己不會被發現。

    但是現在,他之前所有的打算和計畫全部都被蘇心漓給打亂了,尤其就像蘇心漓說的,他紆尊降貴願意配合,他覺得蘇心漓就該無條件配合,但是當著皇帝和滿朝文武的面,蘇心漓是半點面子也沒給他,而且還提起蘇妙雪,讓他徹底下不來台,顏司明現在想想都覺得那些大臣當時肯定都在看他的笑話。顏司明自然是滿肚子火,不過現在,有蘇志明在,他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樣讓陳佑準備小倌給他瀉火,所以他屋子裡的那些東西,被他砸的是稀巴爛。

    他實在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為什麼蘇心漓這樣處處針對他,最讓他捉破心肝惱火的是,他現在的側王妃是蘇妙雪而不是蘇心漓。總之,所有的一切,都讓顏司明覺得十分不順心。

    對顏司明的心情,蘇志明覺得自己是感同身受,只是和顏司明認識這麼久,這是他第一次見他動如此的肝火,自然覺得十分詫異。不過再怎麼感同身受畢竟抵不上親身體會,對於顏司明不想娶蘇妙雪的心情,他是如何都不會明白的。

    等顏司明發洩的差不多了,一直在門口站著的陳佑才命人進來快速將東西收拾好,而這時間,蘇志明一直保持著沉默,對於蘇妙雪設計顏司明的事情,蘇志明到現在心裡也還在耿耿於懷,覺得有愧于顏司明,同時因為這事也一直在氣蘇妙雪,但是他和方靜怡都已經勸了蘇妙雪好幾回了,她怎麼都聽不進去,還因此和三姨娘越走越近,他也實在是無可奈何。

    「殿下。」

    蘇志明躬身看向顏司明,說話的聲音,同樣十分不甘。蘇心漓什麼都沒錯,就輕輕鬆松的說了幾句話就成了丞相,蘇志明如何能甘心?不過才不到十三歲的他不甘惱火的同時,心虛的他心底還十分的害怕。

    「清河縣的事情--」

    蘇志明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不該再給顏司明添亂,不過因為這場大雨,他之前掩埋的那些屍體全部都被水沖出來了,而且現在還被顧南衣三皇子六皇子他們發現了,蘇志明自然擔心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會被曝光,到時候不要說前途了,他肯定就只有死路一條。

    「我之前怎麼吩咐你的,寨子裡的人,除了押解進京的這幾個,一個都不能留。你警告二當家他們,這段時間誰都不許輕舉妄動,至於大理寺的那幾個,既然他們早晚都要死,那就早日送他們上西天,只要他們死了,那些屍體都快腐爛的死人又不能開口,就算三皇子他們要查,也不會有任何結果的。」

    蘇志明聽顏司明這樣說,松了口氣,心安定不少。這件事情說定了,顏司明又讓陳佑將他的其他心腹謀士叫了來,幾個人一起商議事情,在從蘇志明的口中得知今日早朝的事情之後,他們心裡都覺得惋惜,為顏司明,也為自己,如果與五皇子定親的是蘇心漓,那麼他們之前很多擔憂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有這樣一個聰慧的女子,何愁不能讓君心大悅?他們這樣想的時候,下意識的看了蘇志明一眼,然後又不由想到了他們的側王妃蘇妙雪,心中更是惱火鬱悶,同樣都是相府長大的,同樣的水,同樣的米,怎麼差距就那麼大呢?

    「五殿下,這次的事情,很不對勁。」開口的是顏司明最重要的謀士之一周安。

    「這次水患嚴重,不論是哪個皇子出面處理,都可以得到很高的聲望,但是這次的事情,皇上並沒有交給太子殿下,也沒有交給與太子殿下關係最緊密的您,聽說三皇子之前主動請命去沙洲縣皇上並未同意,皇上直接將這次的事情交給了六皇子,若非六皇子求情,三殿下這次根本就無法立功。而餘下的這些事情,皇上全權交給了蘇小姐還有蘭公子,這兩個人,尤其是那蘭公子,和六皇子往來是最頻繁的,所有的皇子中,皇上對六皇子,也最為疼愛縱容。」

    顏司明靠在椅子上,輕輕的笑了,可目光卻極為的深沉幽深,「或許我們最大的敵人並非是太子殿下,也不是三皇子。」

    蘇志明聞言,眉心跳了跳,五皇子和這周安的意思分明就是說皇上心中屬意的皇位人選是六皇子。

    「皇上是想讓太子殿下和三皇子相爭,然後讓六皇子漁翁得利?」

    有兩個謀士附和,可顏司明卻靜靜坐著,一句話也沒說,腦海中卻浮現出今日朝堂之上,皇上看蘭翊舒的眼神,滿是慈愛包容,還有濃濃的愧疚在裡面,這樣的眼神,他已經不止一次看到了,若說是愛屋及烏,這樣的感情,未免太深。文帝對顏宸璽確實是寵愛縱容,但是記憶中勤政愛民整日與奏摺百官為伍的文帝似乎就只抽過時間和蘭翊舒下過棋,與他安靜的有說有笑,這樣的待遇,便是顏宸璽也沒有。而且,如果文帝真的最疼愛顏宸璽的話,為什麼不將蘇心漓賜給顏宸璽?還有賢妃娘娘的態度也很奇怪,她之前派了自己的貼身宮女去相府為蘭翊舒向蘇心漓提親,只是後來被拒絕了。蘭翊舒再怎麼討她的歡心,又如何能及的上自己的親生兒子呢?身為父母,不是都應該將最好的東西給自己最疼愛的孩子的嗎?

    還有一件事情,蘭翊舒和蘇心漓掉下山崖的事情傳到文帝耳邊之後,文帝毫不猶豫的處置了公主,一直到現在,就算蘇心漓求情,也未將公主從大理寺放出來。而蘭翊舒和蘇心漓生死未僕的那段時間,聽說皇上食不下嚥,整日唉聲歎氣的,是為了蘇心漓,還是蘭翊舒?從這件事情中,顏司明就知道,蘭翊舒和蘇心漓,他們兩個,有一個文帝特別在意的人,而現在,他越來越覺得,那個人就是蘭翊舒。

    「絕對不能讓六皇子這次活著回來,不然的話,後患無窮。」

    短短幾句話間,就因為某個猜測,就已經有人對顏宸璽起了殺心。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拆散蘇心漓和蘭翊舒二人,我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他們與皇上反目成仇。」

    其餘的人都在商討如何對付顏宸璽的時候,蘇志明則在觀察顏司明的神色,半晌,等他們討論結束,都看向顏司明的時候,蘇志明臉上揚起一抹陰沉的笑容,突然開口說了另外一件和他們討論的無關緊要的事情。

    顏司明一心想要拆散蘇心漓和蘭翊舒,同樣的,蘇志明也非常非常的不希望,蘇心漓能夠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哦?」

    顏司明終於開了口,拖長聲調,似笑非笑的看向蘇志明,陰沉的眼中,流露出期待之色。

    「諸位可還記得花朝節上,落葉山莊梧桐林驚現的鳳凰?」

    蘇志明沒有繼續往下說,可顏司明聽了這話,臉上卻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意,神色多了幾分欣喜,看向蘇志明時,更多了幾分讚賞。

    「這件事情,交給你。」

    ------------

    蘇心漓早朝回到蘇府,剛下了馬車,那些災民或坐著或站著或躺著睡覺,一見她回來了,忙起身圍過來叩頭,尤其是那些孩子,看到蘇心漓都極為的歡喜,蘇心漓挨個噓寒問暖,對他們的態度比起對顏司明之輩,不知道讓人覺得親切了多少倍,然後又說了一些讓他們放心的話。

    方才在門口說了太多話,蘇心漓一回去還沒落腳就喝水,之後命流雲準備筆墨,然後親自書寫公告。主要就是告訴京陵城的那些災民關於如何安置他們的政策,給他們幾日的時間考慮是在京陵城這個地方繼續呆著呢,還是回到故地,重建家鄉。無論是留下來的還是回去的,都會分配數額不等的銀子讓他們安家,並且表示,目前,皇上已經將安置他們的事情全權交給她處置了,讓他們再安心等待數日。比起將這件事交給一個他們聽都沒聽說過的大人處置,那些人,自然更為相信自己的救命恩人蘇心漓。

    雖然這些都是她的主意,不過她把所有的功勞和恩典全部都推給了文帝,雖然她心裡是巴不得這些百姓只將她一個人的好記在心裡,但是現在最關鍵的還是討好文帝。她可不是那種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她這次做的一系列事情,可都是大張旗鼓的,她為這些百姓做的,該知道的,他們早晚會知道。

    蘇心漓寫的時候,蘭翊舒就在一旁看著,她寫好了,他低著身子,溫柔的替她整了整鬢角的髮絲,笑出了聲:「皇上若是知道了,定會覺得,這右丞相,可真是精明。」

    如果蘇心漓手上剛剛謄寫的東西是皇上下旨貼的告示,相信百姓對皇上一定會更加的感恩戴德。而現在,全成了蘇心漓一個人拍文帝的馬屁,而且在百姓心中,肯定也會惦著她的恩情,可真是只半點都不肯吃虧的小狐狸。

    蘇心漓起身,將東西吹了吹,扭頭看向蘭翊舒,一臉的笑意,「皇上若是瞧見了,只會龍心大悅,然後心想,呀,不虧是朕金口禦點的右相,果然會辦事。」

    蘭翊舒輕輕的捏了捏蘇心漓的鼻子,當然,這一點,他也是承認的,文帝看後,肯定是會龍心大悅的,所以他才說蘇心漓精明啊。

    「流雲,抄錄百份,貼在京陵城的大街小巷,再找十幾個識字的人,讓他們每天都守在貼公告的地方,若是有百姓或是難民問起,就將上面的內容讀給他們聽,若是有不明白的,再耐心解釋。」

    流雲接過東西,轉身就去執行命令了。對蘇心漓身邊的任何一個丫鬟來說,能陪著蘇心漓一起救助這成千上萬的災民,這是件極為有意義的事情,雖然每日都很累,但是聽著外面那些人對蘇心漓的讚美和感激,她們一個個心裡就想打了雞血似的,精力十足。

    「齊雲,齊磊,等會流雲抄錄好了,你們一人拿一份,命人抄錄千份,然後送到京陵城之外的地方去。」

    屋子那麼大,到處都是可以坐的地方,可蘭翊舒哪都不坐,就坐在蘇心漓坐著的椅子的扶手上,然後摟著蘇心漓的肩,將她攬在懷中,在無數次的抗拒無效之後,現在,只要蘭翊舒不碰觸蘇心漓所謂的底線,蘇心漓全都由著他了,誰讓她力氣沒他大呢。

    「還有,讓那些貪官將之前吞的,一次性全吐出來。」

    蘭翊舒的口氣很輕很淡,但是卻自信滿滿,蘇心漓扭頭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睛,「你有辦法?」

    蘭翊舒看著她一張一合的嘴巴,真想親下去,在心裡咽了咽口水,然後那放在蘇心漓肩上的手不安分的撫摸著蘇心漓光滑細膩的臉,「誰讓是你的事情呢?」只要是你的事情,那我邊有辦法。

    蘇心漓聞言,甜蜜的笑了笑,一雙眼睛更是晶亮無比,蘭翊舒這樣說,肯定是那些官員有把柄落他手上了。當官的,十有八九都是貪的,這次文帝為了災民的事情,可是大力整頓呢,銀子是重要,但哪裡能和小命相比?

    「就沒有獎賞嗎?」蘭翊舒指了指自己的臉,蘇心漓笑意繾綣,抬頭看著蘭翊舒,搖了搖頭,然後握住蘭翊舒的手,極為認真道:「等這次得事情解決好了,我有驚喜給你。」

    蘭翊舒好奇,問是什麼驚喜,可蘇心漓卻有心保密,任是他怎麼鬧都不肯說。

    ------------

    蘇心漓現在手頭上的人手很足,流雲的效率又快,當天下午這些告示就貼出去了,那些受災的百姓知道後,自然引起很大的轟動。

    第二日一早,蘇心漓府上的人和以往一樣煮粥然後施粥,蘇心漓也是起早的。她正和定國公府的舅母嫂子施粥的時候,蘇妙雪蘇淺月蘇沐靈還有她的幾個姨娘乘坐馬車全都來了,比起日夜操勞消瘦了好幾圈的蘇心漓來說,她們一個個的氣色看起來都還不錯,尤其是三姨娘高怡婷,春風滿面的,蘇心漓是聽說,她現在在相府就和以前的方姨娘一樣是行相府夫人之權了,而且蘇博然也有意扶她為相府夫人。蘇心漓看了她一眼,而她也看向蘇心漓,高怡婷對著蘇心漓微微一笑,然後點了點頭,眉眼間,滿是恭敬敬佩。

    蘇心漓雖然離開了相府,不過蘇妙雪三姨娘在用的凝露膏,蘇心漓一直都是源源不斷的提供著的,就因為這東西,她可是從蘇妙雪那裡得了不少銀子。

    蘇妙雪額頭的傷已經好了差不多了,化了妝之後根本就看不出來,而且臉上的肌膚白裡透紅,變美的她,再加上成為五皇子妃的喜訊讓她到現在都滿臉的春風,至於蘇淺月和蘇沐靈幾個人,倒是沒有太大的改變,不過蘇沐靈似乎長高了一些,何姨娘和六姨娘的氣色並不是很好,至於柳姨娘,她現在的孩子都六個月多了,大腹便便的,人這麼多的地方,她自然是不方便湊熱鬧的。

    「漓兒妹妹!」

    「姐姐!」

    「小姐!」

    那一眾人,看到蘇心漓,就和孩子見到母親似的,親昵到不行,落在那些不知情的難民眼中,自然覺得她們是關係要好的親人。

    蘇心漓只是抬眸掃了她們一眼,便轉過身,繼續做自己手頭上的事情。這些人,她還不瞭解,沒好處的事情,她們能做嗎?肯定是看著她現在因為救治了難民風光,所以也想『出一份力』,博個好名聲呢,或者還抱著皇上也賞個什麼官給他們做做的美夢。

    蘇沐靈人小,跑的卻最快,馬車都還沒停穩,她就跳下去了,快速跑到蘇心漓的身邊,握住她的手撒嬌,「姐姐,你最近過的好嗎?也不回相府去看看我,靈兒都快想死你了。」

    蘇淺月和蘇妙雪見蘇沐靈捷足先登,心裡都十分不滿,不過也沒有湊上來。

    蘇心漓不著痕跡的將她的手揮開,用還算不錯的態度友好道:「我現在在忙,沒時間陪你玩,你去府裡等我吧。」

    蘇心漓剛準備開口召下人帶她去玩,蘇沐靈朝著蘇心漓,臉上綻放出天生無辜又無邪乖巧的笑容,「姐姐,我幫你。」

    蘇沐靈說著,幾乎是用搶的方式奪過了蘇心漓手上的勺子,蘇妙雪蘇淺月還有何姨娘她們也是一樣,都搶著要給這些難民布粥。

    蘇心漓看了眼蘇沐靈瘦小的手臂,重新想要拿回勺子,淡淡道:「這些事情,你做不了。」

    蘇沐靈再次將東西奪了回來,「姐姐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姐姐,我也想為這些災民做點事情呢。」

    蘇心漓聽她這樣說,嘲諷一笑,向後退了一步,而另外一邊,蘇心漓的幾個嫂子還有舅母則看向她,見蘇心漓松了手,也就沒有和那些人搶。

    蘇沐靈和蘇淺月她們都還小,平日裡在相府,肩部挑手不扛的,尤其是蘇沐靈才八歲,給布了幾碗粥之後,手就酸了,在勺粥的時候,那勺著粥的勺子剛碰到那難民的碗,手一松,那粥就燙到了難民的手,她手上拿著的勺子和那難民手上拿著的碗全部都摔進了粥桶裡,那滾燙的粥,濺了到處,蘇心漓的臉都跟著遭殃了,蘇沐靈又累又難受,頓時就發飆了,「你是怎麼回事,怎麼連個碗都拿不好?」

    那難民身份低微,見蘇沐靈這個樣子,都不敢說話了,蘇心漓蹙著眉頭道:「分明就是你自己沒拿好勺子,自己做錯了事情,就要承認錯誤,你非但不向別人道歉,還動什麼火?」

    六姨娘一見這邊的動靜,忙過來向蘇心漓賠禮道歉,流雲忙走到蘇心漓跟前替她擦臉,然後不滿的看向蘇沐靈道:「四小姐,您年紀還小,這些事情根本就做不了,您若真想幫小姐,就乖乖呆在相府,別和以前那樣給小姐添亂就行了。」

    眾人看向一臉不滿的流雲,再聽她說的話,想到方才蘇心漓對她的態度,頓時了然,這時候,另外一邊的蘇妙雪也出了相同的狀況,她忽然扔下勺子後,轉過身,就開始嘔吐不止,但是過了好半天,卻什麼東西都沒吐出來,蘇心漓看著她那樣,若有所思,好半天,見她面色蒼白的抬起了頭,唇邊有了一絲笑意,不過很快,蘇心漓就斂起了笑意,冷聲道:「我這裡還忙了也沒時間招呼你們了,你們做不慣這些事情就別在這裡給我添亂了,都回相府去。」

    蘇心漓是嫡女,本該更嬌貴的,她能做的事情那些人不能,在場的人聽了這話,腦補了一番,對相府來的那些人頓時沒了好感。

    蘇心漓的話剛說完,最開始的那一批人就從何姨娘她們手上重新接過的勺子。

    想沾光,也不先掂量掂量她們的關係,她可能會同意嗎?

    兩日後,蘇心漓將京陵城的難民全部集中到了一起,然後根據他們的意願做了安排,京陵城的秩序很快恢復如初。雖然這次天災造成了大量的難民湧進了京陵城,不過因為蘇心漓的統籌安排,並沒有發生任何的暴動,甚至連打劫的事情都很少,蘇心漓因為太忙一直沒去早上早朝,不過程子謙和程昱凡他們來了好幾回,說皇上對她讚賞有加。

    因為蘇心漓的努力還有她之前提出的針對商人的策略,那些商人為了讓自己心疼的兒子脫離商籍,變成官籍,大部分都同意不漲價,而那些一小部分也只能隨大流了,所以市場秩序,也沒有因此混亂,並且,他們為了方便自己的兒子出仕,捐贈了很多銀子,當然,還有很多給身為丞相的蘇心漓偷偷塞了不少銀子,蘇心漓現在正是需要用銀子的時候,所以基本都是照單全收。

    蘇心漓一連忙碌了好幾天,每日操勞睡眠時間還不足,那張小臉,以一種看的到的速度在消瘦,蘭翊舒怎麼讓人給她進補都沒用。

    這一日,蘇心漓剛安置了一大批的難民從北區回來,一進院子,就吩咐下人去備水,想著洗完澡之後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覺。因為太過疲倦,她整個人都怏怏的,沒什麼精神,幾乎都半閉著眼睛走路了,剛進屋子,還沒來得及坐下來喝杯茶呢,脖子一涼,蘇心漓心猛地一驚,低頭一看,一薄薄的鋒利的刀片正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

    PS:猜一猜,蘇心漓會有什麼驚喜送給蘭公子捏--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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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22:12:49 |只看該作者
第125章:鳳女臨世,一箭雙鵰

    蘇心漓看著那銀亮鋒利的刀片,猛地睜大了眼睛,瞳孔驟然張縮,就連面色在瞬間都白了幾分。她順著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的方向望去,是一個長相極為美豔妖嬈同時英氣十足的丫鬟,蘇心漓盯著『她』瞧了半天,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遍,心裡十分肯定,自己並不認識這個丫鬟,以『她』這樣出挑的樣貌和身材,自己若是瞧見了,不可能丁點印象都沒有。她微抬著頭,打量著『她』過於高挑的身材,眼角不期然的瞥到『他』的喉結,心中頓時了然,原來是個男的。

    流雲見蘇心漓的脖子被人用刀片抵著,當場臉的面無血色,嘴巴張的老大想要尖叫呼救,不過又擔心那人輕舉妄動對蘇心漓不利,轉身想要去找水兒,又擔心那人對蘇心漓不利,只傻傻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中對水兒卻生出了不滿。

    就那麼餓嗎?再晚點吃東西就會餓死了嗎?蘭公子不在,她就應該時時刻刻跟在小姐的身邊才是。不過水兒實在是冤枉,蘭翊舒是一沒事就在蘇心漓的屋子等她的,不過近來因為蘇心漓交代的事情太多,他倒是想時時陪著蘇心漓,但實在是分身乏術,而且水兒哪裡知道,青天白日的,居然有此刻那麼大膽,在蘇心漓的屋子裡行兇,而且蘇心漓都住進來好幾個月了,一直都平安無事。

    蘇心漓看著那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生命完全掌控在別人手中,她心裡自然是害怕的,不過良久的對峙後,蘇心漓見那人只是用一種仇恨又帶著困惑的眼神看向自己,並沒有動手,她強壓住內心的慌張,蒼白的臉忽而有了笑意,「你的女裝很美。」

    確定對方似乎並沒有取自己性命的意思,蘇心漓不由松了口氣。

    近來蘇府的下人還有護衛都為災民的事情忙碌奔波,在戒備上確實存著很大的漏洞,所以蘭翊舒晚上一直都是在錦繡閣與蘇心漓同塌而眠的,蘇心漓每日為了災民的事情忙的就像個陀螺似的轉個不停,喝茶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裡還有時間顧及這些?在每個人都忙的前提下,一個男人裝扮成丫鬟摸進蘇心漓的屋子藏起來,並非難事。

    「你為什麼要殺他們?」

    低沉的嗓,有一種說不出的沉痛和悲傷,那雙嫵媚的大眼,滿是質問的看向蘇心漓。

    流雲吃了一驚,她不敢置信的看向那個丫鬟,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眼,越看越覺得吃驚,這樣美豔的女子,居然是個男子。最後,流雲將視線直直的落在了那『丫鬟』胸口的位置。許是因為那『丫鬟』太過害羞,被流雲用那種大喇喇的視線盯著胸口的時候,白淨的臉,居然浮現出了點點紅暈,蘇心漓看著『她』那樣子,心底的懼意減了大半,忍俊不禁,差點沒笑出了聲來,沒想到居然是個如此容易害羞的男子。

    她又盯著他的臉瞧,但還是沒有印象,不過那聲音,她又覺得耳熟的緊。

    「殺人?我最近救人都來不及,哪來的時間去殺人?」

    流雲站在一旁,手心都出汗了,指著那『丫鬟』道:「你可不要亂來啊,要是我家小姐少了一根毫毛,你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流雲的話,威脅的意味很濃,只是配上她那蒼白的臉,惶恐的眼還有顫抖的聲音,實在是沒有什麼威懾力。

    蘇心漓這會是真的平靜了很多,一雙眼睛定定的看向那人,認真又極為真誠的說道:「你是誰?還有,你說,我殺了誰?」

    那人見蘇心漓這樣子,已經有些動搖,不過手上拿著的刀片卻還是抵在了蘇心漓的脖子沒有移開,「你少狡辯,除了你還有誰?我們都已經答應按著你的意思去做了,為什麼你還要殺他們?」

    因為這一嚇,蘇心漓倒是不困了,不過口乾舌燥的,嘴巴幹的心情都有些急,煩躁,「你不知道我近來因為安置難民到處奔波都快累死了嗎?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我最近只救人,不殺人。」

    蘇心漓的口氣相當堅定,她看向那張臉,電光火石間,驀地想到什麼,她手指著將刀片放在自己脖子上的男人,因為太過吃驚,嘴巴都微張著,她長長的哦了一聲,「你是大理寺天牢的那個林景?」

    她實在是很難將那個鬍子拉碴渾身散發著惡臭的男人和眼前這個濃眉大眼,皮膚白淨,嫵媚又俏麗的女子聯繫在一起,蘇心漓看著對方一臉驚詫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殺人?蘇心漓很快想到與他一起被押解進京陵城的那些人,眉頭蹙起,「你是說那些人死了?」

    「明知故問!」

    林景被認出來之後也不害怕慌亂,一雙眼睛決絕的很,大有和蘇心漓同歸於盡的架勢。

    「我說了,人不是我殺的,我若真想要對你們動手,你覺得自己現在還能活著呢?你以為我會留一個人來找自己報仇嗎?」

    蘇心漓說出的話,讓林景猶疑了不少。

    「真不是你殺的嗎?」

    蘇心漓冷哼了一聲:「林景,你自己想清楚,要不是我的話,你現在在哪裡?是在大理寺的大牢,還是和你的那些同伴一樣,被人滅口了呢?人不是我殺的,但是我知道,是誰殺了他們,如果你不想讓他們白白枉死的話,就給我把東西收起來,我若是有個好歹,你不但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你的那些兄弟,也會死不瞑目的。」

    林景看了蘇心漓片刻,將刀片收了起來,流雲剛想大叫,讓人進來將林景捉起來,蘇心漓立馬就開了口:「今日的事情,不許說出去,流雲,你先出去,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流雲那句來人都到喉嚨後了,嘴巴也張的老大,聽了蘇心漓的話,喘了口氣後,立馬將嘴巴閉的緊緊的。一聽蘇心漓讓她出去,還不讓任何人靠近,並且是和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物在一起,流雲自然十分不放心,她滿是戒備的看了林景一眼,走到蘇心漓身邊,很是擔憂的叫了句:「小姐,還是讓水兒陪在您身邊吧。」不然的話,那人突然發瘋又要殺小姐怎麼辦?

    蘇心漓正準備冷聲拒絕,流雲再次開了口,放低聲音說道:「小姐,蘭公子要是知道您單獨和一個男子呆在屋子裡,他肯定會--」

    蘇心漓回頭瞪了流雲一眼,流雲立馬扭過頭去,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蘇心漓,誰讓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蘭公子纏呢,這蘭公子什麼都好,就是愛吃醋,小姐和五皇子什麼都沒有呢,他還莫名吃他的飛醋。流雲並不知道蘇心漓和林景之間的事情,在她看來,林景就是個危險到了極致的刺客,她怎麼可能放心蘇心漓一個人和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物在一起?不單單小姐怕蘭公子啊,她也怕啊,她怕小姐有什麼事,不好和蘭公子交代啊。

    蘇心漓很想說你不告訴他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不過看著流雲這樣子,就知道她是不準備妥協了,她就鬱悶了,這可是她的丫鬟,怎麼和蘭翊舒的人似的。

    「我叫水兒。」

    流雲直接將蘇心漓不甘願的沉默當做默認,站在門口,大叫了一聲:「水兒!」

    蘇心漓隨便指了指位置,示意林景躲起來,流雲大叫後的片刻,嘴巴塞的滿滿的水兒手上端了碟糯米糕就沖過來了。

    「怎麼了?怎麼了?」

    流雲瞅了蘇心漓一眼,湊到水兒耳邊,蘇心漓也聽不到她說了些什麼,總之,她的話才說完,水兒的臉色立馬就變了,伸手俐落的抹了下嘴巴,拿了涼快糯米糕直接塞進嘴巴,就將碟子遞給了流雲,然後站在了蘇心漓的身邊,一雙眼睛愧疚的看向她,用還算清晰的聲音說道:「小姐,我實在是太餓了。」

    蘇心漓點了點頭,表示諒解,眼睛卻含著笑意。

    水兒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不怕受傷,死都不怕,但就是不能挨餓。

    流雲見蘇心漓身邊有水兒守著,也就放心了,按著蘇心漓的意思退出了房間,並且將門關上,然後就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替蘇心漓守著。

    「到底是誰殺了他們?」

    流雲剛一將門帶上,林景再次沖到蘇心漓跟前,一雙眼睛急切的看向她,蘇心漓現在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坦然了許多,她看向林景,神色和目光都是嚴肅的,「他們不是在大理寺的監獄嗎?你怎麼知道他們死了?」

    如果他回去了大理寺監獄的話,不可能能活著回來,但若是沒有回去的話,他又如何得知他的那些同伴都死了呢?

    原來,程子風趁著大家現在注意力都在救災事情上的時候,按著蘇心漓的意思再去了趟天牢,找了個人將林景換了出來,林景出來之後,就去打探水災一事的真偽了,當然,他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就知道蘇心漓說的都是真的,因為京陵城這個地方遍地都是難民。他回去天牢的時候,正準備去找程子風說的接應他的那人,就看到有人乘著夜色,用麻袋扛了什麼東西從大理寺出來,他當時就有一種很濃烈的感覺,就是出事了,他的那群兄弟出事了,所以他並沒有馬上回大理寺的大牢,而是跟在了那群人的身後,在他們將屍體扔在荒郊野嶺之後,他打開了那些袋子,確實就是與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沒錯,他當時在氣頭上,失去了理智,覺得是與蘇心漓脫不了幹係,他就想要找她替自己的兄弟報仇,不過蘇心漓每次出門身邊都有好多人護著,他根本就無法靠近,他在蘇府外面流連了許久,看著進進出出的丫鬟,才想了這法子。

    當然,不得不說,這林景的運氣也真是夠的,因為這幾天,蘭翊舒剛好因為太忙,這個時辰都沒在。

    「我知道了,押解你進宮的蘇志明等人見過你這個樣子嗎?」

    雖然那些人不是她親手殺的,但是他們的死,蘇心漓總覺得自己應該負一部分的責任,如果不是那日早朝,自己提起那一百多具屍體的事情,他們或許也不會如此急切的殺人滅口,只是她沒想到,蘇志明和顏司明的膽子居然這樣大,不過想想也是,大理寺監獄那地方,用人換人這種事情應該不在少數,她到現在都沒有收到任何風聲,肯定是顏司明和蘇志明他們另外找了人去替清河縣的那些強盜,最近大家也沒心思去管那些死囚的事情,倒是給了顏司明他們可趁之機。

    林景搖了搖頭,他以前做強盜的時候都留著鬍子的。

    「那你最近就在我府上呆著,沒事不要輕易離開我的院子,不然的話,出了事我可不負責任。水兒,你看著他,不要讓他亂走。」

    站在蘇心漓身邊的水兒到現在一雙天真的眼睛都還滴溜溜的盯著林景轉呢,見蘇心漓和他的話差不多說完了,才開口,指著林景道:「小姐,他真的是男人嗎?長的比女孩子還漂亮。」

    蘇心漓抿著唇,可臉上卻有了笑意,不要說水兒奇怪了,她都覺得吃驚呢,她真的沒想到,強盜頭子居然長這樣。

    「小姐,你可以讓他和我一個屋,我日夜替你監視他。」

    水兒指著林景,那認真的模樣落在蘇心漓的眼裡說不出的天真可愛。

    男女有別,估計水兒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意識,不論是以前在相府還是現在在蘇府,她和婢女還有小廝甚至是護衛,關係都很好,更不要說是蘭翊舒身邊的齊雲齊磊了,風流的齊雲說話的時候經常會和水兒勾肩搭背的,一副好兄弟的樣子,水兒也不介意,豪爽的很。

    水兒說這句話的時候,想法很簡單,剛剛流雲偷偷和她說了,這個男扮女裝的人想對小姐不利,因為公子要和小姐一起睡,所以她肯定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守著小姐的,那她就只能看好林景了,不然的話,若是讓林景做出煞風景的事情,公子肯定會不開心的,公子不開心,小姐肯定也不會開心,公子小姐都不開心,那就算有很多好吃的,她的心情也好不起來。而且,在水兒的眼裡,便是九天下凡的仙女估計都不能和蘇心漓相提並論,像公子那樣的男人都會喜歡小姐,那只要是男人應該都會喜歡蘇心漓的,所以,她覺得自己要替蘭翊舒防患於未然,她要是和林景住在一起的,她不但能時時刻刻監督他,而且還能敲打他,不讓他對小姐生出歪念來。對了,尤其是小姐沐浴的時候,她一定要盯緊他。

    「你你還是不是女人了?」

    林景站了起來,臉漲的通紅,也不知道是因為吃驚詫異,還是太過緊張,說話都緊張顫抖了。

    「水兒,你可是個女子,如何能與男子住在一起?」

    若是為了整林景,蘇心漓倒是樂意的,不過她可不願意看到水兒吃虧。

    「小姐,你不用擔心我,反正我肯定不會喜歡他這種像女人一樣的男人的,而且我會和他分床睡的。」

    水兒說這句話的時候,那神情,要多認真就有多認真,蘇心漓扶額,就是因為你不喜歡他,不準備讓他對你負責,所以就算你和他分床睡也不能讓你們一起啊。

    「那流朱呢?」

    水兒可是和流朱一個屋的,水兒沒有男女之別的概念,流朱可是正常的。

    「我會和流朱姐姐說清楚的,她肯定不會反對的。」

    水兒說著,轉身就準備去找流朱商議。流朱自然不會反對了,因為天大地大,在她眼裡都沒蘇心漓重要,更不要說是水兒的名聲了。

    水兒走到一半,才想起屋子裡除了蘇心漓還有一個危險分子,她轉過身,指了指林景,趾高氣昂道:「還不快跟著我走?」

    林景求助的看向蘇心漓,一個大男人,臉紅的仿佛滴出血來,一副不情願的樣子,蘇心漓看著他這樣,想到他用刀抵著自己,心情卻大好,本來還不想同意的,現在忽然就起了惡作劇的心思,「水兒都沒嫌棄你,你在意什麼?水兒,帶他下去,好好看著。」

    水兒應了一聲,在林景完全不可思議的神色中,單手將他提了起來,大強盜林景悲痛的心再一次受到了嚴重的打擊,不停的掙紮,水兒卻不鬆手,「別亂動,衣服破了我可不負責。」

    林景的事情,只是蘇心漓救災的一個小插曲,就在難民差不多已經得到安置,救災的後續事情都已經趨於穩定的事情,又發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自蘇心漓搬到這蘇府之後,他與蘭翊舒幾乎都是同塌而眠的,雖然蘇心漓經常以趕蘭翊舒走威脅他不准更他更進一步的占自己的便宜,但是拋卻那些世俗理念還有自己心中有些矯情的小堅持,蘇心漓還是喜歡和蘭翊舒睡在一起的,因為很安心,而且聞著他身上的氣息入睡,也不會再做噩夢。

    夜裡,蘇心漓的屋子放著夜明珠,柔白的光亮,既不會耀眼,也不會讓人覺得太過明亮,蘇心漓靠在蘭翊舒的懷中,睡的正香,蘭翊舒猛地睜開了眼睛,明明才剛剛睡醒,但是那雙眼睛卻極為的明亮,他斜了眼敞開的窗口,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夜,那明亮的眸子陡然變的銳利起來,他低頭看了眼懷中睡得正香的蘇心漓,也顧不得會不會將她吵醒了,抽開攬在她腰上的手,直接坐了起來,然後找到掛著衣裳的鉤子,快速從裡面取出只有掌心長,細細的竹笛子,吹了一口,蘭翊舒的動作很快,就算蘭翊舒刻意放輕放柔了動作,還是將蘇心漓吵醒了。

    蘇心漓醒來了之後,並沒有馬上睜開眼睛,而是探了探旁邊蘭翊舒的位置,上面還殘留著餘溫,但蘭翊舒的人已經不在了,蘇心漓猛地睜開了眼睛,剛一睜眼,就見蘭翊舒手上拿著那種了蠱的笛子,一下就清醒了許多,她才坐了起來,片刻的時間,蘇心漓就聽到外面的腳步聲,正是水兒。她穿著睡時穿的裡衣,髮絲淩亂,顯然是被蘭翊舒給召喚醒的。

    蘇心漓心中沒由來的生出一種並不是很好的預感,赤腳就走到蘭翊舒跟前,著急又擔心的問道:「怎麼了?」

    蘭翊舒看著她赤著的雪白腳丫子,常年沒有見過陽光,在夜明珠的清輝下極為的細白,蘭翊舒將她抱了起來,然後走到床上,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說道:「府裡來了客人。」

    蘭翊舒的口氣又輕又柔,蘇心漓聞言,卻擰起了眉頭,看樣子是有人又闖到她的府上。那日林景的事情,蘇心漓再三叮囑流雲不許告訴蘭翊舒,還有水兒她威脅都用上了,再加上林景一直都男扮女裝在蘇府,當然,男子漢氣概十足的他是很不願意女扮男裝的,所以他幾乎都呆在屋子裡不出去,蘭翊舒至今還不知道他的事情。

    蘇心漓從蘭翊舒的身上跳了起來,起身就準備更衣,她還在穿衣裳呢,就聽到外面的打鬥聲,蘇心漓的手頓了頓,看了蘭翊舒一眼,繼續更衣,沒一會,外面就變的更加熱鬧起來了,蘇心漓有些緊張的看了蘭翊舒一眼,緩緩道:「我出去看看,你在屋子裡呆著。」

    雖然她和蘭翊舒心裡都認定了彼此,但是現在,他們二人並無任何的名分,若讓外人知道蘭翊舒睡在她屋子裡,還是她的床上,或者說有人看到有男子從她的屋子離開,那她的名聲就毀了,便是她做了這許多,外人也必定會以她不守婦道對她橫加指點。這一點,蘭翊舒心裡也是知道的,所以才察覺到府裡來了客人之後,他並沒有直接出去追人,而是通知了水兒。

    蘭翊舒點了點頭,很快,外面的打鬥聲就驚醒了護院,沒一會,院子裡就變的熱鬧起來,蘇心漓剛要出門,忽然就聽到水兒的驚呼聲,蘇心漓和蘭翊舒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震驚之色,蘇心漓回過神來之後,什麼都沒說,轉身就出了屋。

    蘇心漓剛出了院子,流朱流雲還有青藤幾乎是同時出現在了她們各自的房門口,她們一個個正低頭穿著衣裳,片刻的時間,水兒就回來了,比起方才蘇心漓看到她從她房間的窗口經過的時候,她的髮絲更淩亂,衣裳也越加的不整齊,蘇心漓同時發現,她沒有穿鞋子就出來了,蘇心漓看著園子裡的男男女女,頓時覺得頭疼,也幸好,大家和水兒相處也有好幾個月了,知道她的脾性,不然的話,該找誰負責才好啊?

    比起水兒青藤她們,林景的衣裳則要整齊許多,像他這樣的練武之人,本就比一般人警醒,尤其,水兒一早就跑出來了,他那時候肯定醒了。他看著水兒那樣子,不由擰起了眉頭,轉身就回了屋,出來的時候,手上拿了衣裳和鞋子,快步走到已經到蘇心漓跟前的水兒跟前,讓她把衣裳和鞋子都給穿上。

    「小姐,那人用了迷眼,跑掉了。」

    水兒的口氣相當氣憤,也很不甘,還有惱火,當然,還有因為沒有完成蘭翊舒和蘇心漓交代的事情的愧疚,總之,她根本就沒怎麼注意林景要她穿上的衣裳和鞋子。

    「水兒,把鞋子穿上,衣服也披上。」

    直到蘇心漓下了命令,水兒才十分憋屈的將衣裳和鞋子穿上,緊咬著唇,一雙眼睛通紅,蘇心漓看著她這樣子,越加明白她對蘭翊舒的忠誠,之前讓她隱瞞林景的事情估計就夠讓她揪心了,現在還沒完成蘭翊舒交代的事情,她估計更難受了。

    蘇心漓其實挺佩服蘭翊舒的,也羨慕,他身邊的幾個隨從,不但各個本領高強,而且對他言聽計從,忠心耿耿。

    「好了,幸好發現的早,也沒出什麼事情。晚上你們就辛苦著些,加強巡邏戒備。」

    蘇心漓看著那群護衛說道,大家正要散去,蘇心漓轉過身,忽然聽到比方才更大的響動,與此同時,有人尖叫出聲:「那是什麼?」

    蘇心漓猛地轉過身,快步沖進了院子,順著那些護衛手指的方向望去。那舞著五彩的翅膀,昂著高貴的頭,正姿態高貴優美落在她屋頂的,不是上次花朝節上她在梧桐林看到的鳳凰是什麼,只是這回,她的身後沒有尾隨顏色豔麗的白鳥,不過就算無鳥禽簇擁,她百鳥之王的高貴姿態卻無半點影響。蘇心漓的腦海,下意識的想到上次花朝節的事情還有晚上的事情,心頭那不好的預感越加的強烈。她看著那昂著下巴的鳳凰,「給我射--」三個字,險些脫口而出,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說,也說不得。

    鳳凰,不單單是祥瑞之兆,更重要的是,她是女人至高無上的地位的象徵,同時也是百姓心中的一種信仰,殺了他的結果,必定會天怒人怨,這時候,蘇心漓只能任由心中那不安的情緒如水波紋一般,慢慢的向外擴散,看著那如噩夢一般的鳳凰,停落在她的屋頂。

    「大人,府外忽然聚集了很多百姓。」

    除了從相府跟著蘇心漓到蘇府的丫鬟,文帝指到院子裡的這些丫鬟都是叫她大人而非小姐。

    蘇心漓聽了這話,轉過身,看著那急匆匆跑進來的丫鬟,只覺得自己心頭那緊繃著的弦越發的緊了,她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如黑夜般極為深沉的目光掃了一圈周圍的人,然後,她聽到自己略帶著顫抖同時冰冷至極的聲音說道:「今晚的事情,若是走漏了風聲,你們,全都得死。」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能感覺得到,自己的臉都是僵硬的,想來,便是擠出的笑容都沒有。

    「我說的話,知道了嗎?」

    蘇心漓看著面露惶恐滿是緊張的下人,繼續冷聲問道。

    好半晌,那些人才回過神來,戰戰兢兢齊齊道「知道了!」

    蘇心漓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那些護衛道:「你們出去守著,別生出什麼亂子來!」

    蘇心漓剛吩咐完,又看了水兒等人一眼,「流朱流雲,青藤水兒,你們隨我進來。」

    蘇心漓說完,進了房間,而她身邊的幾個一等丫鬟則跟在她的身後,林景在片刻的猶豫後,也跟在了蘇心漓的身後。

    雖然蘭翊舒一直都待在房間沒有出去,不過就隔著一扇門,外面發生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所以蘇心漓進來,看到坐在床上的蘭翊舒,他的眉頭是緊蹙著的,可不知怎麼的,蘇心漓一直懸著的心,卻好像安定了下來。她忽然意識到,只要身邊有蘭翊舒,她就會生出一種說不出的踏實感,然後一片紊亂只剩下空白的大腦,也跟著冷靜了下來。她看著蘭翊舒,微微一笑,然後吩咐身後緊隨著的幾個丫鬟將門窗全部關了起來,在看到林景的時候,她臉上的笑容凝住,本想斥責,不過林景已然發現蘭翊舒的存在了,嘴巴微張著,目瞪口呆的樣子,好半晌,有一種了然的神色看向了衣裳淩亂的水兒。蘇心漓明白,她肯定覺得,水兒沒有男女之別是受她的影響,不過現在,她沒有那些閒工夫解釋那麼多。

    「流雲水兒,你們馬上到大門去,就說我身體忽然不適,讓那些百姓離開。」

    這所有的一切,顯然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包括那只鳳凰。蘇心漓甚至懷疑,那只鳳凰是有人專門到落葉山莊的梧桐林捉來的,顯然,他們做的準備十分充分,蘇心漓十分肯定,外面那些百姓中,肯定混入了這次想要害她的人的人,煽風點火,不過他們冒險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蘇心漓到現在一無所知,在沒摸清對方的目的之前,蘇心漓覺得自己該以不變應萬變。

    「青藤流朱,你去找順天府尹的李大人,讓他馬上帶人過來。」

    蘇心漓說完,將象徵自己丞相身份的權杖給了流朱,然後她看了林景一眼,冷聲吩咐道:「這幾天,府裡會比較亂,你呆在屋子裡,哪裡也不要去。」

    蘇心漓吩咐完,流雲水兒還有青藤流朱她們各自去做蘇心漓吩咐的事情去了,林景看了看面色冷凝的蘇心漓,又看了眼她身後微蹙著眉頭的蘭翊舒,見水兒她們都離開了,這才跟著離開了屋子,還十分貼心的將他們的房門給關上了。

    林景剛離開,蘭翊舒就從床上站了起來,握住了蘇心漓緊握成拳的手,將她緊緊併攏的五指一點點撥開,她的手冰冰涼涼的,而且還出了層薄薄的汗,許是因為太過用力,掌心留著或深或淺的指甲印記,蘭翊舒一遍遍的撫摸著,模樣溫柔又心疼,然後伸手摟著她的背,將她帶入懷中,「不會有事的。」

    蘇心漓緊咬著唇,牙齒都在打顫,她沒有說話,只是靠在蘭翊舒的懷中,緊緊的緊緊的摟著他不肯放。好一會,她的情緒才稍稍穩定下來。

    「這次的事情,和顏司明脫不了幹係。」

    前院似乎很鬧騰,院子裡靜悄悄的都可以聽到從外面傳來的動靜,蘇心漓靜靜的靠在蘭翊舒的懷中,十分肯定的說道。

    因為對他的瞭解,她已經隱約猜出了他的目的,正因為如此,她才更加覺得不安心。

    「小姐,前來的百姓被幾個人煽動全部跪在了外面,說那鳳凰落于小姐屋頂,說小姐您是人中龍鳳,還說您是鳳凰轉世,一直在外面高呼千歲,奴婢怎麼勸他們,他們都不走。」

    千歲?那是只有皇室的人才享有的尊榮。

    沒一會,程鵬和雲氏等人也到了,眾人的面色都不好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看到蘭翊舒在蘇心漓的身邊坐著,微微吃了一驚,不過現在,他們已經顧不得那麼許多了,蘇心漓將晚上的事情大概與他們說了一遍,他們一聽,面色都不好了,和那些一心想將女兒往皇宮送的人不同,他們從未有過將蘇心漓嫁入皇室的想法,甚至相當排斥。

    雲氏看著蘇心漓那蒼白憔悴又瘦了好幾圈的小臉,心疼不已,將她摟在懷中道:「外婆的小心肝,別擔心,也不要害怕,天踏下來,有你外公舅舅和幾個哥哥頂著呢,不會有事的。」

    蘇心漓乖巧的靠在雲氏懷中,心情紊亂複雜的她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明明已經累到了極致,可蘇心漓卻怎麼都睡不著,被人捉來的那只鳳凰,到現在都還在她的屋頂停著沒有離開,也因此,蘇府有越來越多的人前來湊熱鬧,那場面,並不比之前難民聚集好多少,幸好有順天府尹的人在這邊守著維持秩序,倒也沒發生什麼事情。

    一夜無眠,第二日早朝,欽天監有人在朝堂上向文帝進言,說鳳凰突現,是因為有鳳女臨世,只有鳳女嫁入皇室,才能保琉璃太平。

    大殿之上,程鵬和文帝大怒,進言之人當場被判了死刑,不過鳳女之說卻因此傳遍了大街小巷,花朝節那日鳳凰臨空的事情再次被人想起,大家都說她是被蘇心漓的琴音引來的,因為她就是她的轉世,市井之上,大家都認定,蘇心漓就是鳳女,一時間,蘇心漓風頭更盛。這一說法出來,那些有女兒想要攀龍附鳳的大臣自然都十分羨慕蘇博然和蘇心漓,不過水兒流雲流朱等人卻為蘇心漓憂心不已,她們心知,蘇心漓不想入皇室,而她們的心裡,也早已經將蘭翊舒當成姑爺,所以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蘇心漓更恨卑劣的顏司明恨的要命。

    「果然是一箭雙雕兩全之美之策。」

    蘇心漓靠在床上,看著坐在床邊的蘭翊舒,冷哼了一聲。

    顏司明的目的相當明確,那就是拆散她和蘭翊舒,她只有兩個選擇,要不得罪文帝得罪皇室,那她必定就只有死路一條,定國公府也不落好,要不就只能捨棄蘭翊舒,或許,他想讓她嫁的不是皇子,而是文帝。蘭翊舒若對她真有心,必定會和文帝反目成仇,而六皇子則成為夾在中間的人,蘇心漓肯定,顏司明肯定也是發現了什麼。

    蘇心漓看著蘭翊舒冷凝的臉,忽而笑了,「蘭翊舒,你放心,我呢,是個言而有信的人,說了非你不嫁就非你不嫁,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他如願的。」

    什麼鳳女,什麼天命,這輩子,她要將自己的命運,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誰也別想操控,尤其是顏司明那混蛋。

    正當外面為蘇心漓該嫁給哪個皇子或者直接嫁給文帝鬧的沸沸揚揚的時候,當晚,蘇心漓忽然發高燒,第二日,便陷入了昏迷。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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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22:13:03 |只看該作者
第126章:重病守護,不離不棄

    幾乎只是在短短一天,京陵城所有稍有名氣的大夫全部都被請到了蘇府,但是一個個都束手無策,文帝也很快得知了蘇心漓『重病』的消息,命令宮中的禦醫到蘇府替蘇心漓診治,但包括劉培在內的所有的禦醫都找不出病因,可那些人又唯恐定國公府的人和文帝怪罪,便找了個藉口,說蘇心漓是勞累過度所致。一時間,蘇心漓是因為救治災民所有過度勞累才病倒的消息幾乎傳遍了大街小巷。

    對於蘇心漓患上重病一事,朝堂之上的文武大臣還有那些黎民百姓自然都不會懷疑,畢竟這個時候,只要蘇心漓好好的,那她將要嫁的就是皇室未來繼承皇位的皇子,未來的皇后,琉璃上下最最尊貴的女人,這樣的殊榮,誰不想要?至少,沒人會用這樣的方式抗拒。當然,也有人覺得此事太過蹊蹺,譬如說顏司明,一開始,他是無論如何都不相信的,所以他私下將那些替蘇心漓看病的禦醫都問遍了,可得到的都是同樣的結果,那就是蘇心漓患上了很奇怪的病。

    顏司明還是覺得不放心,擔心這其中有詐,便讓蘇妙雪親自前往。蘇妙雪自然是不願意的,她覺得顏司明之所以讓她前去探望蘇心漓是因為他關心蘇心漓,而且她聽很多人說發高燒身體忽冷忽熱是疫病的症狀,心裡十分害怕。不過顏司明正是需要用到她的時候,怎麼會允許她退縮,忤逆自己的意思,顏司明連哄帶騙,蘇妙雪最終妥協。

    蘇妙雪心裡雖然害怕,可又是興奮激動的,她想看看蘇心漓生病時痛苦不堪的樣子,在得知她得了重病的消息之後,她和方通房幾乎每日都在祈禱她早點死,最好燒成白癡,那樣的話,她就沒有機會成為王妃甚至是皇后了。什麼鳳女,分明就是一派胡言,更可笑的是,那些百姓居然還說要為她建廟祈福,她何德何能?可蘇妙雪心裡頭卻極為的渴望鳳女那個頭銜,那樣的話,她一定可以成為五皇子的正妃,總之,就算蘇心漓昏迷不醒,蘇妙雪還是嫉恨她嫉恨的要命。

    自蘇心漓重病的消息後,雲氏就搬出了定國公府,住進了蘇心漓的院子,整日照顧她,蘇妙雪並不是一個人來的,定國公府的幾個姨娘還有小姐都一起來了,她們剛進蘇心漓的院子,就感覺到了絲絲的涼氣,原來,下人們正將裝了滿滿冰塊的桶子往蘇心漓的屋子裡送,那冰塊上面還冒著白氣,顯然是剛從冰室裡面取出來的,蘇妙雪等人見了,自然又是一番嫉妒。建冰室的話,需要大量的銀子,所以除非是巨賈大富之家或者是有權有勢的大臣才能在炎熱的夏日享用,不過因為等級的限制,便是巨賈,也只能建小小冰室,而蘇心漓這一桶桶冰塊遠遠不斷的供應,顯然是大的冰室,這蘇府是皇上賞賜給她的,足見皇上的重視,她們如何能不嫉恨?不過轉念想到蘇心漓很快就要死了,她們心裡就都覺得平衡,終於,攔在她們前行路上最大的絆腳石,終於消失了。

    蘇妙雪等人剛進屋,就感覺到一陣有些刺骨的寒意,颼颼的,屋子裡守著的雲氏等人,身上都是披了外套的,饒是如此,躺在床上昏迷的蘇心漓還是不停的念著說熱,她原本白皙的臉燒的通紅,仿佛都是透明的一般,而那透明的紅,就好像是流動的血液,脖子那一片也是,就連手背都是通紅的,但是她的嘴唇卻是蒼白的,而且起了一層皮,看起來極為憔悴,就像是個病入膏肓的人。她渾身上下不停的冒汗,頭髮都濕了貼在臉上,許是因為難受,她的眉頭一直都是緊蹙著的,極為的不安分。幾個丫鬟,手上拿著包裹了冰塊的毛巾,貼在蘇心漓的額上臉上還有手上,正努力的替她降溫,雲氏則站在一旁,滿臉焦灼的看向蘇心漓,一雙眼睛佈滿了血絲。

    蘇妙雪蘇沐靈等人心中殘留著的不平衡在看到蘇心漓這樣子後也煙消雲散了,只覺得心裡舒服又暢快,忍不住都想要笑出聲來了,可一想到雲氏還有蘇府的丫鬟都在,便都強忍著,可臉上,卻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雲氏全部的心思都在蘇心漓身上,就算她們進來這麼久了,也都沒看她們一眼。

    「老夫人,姐姐現在怎麼樣了?」

    蘇沐靈一臉乖巧的模樣,擔憂的問道。雲氏看了她一眼,轉而看向了其他人,雖然蘇妙雪等人極力壓制,不過臉上的得意笑容卻怎麼都無法掩去,看的雲氏擔憂焦灼的心,越發的上火。

    「聽說都燒了好幾天了,若是高燒還不退的話,就算好了,怕這裡也會燒壞了啊。」

    蘇妙雪狀似擔憂的歎了口氣,可那口氣卻是怎麼都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雲氏大怒,揚手就想要教訓蘇妙雪,床上一直說熱的蘇心漓,又開始說冷,幾乎只是在瞬間,她原本通紅的臉一下變的和她嘴唇一樣的蒼白,沒有一絲絲的血色,而且,渾身都在發顫,牙齒也是,不停的打顫,雲氏看了蘇心漓一眼,急的都快哭了,忙命令道:「把冰塊都拿出去,快,準備被子,給小姐蓋上!」

    雲氏剛命令完,下人們將井然有序的將裝滿了冰塊的桶子抬了出去,然後五六床被子全部都裹在了蘇心漓身上,但她還是緊咬著唇,不停的說冷。蘇妙雪等人看著蘇心漓這排場,自然是又羨又妒,而同來的三姨娘則站在床尾,看著蘇心漓這樣子,雙手緊握成了拳頭,用一種極為複雜的沉痛目光看向蘇心漓,悲痛的壓抑著。

    等大家都將被子裹在蘇心漓身上的時候,雲氏冷眼看向了蘇妙雪等人,然後冷聲命令道:「流雲,水兒,將她們全部趕出去,然後告訴守在外面的百姓,就算這些人,是來咒駡小姐的!」

    這回,換蘇妙雪還有蘇淺月等人面色蒼白了。現在,蘇心漓在民間的聲望比世代守護琉璃百姓安寧的定國公府眾人還高,而且蘇心漓病倒了之後,皇上太后還有各宮的娘娘們都表示了關懷,各種名貴的藥材還有開光保平安的佛像玉佩全部都送到了蘇府,所有人都希望蘇心漓早點好的。當然,不是說沒人希望蘇心漓死或者說讓她一病不起,不過誰都不敢也不會將這種心思讓別人知道,不然的話,那就是惡毒心腸,那些得到過蘇心漓幫助的百姓知道了,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將她們給淹死了,蘇妙雪現在是五皇子的側妃了,但是蘇淺月蘇沐靈等人都還沒嫁的,這話要傳出去,她們的德行就受到了質疑,哪個高門大戶的人家還願意娶她們啊?

    「老夫人!」

    蘇淺月蘇沐靈還有何姨娘六姨娘她們齊齊叫了聲,目光滿是懇求,哀切的看向她,蘇淺月蘇沐靈愣了愣,轉而換上了一副乖巧的樣子,就要上前求情,雲氏看都沒看她們一眼,對一旁的丫鬟道:「趕她們出去,漓兒一日沒有醒來,她們就一日不准踏足這蘇府!」

    蘇妙雪原本也想央求雲氏手下留情的,不過見她態度如此堅定,不由惱火道:「老夫人,您是定國公夫人身份尊貴沒錯,但我可是皇子妃,你有什麼資格這樣對我?」

    蘇妙雪見軟的不行,便搬出自己的身份壓人,哪想到雲氏聽了之後,只是冷笑了一聲:「不過只是用了不要臉的手段成了側妃而已,我可是皇上欽封的一品誥命夫人,不要說你只是區區側妃了,便是正妃見了我,也沒資格拿身份壓人!」

    蘇妙雪還想再說什麼,雲氏還沒動手呢,一旁靜站著的三姨娘忽然給了蘇妙雪一巴掌:「還嫌丟臉丟的不夠嗎?你是五皇子的側妃沒錯,你相府的幾個妹妹都還沒嫁呢,還不快給我回去!」

    蘇妙雪捂著自己被打的臉,不敢置信的看向三姨娘,想要質問她怎麼敢這樣對自己,不過一想到那凝露膏,想到自己一心想要的嫡出身份,還是選擇了忍氣吞聲,而相府同來的其他兩個姨娘還有三個庶女因為三姨娘的幾句話,將今日的事情的全部責任都怪到了蘇妙雪的頭上,都覺得自己是被無辜牽累的。

    幾個人帶著滿心的怨氣不甘願的離開了蘇心漓的房間,還沒離開錦繡閣呢,落於蘇心漓房頂的鳳凰突然仰天啼鳴了一聲,那聲音清亮至極,蘇妙雪等人齊齊回頭仰望著那五彩的鳳凰,眼中閃過濃濃的怨恨,冷哼了一聲,一直被蘇府的下人送上了馬車,在流雲告訴候在門外的諸位百姓,說蘇妙雪等人是來湊熱鬧甚至是詛咒蘇心漓的時候,那些百姓頓時將對蘇心漓的關心轉化為對蘇妙雪等人的怨恨,一路回去,蘇妙雪她們的馬車沒少被人扔雞蛋爛菜葉,有些還朝他們扔石頭吐口水的。當然,相府也跟著遭殃了。

    蘇妙雪等人離開的當天晚上,蘇心漓的高燒非但沒有退下,而且臉上和身上還冒出了紅色的疹子,而諸多的太醫根據蘇心漓的症狀,判斷蘇心漓是得了天花,勞累了好幾日的雲氏在得知這個消息後,當場就昏倒了,而蘇心漓的院子,也因此被隔離了起來,之前伺候蘇心漓的那些丫鬟,在沒確定沒有被蘇心漓感染之前,不得隨意出門。經太醫院的太醫查實,蘇心漓府上並沒有任何人感染天花,包括一直近身照顧蘇心漓已經上了年紀的雲氏,都安然無恙。

    蘇心漓的書房內,程鵬,程紹偉還有程家的幾兄弟都在,一起的還有蘭翊舒,眾人的臉色都極為難看,一言不發的,情緒都十分的低沉,書房裡的氣氛仿佛都凝結了一般。

    「你們帶老夫人回去吧,我留下來守著漓兒。」

    程鵬等人聞言,看向蘭翊舒,沉痛的臉,露出了幾分驚詫之色。天花,極容易傳染,而且染上天花之後,活命的很少,周帝期間,就爆發過一次天花,當時死了兩萬多人。而且蘇心漓那樣子,他們都看過了,臉上都是紅色的疹子,他們看著自然是不嫌棄的,反而覺得心疼,只是蘭翊舒看到她那樣子--

    「蘭大哥,你和漓兒尚未定情,你照顧她的話,恐外面會有流言蜚語。」

    程子謙找了個相對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心意已決。」

    蘭翊舒的態度極為堅定,「這些日子以來,老夫人還有府裡的丫鬟一直都守在漓兒的身邊都沒有感染,我是習武之人,不會輕易被傳染的。」

    一直都蹙著眉頭的程昱凡想要說些什麼,程鵬深深的看了蘭翊舒一眼,長長的歎了口氣,「就依你的意思。」

    確定下了這件事情後,幾個人似乎都不想動,並沒有馬上離開書房,一個個看起來都無精打采的,尤其是程鵬,便是以前行軍打仗,他都不曾決鬥這樣累過。直到外面的人通傳,說皇上跟前的大公公李海福求見,眾人才站起來出去迎接,李海福帶來了大量的賞賜,見程鵬等人也在,代替文帝慰問了一番,表達了自己的關心,然後掐著喉嚨對蘭翊舒道:「蘭公子,皇上有急事宣您進宮。」

    「告訴皇上,我要留在這裡照顧右丞相,在右丞相沒康復之前,我哪兒都不去。」

    李海福聽了這話,再看蘭翊舒那淡然的神情,但是那雙眼睛流露出的卻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固執,他好說歹說了一番,但便是在這皇宮第一大太監面前,蘭翊舒依舊半點面子都不給,那高高在上的姿態,比起那些皇子而言,是有過之而不及。

    「蘭公子,您就不要為難奴才了。」

    李海福一臉犯難的樣子,都恨不得跪地上求蘭翊舒了。

    蘭翊舒只是淡淡的掃了李海福一眼,「若是用強的,你帶來的那些人未必是我的對手。」

    雙方正對峙的時候,賢妃娘娘跟前的宮女忽然來了,也是宣蘭翊舒進宮的,和李海福一樣,她的樣子也挺著急的,蘭翊舒沒有搭理他們,在眾人的目光下,直接進了蘇心漓的房間,李海福和芷蘭誰都攔不住。

    程鵬等人目送著蘭翊舒進蘇心漓的房間之後,用一種探究審視的目光看向了李海福和芷蘭,不過也只是片刻,因為李海福和芷蘭兩人各自回宮去了。

    據傳蘇心漓患上天花後的第三日,白馬寺的方丈明慧法師忽然站了出來,他說,蘇心漓所患並非天花,而是因為違抗了天命。天降水災,是為了懲罰那些貪婪的人類,但因為蘇心漓救了眾多百姓,惹來了天怒,而那鳳凰確實是祥瑞之兆,但是蘇心漓年紀尚輕無法承受如此貴氣,所以才會患病,昏迷不醒。

    明慧法師此話一出,不論是在市井還是朝堂都引起了軒然大波,第二日早朝,程鵬還有程家的其他男兒便向皇上請命,請求將蘇心漓院中的鳳凰重新送回到梧桐林。因為擔心再次惹來天災,程鵬此舉,自然引來了很多人的反對,不過市井那些得到蘇心漓幫助的人,尤其是那些外來的難民紛紛聚在東門向皇上請命,文帝准了程鵬的奏請。程鵬和程家還有眾多士兵之力,將落於蘇心漓屋頂的鳳凰送回了梧桐林,又過了三日,蘇心漓臉上紅疹子慢慢的消去,第四日一早,高燒退去,終於醒了過來。

    蘭翊舒一直都在蘇心漓的身邊守著,蘇心漓醒來,最先看到的自然就是蘭翊舒,他坐在床邊,微閉著眼睛,神色看起來有些倦怠,而且消瘦了不少,蘇心漓想要說話,才發覺自己的上下嘴唇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粘住貼一起了,喉嚨更是幹的快要裂開了一般,她不適的輕咳了一聲,雖然刻意放低了聲音,還是驚醒了蘭翊舒。

    「你醒了!」

    蘭翊舒定定的看向睜開眼睛的蘇心漓,驚喜的驚呼出聲,蘇心漓扯了扯嘴角,點了點頭,然後道:「水。」

    昏迷了許久,蘇心漓也許久沒說話了,再加上一直都在發高燒,嘴巴幹的都說不出話來了。蘭翊舒雖然細心,不過畢竟沒照顧過病人,蘇心漓剛醒來,他只顧著激動欣喜了,其他的事情都被他拋到腦後了,見蘇心漓說要喝水,才回過神來,轉身忙去給她倒水。

    蘇心漓一口氣喝了三杯水,她靠在床頭,深吸一口氣,這才有種活過來的感覺,不過因為昏睡了太久,渾身上下都酸痛的很。

    「蘭翊舒,你瘦了,好像--」

    蘇心漓將蘭翊舒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眼,然後笑道:「也醜了。」

    她話雖如此說,不過那雙還有些虛弱的眸子卻滿是溫柔和疼惜,蘭翊舒也不生氣,自從照顧蘇心漓後,他幾乎就呆在這屋子沒怎麼出去過,以前,他是每天必須沐浴,而且必定要將自己渾身上下收拾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但是現在,他哪裡有那個心思?雖然一早知道蘇心漓是因為藥物的作用才會如此,並不會出什麼事,可看著她難受的樣子,還是會覺得難受又心疼。

    「餓不餓?想要吃些什麼?」

    蘇心漓搖了搖頭,她現在肚子確實有些餓,但就是沒什麼胃口。

    「讓她們準備熱水,我想要沐浴。」

    蘭翊舒看著蘇心漓那虛弱的模樣,有些不贊同的搖了搖頭,「我讓青藤給你準備小米粥吧,你多少用一些,之後再讓她們伺候你沐浴更衣。」

    蘇心漓點了點頭,頭靠在床頭,打了個哈欠,繼續閉眼休息。

    青藤流朱流雲她們一聽說蘇心漓醒了,個個都十分的高興,一下全都到了蘇心漓的屋子。自蘇心漓被傳出得了天花之後,她這院子基本就沒幾個丫鬟踏進了,但是一直在蘇心漓身邊伺候的這幾個丫鬟都是在的,蘭翊舒能一直守在蘇心漓的身邊,不過像淨身這種事情他卻是不能做的,都是蘇心漓身邊的幾個丫鬟做的。

    蘭翊舒見流雲流朱幾個丫鬟進來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吩咐她們好生照顧蘇心漓,便讓水兒給自己準備熱水去了,比起蘇心漓來說,一直以來都十分愛惜自己形象的蘭翊舒覺得自己更需要沐浴更衣,然後整整儀容。

    蘇心漓用了些熱乎乎的小米粥之後,精神比起方才又好了一些,她喝粥的時候,幾個丫鬟就一直在她的耳邊嘀嘀咕咕說最近發生的事情,她溫柔的笑著,靜靜的聽著,沒有說話,用了米粥之後,便有流朱服侍去沐浴更衣,而青藤等人則打掃她的屋子。

    喝了茶,吃了粥,又泡了個熱水澡,換了身乾淨清爽的衣裳,蘇心漓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舒服了許多,不再像方才那般酸痛了,她站在回廊,看著碧藍的天空還有明媚燦爛的陽光,張開雙手,閉著眼睛,呼吸著新鮮清新的空氣,再次有一種獲得新生的感覺,她沐浴的時候,蘭翊舒去用了些糕點,這段時日,他見蘇心漓躺在床上,昏睡時眉頭都是擰著的,哪裡還有心情吃飯,現在她醒了,他也跟著松了口氣,只覺得他所有的一切,也跟著恢復了正常。

    蘭翊舒剛走出她的房間,就見她微閉著眼睛,一臉淺笑的站在陽光底下,因為她是背對著他站著的,所以只能看到她的側臉,比起以前,那張臉,時候更清瘦了,她原本就雪白的肌膚到現在,甚至染上了一絲沒有血色的蒼白,她纖細的手指,在陽光下,幾乎透明,就好像會隨著這明媚燦爛的陽光化為清風,消失了一般。這樣的想法才在蘭翊舒的腦海冒過,他已經快步走到了蘇心漓的身後,伸手擁住了她,微低著頭,將下巴靠在蘇心漓的肩上蹭了蹭,蘇心漓四下看了一眼,蘭翊舒笑著道:「你院子裡的這些人,誰不知道,這段時間你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蘭翊舒說完,低低的笑出了聲。

    蘇心漓扭頭,白了他一眼,驀地想到什麼,摸了摸自己的臉,忽然也跟著笑出了聲:「蘭翊舒,你不是有潔癖嗎?我之前那鬼樣子,你是怎麼忍受下去的啊?」

    蘇心漓一直都在昏迷,所以她自然是不知道那藥效後期發作時自己是什麼樣子的,不過她聽流雲和水兒她們說了,她臉上手上全都是紅色的疹子,而且那紅紅的點,還有白白的膿水,用流朱總結性的陳詞來說,就和當初蘇博然中了龍舌草的毒那鬼樣子差不多,蘇心漓單想想,心裡就覺得膈應的慌,大概,任何女人都希望自己在深愛的男人跟前和記憶中一直都是美麗動人的,就算是有醜的一面,也不會願意他看到。在服藥之前,蘇心漓自然是知道這藥性可能帶來的後果的,但是她沒料到,蘭翊舒會一直都陪在她的身邊。雖然因為她看到自己那醜樣子心裡有些不舒服不自在,但與此同時,她心裡湧現出的,更多的還是感動和欣慰。

    「我又不是沒見過你的醜樣子。」

    蘭翊舒將蘇心漓摟的更緊,言談舉止間,確實看不出任何介懷之處。

    「蘇心漓,不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是像現在這樣聰慧機智也好,還是像釀成悲劇的那個軟弱善良的蘇心漓也罷,只要你還是你,你是蘇心漓,是美是醜,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這次的事情,是我--」

    沒等蘭翊舒說完,蘇心漓就轉過身,用手擋住了他的嘴巴,然後搖了搖頭,她盯著蘭翊舒,晶亮的眸忽然佈滿了淚花,良久,她忽然道:「蘭翊舒,謝謝你這一次,我的選擇終究沒有錯。」

    回想起這幾個月來蘭翊舒為她所做的,蘇心漓心中總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半年前,在確定自己重生之後,她下定決心,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扭轉上輩子的悲慘命運,不單單是自己的,最重要的還是那些關愛她的親人,和蘭翊舒的相遇,還有與他的相知相戀相愛,在完全在蘇心漓的掌控之外。最開始的時候,她確實沒有想過依靠任何人,但是現在,她卻覺得,若是自己沒有蘭翊舒的話,似乎什麼都不行,單想想,很多事情都會覺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不知不覺間,他讓她產生的,並非只有信任,還有誰都取代不了的依賴。

    蘭翊舒盯著她良久,然後清俊的臉上也跟著有了笑意,他握住了蘇心漓捂住他嘴巴的手,放在嘴邊用力的親了幾下,蘇心漓怕癢,被他弄的笑出了聲,兩人嬉鬧了好一番,蘭翊舒才牽著她的手回到屋子裡,蘇心漓則乖巧的跟在身後,深情的看著他,一副幸福的小女人姿態。

    蘭翊舒領著蘇心漓回到房間後,將蘇心漓昏迷的這十多天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了她,比起青藤水兒流雲流朱她們的東一句西一句明顯偏向蘭翊舒的話,蘭翊舒說的,顯然邏輯和條理都更加的清晰。

    蘇心漓聽了,眉頭不由蹙了起來,她總覺得很奇怪,尤其是文帝在處理這件事情上的態度,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具體的,她又說不上來,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無所謂,最重要的是,現在,事情已經如她所願的那般解決了。暫時的話,她可以不用入宮,皇上似乎也沒有脅迫她嫁給哪個皇子的意思。

    「顏司明現在肯定氣瘋了,真是活該!」

    想到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所受的煎熬,還有雲氏等人對自己的擔憂,蘇心漓對顏司明的恨意,似乎更深了,蘇心漓咬牙切齒的提了句有關於顏司明的事情,便托著下巴,認真的看向了蘭翊舒,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長長的睫毛顫動,卻沒能掩飾住她眼底的疑惑,「蘭翊舒,皇上他對你好像格外的好。」

    蘇心漓越想越覺得是如此,蘭翊舒拒絕了謝雨薇並且將她隨身佩戴的護國靈玉踩碎了,這件事情發生了之後,就像是將一顆沙子投進了湖中,但是據她所知,不論是謝雨薇和長公主都想借此事脅迫蘭翊舒乖乖成為郡馬的,但是都沒有成功,後來長公主還鬧到了皇上那裡,之後,所有的事情都在文帝那裡終結了,蘭翊舒沒有受到任何的懲罰,甚至是一丁點的影響都沒有。還有,蘭翊舒並非皇子,卻可以自由出入皇宮,甚至還能在皇宮留夜,蘇心漓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要知道後宮之中,除了太監宮女這樣的下人,多數都是皇上的女人,她們一個個可正值芳華,蘭翊舒年紀輕輕長的也是一表人才,他就不擔心發生點什麼事情?文帝也太放心了吧。

    而且,她聽三哥提起過,文帝和蘭翊舒經常一起下棋,要知道,文帝向來有身為皇帝和父親的威嚴,對除了六皇子之外的皇子都很嚴厲,但就算他寵愛六皇子,也沒花時間陪伴他啊,蘇心漓越想越覺得這事情玄乎。

    「蘭翊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啊?」

    蘭翊舒看向蘇心漓,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外面忽然傳來雲氏焦灼又帶著興奮激動的顫抖聲音,「漓兒,外婆的小心肝!」

    蘇心漓聽到聲音,對著蘭翊舒笑了笑,「是外婆!」

    她站了起來,剛走到房門口,才看到雲氏出現在院門口,正快步朝著自己的方向跑,她走的極快,陽光下,她雲鬢間的白髮,有些刺眼,她的身後,則跟著程鵬還有程子風。

    雲氏目不轉睛的看著門口站著的蘇心漓,好半晌,直到程鵬等人都走到她身邊了,她才回過神來,上前就握住了蘇心漓的手,然後不滿道:「手怎麼這麼冰?」

    蘇心漓服用的那藥,雖然並沒有後遺症,但藥性卻極為兇猛,她畢竟大病了一場,在床上昏睡了十來日,身子自然還是極為虛弱的,掌心一直都在冒虛汗,蘇心漓搖了搖頭,雲氏牽著她的手進了屋,她讓蘇心漓先坐下,然後湊近她的臉,仔細認真的瞧了瞧,然後長長的籲了口氣,「還好。」

    蘇心漓摸了摸自己的臉,笑出了聲。一般得了天花的人,過後臉上會有一點點如麻子一樣的雀斑,會影響容貌,尤其,蘇心漓皮膚白皙,越發的顯眼。女子都是愛美的,而且雲氏心裡也希望蘇心漓一直都是美美的,不要有任何的瑕疵,現在見蘇心漓這樣子,終於松了口氣。

    比起蘇心漓來說,雲氏這段時日也不好過,以前,她是比較豐腴的,十來天的時間,就讓她瘦了好幾圈,臉上的肉明顯少了,蘇心漓看著她這樣子,自然心疼,又覺得愧疚不已。

    蘭翊舒見蘇心漓最敬重的兩個長輩來了,從桌子上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朝二人行了禮,雲氏和程鵬看了他一眼,都是極為滿意的。

    他們本就都十分的信任蘇心漓,也尊重她的選擇,對她的感情,也不準備橫加干涉太多,這麼時間以來,他們像個旁觀者一般,見蘇心漓和蘭翊舒經歷了那許多,都十分確定蘭翊舒對蘇心漓的真心,對他,就更加沒有什麼放不下了。身份家世,他們都不在意,最重要的是人品,還有一顆對漓兒不變的真心。如果說,這樣的男子,也會對他們的漓兒變心的話,那他們今後真的不知誰還能給漓兒幸福了?

    「你辛苦了。」

    程鵬輕輕的拍了拍蘭翊舒的肩膀,言行舉止間都透露出他對這個孫女婿的認同。

    蘭翊舒的態度極為的謙遜,進退也十分有禮,尤其對蘇心漓極為的體貼,便是程鵬和雲氏兩人火眼金星,將蘭翊舒當成外孫女婿來觀察,從他的身上,也挑不出一絲一毫的錯處來。總之,他們兩個是外公外婆看外孫,越看越覺得滿意。

    蘇心漓醒來,雲氏心中有種失而復得之喜,恨不得和她剛發燒那段時間一樣,整日都在她的身邊守著,讓蘇心漓別在出什麼事情才好,不過她也知道,蘇心漓才剛醒,正是需要休息靜養的時候,開明的雲氏覺得比起自己這老太婆,雲氏更希望蘭翊舒在她的身邊陪著,所以在確認了蘇心漓無礙之後,雲氏等人一人叮囑了蘭翊舒幾句便離開了。

    蘇心漓醒來的消息傳出去之後,京陵城中那些記掛于她的百姓自然是歡慶鼓舞,一時間,死寂的京陵城仿佛都熱鬧了起來。鳳凰捉走之後,蘇心漓便醒來了,之前明慧方丈的話得到了應驗,而所謂的鳳女之說,自然被粉碎,不過這並沒有影響蘇心漓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她的風頭,百姓對她的擁護和愛戴,遠超於一國之母的皇后。民間,關於蘇心漓的頌詞是漫天飛,而替她建廟的事情也得到了眾多百姓還有很多商賈的呼應,現在正尋了風水師傅選地方,只等這件事情的形勢明朗,他們就動工建廟。

    有人歡喜,自然就有人憂,相府的那些姨娘小姐在知道蘇心漓醒來的消息後,一個個都惋惜不已,尤其是蘇妙雪還有方靜怡蘇志明這一個個日夜都在期盼咒駡蘇心漓早點去死的人,這樣的結果,他們更是無法接受。蘇心漓沒醒之前,她們一個個每日都精神奕奕的,對未來充滿了盼頭,但是現在,個個都無精打采的,滿身怨恨。

    ------------

    「沒想到,她的命,居然這樣大。」

    蘇志明躬身站在顏司明跟前,面色鐵青,咬牙切齒,那雙眼睛迸射出的是完全不屬於十三歲少年的惡毒和不甘。

    他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原先,在知道蘇心漓得了重病的時候,蘇志明心頭是相當歡喜的,他是不希望蘇心漓和蘭翊舒雙宿雙飛,不希望她幸福,同時,她也不希望她入皇室,將來真的變成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大家都說她的情況不好,他和方靜怡還有蘇妙雪他們都認為,她會死的,都怪那個該死的老禿驢,如果不是他多事,說不定蘇心漓已經被那尊貴的鳳凰給克死了。

    「確實是命大。」

    比起蘇志明來說,顏司明的面色越發的難看,陰沉的厲害,一雙眼睛,恍若凝著狂風驟雨,黑不見底,凝著擔憂,他緊握成拳的雙手,也咯咯作響。

    「蘇志明,你這個姐姐,比誰都聰明,也比誰都狠。」

    對別人狠,不算什麼,能對自己狠得下心的人才是真的狠,這所有的一切,一環扣著一環,分明就是設計好的。

    蘇心漓,你就那麼愛蘭翊舒嗎?為了那樣一個男人,甚至甘願放棄所有女人都夢想著的尊貴之位,你越是如此,我越是不會讓你如願。

    蘇心漓在家好吃好喝的休養了幾日,恢復了許多,正當她準備去北區查看一下災民安置情況的事情,太后的宮中忽然來了人,宣召她入宮。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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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7 22:13:18 |只看該作者
第127章:有功之臣,賜婚太子?

    太后宣召,前來宣她的嬤嬤一直都在正廳候著,太后為表重視,同時也是關心她的病情,特命馬車停在蘇府門外接她進宮的,蘇心漓也不敢怠慢磨蹭,由幾個丫鬟伺候著換了衣裳,梳洗打扮了一番,便跟著嬤嬤一同進宮。

    蘇心漓剛出了蘇府,便有一大群的百姓圍了上來,向蘇心漓謝恩問安,對著他們,蘇心漓的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極為溫柔的笑意,一一回應著,直到太后身邊遣來的嬤嬤開了口催促,蘇心漓才與她一同上了馬車,那些百姓見她上了馬車,跪在地上,目送她離開。

    蘇心漓本想從前來的嬤嬤口中探聽一下太后宣自己進宮到底所為何事,不過那老嬤嬤卻是個極為古板的人,任是蘇心漓怎麼搭話,她就是滴水不漏,蘇心漓到現在還沒徹底恢復元氣了,而且呢,她也不是那種會拿自己的熱臉貼別人冷屁股的人,她寒暄了幾句之後,見那嬤嬤油鹽不進,便不再與她說話了,靠在馬車上,閉目養神。

    既來之,則安之。

    「參加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萬福金安,賢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蘇心漓一進慈寧宮,便跪在地上,向太后娘娘行了個正禮,她旁邊站著伺候著的賢妃,也沒有落下的。

    「快點起來。」

    太后的話剛說完,一直在太后身旁站著的賢妃已經走到了蘇心漓跟前,低著身子,親自將她扶了起來,太后招了招手,賢妃牽著蘇心漓的手到太后跟前。

    「讓哀家好好看看。」

    太后牽著蘇心漓的手,上看看,下看看,然後歎了口氣,「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在接手安置難民的事情之前,隨著水患一日日迫近,蘇心漓因為擔憂,消瘦了一些,自那日金殿之上,她受封為右相,一直到昏迷之前,她是日日奔波,就連喝茶休息的時間都沒有,那時候又消瘦了許多,一場大病後,她整個人的氣色越加不好了,那張小臉,蒼白的近乎透明,雖然這些日子燕窩雪蓮的吃著,蘭翊舒等人每日都守著讓她多吃,不過看著,蘇心漓還是沒什麼精神,憔悴又虛弱,這樣漂亮的小姑娘,因為黎民百姓消瘦,誰看著都會生出幾分憐愛。

    「食君之祿,分君之憂,這是微臣的本分,何來辛苦之說?」

    蘇心漓的聲音很輕,說話的口氣,沒有一點攜功而驕的意思,太后看著她不卑不亢,從容淡定的模樣,贊許的點了點頭,拉著她在自己的身邊坐下。

    「身體可好一些了?」

    「托太后娘娘和皇上的洪福,已經好多了。」

    蘇心漓相當的謙卑,至少,便是太后這樣心細眼尖的人也未能從她的身上挑出絲毫的錯處和不滿來。

    太后輕拍了拍蘇心漓的手,語重心長,「哪裡是你托了我們的洪福,這次水患的事情,若非有你,各地的暴亂哪裡能這麼快就平息下來?因為有你,琉璃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恢復安定,你是因琉璃百姓才生病的,漓兒啊,你可是琉璃的大功臣啊!」

    琉璃的大功臣,蘇心漓心下自然覺得自己是受之無愧的,上輩子因為這場水患,琉璃可是死了三四萬人,這還是登記在冊的,並不包括之後餓死的還有各地暴動造成的傷亡,不然的話,起碼有近十萬人死於何嘗災難,正是因為這場水患,泱泱琉璃開始走下坡路,讓虎視眈眈的大金趁虛而入,之後五年的戰役死傷更是無數,這場災難,直接間接造成了數十萬琉璃百姓的傷亡,這數字,一點也不誇張。但是現在,因為處理得當,練兵示威的大金至今沒有任何消息。想來,這場戰役暫時應該不會發生了,這次鎮壓各地的反抗勢力,皇上派的是定國公府的人,因為定國公府在民間的聲望頗高,而且在百姓中多是好評,再加上蘭翊舒之前命齊雲齊磊散發在各地的公告,所以雙方幾乎沒有交手,那些百姓就投降了,現在應該正與那些士兵一起,重建家園。

    蘇心漓不敢說托大說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功勞,但是一半她還是敢說的。雖然每一日都很累,但是蘇心漓心中是開心的,她知道,自己這輩子註定會背負上很多的殺孽,但是對於那些無辜的百姓,她心中還是希望他們能夠平安的,至少,她想盡全力,不讓那麼多的百姓經歷背井離鄉妻離子散的痛苦。

    不過她生病不是因為那些黎民百姓,而是逼不得已被顏司明那個混蛋給害的。這筆賬,她一定會慢慢和他清算的,他害她吃了這麼多苦,她怎麼可能就這樣算了?

    蘇心漓心中雖然這樣想,面上卻依舊是一副淡然的神情,至少,任誰都無法從她的臉上瞧出絲毫的自傲來,一副愧不敢當的樣子,極為的謙虛。

    太后見她這樣子,心中自然沒什麼可不滿意的,又賞賜了蘇心漓不少好東西,蘇心漓也不推脫,叩頭領旨謝恩。從頭到尾,蘇心漓都是一副淡淡然的樣子,仿佛什麼都無法掀起她心中的波瀾,太后想到蘇心漓這段時日以來的表現還有外面那些紛飛的流言以及後宮中的那些娘娘和她的那些孫兒們的殷勤,她再看一臉雲淡風輕的蘇心漓時,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絲忌憚,這個女孩兒,太聰慧了,也太守禮了,明明居功至偉,卻半點不居功,這樣的從容淡然,多少男子都不如,太后覺得自己根本就看不清,她不知道蘇心漓到底想要的是什麼,最讓太后疑惑不解的是,皇上對她的縱容和包容,之前的五品禦史便也就算了,現在,居然破例封她一個女子做了丞相。

    「漓兒立了這樣大的功勞,想要什麼賞賜?」

    太后臉上的笑容,讓人覺得極為親切,其實,她也是個慈愛的老人,和雲氏一樣,但是蘇心漓面對她的時候,心中卻會忍不住生出一絲隔閡和忌憚來,後宮之中,能爬上太后這個位置的,絕對不是簡單的角色,而且,蘇心漓知道,雖說太后一心禮佛,但是前朝的事情,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蘇心漓掙開太后的手,重新在她的跟前跪下,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皇上信任微臣,才將這次的事情全權交給微臣處理,微臣只是做了臣子該做的事情,不敢居功,而且皇上還封微臣做了右相,皇上,太后娘娘還有其他諸位娘娘皇子已經賞賜了微臣許多東西了,微臣感激涕零,已經心滿意足了。」

    太后見她如此,歎了口氣,親自站了起來,「你這孩子,怎麼又跪上了?若你外婆瞧見了,還以為我欺負你呢,你母親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拿你就當我自己的孫女似的,無須那些虛禮。哀家只是覺得,漓兒立了這樣大的功勞,需要賞也該賞,朝堂上,那麼多臣子,就只有你為皇上為琉璃分了憂,那是你該得的。你可有什麼願望?」

    當是孫女?但事實上並不是。

    蘇心漓抬眸,目光平和的看向太后,半晌,緩緩開口道:「惟願家人朋友,一生平安。」

    蘇心漓說這句話的時候,定定的看向了太后,淡然的神色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認真和偏執。

    雖然自己的話說的隱晦,但是蘇心漓知道,太后能明白她的意思。

    太后同樣盯著蘇心漓,半晌都沒有說話,良久,將她的手牽到自己的手中握住,關切的說道,「男女有別,女子,是不該牽扯參與到男人的事情中去的,你身為相府唯一的嫡女,定國公府的外孫女,又得皇上看重,是京陵城中身份最最尊貴的大家閨秀,應該為其他小姐樹立榜樣,在家中學好琴棋書畫,然後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平平安安的過完一生。」

    和蘇心漓之前的那句話一樣,太后的這句話,說的也極為隱晦,但是含義卻明顯不過,那就是敲打蘇心漓。

    對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來說,她現在的成績和功勞絕對是前無古人的,她這樣的高度,便是很多人奮鬥一輩子也難以企及,她現在在百姓的聲望,絲毫不會遜色於她身為定國公的外公,而且她又生的如此漂亮,尊貴如太后,也覺得老天爺對她實在是太過厚待了,尊貴的身份,傾城的容貌還有讓人佩服又忌憚的智慧,這樣的女子,似乎天生就是為皇家生的,但是她又是最不適合皇家的。

    太后的話剛說完,蘇心漓還沒回答呢,外面就有太監來報,說皇后娘娘求見,太后看了眼懷中的蘇心漓,緩緩道:「宣!」

    皇后李婉婉身著大紅色的宮裝,在兩個隨行宮女的陪同下,走到太后跟前,盈盈的行了禮,站著的賢妃娘娘朝著皇后行了禮,便是在太后身邊坐著的蘇心漓也站了起來,對著皇后行了禮,「給皇后娘娘請安。」

    皇后盈盈一笑,握住了蘇心漓的手,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眸中光亮閃爍,太后看了她一眼,命人給皇后還有蘇心漓和賢妃娘娘各自都賜了座。

    皇后在打量蘇心漓的時候,蘇心漓也在偷偷看她,溫婉大方,母儀天下,李婉婉身上有身為皇后這樣的優點,她是個極為溫柔的女人,這些年,後宮在她和皇貴妃的打點下,可謂是井井有條,而且一直以來,她和文帝也是相敬如賓。蘇心漓對皇后的印象並不差,不論是上輩子還是現在,雖然有些時候會覺得皇后可憐,但與此同時,她又是敬佩皇后的,她的一生,都是為了太子和李氏家族活著,或許,她從來沒有一刻是為自己活著的,如果,上輩子自己也像她這樣顧全大局的話,或許,就不會有那些悲劇。

    皇后她是個好女人,更是個好母親,從太子對誰都不冷不熱,但是對皇后卻親近敬重有加就可以看出來,可惜,就是因為她將顏司明當做替補的一個決定,她不但害了顏睿晟,還害了李氏一家。

    「蘇小姐出落的越發漂亮了。」

    李婉婉從一進來,視線就未從蘇心漓的身上移開過,帶著打量還有探究,或者還是審視,眾人閒聊了幾句,氣氛變的熱絡不少,皇后看向蘇心漓,忽然轉移了話題,「說起來,今年蘇小姐已經十三了吧,到了該定親的年紀了。」

    皇后說著,端起放在跟前的茶水,淺嘗了一口,緩緩的說道。蘇心漓挑了挑眉,心中對她的來意,已經猜了七七八八,她不由勾了勾唇,看這樣子,皇后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太后聞言,眉頭卻擰了起來,賢妃一直都含著溫和笑意的臉,似乎也變的不那麼好看了,皇后自是察覺到了,不過顯然,她並不準備就此放棄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微微一笑,繼續道:「太子今年已經二十了,到現在,身邊就只有個良娣,也是時候該娶個太子妃了。」

    皇后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角似有若無的往蘇心漓的方向瞟,意思已經是昭然若揭,她說話的語速極慢,口氣也相當的溫和,但是這絲毫不減她身為皇后的威嚴,她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到太后的跟前,躬身道:「太后娘娘與定國公老夫人的關係素來要好,臣妾想向太后娘娘討個旨意,請求皇后娘娘向蘇小姐賜給睿兒做太子妃。」

    身為母親的皇后,自然和每一個母親一樣,都恨不得將這世間最美好最珍貴的東西捧到兒子跟前,皇后並不例外,甚至於因為太子身體的緣故,她這樣的想法越發的迫切。縱觀京陵城上下,身份能與太子相配的女子沒有幾個,而蘇心漓便是其中之一。現在,蘇心漓在京陵城的風頭無人能出其右,在百姓中的聲望極高,若是她嫁給太子殿下,那這所有的一切,也會是太子的,而且,比起那些只有清譽的世家小姐來說,始終會在蘇心漓背後支撐著的定國公府擁有的是可以在任何時候都保住太子殿下皇位的實權,並且,蘇心漓足夠的聰明,她現在還是丞相,她的聰慧和手段完全可以輔佐太子,最最重要的是,身為母后的皇后能感覺到太子對蘇心漓的真心,那樣孤單的一個孩子,好不容易遇上自己喜歡的女子,皇后想要滿足他。總之,在皇后看來,蘇心漓符合她一切太子妃人選的要求。

    蘇心漓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意外,當太后聽到皇后的話看向蘇心漓的好時候,她還在悠閒的品茶,仿佛這所有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皇后!」

    太后並不是很滿意的看向皇后,重重的叫了一聲,皇后直接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臣妾嫁給皇上二十多年了,從來沒有請求過母后什麼事情,這次,就當我為了太子殿下求您。」

    蘇心漓沒料到,皇后會當著自己還有賢妃娘娘的面請求太后,太后目光深沉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皇后,揮了揮手,示意宮裡的下人全部退下,到最後只留下蘇心漓和賢妃二人。

    「漓兒,你覺得呢?」

    蘇心漓這放下自己手中拿著的杯盞,勾著唇,微微一笑,她不可能嫁給太子,而她心中同樣清楚,太后也不會讓她嫁給太子,不單單是太子,應該說皇室中的任何一個皇子都不可能。

    京陵城中身份最最尊貴的大家閨秀,名門小姐的典範,門當戶對的人家?偌大的京陵城,除了天子皇家,還有誰能配的上她的身份?但若是加入皇室,又怎麼可能平平安安的過完這一生?太后的這句話,本身就是矛盾的,她這樣說,就是告訴,她不允許她嫁入皇室。

    「微臣不願意!」

    蘇心漓站了起來,也在太后的跟前跪下,「微臣是相府的女兒,同時也是定國公府的外孫女,定國公府的女子,不能入宮,這是祖訓!」

    上輩子,她就是因為不聽外祖父外祖父還有舅舅哥哥們的勸告,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這輩子,她不可能再做那樣的蠢事了。

    蘇心漓的目光落在皇后和太后的身上,自然沒有察覺到,在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賢妃娘娘的手微微的頓了頓。

    「蘇心漓,你是嫌棄太子殿下嗎?」

    皇后見蘇心漓公然拒絕,饒是好脾氣,也不由惱火了起來。

    「沒有,太子殿下他,很好,比皇后娘娘認為的,還要好。」

    蘇心漓說的話,很慢,但是每個字,卻極為的堅定。其實,除了與蘭翊舒關係最要好的顏宸璽,撇開其他的因素,她最願意來往的,就是太子。

    他的性子,確實有些孤僻怪異,但是蘇心漓想,他的心,應該是比誰都要通透的,而且他和皇后一樣,有一顆為親人著想的心。

    「那你為什麼?」

    李婉婉聽蘇心漓這樣說,不快的問出了聲。

    「皇上也曾經問過微臣這樣的問題,微臣當時的回答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到現在,還是不變,微臣就很羨慕外祖父和外祖母那樣的感情。」

    皇后和太后似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蘇心漓,只聽到彭的一聲,一直靜坐在一旁的賢妃,她手上端著的茶杯,忽然摔在了地上,蘇心漓猛地轉過身,賢妃娘娘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正低著頭撿東西,不過蘇心漓還是在短短瞬間看清了她的臉,她的面色,透著股極為不正常的蒼白。

    「賢妃!」

    太后看著蹲在地上,親自撿碎片的賢妃,略有些詫異的叫了聲,顯然不明白一貫沉穩的賢妃為何會如此失態。

    「臣妾失態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恕罪。」

    蘇心漓盯著賢妃娘娘那張略有些慌張的臉,仔細將方才自己與太后還有皇后娘娘的話想了一遍,她實在想不出賢妃如此失態的緣由,難道說是因為自己那句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蘇大人,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可以說,這是每一個女子心中都盼著卻又盼不到的事情,甚至於,很多女子想都不敢有這樣的想法,更不要說當著琉璃最為尊貴的幾個女人的面,坦然自若毫不畏懼的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來。因為女子打從一出生,便被教導著三從四德,而她們的責任則是為夫家開枝散葉,而琉璃上下,這其中的異數,不過也只有定國公府一家而已,不過蘇心漓會這樣說,似乎也不奇怪,畢竟,她也算是定國公府的人。

    「皇后娘娘難道不想嗎?」

    皇后定定的看著蘇心漓,忽然,不說話了,而蘇心漓,嘴角則帶著淺淺的笑意,轉而看向了太后。

    不想嗎?怎麼可能不想呢?但凡是個女子,應該都會盼著蘇心漓所說的日子吧,皇后和太后都不例外。

    後宮佳麗三千,身為太后,皇后,他們的夫君是要被無數的女人分享的,她們的心中,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呢?

    一直以來,太后的心中,或者說琉璃沒一個女子的心中,應該都是羨慕雲氏的。羨慕她能嫁給定國公府這樣有權有勢的男子,被她一心一意的對待,便是她已經徹底的老成一盤黃花菜了,定國公府還是沒有納妾,甚至拈花惹草都沒有。

    「微臣只是說了自己想說的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當皇后的滋味,她已經品嘗過了,她不想,一個月乃至一年就只能見到自己的夫君幾回,每個晚上,陪伴自己的只有孤單寂寞,還有無盡的空虛。

    「微臣想要的一切,會自己努力爭取,微臣並不需要自己的夫君有多麼高的權勢地位,只要他一心一意待我,在我需要人陪的時候陪著我,便是尋常百姓,也沒有關係。」

    蘇心漓的口氣,極為的認真,那口氣,也嚴肅的很,沒有半分的玩笑。

    賢妃呆呆的看向蘇心漓,忽然想到蘭翊舒提起蘇心漓時那溫柔的神情,一不小心就割破了手,她痛呼了一聲,太后也跟著回過神來,忙招來宮女,替賢妃處理傷口。

    「蘇心漓,你好大的膽子!」

    蘇心漓勾著唇,對皇后微微一笑,「微臣也覺得,自己的膽子,很大。」

    「好了,皇后,既然蘇小姐不願意,你也不要勉強了,太子一表人才,身份又尊貴,你還愁他找不到你喜歡的太子妃嗎?」

    太后呵斥了一聲,制止了皇后想要說的話。皇后憤憤的瞪向蘇心漓,蘇心漓依舊是神情淡然的模樣,朝著她禮貌的點了點頭,那樣子,落在皇后眼中,更像是有恃無恐,她恍然意識到,自己是勉強不了蘇心漓的,更不應該勉強。因為她如果不是心甘情願嫁給太子的話,以她的手段,最後很有可能是和太子殿下玉石俱焚,到最後,只會讓旁人左手漁翁之利,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皇后忽然想起自己來慈寧宮前,太子特意派他的大太監前來坤寧宮,就為了給她帶一句話,他說,「母后,不要為難她。」

    皇后當然知道,娶了蘇心漓可以帶來莫大的好處,但是以皇兒現在的身體,他對蘇心漓又是有感情的,再加上蘇心漓的手段,同時會釀成不受控制的嚴重後果。皇后不是傻子,在來慈寧宮之前,她將所有的一切,都想的很清楚,但是她的皇兒,從小到大,第一次喜歡上的女子,她希望他可以擁有,不計一切後果的想要替他得到,所以她才會來,放下皇后之尊,請求太后賜婚,沒想到最後還是這樣的結果,皇后越想越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兒子。

    「臣妾明白。」

    皇后站了起來,「臣妾還有事,先告退了。」

    太后微閉著眼,點了點頭,皇后臨走前,深深的看了還跪在地上的蘇心漓一眼,轉身離開。

    皇后李婉婉離開之後,便只剩下蘇心漓和太后二人,太后沒有開口讓蘇心漓起來,蘇心漓就一言不發,在地上跪著。

    「漓兒。」

    太后看著跪在地上的蘇心漓,良久,緩緩的開了口。

    「微臣在。」

    蘇心漓抬頭,剛好見太后對她招了招手,站了起來,然後牽起了太后朝她遞過去的手。

    「你果真是個玲瓏聰慧的孩子,沒有讓哀家失望。若定國公府安分守己,哀家在一日,便會想法護他們一日周全。」

    這是太后,對蘇心漓的獎賞,這樣的承諾,是蘇心漓,一心想要的獎賞。

    蘇心漓聞言,抬頭,那雙看向太后的媚眼兒亮光閃爍,忽而,她蒼白的臉上,綻放出了濃濃的笑意,天真又明媚,「臣女多謝太后!」

    她說話的口氣,輕快又欣喜,發自內心的開心,太后也不由被她的笑容感染,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握住她的手,輕輕的拍了拍,「仙兒她好福氣,有這樣一個外孫女。你是個好孩子,沒有辜負你外公外婆對你的疼愛。」

    一心一意待她的夫君,孝順又有能力的兒子孫子,還有一個願意為了他們甘願拋棄滔天富貴的外孫女,這不是福氣是什麼?對於已經看慣了為了權勢相互傾軋甚至是自相殘殺的太后來說,蘇心漓這樣的真心無疑是讓人覺得溫暖的。

    蘇心漓只是笑笑,沒有說話。不是沒有辜負過的,因為曾經她的不懂事辜負的太深,現在,只是,不敢了,也不願了。

    彼此達成了默契之後,太后和蘇心漓之間的相處顯然輕鬆愉快了許多,太后留蘇心漓一起用了午膳,直到申時才讓人送她回去。蘇心漓都到東華門坐上馬車了,太子顏睿晟跟前的大太監忽然說太子殿下召見她,蘇心漓聞言,心中自然是不願意的,她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才休息調養了幾日,身體還是虛弱不適的,今日進宮已經夠折騰了,現在都坐上馬車準備回去了,太子殿下又來找,他就不能在她沒出宮之前找她嗎?蘇心漓心中不滿的想道,不過當著康大海,面上卻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不耐。

    「好,我這就隨你去見他。」

    康大海見蘇心漓要下馬車,上前攔著說道:「丞相大人不用下馬車。」

    蘇心漓重新坐回了馬車,看向康大海,康大海笑著說道:「太子殿下知道右相大人身子不適,不宜奔波,所以約在半月酒樓見面,奴才在這,是專門等候丞相大人的。」

    從皇宮回相府,剛好是要經過半月酒樓的。

    這顏睿晟,還算善解人意。

    蘇心漓微微一笑,「那就煩請康公公帶路了。」

    蘇心漓說完,讓流雲放下了簾子。

    今日在慈寧宮發生的事情,顏睿晟他知道了嗎?他這個時候找自己,會是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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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你,嫁給我吧

    入夜時分,半月酒樓一如蘇心漓上次來時那般,十分的熱鬧,尤其是月湖雕欄畫舫,那彈唱還有歡呼的聲音依舊,便是坐在三樓,都嫩感覺到那份喧囂。那裡的人,依舊醉生夢死,紙醉金迷,絲毫沒有受到這次水患的影響。

    顏睿晟雖然和蘇心漓約在了這個地方見面,不過他倒是沒有擺太子的架子,像長公主那樣大方出手包下整個酒樓,所以半月酒樓還是如往經營的。蘇心漓近來在京陵城的風頭太盛,一樓大堂那麼多的人,她自然不可能大喇喇的進去,如若不然的話,便是不造成混亂,還是會引起轟動的,所以蘇心漓進去的時候,蒙上了面紗。流雲水兒兩個丫鬟本來是要隨行的,不過康大海卻說太子殿下只見蘇心漓一人,蘇心漓自然不會明目張膽的違抗顏睿晟的命令,最後就只有蘇心漓一人在康大海的帶領下上了樓,不過臨行前,蘇心漓卻向水兒遞了個眼神。

    蘇心漓才從皇宮見了太后出來,衣裳並沒有換,著裝和打扮都極為正式,一看就很華麗,她蒙著面紗進去,頃刻間就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對於這樣的場面,蘇心漓早就已經淡定了,神色未變,面色極為淡然的上了三樓。

    康大海引著蘇心漓到了三樓的雅間後,便在門口候著,蘇心漓進屋,就看到顏睿晟身著玄色的華麗長袍,坐在靠半月湖的窗邊,一貫嚴厲的他此刻嘴角微微的上揚著,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他的背,看起來又瘦又窄,像極了個弱不禁風的少年,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身,看向蘇心漓,蘇心漓對著他微微一笑,顏睿晟先是愣了愣,而後也笑,蘇心漓勾著唇,朝著他盈盈的行了禮。

    她抬頭看向顏睿晟,他那張英俊的臉,很瘦很瘦,兩邊的臉頰和眼窩都凹陷了進去,不過那雙沒有情緒的眼睛卻極為有神,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眼波含著笑意,整張臉看起來都有了生氣。每每看到顏睿晟,蘇心漓總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他們都被顏司明欺騙傷害過,她是被蒙在鼓裡,而顏睿晟,是知當做不知。

    蘇心漓行了禮,朝著顏睿晟的方向走去,在他的對面坐下,然後與他一起,看向外面那些嬉鬧的人群。

    「你看他們,多自由快活!」

    顏睿晟說這句話的時候,看向那些人的眼神是發亮的,說話的口氣還有神色都是滿滿的欣羨。蘇心漓用眼角瞥了顏睿晟一眼,心中對他越發的同情,其實,他也可是個可憐的人,太子殿下又如何?天下間的人都羨慕他的權勢,包括他的那些兄弟,但是誰又能明白他的苦痛呢?或許,他更願意像個普通人那樣生活吧,如果他知道,自己偏幫顏司明的結果是皇后還有李氏一族的慘死,他若是死,也不會瞑目吧,更會懊惱悔恨吧,就像自己一樣。

    蘇心漓收回自己落在窗外的視線,看向了顏睿晟,因為生病,常年都吃藥,他的身上有一股濃濃的草藥味,但是並不難聞。他的身體,除了比常人瘦一些,好像還特別容易犯困,所以和她這有特權的右相一樣,都經常不去上早朝,不過到底是什麼病,這樣斷斷續續的都拖了十多年了?

    「殿下羨慕他們的自由快活,他們呢,則羨慕殿下的權勢地位。」

    蘇心漓淡淡一笑,從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就像顏司明那個賤人,上輩子,自己傾盡一切幫他,他半點不知道感恩,私底下和蘇妙雪勾搭,還對她的家人趕盡殺絕,這輩子,她親手設計將蘇妙雪送給他,他反而處處嫌棄,多次糾纏著,就為了讓她成為他的側妃。

    蘇心漓笑著,起身,給顏睿晟斟了茶,動作優雅,然後端著茶水,重新看向窗外。花船上,都是些年輕貌美的女子,邊彈奏曲子邊腸子,另外一邊的橋廊上,有年輕俊逸的男子,也有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還有鬚髮花白的老人,他們盯著那些美人,色眯眯的笑著,那眸中,似只有對美色的追求。

    「其實,彼此有什麼可羨慕的呢?世間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沒有誰是可以一帆風順的,與其羨慕別人,還不如珍惜所有,雖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事實上,自己所能擁有的,才是最珍貴的。」

    蘇心漓的口氣,相當的平靜,顏睿晟聽她說話,也收回了自己落在別處的視線,扭頭一臉認真的看向蘇心漓。

    蘇心漓朝著半月湖的方向怒了努嘴,「他們那些人,有什麼可讓殿下羨慕的呢?健康的身體?誰知道他們的身體是不是已經被掏空了?現在,水患是已經過去了,但多少人妻離子散流離失所,琉璃上下,一片的陰霾,便是這些人沒有憂國憂民的心,但現在這種狀況,若還有一點良知,如何還有心情尋歡作樂?他們雖然活著,可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自由快活--」蘇心漓冷哼了一聲,「人不可能只為自己縱樂而活,每個人天生都帶著使命和責任,這樣只顧著自己的自由快樂,不要也罷,他們是尋常百姓尚且如此,更不要說殿下了。」

    其實,很多時候,蘇心漓都會覺得累,她並不喜歡這種你爭我鬥,爾虞我詐的生活,但生活就是如此,不是你想要就會給,往往給的都是你不想要的,而且,她既然重生了,斷然沒有讓自己這輩子也白活的道理。

    顏睿晟定定的看向蘇心漓,他喜歡和她呆在一塊,尤其喜歡和她聊天,每次和她說話,總會讓他覺得豁然開朗,心情舒暢,這個才十三歲的女子,有別人沒有的豁達,或者說隨遇而安。他看向蘇心漓,總覺得那巴掌大的臉,尤其是那雙眼睛,有一種說不出的睿智,那是會讓人心生迷戀的清光。

    就算她如是說,可顏睿晟還是克制不住自己對那些人的羨慕,如果他能有健康的身體,那他也能有勇氣去追逐自己想要的。

    「你也有嗎?」

    顏睿晟單手端著茶杯,一雙眼睛盯著蘇心漓,認真的看向她問道。

    蘇心漓點了點頭,「當然。」

    不過是什麼,她卻沒有說。太后等人的承諾會讓她有所心安,但除了自己,她最相信的,唯有蘭翊舒一人。

    蘇心漓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命人上菜,因為用餐的就只有她和顏睿晟兩個人,蘇心漓就只點了四個菜,「委屈太子殿下了。」

    顏睿晟笑著,搖了搖頭,「現在替百姓重建家園,正是需要銀子的時候,蘇小姐心系百姓,實在是讓人佩服。」

    對於這樣略有些恭維的話,蘇心漓只是微微一笑,因為她確實覺得滿桌子菜太過奢侈,與其那樣浪費,還不如節省下銀子。這半月酒樓可是名滿京陵城的大酒樓,這裡一頓稍豐盛的膳食可以抵的上普通人家半年的糧食。

    蘇心漓微微的笑著,沒一會,就有人將蘇心漓和顏睿晟點的菜送了上來。顏睿晟的身體,是不怎麼能喝酒的,蘇心漓會喝酒,不過她可不準備讓顏睿晟知道這些事情,兩個人便以茶代酒,顏睿晟怎麼都不說,蘇心漓也就不問,兩個人倒是極為默契。

    「蘇心漓,你的責任和義務,是定國公府嗎?」

    兩人正聊著不找邊際的話題的時候,顏睿晟忽然開口問道,蘇心漓猶豫了片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莞爾笑道:「太子殿下說是,那便是吧。」

    蘇心漓並不奇怪,顏睿晟會這樣問,因為只要稍長點心的人都能看出來,她與定國公府的人更為親近。這次水患,雖然所有的大臣與她而言,都是起著協助的作用,但是定國公府卻是贏得了讚譽的,因為在她還沒向皇上提出治理水患的措施之前,定國公府當著所有百姓的面送來了大量的糧食和衣物,而且朝堂上,除了她之外,他是第一個帶頭捐助的,這些事情傳出去,百姓多少會記著他們的恩情,至於其他的人,估計都沒幾個人知道。而且她與蘇博然的關係,有眼睛的,估計都能看出來不怎麼好。

    「你如此說,那我就當自己說中了。」

    顏睿晟盯著蘇心漓,猶豫了片刻,忽然問道,有一種近乎偏執的請求和迫切:「蘇心漓,你嫁給我吧。」

    蘇心漓聞言,整個人有些愣住了,她知道,顏睿晟將她找來這個地方,絕對不可能只是為了簡單的寒暄幾句,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但是她卻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就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屋子,越發的安靜,窗外半月湖的那些喧囂熱鬧仿佛都被自動遮罩了一般,蘇心漓沉默著,用一種極為古怪的神色看向顏睿晟,對自己的容貌,蘇心漓還是很有信心的,但是要說顏睿晟說出這樣的話是因為喜歡她,蘇心漓是絕對不會也不敢相信,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就想到了自己身上的利用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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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攝政之權,父女爭執

    「太子殿下是在與我玩笑嗎?」

    蘇心漓企圖想要蒙混過關,想到今日皇后去慈寧宮請求太后賜婚一事,現在看來,顏睿晟應該也是知情的。

    「你知道,我不是。」

    顏睿晟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兩個人,桌上的四個菜,都沒怎麼動。

    蘇心漓忽然想到自己和蘇志明的慶功宴上,太子當著眾人命人給自己送的正妃的鳳冠和嫁衣,這件事情,在當時也是引起一定的轟動的,市井的百姓是議論紛紛,尤其是她無意摔鳳冠一事,很多百姓都說她太過清高,太子寬容,她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那個心思呢?她知道他在試探,她也認為自己做的回答足夠明顯了,既然顏睿晟知道皇后去了慈寧宮,那結果,他心中應該也是了然有數的,既如此,他又為何再問呢?雖然頂著一張禍國殃民的臉,但許是因為上輩子的經歷,在感情的事情上,蘇心漓從來都不是那麼自信的。

    「我以為,太子殿下應該知道我的回答了。」

    「因為蘭翊舒?」顏睿晟忽而輕笑出聲:「你不是想守護定國公府嗎?太子妃之尊,不是更方便你行事嗎?」

    蘇心漓也笑,但比起最初進來的時候,她的笑意冷了許多,並且不達眼底,「太子妃之位,確實是很大的誘惑。」她抿著唇,似笑非笑,「但是太子殿下聽說過一句話嗎?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彈弓藏。」

    蘇心漓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分外的認真。太子妃之位,於她而言,確實是很大的誘惑,如果沒有蘭翊舒的話,蘇心漓想,自己或許真的會很認真的考慮。顏司明是在太子殿下手下辦事的,她若成了太子妃,便能事事防著他,讓他沒有機會再打著太子的名義辦事,而且也方便她將顏司明整的一無所有,另外的話,她若是一心扶持太子,只要顏睿晟暫時不死,等他坐上皇位,她成為皇后,如果她不像上輩子那樣愚蠢的話,或許所有的結局也可以改寫。但因為有了蘭翊舒,這些,就從來不在蘇心漓的考慮範圍內了。

    「從琉璃建國到現在,已有兩百多年,定國公府也在琉璃有兩百多年了,他的影響力超過琉璃任何一個世家大族,並且,掌握的是實權。」這是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否認的事實,尤其是皇室的人,關於這一點,他們心中更是清楚。

    「我的父親,是當朝的左丞相,而我,因為這次水患,也成了右相,並且在民間享有極高威望。太子殿下,你該是知道我的能力和手段的,就不擔心外戚專權,江山易性嗎?」

    蘇心漓的話,問的相當直接。她心中清楚的很,現在後宮的諸位娘娘為了自己的娘家還有兒子,當然一心希望她成為她們的兒媳婦了,但是站在全域的皇上和太后就未必了,皇上的心思,目前她還不知道,但是太后的態度卻相當的明顯,她並不希望她嫁給太子。皇后確實賢慧,李家的勢力在朝堂之上也是盤根錯節,但還是不能夠和手握琉璃兵權的定國公府相比,而且皇后的手段,也未必比她厲害,他們一系,根本就沒有能制住她的人。

    對於蘇心漓說的話,顏睿晟並沒有太大的吃驚詫異,他只是定定的看向她,目光悠然,蘇心漓的面色也極為的平靜,由著他打量。好半晌,顏睿晟他忽然伸手,原是想要替蘇心漓整理被夜風吹亂的髮絲,蘇心漓見他的手朝著自己湊過來,極為自然的扭過頭去避開,顏睿晟收回自己的手,面色並不尷尬,不過那雙眼睛,眼底卻凝著落寞,他身子後仰,向後靠在椅子上,眼睛也從蘇心漓的身上移開,看向了外面,淡淡的開口道:「蘇大人果然思慮周全,不過如果我說,對這些,我根本就不在意呢?」

    蘇心漓一驚,身為太子的顏睿晟會如此回答自己。轉念一想,顏睿晟這人的脾氣本來就怪異的很,根本就沒幾個人摸的透,更加不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麼。

    「我允諾你,正妃之位,你也知道,我的身體,是不可能處理政事的,而你雖為女子,卻很聰慧又有本事,你可以接替顏司明,接手我手上所有的事情,包括處理父皇讓我處理的奏摺,如果將來我可以成為皇帝,我會將所有的政務交給你處理,若我死了,我們的孩子登基為帝,他若年幼,你便和定國公府一起,協助他攝政,到時候,又有誰可以對定國公功府的人不利呢?」

    「太子殿下!」

    蘇心漓瞪大著眼睛,詫異的看向顏睿晟,驚呼了一聲,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不過蘇心漓承認,他說的這些,與她而言,確實有很大的誘惑力。如果她嫁的是顏睿晟,肯定會千方百計扶持他的,保住他的太子之位,讓他可以登基為帝,並且,也會想法子醫好他的身體。

    「你這麼聰明,其實你心中知道,父皇心中中意的皇位繼承人的人選,其實並不是我。」

    蘇心漓看向顏睿晟的眼睛瞪的更大,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她有些後悔,自己就該推脫身子不適,然後根本就不該來。這些話,根本就不是她該聽的,她並不準備和顏睿晟有太深的牽扯,所以這些話,她根本就不想聽,不過現在,聽不聽已經不是她自己可以做主的了。

    太子之位,自是尊崇無比,但同樣兇險無比,皇上不中意顏睿晟,卻將他扶持成太子,很有可能就是為了保護他心中真正中意的皇位人選。如果,顏睿晟不是太子,有皇后和李家的保護,想來,他的生活,是可以平靜簡單許多的,至少,三皇子一黨不會視他為仇敵,便是連顏司明都對他虎視眈眈,是皇上親手將他推向了風口浪尖,讓他和其他兒子自相殘殺,同樣都是兒子,皇上確實太過偏心了。不過皇上的這心思,李家還有皇后都未必知道,不然的話,朝堂之上,如何能如此平靜?

    蘇心漓同情的看了太子一眼,心中歎了口氣,其實有些時候,人笨一些,日子過的糊塗一些,也沒什麼不好,皇上此舉,顏睿晟心中應該是很痛心的吧,他孤僻怪異的性格,他的叛逆,不過是為了文帝的一種無聲的反抗,他之所以甘願默默忍受一切,很大一部分是為了皇后吧,蘇心漓覺得,顏睿晟真的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太后不願我嫁入皇室,皇上中意的皇子又不是你,他們又怎會同意我嫁給殿下呢?」

    蘇心漓心中清楚,顏睿晟既然開了這個口,那就表明,只要自己點頭同意,一切的問題,他都可以解決,但是蘇心漓不願意,她承認,當顏睿晟說讓她與定國公府的人聯合攝政的時候,她確實覺得無比心動,她是想護外公他們一家平安,還有顧大哥,但是她同樣不願意辜負蘭翊舒。

    蘇心漓見顏睿晟開口,搶先一步,繼續道:「殿下,其實,我沒有那麼大的野心,而且,定國公府世代忠良,一直守護著琉璃,我不想他們因為我這不孝女背負上駡名。」

    蘇心漓的態度,一如既往的明確。

    「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

    蘇心漓雖然沒有直接說不,不過這態度,分明就是拒絕顏睿晟了。現在,外公外婆還有顧大哥他們都知道她心悅的是蘭翊舒,她若嫁給顏睿晟,他們心中必定會替她難受,而且文帝他也勢必會對定國公府更加的忌憚,對她生出許多不滿。

    「我想找的是一個真心愛我的男子。」

    顏睿晟看向蘇心漓,好幾次張了張口,良久,在心中長長的歎了口氣,他的臉上,也恢復最初生人勿進的冷然神色,一副疲倦的樣子,緩緩道:「蘇心漓,我很欣賞你,比起顏司明來說,我也更加信任你。」

    蘇心漓臉上始終保持著淡淡的笑意,看向窗外喧嘩熱鬧的世界,眼角卻是瞥向顏睿晟的,「只要太子殿下不會為難我的家人,我是不會與殿下為敵的,如若將來出了什麼事情,我也會盡全力,護皇后和李家周全的。」

    雖然她和顏睿晟相處的時間不長,不過他能感覺到,他是個心思通透待人也極為真誠的人,而且,他幫了自己好幾回,也從來都沒有害過自己,她是個知恩就會報的人,單憑著這幾點,她就不會對皇后還有李家眾人不利。

    蘇心漓說完這句話之後,兩個人都托著下巴看向了窗外,很久都沒有說話。

    「蘇大人,可一定要說話算話。」

    顏睿晟忽然扭頭,看向了托著下巴看著窗外的蘇心漓,窗外的煙火迸射,那張臉,在剎那間極致的光亮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光滑,尤其是那雙眼睛,仿若世間沒有的一切都鑲嵌其中。顏睿晟很想說讓她回去再慎重考慮一番,可那樣的話,他終究還是沒說出口,只餘下一抹苦笑,原來那種心動的感情,真的可以讓人死纏爛打,想要糾纏不清。

    蘇心漓也收回了視線,看向顏睿晟,臉上的笑意更濃,「若是殿下也無心那個位置的話,又何必如此委曲求全呢?激流勇退,何嘗不是明哲保身之道?太子殿下,您不是那種會願意手足相殘的人。」

    兩個人似是心照不宣,都沒有再說些什麼,顏睿晟沒有說離開,蘇心漓就一直在屋子裡陪著他。顏睿晟的身體極為的不好,除了虛弱外,還極為容易犯困,兩人就一會的功夫沒說話,顏睿晟就漸漸睡過去了。

    現在已經是夏末了,又因為雨季延綿,天氣比起往年涼快了許多,再加上是在湖邊,夜裡有風,蘇心漓坐著,都覺得有些涼意,她看了顏睿晟一眼,小心的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就看到背對著門口躬身站著的康大海,康大海也聽到了動靜,轉過身,見是蘇心漓,極為恭敬的行了禮,蘇心漓點了點頭,「你下去給殿下拿件外衣上來。」

    康大海聞言,快步就下去取了,沒一會就上來了,蘇心漓接過他手上的衣裳,「你去用點吃的東西吧。」

    康大海聞言,抬頭偷偷看了蘇心漓一眼,蘇心漓背對著光站著,一半的臉在光亮中,另外一半沉在黑暗中,那張清冷的臉,此刻在康大海眼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柔和,那雙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眼睛,也透著股溫柔,他並不是很放心的看了屋子一眼,蘇心漓笑著柔聲道:「太子殿下睡著了,一時半會應該醒不了。」

    康大海躬著身子,點頭應了聲是,小跑著離開了,蘇心漓也進了屋,看著靠在椅子上就睡過去的顏睿晟,那雙溫柔的眼睛,藏著同情,她放輕了步子,走到顏睿晟跟前,將康大海取來的衣裳蓋在他的身上,然後重新在原來的位置坐著。

    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當成工具一般利用,敬愛父親的為人子女,哪個能接受的了?她明白顏睿晟的心情,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同情。顏睿晟不是顏司明,謀害手足,相煎太急這種事情,他必定是不願做的,如果他不是太子的話,或許,他,李家,還有皇后,都可以避開這些紛爭,但是偏偏,他的親生父親,推他走上了這條他不願意走的路,有一種比蘇博然更加殘忍的方式。

    如果上輩子,當上皇帝的是他而並非顏司明的話,或許外公一家,就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了吧。

    比起顏睿晟來說,她應該是幸運的。人生,可以重新來過,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改寫,她不但有健康的身體,而且還意外的得到了一個真心待他的愛人。

    顏睿晟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亥時的,桌上的菜,已經全部涼了,半月湖另外一邊的風月樓,已經安靜了許多,蘇心漓一直都看著外面發呆,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她轉過身的時候,靠在椅子上睡過去的顏睿晟已經醒過來了,他正看著自己,轉身的時候,兩人的視線,剛好相對,顏睿晟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有太多,她無法讀懂的情緒,蘇心漓心中一凜,有什麼念頭快速從腦海中閃過,她吃了一驚,卻沒有將那份詫異還有不該有的情緒想法表露在臉上。

    「太子殿下醒了。」她禮貌的笑著,笑容清冷,無形之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距離感,顏睿晟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蘇心漓,他也不想睡過去的,不過近來,這身體是越來越容易疲倦了,極容易犯困,什麼事情都處理不了。

    「辛苦蘇大人了。」

    蘇心漓的病,也才剛好呢,這時候,還是應該好生調養的,但他明顯睡過頭了。

    蘇心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顏睿晟跟前,再次福了福身,「時辰不早了,微臣也該回去了,太子殿下也早些回去吧,莫要讓皇后娘娘為了您憂心才好。」

    蘇心漓起身,叫了聲康公公,馬上康大海就推門從外面走了進來,向顏睿晟和蘇心漓二人行了禮。

    「康公公,我該回府了,你服侍殿下回去吧。」

    蘇心漓說完,看了顏睿晟一眼,轉身離開。顏睿晟目送著她的背影離開,直到看不到她的人影,這才將自己身上披著的衣裳拿開,康大海上前,接過外衣,扶著他站了起來,然後用尖細的嗓子道:「殿下,這衣裳,是蘇小姐命奴才拿上來的,蘇小姐還讓奴才去用了晚飯,這衣裳,是她親自替您披上的。」

    康大海一直都在顏睿晟的身邊伺候著,比皇后都還瞭解他,如何能不知道他對蘇心漓的心思?想到這,他不由在心中歎了口氣,若是蘇小姐可以成為太子妃,那該有多好,殿下他,就不至於如此孤單了。

    顏睿晟聞言,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然後從康大海的手中接過他剛遞給康大海的衣裳,起身走在了前面,康大海則跟在了身後。

    蘇心漓剛下了樓,到了半月酒樓的大門口,就看到候在自己馬車旁的蘭翊舒,他一身紫衣翩躚,估計是等的久了,明亮的燈光映照下,他那張俊彥俊逸的臉,看起來有些臭,可蘇心漓看著他,卻覺得滿身的疲倦消去了大半,被面紗遮擋住的臉,不由露出了笑容,蘭翊舒不悅的看了她一眼,卻還是主動上前,「聊什麼呢?居然這麼久!」

    那聲音,滿是濃濃的酸醋味,聽的蘇心漓輕笑出聲,幾步上前,主動握住了他的手,抬著頭對他溫柔的笑了笑,蘭翊舒的面色才好看了一些。

    這時辰,已經很晚了,半月湖對面的風月樓差不多都歇場了,半月酒樓門口,更是沒人了,所以蘇心漓此舉,倒是沒引來多大的動靜。

    顏睿晟還沒出半月酒樓的大門呢,就看到了這一幕,他看著蘇心漓主動握住了蘭翊舒的手,然後蘭翊舒的大手緊緊的包裹住了她的小手,她抬頭看著他,微微一笑,小鳥依人,蘭翊舒的面色頃刻間也跟著柔和了下來,兩個人手握著手,明明蘇心漓此舉是有傷風化的,可他看著,卻覺得他們是男才女貌,天生的一對。康大海就站在顏睿晟的身後,自然也看到了,他偷偷看了顏睿晟一眼,有些擔心的叫了聲:「殿下。」

    「回宮。」

    顏睿晟轉身,將衣裳重新交回到康大海的手中,看著蘇心漓上了馬車,抬腳邁出了門檻,朝著自己馬車所在的方向走去。

    顏睿晟出門的時候,蘇心漓已經上了馬車,所以並沒有看到他出來,不過耳聰目明的蘭翊舒卻是看到他和康大海的,上馬車前,看著那一前一後兩道背影,微微一笑,這才一起上了馬車。

    「和太子聊什麼了?」

    蘇心漓上了馬車,便將蒙在臉上的面紗取了下來,與蘭翊舒面對面坐著。

    「你問水兒不就知道了?」

    她和康大海單獨上樓前,給水兒遞了眼色的,水兒必定是偷偷跟著的,她和太子說了什麼,水兒肯定是知道的。

    水兒一聽可以說,便將顏睿晟和蘇心漓方才說的話,一五一十全都告訴了蘭翊舒,雖然不是一字不落,不過意思差不多全到了,蘇心漓心中感慨了聲,蘭翊舒派到她身邊的人,果然有奸細的潛質,水兒一貫可是都不記事的,不過該和蘭翊舒打小報告的事情,她倒是記得清楚的很。

    「我的情敵還真多。」

    蘇心漓聽了,微微一笑,「我的也不少啊。」

    蘭翊舒雖然不是皇子,也不是世家公子,不過長的是一表人才,那渾然天成的尊貴氣質就更加不要說了,而且他深得皇上太后還有賢妃娘娘的喜愛,又與六皇子的關係極為要好,單沖著這些,那些春心萌動的少女如何能不動心?上次,他們雙雙墜崖之後,那些個女子,更是因為他的這份癡情被迷的七葷八素的,尤其,便是面對諸位皇子,長公主等人,他也是半點面子都不給,一副拽的要命的樣子,越發讓人心動。三哥可是私下與她說過好幾回,讓她看好蘭翊舒,同時防好其他女人。

    「蘭翊舒,你說太子殿下得的是什麼病啊?都十多年了,一直都治不好。」

    蘭翊舒背靠著馬車,勾唇一笑,「不是治不好,而是越來越嚴重了。」

    蘇心漓雙手托著下巴,她記得外公說過,太子殿下的病會有嗜睡的症狀,所以才可以不用上早朝,而且宮中不論什麼宴會,他都是可以根據自己的心性決定是參加還是不參加的,現在想來,文帝這樣的恩寵和縱容,或許有一部分是因為愧疚想要彌補的心態在裡面吧。

    蘇心漓聞言,不由擰起了眉頭,往蘭翊舒的方向挪了挪,靠在他的身上,然後抬眼看向他道:「蘭翊舒,我覺得太子,很可憐。」

    如果皇上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為了顏宸璽的話,那顏睿晟,確實太可憐了。顏睿晟這病,並非天生就有了,以前,蘇心漓一直都懷疑這件事情是顏司明做的,但是現在看來,文帝似乎也有嫌疑,如若這件事情真的是文帝做的,那顏睿晟就不是可憐了,而是可悲,皇后和李家都是,要知道,當初皇上之所以能夠登基稱帝,皇后和李家都出了不少力,因為太子的緣故,他們雖然都有私心,但一直以來,對皇上都是忠心耿耿的,也沒有什麼大錯。

    「可憐嗎?我不覺得。」

    對於自己的情敵,蘭翊舒可沒有半分同情。

    蘇心漓聽蘭翊舒這口氣,用手輕輕的捶了捶他的胸口,「比起顏司明來說,他這手段,已經很仁和仁慈了,而且也沒有因為我的拒絕丟了臉就動怒,算是君子了。還有,蘭翊舒,你這醋是不是吃的太奇怪了啊?」

    她可是態度極為鮮明的拒絕了顏睿晟的。

    蘭翊舒握住了蘇心漓的手指,不滿的冷哼了一聲,「蘇心漓,你嫁給我吧,這樣的話,我居然不是第一個說的,他居然搶在了我的前面。」

    蘭翊舒一副不滿的樣子,就好像顏睿晟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似的,看的蘇心漓笑出了聲。

    「這有什麼可生氣的,就算你之前有一百一千人對我說這樣的話,我也不會放在心上的,更不會答應的。」

    而且,對她說這話的,顏睿晟並不是第一個,不過不管在此之前有多少個人,能讓她點頭的,就只有一個蘭翊舒而已。

    蘇心漓靠在蘭翊舒的胸口,話剛說完,就打了個哈欠,許是因為太困,那雙漂亮的媚眼兒一下就盈滿了水霧,蘭翊舒看著她蒼白的臉,疲倦的模樣,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摟在了懷中,「困了的話,就睡吧。」

    他說著,輕輕的拍了拍蘇心漓的肩,蘇心漓又打了個哈欠,嗯了一聲,其實方才在半月酒樓的時候,她就已經犯困了,不過當時屋子裡就只有她和顏睿晟,而且她也擔心自己睡過頭,和他一起過夜,雖說兩個人只是單純的撐著腦袋睡覺,不過她還是不願,發生這樣的事情,就一直強忍著,這會,坐在馬車裡,靠在蘭翊舒的懷中,那困意,一下就席捲上來了,怎麼都抵擋不住。

    蘇心漓恩了一聲,雙手也纏著蘭翊舒,在他的懷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睛,用有些模糊不清的聲音說道:「蘭翊舒,我想治好太子的病。」

    對顏睿晟,蘇心漓自然是沒有男女之情的,不過看著顏睿晟,蘇心漓心裡多少都會生出些許不忍,他們的遭遇太過相似,上輩子,他們兩個都助顏司明當上了皇帝,但是結果,他們一心想要守護的親人都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若顏睿晟地下有知,必定也會和自己一樣死不瞑目。蘇心漓是想要報復,但是她從未想過,與顏睿晟有任何的牽扯,只是從百花宴之後,他確實幫了她很多,而她,對這個人,也實在無法討厭起來,既然自己的命運改寫了,她也希望,顏睿晟能有一個好的結局。

    蘭翊舒聞言,低頭看了蘇心漓一眼,她已經閉上眼睛睡過去了,蘭翊舒注視著她,雙眸溫柔。

    ------------

    蘇心漓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自從她『重病』醒來之後,蘭翊舒便接手了她該肩負起安置難民的所有事情,所以每每她醒來,蘭翊舒差不多都出門了,今日,也沒有例外。蘇心漓睜開眼睛,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然後翻了個身,挪到他睡覺的位置躺下,心中踏實又溫暖。從獲得新生到現在,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或許,如果從頭到尾就只有她一個人的話,她也會咬牙挺下去,但是現在想想,似乎很多事情,沒有蘭翊舒根本就不行,至少,她根本就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走到現在。

    「小姐,昨晚相爺來找您了。」

    蘇心漓梳洗完畢,剛用了早膳,和流雲一起正在屋子裡查看底下那些人送來的關於安撫難民的帳目,昨日留在府內的流朱向她道。

    「未時就來了,一直到申時,都未見小姐回來才回去的。」

    蘇心漓哦了一聲,等了這麼久,想必應該是有什麼事情。

    「有說是什麼事情嗎?」

    流朱搖了搖頭,「奴婢問了,不過相爺沒有說,不過他交代了奴婢,今日下了早朝,會來找小姐。」

    口中說著曹操,還沒多久,就有下人通傳說曹操蘇博然到了,畢竟是自己的父親,蘇心漓自然不能像對待其他大臣那樣,讓身邊的人尋個藉口將他打發了,便讓他在正廳候著,而她簡單的收拾了一番之後,就去見他了。

    蘇心漓到正廳的時候,蘇博然已經在主座上坐好了,府裡的下人也給他上了茶,從招待上來說,是沒有丁點怠慢的,不過蘇博然的面色還是很不好看,見蘇心漓來了,臉色更是黑沉沉的,冷哼了一聲,活像個上門要債的債主。蘇心漓心知不好,不過面上卻沒表露出來,快步上前,走到他跟前行了禮,「父親。」

    蘇博然更重的哼了一聲,一雙眼睛怒視著蘇心漓,「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父親!」

    確實沒有了,不過琉璃以孝道治國,她現在可是丞相,總不能做的太過讓人詬病,所以只是虛與委蛇罷了,可偏偏,蘇博然就是不懂這個道理,一直找她的麻煩。

    「女兒到底做錯了什麼,讓父親如此生氣,還請父親明示!」

    蘇心漓垂著腦袋,弓著身子,她這姿態,是極為恭敬的,可蘇博然看著,總覺得她是輕視著自己的。

    蘇博然有種狠狠扇蘇博然兩巴掌的衝動,做錯了什麼?她做錯的多了去了,從他三十歲壽辰之後,就因為蘇心漓,相府就沒有一日安寧,他也事事不順。就算她搬出了相府,那她也還是他蘇博然的女兒,但是這都幾個月了,她卻一次都沒回相府探望,還有這次水患的事情,她一個女孩子,強出什麼頭,她應該將那些策略全部告訴他,再由他給皇上上奏摺才對,那樣的話,現在蘇心漓的風頭風光就全部屬於他了,但是蘇心漓卻沒有幫襯他半分,還讓定國公府的人因此小出了風頭,贏得了美名。這也就算了,現在,就連她的婚事,他這個父親也做不得主了。

    「昨日你進宮見太后,皇后是不是請求太后,讓她替你和太子賜婚?」

    比起昨日來說,今日蘇博然的怒氣,明顯要強烈許多。因為昨日,他還不知道事情的結果,他是來詢問勸告蘇心漓的,但是今日早朝,顏司明已經將全部的事情都告訴他了,當太后徵詢蘇心漓的意見時,蘇心漓當面拒絕了皇后的請求,而且之後和太子殿下見面的時候,兩人弄的不歡而散,蘇博然忍無可忍,一下了早朝,就乘坐馬車到蘇心漓的府上興師問罪去了。

    蘇心漓是右相沒錯,官位只比他稍低了一點,但就算有一天,她官位高過自己,那她也是他的女兒,還能越過他去不成?

    「父親如何知道的?」

    蘇心漓見蘇博然遲遲不讓她起身,自己站起來了。

    「你別管我是如何知道的?太子身份尊貴,而且皇后親自請求太后指婚,你有什麼不滿意的,你為什麼拒絕皇后?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誰給你的膽子和權利拒絕皇后的?」

    蘇心漓沒有說話,之前,她讓蘭翊舒上相府提親,就是『尊重』他這個做父親的權利,是他自己不珍惜,既然這樣的話,她的婚姻大事,當然是自己做主了,不過蘇心漓覺得蘇博然真心沒資格在她跟前興師問罪,他不是應該反省嗎?皇后他們為什麼沒有徵詢他的意思,也不是直接上門提親,而是來問她。

    「是不是因為蘭翊舒?」

    蘇博然站了起來,這是他想到的最大的可能因素。

    蘇博然見蘇心漓還是低著頭不說話,便當這是默認了,心裡頭越發的惱火,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到底有哪一點好了?論身份,他簡直差了太子殿下十萬八千里,而且為人狂妄,不通人情世故,你從小就是錦衣玉食,就他的條件,根本就什麼都給不了你,他根本就配不上你,你到底是看上他哪一點了?」

    蘇博然一開口,蘇心漓就已經猜到了他此行的用意,所以,他會說這些話,她一丁點也不奇怪。反正,若是沒有能夠讓他升官發財的高貴身份,便是再好,在他眼裡,也是一無是處。

    「我告訴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和他在一起!」

    蘇心漓抿著唇,心中哂笑。你好端端的在這裡,她還不是和蘭翊舒在一起了?

    「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既然皇后和太子殿下都有這個意思,那你就嫁給他,你去告訴皇后,就說你反悔了。」

    從蘇心漓進來到現在,蘇博然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訓斥蘇心漓。

    在太子殿下和三皇子這兩個人之間,之前,他心中更加中意的確實是三皇子,畢竟太子殿下那邊,他已經有一個女兒了,但是他覺得蘇志明分析的很有道理,太子殿下身子不適,將來肯定是不能處理政事的,能活多久還不一定呢,要是蘇心漓嫁給他,那他們的兒子,肯定就是未來的皇帝無疑了,到時候,新君年幼,他就可以以國丈的名義攝政了,那滔天的權勢,絕蘇博然來說,是完全不能抵抗的誘惑。

    蘇博然心中十分肯定,只要蘇心漓答應嫁給太子殿下,那定國公府就會被規劃成太子一黨,而且現在,蘇心漓在民間的聲望極高,那鳳女之說雖然被破了,不過肯定很多人都覺得她是做皇后的最合適的人選,只要她肯幫忙,那個位置,是十拿九穩的,蘇博然的這個計畫,是十分完美的,當然,可執行性也很高,不過在他的這個計畫中,他完全沒為蘇心漓著想過,一個女子,年紀輕輕就守寡的孤單和不易,他唯一想到的就只有自己,還有他一心追逐的權勢和富貴。

    「我看,父親就不要白費心機了。」

    蘇心漓抬頭看向蘇博然,那目光,那眼神,都颼颼的冷,看的蘇博然心頭不由一寒。

    「此生,我除了蘭翊舒,誰都不嫁,不過這並不關蘭翊舒的事情,因為就算沒有他,我也不可能嫁給皇子,我這樣說,父親明白了嗎?我不可能,嫁給任何一個皇子,所以父親,您還是不要打那些不切合實際的如意算盤的好。」

    若是蘇博然今日上門,好好與她說的話,蘇心漓或許還會好聲好氣善意的提醒他一下這各種的緣由,但是現在,他這態度,讓蘇心漓很不爽。

    她在床上昏睡了十多天,蘇博然就來看過一次,那一回,十有八九是因為擔心別人閒話,她醒來後,他一句關心慰問都沒有,他心裡有她這個女兒嗎?既然他心中只是把她當成冷冰冰的利用工具,那她憑什麼要像上輩子那樣對他言聽計從呢?他的心裡眼裡,從來就沒有為她著想過分毫。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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