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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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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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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8 10:25:49 |只看該作者
第190章:沐浴,更衣

    蘇心漓昏迷後,蘭翊舒並沒有在皇宮逗留,而是抱著她直接出了皇宮,從皇宮回定國公府的馬車上,蘭翊舒就一直抱著蘇心漓,而蘇心漓拽著他衣裳的手,始終都沒有鬆開,她的面色蒼白,秀氣好看的眉頭也是緊蹙著的,睡的極為不安穩,她緊緊的依偎在蘭翊舒的懷中,很是沒有安全感,她的額頭不停的有冷汗冒出來,襯得她那張臉越發的晶瑩透白,而且她渾身的神經都是緊繃著的,一直都在發抖,甚至於,牙齒都在打顫,讓看得人覺得她極為的痛苦,而事實上,昏睡的蘇心漓確實一直都處於水深火熱的煎熬之中,那些已經漸漸遠去的記憶再次出現在她的夢中,成了讓她痛不欲生的夢魘,看的蘭翊舒心疼不已。

    蘭翊舒輕輕的叫了她好幾聲,但是蘇心漓卻一丁點反應都沒有,根本就醒不過來,蘭翊舒也不敢用力將她叫醒,因為他聽說在睡夢中做著噩夢的人呢是不能叫醒的。

    回到蘇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蘇心漓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衣裳差不多都濕透了,蘭翊舒抱著蘇心漓,也是一樣,因為習武,他的身體一貫都是暖的,平日裡,蘇心漓的手腳雖然冰涼,但是卻不會像現在這樣冷冰冰的,就好像冰塊似的,他身上的熱源,好像根本就不能近她的身體,她的手,冰的有些嚇人,蘭翊舒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是涼的,冰冰冷冷的,沒有溫度。

    流朱水兒等人見是蘭翊舒抱著蘇心漓回來的,而且靠在蘭翊舒懷中的蘇心漓面色蒼白,眉頭緊蹙,不像是簡單的睡覺,而蘭翊舒一貫淡然的臉更是緊繃著,幾個人都察覺出了不對勁。

    「蘭公子,小姐她怎麼了?」

    流朱最是擔心,快步上前,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準備熱水。」

    蘇心漓身上這溫度,便是昏睡,也必定極不舒服,而且她身上的衣裳,肯定是要換的。

    一旁傻站著滿是擔憂的青藤聽到蘭翊舒的吩咐,怔了片刻,很快哦了一聲,然後依著蘭翊舒的吩咐,轉身替蘇心漓準備熱水去了,流朱在蘭翊舒之前回到了房間,找了乾淨的衣裳,然後快速將床鋪好,並且多加了幾床被子。

    蘇心漓怕冷,常常是一出門回來就要用熱水沐浴,所以府裡的熱水一直都是備著的,水兒覺得其他人手腳不夠利索,以最快的速度將水提到了蘇心漓的房間,沒一會,浴室裡就有白色的熱氣冒了出來,裡面原先就點著地龍的,倒是一點都不冷。

    流朱青藤水兒將事情做好後,並沒有離開房間,都留在了屋子裡,準備伺候蘇心漓沐浴,蘭翊舒看了她們一眼,緩緩的開口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流朱一愣,青藤猶豫了片刻,水兒卻是最聽蘭翊舒的話,他一說讓她走,她沒有任何的猶豫,立馬就轉身了,走了兩步,見流朱和青藤都沒跟上來,又回過身去,好奇的看著她們,上前扯了扯她們的衣袖,「走啊。」

    雖然和流朱還有青藤的關係很好,但是對盲目崇拜蘭翊舒的水兒來說,她們居然不聽蘭翊舒的話,水兒心中還是有些不樂意的,說話的聲音都透著幾分不愉快。

    「公子他肯定不會傷害小姐的。」

    水兒說的信誓旦旦,就她的大條還有思維,自然是不能明白流朱和青藤的想法的,這可是沐浴啊,雖然蘭翊舒和小姐已經訂婚了,但並未成婚啊,小姐現在不省人事,她們怎麼能讓男子替她沐浴更衣呢?流朱和青藤都是十分傳統的女子,她們將忠貞看的比一切都重要,自然是不願意離開的,但是對蘭翊舒的吩咐,她們也不敢反駁,這也就是蘭翊舒提這樣的要求,她們會傻站在這裡,若是別的男子,她們早就上前拼命了。

    水兒見她們還不走,心裡就覺得她們是壞蘭翊舒的事情,蘭翊舒都還沒開口呢,水兒走到青藤和流朱的中間,一手一個人,將她們拎了起來,青藤和流朱驚叫了一聲,水兒才不管她們呢,直接將她們帶離了房間,到了屋外後,放下了兩個人,還不忘將房門給關上。

    「水兒,你做什麼?」

    流朱壓低著聲音,有些惱火的斥責,那雙眼睛,也透著濃濃的不滿,她當然知道蘭公子不會傷害小姐,但是這種事情,怎能讓蘭公子做呢?而且,流朱覺得,要是蘭翊舒這樣輕鬆的就得到了蘇心漓,將來他必定不會珍惜,青藤也有些生氣,不過現在人都已經出來了,自然不能再進去了,不然肯定會惹來蘭翊舒的不快。

    「公子之前又不是沒替小姐更過衣,上次小姐昏迷的時候,不都是公子一直在她床邊照顧嗎?小姐的外公外婆都沒說什麼呢。」

    水兒說的極為理所當然,她真是不明白,流朱和青藤二人擔心什麼。

    「但是--」

    流朱想要辯駁,齊磊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一種極為沉穩的聲音說道:「我家公子已經認定你家小姐了,這輩子,都會對她好的。」

    齊磊一眼就看穿了流朱的擔心,流朱聞言,抬頭看了齊磊一眼,點頭嗯了一聲,沒再說些什麼,不過她也沒有離開,這麼冷的天,就一直在房門外守著。

    流朱和青藤等人離開後,蘭翊舒就將蘇心漓的衣裳脫了,抱到熱氣蒸騰的浴桶中。和蘇心漓在一起這麼久,兩人晚上都是睡在一起的,他是男子,懷中又是自己心愛的女子,他自然會有把持不住的時候,所以蘇心漓的身體,他是碰觸過的,只是還差最後一步而已,但就算如此,他卻從來沒看過蘇心漓的身體,其實也有過一次,那時候她都還在相府,他無意間闖到她的沐浴的屋子,不過只是一眼,他一直都知道,她的身體是極美的,白皙細膩,觸感光滑,可真見到的時候,還是覺得震撼,她的臉白皙,她身上的肌膚,更是如白雪一般,蘭翊舒根本就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只覺得她身上的每一處對他而言,都透著致命的誘惑,這時候的他滿是驚歎,卻面對這樣的蘇心漓,她實在無法生出任何旖旎的想法來,他任何的驚歎和讚美,都是不帶情欲的。

    蘇心漓泡在熱水中的時候,蘭翊舒就在一旁,盯著她的臉看,腦海中完全不受控制的浮現出他和蘇心漓認識到現在的點點滴滴,不知不覺,一年不到的時間,他們已經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

    蘇心漓在浴桶中泡了好一會,蒼白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不至於像方才那樣慘白了,帶上了些許紅潤的血色,但是她的眉頭卻依舊是緊蹙的,緊咬著嘴唇,似乎是在掙紮,那樣子極為的痛苦,似乎還陷在那可怕的夢魘無法自拔,蘭翊舒走到她的身邊,伸手,撫上了她沾滿了水汽的臉,她的面色雖然好看了一些,不過依舊冰冰涼涼的,像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熨熱似的。

    「漓兒。」

    蘭翊舒滿是心疼的叫了聲,如果可以的話,她願意替蘇心漓承受一切的痛苦,看著她被過往的那些記憶折磨的如此難受,蘭翊舒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在淌血,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想將蘇心漓那些悲痛的記憶通通抹掉。

    「玉兒,玉兒!」

    「不要,走開,走開啊!」

    蘇心漓有些聲嘶力竭的叫了聲,那尖銳的聲音,透著股說不出的絕望,她的手胡亂的揮舞著,浴桶裡的水花四處濺落,她一遍遍的重複著,說著說著,眼淚再次潸然而下,蘭翊舒見她這個樣子,就已經猜測到了她做的是什麼樣的噩夢,兇惡的狼狗,無辜可憐的孩子,大聲的哭著呼救,最後卻還是喪命於狼狗之口,因為沒有經歷過,所以蘭翊舒並不能明白那樣的痛,但是他想,如果有人用那樣殘忍的方式對待他和蘇心漓的話,那他一定會想盡辦法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單單是他,還有與他有牽扯的其他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蘭翊舒就站在蘇心漓的身後,貼著她的肩膀站著,下巴靠在她的身上,她痛哭的時候,他就伸手將她摟在懷中,讓她靠著自己,像哄小孩似的,一遍遍的輕哄著,但是這個時候,任何的語言,都好像極為的蒼白,蘇心漓靠在蘭翊舒的身上,一遍遍的呢喃著玉兒和顏司明,在喚玉兒的時候,滿是憐惜溫柔,還有股說不出的愧疚,但是顏司明他們,卻是濃濃的仇恨,那是刻入骨髓的仇恨。

    蘇心漓那些悲痛的過往,他都知道,正因為知道,他才不讓流朱青藤幾個丫鬟伺候,她們這幾個丫鬟對蘇心漓忠心耿耿不假,但是有些事情,不應該是她們知道的。

    蘇心漓靠在蘭翊舒的肩上,開始只是靜靜的落淚,後來直接嗚嗚咽咽的哭出了聲。

    蘭翊舒並沒有讓蘇心漓在水中呆太久,因為水漸漸涼的很快,蘭翊舒擔心蘇心漓著涼,蘭翊舒將蘇心漓從水中撈出來,然後迅速用毛巾將她裹上,替她將身上的水跡擦乾後,給她換了身極為簡單的衣裳,昏睡著的她,渾身的肌膚都是雪白的,在這樣柔和光亮的映襯下,有一種讓人想要膜拜的冰清玉潔,在蘭翊舒眼裡,蘇心漓就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並且獨一無二,無可替代,只要一想到這個女子會是他的妻子,是要和他相伴一生的人,蘭翊舒時常就會生出一種說不出的幸福和滿足感。

    蘭翊舒替蘇心漓換好衣裳後,又用毛巾將她的頭髮擦乾淨,他的動作,溫柔又小心,就像是在呵護掌心的寶貝,而事實上,蘇心漓確實是,直到做完所有的一切,蘭翊舒才將蘇心漓抱到了床上,然後細心的替她蓋上被子,這個時候的蘇心漓似乎格外怕冷,就算屋子裡點著地龍,蘇心漓躺在被窩中,她身上還是在發抖,蘭翊舒將流朱取來的幾床被子全部都裹在了蘇心漓身上,過了好一會,她看起來才不至於那麼難受,不過蘭翊舒身上卻是黏黏的,裡面的衣服都貼在了地上。

    從皇宮乘坐馬車回來的時候,蘇心漓一路都是在他身上坐著的,所以他身上也出了不少的汗,方才在浴室裡面,水汽蒸騰的,又忙活了這麼久,蘭翊舒見蘇心漓好一些了,撿了自己的衣服,回到了蘇心漓之前呆著的浴室,直接用蘇心漓之前用過的水洗了澡,然後換了身乾淨的衣裳,他才回到房間,外面就傳來了流朱的通報聲,「蘭公子,四公子和流雲來了。」

    四公子,自然指的是定國公府的排行老四的程子風,定國公府至今已有幾百年的歷史,就算沒有野心,皇宮中必定也有不少耳目,蘇心漓在皇宮發生的事情,他們即便不清楚,應該也是知道的,而且蘇心漓,是被他抱出皇宮的,以定國公府的人對她的關心,這時候會來探望一點也不稀奇。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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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8 10:26:10 |只看該作者
第191章:夢境,現實

    程子風這個時候和流雲來蘇府要看蘇心漓,十有八九是定國公府的老夫人以為蘇心漓出了什麼事情不放心才會讓他們過來的,就算蘭翊舒覺得這時候不合適,也是找不到理由阻攔他們見蘇心漓的,當然,以程子風風火火爆衝動的脾氣,他也阻攔不了,因為一阻攔,必定會出事。

    程子風和流雲兩人進了屋後,流雲一下就沖到了蘇心漓的床邊,在床榻旁跪下,輕輕的叫了聲小姐,程子風的步子也邁的很開,走的也是極快的,流雲剛在床邊跪下,他後腳就到了。他看著床上躺著的蘇心漓,她的身上蓋了好幾層厚厚的被子,面色有些難看,她蹙著眉頭,緊咬著唇,睡的也很是不安穩,看著就讓人揪心心疼,程子風緊繃著臉,而流雲則默默的垂淚。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是說進宮的時候都還好好的嗎,怎麼會突然暈倒的?他好端端的去冷宮那個地方做什麼?是不是皇后和太子對她做了什麼?」

    程子風的性格本就衝動,又不在朝為官,更不像程子軒那樣精明,他向來就是個直爽的人,有什麼就說什麼,尤其這會看到蘇心漓這個樣子,心裡頭生氣,更是什麼都不避諱了。

    因為蘇心漓是一路從坤寧宮跑到冷宮的,沿途遇上了不少的太監宮女還有巡邏的禦林軍,這事情,定國公府的人想要知道一點也不難,但是蘇心漓為什麼突然失控跑到冷宮,在冷宮又發生了什麼,程子風他們卻是不知道的,因為冷宮的人都已經被文帝處決掉了。

    「沒有,皇后和太子,什麼都沒做。」

    如果不是因為皇后將蘇心漓召到坤寧宮,漓兒不觸景生情,或許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對皇后,蘭翊舒心中確實頗有微詞,但是蘇心漓出了事之後,顏睿晟立馬就讓人通知他了,而且他一直以來都沒有做出傷害蘇心漓的事情,蘭翊舒並不想定國公府的人因此對太子一派的人生恨,那樣的話,只會白白便宜了其他的人。

    「那漓兒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程子風擰著眉頭,看向蘭翊舒,神情不滿,甚至有些怨恨。今日,蘭翊舒是和蘇心漓一同進宮的,他自己好好的,漓兒卻變成這樣子,在他看來,就是蘭翊舒沒照顧好蘇心漓。

    流雲在地上跪了好一會,見蘇心漓只是昏睡了過去,並沒有大礙,也就松了口氣,她替蘇心漓將原本就蓋好的被子揶好,擦了擦眼淚,然後站了起來,「四公子,你聲音小點,別吵著小姐了。」

    流雲看向程子風,吸了吸鼻子,用眼角偷偷的瞥了蘭翊舒一眼,見他神情凝重,心裡頭也不由歎了口氣,小姐變成這樣子,也不是蘭公子願意的,他現在心裡怕是比誰都要難過自責,而且蘭公子一句解釋都沒有,必定是因為這個中的緣由不好說,小姐素來是最維護蘭公子的,要是她現在醒著的話,肯定會幫著蘭公子的。

    程子風看了眼床上的蘇心漓,抿住了嘴唇,但還是沒忍住,又說了幾句,「一個女孩子家,就應該呆在家裡,由我們這些人保護不就好了,整日出去,拋頭露面,奔波勞累的這是做什麼?早知道就不讓她做這右相了,這要不進宮,什麼事情都沒有。」

    程子風說這些話的時候,看向蘇心漓的目光,滿滿的都是憐惜,他的神經雖然有些大條,但又不是笨蛋白癡,蘇心漓做了這麼多為的是什麼,他就算不知道全部,也大概能猜測出來一些,他的妹妹並非那種愛慕虛榮的人,她步步謹慎,無非是想護住定國公府的人不受到傷害,想到她年紀輕輕就承受這麼多,疼愛妹妹的程子風如何能不心疼?他只恨自己太笨太無能,不能替蘇心漓承擔這一切,平日裡見她勞累奔波心裡就已經不舒服了,現在更像被針紮了似的,想到蘇心漓一直以來的辛苦和堅持,再看她現在這樣子,程子風只覺得蘇心漓消瘦憔悴了許多,而且還很虛弱,就像是玻璃做的,輕輕一摔,就會變成碎片。

    他嘀嘀咕咕的抱怨了良久,說是怪蘇心漓怪蘭翊舒,其實就是捨不得,看到蘇心漓那樣心疼了控制不住,所以蘭翊舒倒是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耐煩來,他能夠明白蘇心漓對顏司明蘇妙雪他們的憎恨,同樣,也能夠明白,蘇心漓甘願為定國公府犧牲一切的付出。

    「找大夫看過了嗎?他怎麼說?」

    程子風抱怨到最後,自己的眼眶先紅了,他也才想起來蘇心漓的狀況,其實他心裡已經猜測到蘇心漓應該不是很嚴重的,因為蘭翊舒的樣子看起來並不是很慌張,要是漓兒病的很嚴重的話,蘭翊舒不可能如此淡然。

    「沒什麼事,睡一覺就好了。」

    只是這一覺,對蘇心漓來說,可能會有些痛苦,但他相信,他的漓兒是個堅強的女孩兒,定然是可以挺過去的,只是這心結,他也不知道她何時才能解開。

    蘭翊舒說完,走到床邊坐下,溫柔的撫摸著蘇心漓的額頭,將她額頭剛出出來的冷汗擦掉,那動作,溫柔又細心,而且極為的優雅,「你告訴老夫人,不要擔心。」

    這分明就是在間接下逐客令了,程子風倒是絲毫都沒有生氣,他和定國公府的其他人一樣,他們只要求蘭翊舒對蘇心漓好,只要他對蘇心漓好,就算對他們不好,他們也不會有什麼意見,而且蘭翊舒對定國公府上下的態度,絕對算得上是友好恭敬了。

    「嗯,等漓兒身體好一些了,讓她去看看外婆,祖母一直念叨著你們呢。」

    蘭翊舒嗯了一聲,算是應了。

    「流雲,你還是繼續留在妹妹的身邊照顧她吧。」

    程子風和流雲接觸了好幾回,知道她心思細,做事小心,也會照顧人,以前,流雲在蘇心漓身邊照顧的時候,她什麼事情都沒有,她才去定國公府沒多久,漓兒就變成這樣子,程子風自然是覺得將流雲留下來照顧蘇心漓更加安心放心一些。

    「不用了,我會照顧好漓兒的,流雲,你和四公子一起回去。」

    流雲心裡也有些猶豫,蘇心漓這樣子,她也想留在她身邊照顧,倒不是流朱她們不好,只是一直在蘇心漓的身邊守著能更加安心一些,但是她呆在定國公府是有任務和使命的,所以在事情沒完成之前,她又覺得自己應該繼續呆在定國公府,現在聽蘭翊舒這樣說,流雲還是決定跟程子風回定國公府,最近這段時間,定國公府極為的平靜,而慕容雨似乎也沒什麼異常,而且對她也極為的親近,但是流雲直覺的會有什麼事情發生,這種感覺,極為的濃烈。

    「是。」

    程子風想說不用的,畢竟老太太身邊有的是人照顧,但是他都還沒開口呢,流雲就已經應了,「四公子,時辰不早了,我們先回去吧。」

    流雲話剛說完,床上的蘇心漓,原本就緊蹙著的眉頭直接變成了一個結,她原本放在被窩裡面的手忽然甩開被子,伸了出來,她原本就不好的面色在瞬間變的越發的難看,「玉兒,玉兒!」

    她連著驚叫了好幾聲,蘭翊舒見情況不對,忙握住了她的手,然後緊緊的捧在自己的掌心,將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一遍遍的輕哄著,正要離去的程子風見狀,回過身,再次看向蘇心漓,然後將滿是疑惑的目光落在了蘭翊舒身上,「玉兒是誰?」

    聽蘇心漓叫的如此心痛,應該是極為親密的人,但是他並不記得她有叫誰玉兒啊。

    蘭翊舒沒有回答,專注的看向夢魘的蘇心漓,只臉色越發的難看,而且根本就沒有搭理程子風的意思,流雲見狀,在心頭歎了口氣,扯著並不是那麼情願離開的程子風,出了屋子。

    雖然蘇心漓對她並不像對蘭翊舒那樣坦誠,她對蘇心漓的那些事情幾乎是一無所知的,但是流雲曉得,蘇心漓身上背負了極大的痛苦和秘密,正是因為這痛苦和秘密,她才費盡心思籌謀那許多,而這樣的秘密,蘇心漓並不準備告訴她,也沒打算告訴定國公府的人。

    「你拉我出來做什麼?」

    程子風是被流雲死拽出來的,出了屋子,都還想要進去,被流雲拉住了。

    「老夫人還在等消息呢,我們若是不回去,她必定是睡不安穩的。」

    流雲自是不能將心中所有的想法都告訴程子風的,就只能找一個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阻止程子風進去。

    「小姐有蘭公子照顧,有什麼可不放心的。」

    流雲扔下這句話,直接走在了前面,她到定國公府也有段時日了,程子風在家的時間是最長的,流雲心思細膩,相處這麼久,對程子風的脾氣,自然也是有所瞭解的,她要和他一樣繼續呆在這裡不走的話,晚上兩人估計就都耗在這裡了。

    程子風見流雲就這樣撇下自己走了,忙追了上去,「流雲,玉兒是誰,你知道嗎?」

    流雲搖了搖頭,小姐的事情,估計就只有蘭公子知道的是最清楚的。

    程子風和流雲二人肩並肩的走著,抿著唇,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兩人才上了馬車,程子風忽然輕呼了一聲,跟著臉色就變了,他走到流雲身邊,低聲問道:「蘭翊舒他與漓兒一起已經許久了,會不會?」

    流雲一開始沒明白過來,盯著程子風看了許久,很快也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後不由紅了臉,有些大聲的說道:「小姐和蘭公子都不是那樣的人。」

    她在小姐的身邊雖然呆的時間不長,但是小姐身邊有那些親近的人,她都是知道的,她從未聽小姐提起過玉兒這人,四公子似乎也不知道,似乎就只有蘭公子知曉。雖然小姐一直都是和蘭公子宿在一起的,但是兩人就只有單純的睡覺而已,並未有其他太過親密深入的事情發生,而且如果小姐真的懷上了蘭公子的孩子,以蘭公子對小姐的深情,必定會讓她生下來的,流雲身為蘇心漓的丫鬟,她相信,蘇心漓到現在還是冰清玉潔的,程子風這樣懷疑,她心中自然不快。

    ------------

    程子風和流雲離開後,房間裡再次就只剩下蘇心漓和蘭翊舒二人,蘭翊舒見蘇心漓的身體還是冰冰涼涼的,脫了鞋就上了床,然後將蘇心漓摟在自己的懷中休息。

    「蘭翊舒,蘭翊舒。」

    「不許離開我!」

    後半夜的時候,蘇心漓又開始說夢話,只是這回,她叫的並不是玉兒還有顏司明蘇妙雪等人的名字,口中念著的一直都是蘭翊舒的名字,她的聲音是顫抖的,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和惶恐的情緒在裡面,她邊叫的時候一隻手緊緊的拽著蘭翊舒的衣裳,另外一隻手牢牢的纏著蘭翊舒的手指,怎麼都不肯鬆開,而且眼淚和之前一樣,都在氾濫,蘭翊舒讓她的頭貼著自己的胸口靠著,然後也緊緊的擁抱住了她,除了這樣,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除了痛心就只有痛心,如果可以,他真的願意替她承擔所有的一切。

    蘇心漓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未時了,蘭翊舒一直都在她的身邊守著,所以蘇心漓睜開眼睛,才有點動作,蘭翊舒就察覺到了,昏睡了一整天,而且就算是在睡夢中也一直都在流淚失聲驚叫,醒來後的蘇心漓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的厲害,頭疼,眼睛疼,而且似乎還有些腫,被咬破的嘴唇也有些刺痛。

    「感覺怎麼樣了?」

    蘇心漓一睜開眼睛,就與蘭翊舒滿是擔憂的目光相對,他的臉色也不好看,神情是緊繃著的,蘇心漓忽然想到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事情,想到自己的失態,不由擰起了眉頭。

    「要不要喝水?」

    蘭翊舒柔聲問道,聲音很輕,蘇心漓點了點頭,蘭翊舒先是扶著蘇心漓坐好,這才轉身給蘇心漓倒茶,將茶水送到蘇心漓嘴邊的時候,還特意試了下水溫,蘇心漓看著,不由想到上次自己陷入昏迷的時候,那時,蘭翊舒就是這樣照顧自己的吧,剛剛睡醒的蘇心漓,一時間心頭百感交集,眼眶都紅了,她何德何能,能碰上蘭翊舒這樣的男子已屬幸運,還能得他這樣對待?蘇心漓心裡酸酸的,上輩子還有現在的事情全部堆積在一起,讓她混沌的腦袋越發的生疼。

    蘇心漓喝了水後,乾涸的嘴唇,還有火辣辣似被燒的喉嚨舒服了一些,連帶的,她的面色也好了許多,她靠在床上,看向窗外,有一種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之感,她不知道,自己昨晚昏睡時的那些噩夢是真實的,還是現在是真切的,她只覺得自己現在整個人都還是漂浮著的,極為不踏實,也很不安心。

    「肚子餓不餓,想吃些什麼?」

    蘇心漓握住蘭翊舒的手,讓他在自己的身邊坐下,然後搖了搖頭,雖然已經隔了一天沒吃東西了,但是蘇心漓並不感覺到餓,她只是盯著蘭翊舒,然後伸手撫摸著他的臉,她的手和蘭翊舒的臉相比,有些冰涼,可這樣的溫差,卻給了她一種極為真實的感覺,她略有些冰涼的手指,細細的摩挲著蘭翊舒的臉,良久,她忽然就笑了,可她笑的時候,那雙漂亮的媚眼兒滿是水霧,就像是深秋的叢林,看不到底,「蘭翊舒,現在,不是夢呢?」

    蘇心漓的聲音,有些嘶啞,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是那口氣,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愉悅和欣喜,話說完,她就又低低的笑出了聲,蘭翊舒聞言,有種心被紮了一下的感覺,一開始只覺得有點疼,那疼痛很快蔓延開來,幾乎擠滿了他的胸腔,他伸手,將蘇心漓眼角的淚痕彈掉,「又做噩夢了,傻瓜,有我在你怕什麼?」

    蘭翊舒輕輕刮了刮蘇心漓的鼻子,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情緒明顯有些激動,而且心情也是,有些酸酸的。

    「我昨晚上做夢夢到了你,我夢到你說要上戰場,被人射了好幾箭,我還夢到你和別的女子在一起,你說,你不喜歡我了,不要我了。」

    蘇心漓話都還沒說完呢,眼眶裡面的淚水就流了出來,她看著蘭翊舒,蒼白的小臉,大大的眼睛無辜又清澈,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痛恐懼,那乖巧的模樣簡直讓人恨不得疼到骨子離去,她難得的脆弱,總能勾起他無限的疼惜。

    「傻瓜,我怎麼可能會不要你?你可是我的命,你聽誰說自己是不要命的人的?」

    蘭翊舒說的極為的認真,而且誠懇,蘇心漓聽著,吸了吸鼻子,笑出了聲,心裡也總算安定了一些,蘭翊舒對她的好,她都知道,她心裡非常非常的清楚,她捨不得離開蘭翊舒,不論發生什麼事,她都捨不得放手,他想,蘭翊舒應該也是一樣的,但是她就是這樣,會無端端的害怕,她伸手攬住蘭翊舒腰,在他的懷中貼著,蘭翊舒也摟著她,緩緩說道:「我怎麼捨得讓你擔心?你那麼不放心,今後我哪裡都不去,就守著你。」

    蘇心漓靠在蘭翊舒的懷中,聞言,猛地坐直了身子,將他推開,然後認真的盯著他倒:「怎麼能整日就守著我什麼都不做呢?你想做什麼就做,只要不去那些危險的地方就可以了,如果一定要去的話,一定要告訴我,蘭翊舒,你現在陪著我,將來天涯海角,不論你是什麼,我都會陪著你的。」

    蘇心漓盯著蘭翊舒,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格外的真誠。她心裡知道,蘭翊舒他有很多事情想做,當然,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因為自己,已經捨棄了很多了,她不想也不願意他的世界就只圍繞著自己轉,因為那樣的話,他心裡必定還是有遺憾的,只要確定定國公府是安全的,不論蘭翊舒想做什麼,她都會陪著,他要上戰場,她陪著,他受傷了她就給他治療,還能替他出謀劃策,如果他想要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她也會傾力成全,這是她心甘情願的,也是她欠了他,想要回報他的,總之,她再不想從他的身邊離開,然後整日提心吊膽,食不下嚥,夜不能安寢了。

    「蘇心漓,這可是你說的,絕對絕對不能反悔。」

    蘇心漓重重點了點頭,然後伸出自己的小手指,朝著蘭翊舒的方向翹了翹,「拉鉤。」

    蘭翊舒看著蘇心漓一臉認真的模樣,只覺得無比可愛,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指,然後用大拇指重重的蓋了個手印。

    蘇心漓昏睡了一整日,精神是極好的,和蘭翊舒聊了這麼一會,佈滿了陰霾的心情也好了許多,蒼白的臉上有了笑意。

    「蘭翊舒,對不起。」

    蘇心漓向蘭翊舒道歉的時候,目光也是看向他的,不躲不閃,那雙彌漫著水霧的眼睛有濃濃的歉意還有愧疚,「昨天,昨天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回事--」

    蘇心漓有些無措,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昨日發生的事情,一覺醒來,昨日發生的事情,很多她都還記得,她自己也不明白,當時自己的情緒為什麼會那樣失控,她實在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那個樣子,簡直莫名其妙,但是當時,她就像是魔怔了似的,明明知道那樣做對自己完全沒有好處,但就是控制不住,當著蘭翊舒的面,她怎麼能一直玉兒玉兒的叫著呢,顏睿晟也在呢,她的口中怎麼能提起顏司明的名字呢?蘇心漓覺得自己很不應該,其實,從她清醒的那一刻,她就一直在後悔,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懊惱後悔根本就無濟於事。

    「蘭翊舒,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蘇心漓苦笑了一聲,神情有些沮喪,「都已經是過去了那麼久的事情了,明明那些就只是虛無的回憶而已,還是耿耿於懷,無法釋然。」

    蘇心漓歎了口氣,因為無能為力而懊惱。

    「這幾次進宮,我感覺自己對那個地方已經不那麼恐懼反感了,我覺得自己已經適應了,放下了,但是這次一去皇后的宮中,看著那些曾經熟悉的一切,我的情緒已經有些失控,那個地方,蘭翊舒,那個地方,有我和玉兒太多的記憶,當時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好像聽到了玉兒叫我母后然後呼救的聲音,我一直順著聲音跑,最後到了冷宮,蘭翊舒,這個地方,好痛。」

    蘇心漓指著自己心口的位置,緊咬著唇看向蘭翊舒。

    「蘭翊舒,那些我恐懼的一切,從來都不曾遠離。」

    蘇心漓說這句話的時候,惱火又覺得無力,她一直都想擺脫之前的一切,尤其是和蘭翊舒在一起之後,她更是恨不得將上輩子的記憶通通都忘記了才好,但是現在,她才發覺,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實,從重生到現在,她一直都被上輩子的東西影響著,她針對顏司明,針對蘇妙雪,針對方靜怡,甚至用計謀害死了蘇志明,都是因為她上輩子所經歷的一切,她忽然明白,那些虛幻的美好和悲痛的記憶就像是融進了她身體的骨血,不是她試圖努力就可以忘掉的,正因為如此,她對蘭翊舒才越發的抱歉,她總覺得,自己給蘭翊舒的一切,是不夠完整的,她覺得蘭翊舒太過委屈的。

    「蘭翊舒,既然遠離不了,我不想再逃避,今後,我會直面那所有的一切,你就陪在我身邊,陪著我一起面對,終有一天,不論再見到什麼,遇上什麼事情,我就算心裡不適,也會淡然的應對的。」

    蘇心漓很害怕,她怕自己有缺陷,有致命的傷害,有無法逾越的障礙,因為這些越多,那就表明別人可以用來威脅她的東西就越多,所以她總表現的很堅強,對什麼都不在意,但是有些事情,越是逃避,就越是危險,她不確定,下次自己再這樣失控的時候,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而那時候,如果蘭翊舒不在身邊,她該怎麼辦?

    蘭翊舒盯著蘇心漓認真的臉,過了片刻,點頭重重的應了一聲,他的女孩兒,總是如此的勇敢堅強,讓人忍不住的心疼。

    「冷宮的那些個太監,皇上已經全部讓人處置了,除了太子。」

    蘇心漓一愣,瞪大著眼睛看向蘭翊舒,顯然是有些不敢置信,她沒料到文帝會插手這件事情,這實在是有些出乎她的預料之外,是因為她嗎?還是蘭翊舒?蘇心漓想到那些無辜的太監,心裡不由一痛,就因為她的一時衝動,那麼多條人命就沒了。

    「要處置他們的人是我,動手的是皇上,漓兒,與你無關,不許把責任往自己的身上攬,知道了嗎?」

    顏司明顏玉勳還有蘇妙雪蘇博然等人都覺得蘇心漓冷血無情,可事實上,她才是最重情義的人,也是最最善良的人,她從不傷害無辜,並且會盡力去救那些無辜的人,這一點,知道的人不多,但是蘭翊舒心中卻最清楚,正是因為清楚,所以才更愛,對蘇心漓的瞭解越深,他就越發的難以自拔。

    蘇心漓乖巧的點了點頭,她想,那些太監的命,大概就是如此吧,那日冷宮發生的事情,若是被人洩露出去,對她必定是不利的,嚴重一些,甚至會讓她之前的努力白費,至少,她會因此有汙點,蘭翊舒他如何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們的家人,我會讓人安置善待的。」

    蘇心漓抬頭看了蘭翊舒一眼,忽然就笑了,幸福有甜蜜,她想,任何一個女子,身邊有這樣一個貼心的男人,大概都是會覺得幸福的。

    「那太子呢?蘭翊舒,你說他會不會?」

    蘭翊舒握住蘇心漓的手,輕輕的搖了搖頭,「不要多想,太子他肯定不會多言的。」

    那個人,必定是捨不得傷害蘇心漓的。

    蘇心漓看向蘭翊舒,也點了點頭,顏睿晟他確實不是個多管閒事的人,而且就她現在的身份和地位,他更沒有得罪她的必要。這次的事情,若是不解釋的話,旁人必定會覺得是皇后和太子所為。

    「你昏迷的時候,四哥和流雲來過。」

    蘭翊舒一說,蘇心漓就擰起了眉頭,今日在皇宮發生的事情,外祖母他們必定也是知道了,所以才會讓四哥和流雲他們過來看自己。

    「蘭翊舒,今日皇上找我,和我說了北區工程的事情。」

    蘇心漓猶豫沉思了片刻,還是決定將今日文帝找她與她說的事情告訴蘭翊舒,至於結果如何,由蘭翊舒自己選擇。

    蘇心漓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些太過自私了,因為蘭翊舒必定是捨不得拒絕她的請求的,不應該說是請求,她不需要說什麼,蘭翊舒估計就會妥協吧,不論發生什麼事,蘭翊舒最先想到的,事先考慮的也都是她,所以結果——

    「他說,北區的私塾還有手工作坊還有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全權交給我處理,然後由三哥協助。」

    蘇心漓頓了頓,蘭翊舒輕笑了一聲,那笑容,似有些輕蔑,「條件呢?」

    蘇心漓一愣,心想,蘭翊舒還真是瞭解文帝,不過她又覺得文帝實在是用心良苦,對蘭翊舒好,還要擔心他不接受,就算是這樣,還是堅持對他好,並且為此煞費苦心,不然的話,他也不會通過自己,用這樣迂回的方式。

    「就是這次的事情,名義上必須是由你主持的,而且私塾的教書先生和作坊的技工,必須全部是你的人。」

    當時在禦書房,文帝提出這樣的要求時,蘇心漓只覺得奇怪疑惑,因為文帝這樣對蘭翊舒,實在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她現在卻有覺得文帝必定是知道什麼的,不然的話,他怎麼肯定蘭翊舒能找到教書先生還有作坊傳授技藝的師傅。

    「蘭翊舒,你不願意嗎?」

    蘇心漓見蘭翊舒沉默著並沒有回答自己,湊近他的臉,低聲問道,這件事情,要從她的角度出發,她是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緣由,但是她並不是蘭翊舒,和蘭翊舒也不一樣,所以她並不能用自己的臆想替蘭翊舒做決定,那個人,雖然是蘭翊舒的叔叔沒錯,但同時也是殺害他敬重的父親的仇人,蘭翊舒有理由仇恨疏遠他,而對於他這樣的好意,他更有拒絕的理由。

    「蘭翊舒,你要是不願意,那就算了,我會回--」回絕皇上的。

    「我願意。」蘇心漓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蘭翊舒打斷。

    蘇心漓抿著唇,盯著蘭翊舒的臉,有些沉默,那個她深愛著的男子,高貴又優雅,清貴出塵,這樣的人,是不肯輕易低頭的,也不適合低頭,但是現在,她卻為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協,蘇心漓覺得自己的心情有些難受,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似的。

    「蘭翊舒,其實你不用勉強自己的。」

    蘇心漓越說聲音越小,也垂下了腦袋,她覺得自己就是個虛偽又矛盾的人,明明心裡希望蘭翊舒答應,甚至害怕他拒絕,卻說出這樣的話,一點也不真誠。

    「這可是名利雙收的好事,怎麼會是勉強,多想!」

    蘭翊舒揉了揉蘇心漓的頭,「傻瓜,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願意,你越來越好,將來能回報給我的才越多嘛。」

    蘇心漓只是笑,她知道,蘭翊舒說這些,是不想她因為愧疚心裡太過難受。

    「肚子餓了吧?」

    蘇心漓低頭看了眼自己扁平的肚子,笑著點了點頭,蘭翊舒不說還好,一說,她確實覺得自己有些餓了。

    「想吃點什麼?」

    蘭翊舒柔聲問道,撫著蘇心漓的臉,站了起來,然後伸手替她掖好被子。

    「清淡點的就可以了。」

    蘭翊舒點了點頭,「院子裡的小廚房燕窩粥一直都熱著呢,我讓人給你端進來。」

    蘭翊舒說完,叫了聲流朱,流朱就一直在門口候著呢,聽到蘭翊舒的聲音,推門就走了進來,看到床上坐著的蘇心漓,面上不由一喜,然後看向了蘭翊舒。

    「你去將小廚房的燕窩粥端進來。」

    流朱應了聲是,轉身離開,沒一會就回來了,再次回來的時候,手上端了碗熱氣騰騰的燕窩粥,用玉碗乘著,那色澤,看的人極有胃口和食欲。

    「我來吧。」

    蘭翊舒從流朱的身上接過燕窩粥,走到床邊,流朱則跟在他的身後走到床邊,見蘇心漓已經無恙了,明顯松了口氣,放鬆了很多,蘭翊舒看了身後的流朱一眼,不待他們開口,流朱會意,再次離開。

    蘇心漓坐直著身子,想要從蘭翊舒的手中接過玉碗自己吃,蘭翊舒沒有讓,他看向蘇心漓,目光滿是溫柔,「我喂你。」

    蘇心漓笑了,而後縮回了自己的手,然後向後靠著,蘭翊舒和蘇心漓呆在一起這麼久,蘇心漓的身子並不是很好,而且又因為其他各種原因,在床上睡了一段時間,從來都是由別人伺候著的蘭翊舒現在照顧起蘇心漓來,也算是得心應手了,他的動作並不笨拙,如果一定要用什麼來形容的話,那就是專注和深情,還有一種能夠讓人的心變成繞指柔的溫柔。

    粥一直都是煨著的,剛拿出來,微微的有些燙,蘭翊舒每喂一口就會吹一次,送到蘇心漓嘴邊的時候,溫度剛剛好,一碗粥,你喂一口,我吃一口,很快就沒了,蘇心漓原本有些冰涼的身體在進了食之後暖和了一些,舒服了許多。

    「感覺怎麼樣了?還餓嗎?」

    蘇心漓笑著搖了搖頭,「我有那麼能吃嗎?已經飽了,而且也舒服了很多。」

    蘇心漓摸了摸自己的胃,然後用另外一隻手將自己的髮絲撩到耳後,笑著說道,蘭翊舒點了點頭,將玉碗放到了一邊,然後從懷中取出袖子,細心的替蘇心漓將嘴巴擦乾淨,蘇心漓享受著蘭翊舒的照顧,只覺得一顆心都是充盈,她握住了蘭翊舒的手,讓他一直在床邊陪自己坐著,她看著蘭翊舒,偶爾會看向窗外,看著原本正盛的陽光一點點西沉下去的太陽,任由時間一點點慢慢流逝。

    「蘭翊舒,明日,我們進宮吧,我想去冷宮看看,順便拜訪一下太子。」

    蘭翊舒聞言,沒有絲毫的吃驚,他平靜的點了點頭,溫柔的嗯了一聲,撫著蘇心漓的臉,「好,明日我陪你一起。」

    他從來都知道,他的女孩兒比誰都還要要強倔強,一旦知道自己對冷宮那個地方的畏懼,必定會想辦法克服這種情緒,戰勝內心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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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蘭翊舒擔心蘇心漓的身子,並沒有讓她第二日就進宮,而是讓她在蘇府靜養休息了三天,才陪著蘇心漓一同進了宮,那一日的天氣是極好的,沒有下雪,而且陽光極為的明媚。蘇心漓現在和蘭翊舒一樣,都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宮的,並不一定需要召見,甚至和提前告知都不需要,那天,蘇心漓起的很早,到皇宮的時候,辰時都還沒有過,但是這時候太陽已經全部出來了,明淨的天空很藍,是那種極為乾淨的藍,就像能照出人影子的海水,和灑在身上的陽光一起,讓人的心情都是明朗的。

    蘇心漓和蘭翊舒並沒有去見文帝,也沒有去後宮和東宮,而是直奔冷宮的方向,雖然蘇心漓並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今日要入宮,不過皇宮的耳目眾多,她的馬車一到了東華門,就已經有人知道了,蘇心漓才到冷宮,就看到在冷宮門口坐在輪椅上的顏宸璽。

    蘇心漓剛進宮的時候,心情還是挺好的,可越往冷宮的方向走,她的心情就越是沉重,就算她極力克制,一路都和蘭翊舒說話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但還是無法控制住內心那氾濫的酸意,蘭翊舒自然也察覺到了蘇心漓的異樣,緊握住蘇心漓的手,一直都沒有鬆開,他雖然沒有說很多的話,卻在用這種方式一直陪伴著蘇心漓,讓她安心,蘇心漓的心情雖然難受異常,卻沒有像前幾日那樣情緒徹底崩潰,剛開始,蘇心漓的話還是很多的,甚至會特意講好笑的話,但是逼近冷宮,她的臉上卻再無法綻出一絲笑意,她想,那個載滿了她揮之不去的夢魘的地方,應該是怎麼都無法讓她快活的地方吧。

    「蘭大哥,嫂子!」

    冷宮的門口,就只有顏宸璽一人,前幾日,蘇心漓來的時候,覺得這地方冷清異常,今日,這種感覺越發的深,冷宮這一帶,沒有名貴的花草,但是樹木卻很多,而且都已經有些年限了,很高很粗,這些樹木,一年四季都是蒼翠的,就算是冬天,也是一樣,只是那葉子比起春夏秋三季來說,沒有那般的翠綠,但是那些葉子到了冬天卻是最為繁密的,之所以種這種樹,是為了讓冷宮看起來不至於太過的冷清,但是現在,當那些繁密的枝葉在陽光下投射下斑駁的影子的時候,就蘇心漓現在的心情看著,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陰森。

    顏宸璽看向蘇心漓和蘭翊舒的臉帶著笑容,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帶上了幾分雀躍的情緒,他已經好幾日都沒見到蘭翊舒和蘇心漓了,尤其是蘇心漓,他們要是再不進宮,他都準備出宮找人了,現在他們入宮,可以和他們見面,而且現在時辰還這麼早,他們有大半日的時間都可以呆在一起,顏宸璽自然是開心的,而且這種喜悅直接表露在了臉上。

    蘇心漓聽到顏宸璽的聲音,扯了扯嘴角,對著他微微一笑,那樣子,怎麼看,都有些無精打采,顏宸璽見蘇心漓這個樣子,臉上的笑容也沉了下來,他自己轉動著輪椅往蘇心漓的方向移動了幾圈,抬頭看向蘭翊舒,「蘭大哥,嫂子她--」

    顏宸璽指了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出神的蘇心漓,那日在冷宮發生的事情,他也不知道很清楚,蘭翊舒離開宸安殿後直接就回去了,他只知道被皇后召到坤寧宮的蘇心漓突然跑到了冷宮,之後昏倒了,但是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卻是一無所知的,顏宸璽猜測文帝估計也是一樣的,事後,他召了從頭到尾一直參與了這件事情的太子,期間,皇后去了禦書房,小鬧了一場,就在眾人覺得皇后要遭殃,甚至可能失寵的時候,當晚,皇上去了坤寧宮,並且,在坤寧宮歇下了,還有原本守在冷宮的那些太監,全部都被殺了,不單單是那些太監,知道這些事情的人,似乎除了顏睿晟,其他的都被滅口了,甚至於,那些關在冷宮的女子,也被轉移到了另外的地方,現在,冷宮已經沒有人了,成了一座真真正正的冷宮了,顏宸璽肯定,那日在冷宮,必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顏宸璽想問蘭翊舒,不過見蘇心漓那個樣子,臨時改了口,他實在想像不出來,一貫淡然從容的蘇心漓在冷宮會遇上什麼讓她失去冷靜的事情。

    「嫂子,你已經沒事了嗎?」

    顏宸璽試探性的問道,既是問蘇心漓的身體,同時也是對她現在情緒狀況的關心,因為他能感覺到,現在的蘇心漓,極為的不對勁,而且他也好奇,蘇心漓今日還來冷宮做什麼。

    「嗯,已經沒事了。」

    蘇心漓點了點頭,可那發白的嘴唇和有些虛弱的聲音,卻洩露了她此刻最為真實的狀況。蘇心漓也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子,極為的沒有說服力,但她也實在是不願意解釋那麼多,扯了扯蘭翊舒的手,緩緩的開口說道:「我想進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

    蘭翊舒握住了蘇心漓的手,蘇心漓的手心,冰冰涼涼的,掌心甚至有汗冒了出來,她的臉色和唇色都是蒼白的,蘭翊舒看著,心裡頭又是心疼又是擔心,陪著蘇心漓一起進了冷宮,顏宸璽也想跟著,被蘭翊舒制止,「你在外面等我們。」

    關於蘇心漓的有些事情,就算是顏宸璽,蘭翊舒也不想讓他知道。

    顏宸璽是想跟進去的,可蘭翊舒的臉色,實在是有些太過嚴肅認真了,對蘭翊舒,顏宸璽一直都是存著敬畏的心思的,他的臉一沉下來,稍稍嚴肅認真一些,他心裡就會有些發毛害怕,更加不敢違抗他此刻的意思。

    才短短幾日的時辰,冷宮變了許多,原本,剛進冷宮的大門,就有兩條黑色的大狼狗的,那狗極為的兇悍機敏,一靠近它就會叫,但是現在,兩條狗都不在了,冷宮變的更冷了,那些太監,也全部都被處置了。雖然那日,顏睿晟什麼都沒對文帝說,但是文帝直覺的這地方有什麼和蘇心漓有關的秘密,而這秘密,是蘭翊舒不想讓別人知道的,文帝擔心這事被人洩露出去,下了旨意,不許任何人隨意靠近冷宮,先前文帝還因為這事問責了許多人,那些人因此丟了命,現在文帝明令不許人靠近,自然是沒人敢靠近這地方的。

    蘇心漓覺得自己心跳的有些快,那些悲痛不堪的記憶再次浮上心頭,弄的她一顆心都亂了,徹底的亂了,雖然那兩條狗已經處置了,但是好記性的蘇心漓清楚的記得它們之前是在哪個地方的,而她也總會忍不住往那個方向瞟,然後蘇心漓的腦海便會再次完全不受控制的浮現出那血腥的一幕,明明那一幕,她只是從蘇妙雪口中得知的,根本就沒有親眼看到過,明明那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胡思亂想,但是這所有的一切,在她的心中,似乎無比的清晰,清晰到,就像是烙在心間的印記。

    蘇心漓穿過走廊,走到了冷宮的裡面,之前關押在冷宮的那些貴人娘娘們已經被轉移到了其他地方了,所以就算是這樣的白日,依舊一丁點聲音都沒有,極為的冷清,透著股死氣,穿過了前院,繼續往裡面走,可以聞到一股燒焦了的味道,那是大火過後會有的味道,當蘇心漓想要找到上輩子關押了她一整個月的院子的時候,就只看到地上滿滿的灰燼,還有一套已經燒焦的殼子,那木頭看起來極為的堅硬,但是已經黑了,那顏色,在陽光下有些怪異,這個地方,還是冷宮,但是和一直存在在她記憶中的那個地方相比,又變了太多,似乎已經面目全非了。

    蘇心漓抽出自己被蘭翊舒捧在掌心的手,就算這座院子已經全部燃燒成了灰燼,她還是想進去看看,蘇心漓覺得,此刻的自己,心情極為的複雜,那種滋味,她自己完全理不清楚,但是她能清晰的感覺得到,也十分清晰的知道,自己情緒的起伏和失控,還有行動似乎有些不受意識的控制,而意識,和平時相比,又有些遲鈍,這些,都是身不由己的,但是比起上次那完全不受控制的崩潰情緒來說,這次蘇心漓的表現已經是極好的了,這樣的進步,讓蘇心漓心中欣喜。

    蘭翊舒見蘇心漓要進去那座被燒毀了的院子,再次握住了蘇心漓手,「不要進去了,危險。」

    那日,他抱著蘇心漓離開冷宮後,文帝的人很快就趕到了,他的人依著他的意思,燒毀了冷宮最偏僻的一角,聽齊雲說,那場大火,持續了兩個多時辰,因為那日有風,後來是出於火勢可能會蔓延到其他的宮殿,所以文帝才命人撲滅的,和這院子靠近的地方,多是遭殃了,而這院子所有的一切,雖然沒有變成灰燼,但是原先那些構建房子的木頭全都都被燒黑了,中間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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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拜祭,答案

    「蘭翊舒,我想進去看看。」

    蘇心漓看向蘭翊舒,目光不躲不閃的,極為堅持,她今日來,就是為了一點點慢慢解開內心的恐懼和緊張,她越是害怕這個地方,那她就越是要呆在這個地方,她要慢慢解開上輩子那些真實又虛幻的悲痛記憶給她內心帶來的煎熬,還有情緒的失控,她不會讓這樣的一個地方也成為自己的軟肋被人利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的蘇心漓,從來都是個對自己能狠心的人,她甚至決定今後日日都在冷宮呆上一會,她想,那樣的話,心底深處的恐懼總會麻木。

    「我陪你一起。」

    蘭翊舒見蘇心漓態度堅持,沒有再勸,當然,他也知道自己勸不動,都能對自己狠心,在這點上,他和蘇心漓是一樣的,同樣的事情,要落在他的身上,他必定也是和蘇心漓一樣的選擇,因為他們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做,都希望成為沒有弱點的強者。

    「不用。」蘇心漓沒有任何猶豫的拒絕了,她扯了扯嘴角,對著蘭翊舒笑笑,示意他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從確定彼此的心意到現在,除了顏宸璽出事那回,蘭翊舒確實一直都守在她的身邊,對蘭翊舒,蘇心漓也確實依賴的很,但是她心裡清楚,蘭翊舒不可能時時刻刻都能陪在她身邊的,尤其是某些有心人想要害她的時候,那層出不窮的方式總是讓人防不勝防,所以很多事情,蘇心漓還是希望自己能夠獨立面對,而她,也覺得確實有面對的必要了。

    她憎恨顏司明,憎恨蘇妙雪,憎恨蘇博然方靜怡他們,從重生到現在,她步步為營,復仇,同時也在不斷的積累保護定國公府的資本,將近一年的時間,她覺得原先那些刻在腦海的記憶已經淡忘了,但是發生了這次的事情,她才明白,所有的一切,她都還沒有忘記,也沒有放下,其實她一直都在逃避,因為心痛,因為害怕,一直都不敢去直面過去的一切。

    她還是蘇心漓,定國公的外孫女,相爺的女兒,身份,樣貌,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改變,但是她已經不是那個軟弱無知的蘇心漓了,她只是單純的想做現在的蘇心漓,不想再被過去的那些記憶牽絆,因為如果還活在過去,沉溺在過去的記憶不能自拔的話,她覺得太對不起蘭翊舒了,無法也不配承受他的情深真心。

    蘇心漓看著蘭翊舒不放心的樣子,微笑著開口道:「你就在這裡等我,有什麼事的話,我會叫你的。」

    蘇心漓說完,轉身進了被燒毀的院落,入目,是一片黑色的灰,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因為屋頂已經被燒了,四周多數的地方是漏風的,外面一有點風吹進來,地上的那些灰燼就飛了起來,朝著蘇心漓飛了過去,因為大火已經被熄滅兩天了,所以並沒有那種極為濃鬱嗆人的焦味,但還是有些氣味的,冷宮這地方的衛生環境本就不是很好,蘇心漓總覺得空氣中有一股怪味。

    蘇心漓聽蘭翊舒說過,火源,就是這個院子,她所在的這個房間,所以,房間裡的桌椅基本都被燒毀了,有些只剩下一兩隻桌腳,被燒的黑黑的,外面還有一層的灰,孤零零的倒在地上,還有桌子,基本燒的不成樣子的,地上,有不少碎片,而屋子裡白種泛黃的牆壁也被煙熏成了黑色,整個屋子,淩亂不堪,如斷壁殘垣,根本就沒幾個人可以辨別出它們原來的面貌,可這個地方,蘇心漓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了,就算它變成了現在這樣子,她依舊清清楚楚的記得這屋子裡所有的佈置,因為和她上輩子進來的時候真的是一模一樣,雖然她在這個地方只呆了短短一個月,但是蘇心漓覺得,她對這個地方的記憶似乎比坤寧宮還要深刻。

    蘇心漓就站在房間的正中,那些噩夢般的記憶如潮水一般的湧入她的腦海,在她的眼前一遍遍的上演,她的心,再次疼了起來,是那種極為尖銳的疼痛,腳踩著的地方像是密佈著荊棘,從腳底板往上,疼的她幾乎站不穩,疼的她面色蒼白,額頭也有冷汗冒了出來,這樣的疼痛,對蘇心漓來說,實在有些太過莫名,她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腳下踩著的那片土地,仿佛在不停的動,不停的動,讓她暈眩,而這種暈眩的感覺讓她再次陷入了迷茫,她覺得自己似乎又被關押在了地方,被毀的臉,還有身上也都是傷痕,四周還有鏡子,還有還有,她被砍的雙手,幾乎是下意識的,蘇心漓伸手就去摸自己的臉,她輕輕的拍了拍,沒有任何的疤痕,而她的手,也還在。

    對,她已經重生了,重回到了十三歲,蘇心漓的心咯噔響了好幾下,恍然明白過來,她的人生,已經和過去不一樣,她不斷的去想重生以後發生的事情,她現在不單單是定國公的外孫女,相爺的女兒,她自己也是丞相,而且有皇上的信任,百姓的擁戴,她的命運,她想要守護的人的命運全部都掌控在了她自己的手上,哦,還有顏司明和蘇妙雪他們,他們不是皇帝,也不是皇后,他們現在的處境艱難,所以上輩子的悲劇是不會發生了。

    蘇心漓的腦海完全成了上輩子和現在記憶的戰場,她就是在這樣的冰火兩重天中煎熬著,她一遍遍的告訴自己,那些不好的一切已經全部成為了過去,到最後,她直接坐在了地上,慢慢的說服自己,那些悲痛的往事只會存在在她的意識中,不會也不能再給她帶來任何的傷害,她的人生,已經重新開始了,她的親人還在,她還有蘭翊舒,她現在需要做的就是不再受那些記憶的幹擾,當然,也不應該受那些記憶幹擾,她告訴自己,過去的那些,完全不需要恐懼了,也不需要擔驚受怕。

    腦子裡的東西太多太亂,仿佛都快要爆炸了一般,蘇心漓覺得腦袋生疼,是那種極為尖銳的疼,但是她卻緊咬著唇,一聲不吭,她的面色極為蒼白,身上更都是冷汗,現在的她,很想很想找個肩膀依靠,不過蘇心漓卻始終沒有開口叫蘭翊舒進來,那些疼痛的記憶,既然無法忘懷的話,那就讓她永遠銘記於心吧,只要勇敢的去面對,總有一日,會覺得麻木,然後可以足夠淡然的應對,如果那樣的話,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記憶應該就會慢慢的淡去吧,那些記憶帶來的傷痛,應該也可以慢慢的撫平,前提是,必須勇敢,然後扛過去。

    和上次一樣,意識模糊間,她還是產生了幻覺,她聽到了玉兒的聲音,哭喊著求救的聲音,她的心,依舊歇斯底里的人,就好像心尖的位置被人用力的擰著,疼的她有些不能呼吸,蘇心漓想要尖叫,但是她控制住了,她告訴自己,很快,她就會擁有自己和蘭翊舒的孩子,到時候,那些她想要擁有的但是又失去了的美好,會再次回來。

    蘇心漓緊咬著唇,只要腦海裡一浮現出那些噩夢,她就會告訴自己,那些只是夢而已,過了約莫有半個時辰的時間,蘇心漓終於扛了過去,但是她卻覺得整個人仿佛快要虛脫了一般,她的視線,都是模糊的,整個人覺得極為的難受,不過心裡卻輕鬆了許多,她笑了笑,為自己悲痛的情緒沒有像上次那樣失去控制而覺得高興。

    她伸手擦了擦額頭和身上的汗,因為方才一直都在極力的克制隱忍,她的嘴唇已經被咬破了,嘴巴裡面,有濃鬱的血腥味,弄的蘇心漓幾欲作嘔,她抬頭,用有些模糊不清的視線再次看向了四周,然後又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心裡一遍遍的為自己加油打氣。

    她的心裡,有一種極為濃烈迫切的衝動,她想離開這個地方,她真的是一分一秒都不願意呆在這裡的,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就這樣走了,帶著滿心的恐懼,就這樣離開,她太清楚了,現在的自己,有太多的敵人,不單單是顏司明和蘇妙雪他們,有很多人,都將她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上次她在冷宮昏倒的事情,具體是怎麼一回事,或許沒幾個人知道,但是很多人都會猜測她和冷宮到底有什麼淵源,有些人,就算是一丁點的小事細節他們也會加以利用,她不想被人打倒,就必須經歷這樣的痛苦。

    四周圍,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而且到處都被燒毀了,比起之前來說,看著有幾分瘮人,前幾日,這裡有死人嗎?所有的一切,都讓這個地方看起來森森的讓人害怕,蘇心漓就那樣坐著,她的眼眶紅了,但是卻沒有落淚,她的嘴唇被咬破了,情緒卻沒有崩潰失控,蘇心漓紊亂慌張的心情慢慢的平復了下來,她的心情比起剛進來的時候也趨於平靜了,只是身上實在沒有什麼力氣,手腳都是發軟的,一時間根本就站不起來,她就老老實實的坐著,心還在痛,但是似乎已經痛到極致了,根本就沒什麼感覺了。

    蘇心漓坐在地上,差不多足足有一個時辰,冷宮這地方,濕氣是很重的,而且大火是被水給熄滅的,那些灰都是有水汽的,冰冰涼涼的,但是怕冷的蘇心漓卻不覺得冷,就那樣一直傻坐著,直到自己手腳有了力氣,她才站了起來,她外面穿著的是白色的斗篷大衣,在裡面呆了這麼久,坐在地上的屁股那一塊,都是黑灰,身上其他地方也沾滿了,蘇心漓怎麼拍都拍不乾淨,蘇心漓整了整自己的頭髮,有些無奈,這個樣子出去,實在太折損形象,蘭翊舒是無所謂,只是出宮的話,沿途必定會遇上太監宮女還有羽林軍,而且她還準備見顏睿晟的,這個樣子,還怎麼去東宮啊?

    蘇心漓用嘴對著自己凍得仿佛已經快結冰的手哈了幾口熱氣,連著用力搓了幾下,拍打自己凍的已經快要僵硬的臉,她深吸了幾口氣,確定自己的面部表情還算自然的時候,這才走了出去。

    蘭翊舒就站在門口,見蘇心漓出來,忙朝著蘇心漓的方向跑了過去,他左手的手臂上,有一件厚厚的大衣,和蘇心漓一樣,都是粉色的,大衣包裹著,還有個湯婆子,蘭翊舒一走到蘇心漓身邊,看著她被凍的通紅的臉,鼻子也是紅紅的,眼睛也是,紅紅的眼睛裡面蓄滿了淚水,她的手,也被凍得通紅,看起來就是冰冰冷冷的,蘭翊舒立馬就將自己手上的湯婆子遞到了蘇心漓手上,蘇心漓接過,正想開口告訴他自己身上的衣服髒了,蘭翊舒已經將蘇心漓摟在了懷中,然後脫掉了她之前穿著的那白色的斗篷大衣,換上了他新拿來的乾淨的斗篷大衣,他唯恐蘇心漓凍著,動作極快,利索又自然,原本凍的渾身僵硬發抖的蘇心漓懷抱著湯婆子,再有乾淨的大衣,頓時暖和了許多。

    她抬頭看向蘭翊舒,看著他在陽光下沉靜溫柔的臉,只覺得自己一顆揪痛又冰冷的心,變的暖和又舒緩,就像是被熱水熨燙過一般,舒服了許多,整個人都是溫暖的。

    「蘭翊舒。」

    也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情緒激動的緣故,蘇心漓的聲音有些顫抖,而且還有濃濃的鼻音,她想問蘭翊舒這些東西是哪裡來的,他怎麼就知道她需要呢?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沒有問的必要,蘭翊舒對她,一直不都是這樣善解人意的嗎?她想要什麼,他總能及時的給什麼,他對她的細心關切,從來就沒教人失望過。

    「我讓人去賢妃娘娘宮中取的。」

    兩個人的心靈似有默契,雖然蘇心漓只是叫了蘭翊舒的名字,什麼都沒問出口,但是蘭翊舒就是知道。

    蘭翊舒知道,蘇心漓是最最怕冷的,她一個人呆在裡面那麼久,出來的時候肯定手腳冰涼,所以蘭翊舒離開了一小會,到了冷宮門口,讓顏宸璽命人去賢妃娘娘那裡取了這大衣和湯婆子來,只是他沒想到,蘇心漓的身上會這樣髒,就算沒有進去,他也知道,蘇心漓一直都坐地上了,蘭翊舒原想訓斥蘇心漓幾句的,這麼冷的天,她的身子又不好,怎麼能坐在地上那麼久呢?可一想到她在這裡的心情和承受的痛苦,那些話都到嘴邊了,卻又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了,只能是心疼著。

    蘭翊舒將蘇心漓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見她除了面色難看一些,並沒有太大的異常,松了口氣,他站在她的身前,替她將那些落在她頭髮上的黑色碎末屑拿了,然後又替她將髮絲整好。

    他心裡知道,蘇心漓現在的情緒還是有些低落的,她現在的心情還是有些沉重的,但是和那天相比,她現在這樣子,蘭翊舒已經很滿意了,他的漓兒,只要她下定決心去做一件事情,就算再怎麼艱難,她也會完成,關於這一點,她從未教他失望過。

    「蘭翊舒,我想在這裡拜祭一下。」

    蘇心漓微抬著頭,她那雙漂亮的眼睛,眼裡就只有蘭翊舒,「我想和這個地方告別。」

    上輩子,她就是死在這個地方的,死前的慘狀,她都還記得清清楚楚,還有那種痛不欲生的悲痛心情,到現在,她都還刻骨銘心,那樣深重的怨氣,恨不得把所有的人都殺了,她想將那個自己送走,還有玉兒,據蘇妙雪說,他應該也是死在冷宮的,那麼小的孩子,一個人在那個地方孤苦伶仃的,他一定也是不瞑目的,還有上次因為自己失控遭受到牽連的太監,蘇心漓想送他們一程。

    「好,我這就讓人去內務府領紙錢和蠟燭。」

    皇宮內院,是不允許私下拜祭的,不然的話,若是被發現,是要被處死的,紙錢和蠟燭那東西也不多,就只有內務府有。

    「本宮讓人去拿吧。」

    蘇心漓順著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這才發現,顏睿晟也在,他的身邊,是在輪椅上坐著的顏宸璽,她方才出來的時候,蘭翊舒第一時間就走到她的跟前,她因為情緒低落,興致不高,都沒有四處張望,就只看到了蘭翊舒,都沒發現他們也在。

    顏睿晟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蘇心漓身上,蘇心漓看向他的時候,兩人的目光剛好相對,蘇心漓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有尚未來得及掩飾的傷心和難過,而顏睿晟則是疑惑和好奇,當然,還有欣羨,每每看到蘭翊舒和蘇心漓在一起,他的心底總會生出說不出的羨慕,他們的眼中,似乎就只有彼此,他和顏宸璽兩個人在這裡站了這麼久,但是蘇心漓卻一直都沒有察覺,不過蘭翊舒對蘇心漓,是真的好,細心又溫柔,長這麼大,他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用那樣專注又深情的眼神看向一個人,包括之前相愛的長公主和駙馬,蘇心漓看向蘭翊舒的時候,有一種全然的信任,他們的互動,能讓看的人也覺得甜蜜,他們從認識到現在並沒有很久不是嗎?才一年的時間而已,到底是怎樣的相愛,多深的感情,讓他們彼此,有這樣的默契?

    「太子,六皇子。」

    蘇心漓從蘭翊舒的身邊經過,走到顏睿晟跟前,屈膝朝著兩人行禮,雖然她的面色依舊蒼白,不過神色卻是淡然的,那雙漂亮的媚眼兒也看不出太多的情緒,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異常,顏睿晟和顏宸璽看著蘇心漓這樣,不由想到她方才依偎在蘭翊舒懷中的樣子,小鳥依人,全然信任,絲毫都不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是現在,就因為他們,她很快就戴上了面具。

    顏宸璽愣了愣,很快回過神來,他示意蘇心漓起身,然後笑著說道:「還是不要行禮了,我可當不起,蘭大哥那眼神我可受不住。」

    當著顏睿晟的面,顏宸璽沒有再叫蘇心漓嫂子,不過這話中的深意,蘇心漓自然是明白的,他貴為皇子,身份是比她尊貴沒錯,但因為蘭翊舒,顏宸璽卻是不喜歡她向他行禮的。

    顏睿晟沒有說話,只一雙眼睛和之前相比,陰沉的厲害,他知道,他和蘇心漓之間並沒有太大的交情,對蘇心漓來說,他更只是太子而已,並沒有其他,她防著自己,正常的很,但是看著她這個樣子,顏睿晟心裡就是不快的很,只是這種不悅,他並未表露出來。

    「紙錢和蠟燭,本宮著人去取。」

    顏睿晟說完,喚了一聲,他身邊的貼身管事公公康大海立馬跑了進來,顏睿晟吩咐了幾句,康大海恭敬的道了聲是,轉身就辦事去了,蘇心漓也沒有阻攔,畢竟這件事情由顏睿晟去做確實比她和蘭翊舒都方便許多。

    顏睿晟心裡頭是惱火的,同時有很多的疑問,不過就算蘇心漓努力的掩飾,也掩飾的很好,他還是能感覺到她濃濃的悲傷,腦海中也會完全不受控制的浮現出她上次在冷宮失控的畫面,心一下就軟了,根本就不忍心苛責什麼。

    幾個人就站在那座被燒毀的院落前,誰都沒有說話,現在差不多已經是春天了,但天氣還是很冷,蘭翊舒也不管旁邊就有兩個站著,直接就將蘇心漓摟在懷中,替她擋風,蘇心漓也沒有掙紮,極為安靜的靠在他的懷中。

    顏睿晟身為太子,脾氣不好是出了名的,這回又是他的貼身太監親自去辦事,內務府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康大海說要什麼就給什麼,而且分量很足,內務府距離冷宮並不是很近,但也不遠,約莫差不多過了將近一個時辰,康大海就領著人回來了,他應該是一路跑回來的,有些氣喘吁吁的,顏睿晟讓他將東西放下就讓他離開了,偌大的冷宮,和方才一樣,依舊只剩下蘇心漓蘭翊舒還有顏睿晟顏宸璽幾個人。

    蘇心漓親自拿了燒紙的火盤,將紙錢放了進去然後點燃,等火盤裡的紙錢燒起來後,她又取出了蠟燭點了火,然後放在火盤的兩邊,最後才取出香,將香點燃了,跪在地上,朝著坤寧宮來冷宮的那個方向拜祭,她閉著眼睛,嘴唇動的很快,不知道在默念著些什麼,她的臉色一如方才的蒼白,那樣子,極為的虔誠,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悲痛,拜祭完了之後,蘇心漓直接將香扔在了火盤裡面,站在她身邊的蘭翊舒見她要起身,伸手將她扶了起來,低著身子替她拍掉膝蓋上的灰塵,顏睿晟靜靜看著,他現在希望得到蘇心漓的欲望越來越強烈,但是和蘭翊舒相比,他總有一種自慚形穢之感,因為他心裡清楚,自己是喜歡蘇心漓沒錯,但是對她,應該做不到蘭翊舒那樣子,放下身段,紆尊降貴。

    蘇心漓選擇蘭翊舒,甚至為他做這麼多,在很多人眼裡,或許會覺得蘇心漓不矜持,甚至有人會覺得她恬不知恥,但是如果看到他們兩個人相處,想來就不會這樣想了,不論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只要有蘇心漓在的地方,蘭翊舒的目光似乎從來不會從她的身上移開,就算在金鑾殿也一樣,他眼裡放著的並不是皇上,而是蘇心漓,和這樣的人在一起應該會覺得很開心很幸福吧,因為很有安全感,蘇心漓和蘭翊舒在一起,臉上似乎都是掛著笑容的。

    「蘇大人,你方才祭拜的是誰?」顏睿晟看著蘇心漓問道,顏睿晟和顏宸璽一樣,在知道蘇心漓進宮的消息後,就準備見她了,他有一種極為強烈的預感,蘇心漓會再來冷宮,而這樣敏銳的預感,在現在完全得到了證實。

    冷宮這個地方,對蘇心漓來說,應該是很不一樣的,還有坤寧宮也是,顏睿晟心裡有很多關於蘇心漓的疑問,這是他想要知道的,所以他也不管蘇心漓是不是會回答,直接就問了。

    「那些無辜枉死的人。」

    不論是那些太監,還是自己,亦或是玉兒,在蘇心漓看來,都是無辜的。

    蘇心漓說完,看了蘭翊舒一眼,蘭翊舒會意,推著顏宸璽出去的,在進宮之前,蘇心漓就說了,她要去冷宮看看,而且還會去東宮。蘭翊舒又不是瞎子,顏睿晟對蘇心漓的感情,他自然是能看出來一些的,而且顏睿晟這個人心地也不壞,是不會傷害漓兒的,但是他看自己必定還是極為礙眼的,顏睿晟也防著他,他呆在這裡,很容易礙事。

    顏睿晟見蘭翊舒推著顏宸璽離開,心裡頭又是一歎,他對蘇心漓還真是信任又放心。

    「無辜枉死的人?誰?蘇心漓,你與坤寧宮還有這冷宮到底有什麼聯繫?」

    顏睿晟是身體不適,但是並沒有眼瞎,蘇心漓看坤寧宮還有冷宮的眼神很不對勁,那雙眼睛,在看向某樣東西的時候,似乎都帶了回憶,有很濃厚的複雜的情感,像是在那個地方生活了很久,但是蘇心漓明明很少進宮,上次,更是她第一次去坤寧宮,至於冷宮這地方,她更不可能來,剛認識蘇心漓的時候,顏睿晟就覺得蘇心漓的身上有秘密,而現在,這樣的感覺越發的強烈了。

    蘇心漓抿著唇,一雙漂亮的媚眼兒盯著就在她面前站著的顏睿晟,擰著眉頭,沒有說話,有些事情,她可以毫不猶豫的對蘭翊舒坦白,但是對其他人,尤其是顏睿晟,她根本就不可能實話實說。

    「玉兒是誰?你與顏司明到底有什麼仇怨,你為什麼那麼恨他?」

    一直以來,顏睿晟都覺得十分奇怪,因為蘇心漓對顏司明十分討厭,處處針對他,甚至冒險數次害他,那日,顏司明醉酒與蘇妙雪發生關係的事情,顏睿晟就覺得古怪,現在想想,這件事情,蘇心漓肯定參與了,還有蘇妙雪在五皇子的門前大鬧,如果不是背後有人撐腰,蘇妙雪她哪裡敢?一直到現在,顏睿晟都覺得好奇,到底蘇心漓對文帝說了些什麼,竟然讓父皇同意五弟娶那個恥辱進門,而且還是賜婚,如果不是因為蘇心漓,五弟現在不至於會這樣落魄,走到哪裡,就算人當面不敢說,但是在他背後指指點點的人從來就沒少過,如果不是什麼深仇大恨,蘇心漓怎麼可能設計這所有的一切?但是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呢?顏司明並不是那種沒有分寸的人,應該說,他是個極為功利的人,對像蘇心漓這樣身份的女子,他巴結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做讓她討厭到這樣對付他的事情。

    「太子殿下的問題,真多。」

    蘇心漓看向顏睿晟,淡淡的道了聲,她的神色還算平靜,聲音也沒有太大的起伏。

    顏睿晟也盯著蘇心漓,在心中苦笑了一聲,他的問題,確實有些多,好奇心,也有些太盛了,如果那日的事情,換一個人,不是蘇心漓,而是其他,顏睿晟想,他應該就不會如此了。

    「那你回答嗎?」

    蘇心漓轉過身,抬頭,掃了四周一眼,沉默著沒有說話。

    顏睿晟看著她的背影,繼續開口道:「那日,蘭翊舒抱著你離開了冷宮後,父皇身邊的李公公就帶人來了,涉及到這件事情的人全部被處死了,父皇將我召到了禦書房,問我那日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大概和其他人一樣,都覺得是本宮和皇后有意害你吧。」

    蘇心漓聞言,一愣,文帝居然還特意召了太子去見他嗎?那太子和他說什麼了嗎?蘇心漓並不願意文帝知道那日的事情,應該說,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那日的事情,就算是蘭翊舒也不想,因為她清楚,蘭翊舒看到自己那個樣子,聽著她口口聲聲叫著玉兒,心裡頭必定不是滋味。

    「我已經和外祖父外祖母他們說了,這次的事情,與皇后還有太子都無關,是我辜負了皇后一片盛情,還請太子代微臣向她致歉。」

    不論是皇子,還是後宮的妃嬪娘娘,蘇心漓現在的身份,都是不適合接觸的,她不管皇后那日邀請她的目的為何,但是蘇心漓覺得她並沒有惡意,至於之後發生的那些事情,是她自己的原因,是她沒能從過去的那些陰霾中走出來,與東宮和中宮的人都無關。原本,蘇心漓前幾日就想要進宮的,蘭翊舒擔心她身體不適不能再受刺激,堅決不肯同意,她便去了定國公府,找了個理由,將那日的事情搪塞過去了,不論是太子還是皇后,蘇心漓都不討厭,更不願意定國公府的人因為自己對他們心生芥蒂,甚至因此被人利用。

    「蘇大人不覺得自己還欠我一個答案嗎?那日你好端端的,為何會突然失常?還有你與顏司明,那個叫玉兒的人,你與他很親近嗎?」

    不單單是顏司明和玉兒,顏睿晟覺得那日蘇心漓對冷宮那兩條狗的態度都是不對勁的,她一見到那兩條狗,就命人將他們處置了,尤其是後來,她用棍子打那狗,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真的不相信一貫柔弱淡然的蘇心漓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而且,她是那樣善良的人,不可能無端端對狗下手。

    「是呀,很親近。」

    蘇心漓忽然轉過身,對著顏睿晟那雙滿是疑惑的眼睛回道,顏睿晟有些愣住了,蘇心漓在說很親近的時候是笑著說的,但是那笑容,卻冰冷又空洞,還有種說不出的感傷,顏睿晟想,那個叫玉兒的人一定是她極為極為重要的人吧。

    「那日的事情,我什麼都沒告訴父皇。」

    鬼使神差的,顏睿晟說了句完全沒頭沒腦的話。

    蘇心漓聞言,心頭一松,對著顏睿晟露出了笑容,「如果我說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一場噩夢,太子殿下,您相信嗎?」

    蘇心漓知道,若是今日自己不給顏睿晟一個解釋交代的話,他應該是不會輕易甘休的,但是在這件事情上,除了說做噩夢,她真的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噩夢?」

    蘇心漓抿著唇,認真的點了點頭,「殿下您相信嗎?」

    顏睿晟盯著蘇心漓,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我相信你,只是到底是什麼樣的噩夢?」

    「經常會做的一個噩夢,所以記憶和印象都十分的深刻,夢裡面,有一個和坤寧宮一模一樣的地方,我似乎就住在裡面。」

    這樣的話,有些大逆不道,不過蘇心漓卻沒有避諱,因為大家都知道,她對成為皇子的女人沒興趣,既如此,她對后位,也是沒有野心的。

    「後來,因為奸人的陷害,我被打入了冷宮,就是這座被焚毀的院子。」

    蘇心漓指了指身後已經被燒成灰燼的院子,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格外的認真,而且樣子也是嚴肅的,顏睿晟想到,之前蘇心漓進宮的時候,並沒有任何的事情發生,但是這次,一被母后召到坤寧宮,就出了這樣的事情,這個中必定有緣由,但是蘇心漓並沒有去過坤寧宮,這所有的一切,似乎真的就只能用夢境來解釋了,顏睿晟還是覺得懷疑,但是蘇心漓實在說的太過有理有據,讓人反駁不了。

    「冷宮裡,有大狼狗,它們很凶,會咬人,而且還吃人,我每天被關在這院子,沒有吃的,也沒有喝的,臉也被毀掉了,忽然有一天,蘇妙雪身著后服來看我,她告訴我,定國公府的人都被害了,一個活口都沒有,她的目的已經全部達到了,就想要害死我,臨死前,我隱約看到了顏司明的側臉,他穿著龍袍,而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做的,很奇怪對不對?剛開始的時候我也覺得莫名其妙,但是我老是做著相同的噩夢,好幾次,我還看到那劊子手用刀砍外祖父外祖母還有舅舅和幾個兄長的腦袋,我還看到自己被殺了,我就是死在這個地方的,然後,我就害怕了,很害怕很害怕,怕夢裡所有的一切會變成現實。」

    蘇心漓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聲音很輕,面色蒼白,嘴唇發抖,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楚,讓人覺得心疼。

    「就是因為這個你才針對五弟和蘇妙雪他們的嗎?」

    良久,顏睿晟低聲問道。

    蘇心漓點了點頭,「這樣,還不夠嗎?」

    顏睿晟想說,這只是夢,但是他看著蘇心漓那樣,又想到顏司明的手段,又覺得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而且五皇子和蘇妙雪他們,本來就很讓人討厭不是嗎?」

    如果夢還不夠的話,現實他們的表現,也足夠讓她費心思去對付他們。

    「那只是夢而已,夢都是反的。」

    顏睿晟想要安慰蘇心漓,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用這樣笨拙的言語。

    她費盡心思做這麼多,就是為了保護定國公府的人,不讓夢中的一切成為現實嗎?顏睿晟看著蘇心漓那張蒼白的小臉,心裡一抽,疼的厲害,蘭翊舒他應該也是知道蘇心漓的這個夢的吧,所以那日他會下令將這個地方焚毀,天天做著這樣恐怖的夢,看著關心愛護自己的家人被殺,她一定十分難過吧,每天,都在害怕煎熬嗎?

    「但是我卻覺得太真實了,真實到有些時候我自己都分不清楚那些是夢境還是真實發生過的,太子,謝謝你,沒有將那日的事情告訴皇上。」

    對於這一點,蘇心漓真的是很感激的,因為她沒料到,顏睿晟會這樣維護她。

    「你今後,還是與顏司明遠一些吧,彼此保持距離,他不會甘心現在的處境,必定會有所行動,而我呢,也不放心這樣一頭隨時都可能發動攻勢反撲的惡狼,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一直以來,蘇心漓都希望顏睿晟和顏司明保持距離,以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未來也是這樣,因為她覺得顏睿晟也是個可憐的人,她並不願意傷害他。

    「我知道了。」

    蘇心漓瞪大著漂亮的媚眼兒看向顏睿晟,這樣的結果,有些出乎她的預料之外,她原本以為,顏睿晟會替顏司明求情的呢,畢竟,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同一陣線上的人。

    「謝殿下體諒。」

    蘇心漓躬身,再次道了謝,「蘭翊舒和六皇子都在外面等著呢,我們出去吧。」

    顏睿晟應了一聲,跟在蘇心漓的身後離開,他向前走了幾步後,回頭看了一眼破敗的冷宮,如果將這個地方休整一番,然後種上鮮豔的花兒,或者挖個塘子,注入一些有一些活力的東西,下次蘇心漓再到這個地方,應該就不會想起那個噩夢了吧,就算想起,心情和情緒應該也能平復一些吧,這樣的想法從顏睿晟的腦海冒出後,顏睿晟在心中輕笑了一聲,回身走了出去。

    蘇心漓出去的時候,蘭翊舒和顏宸璽就在門口等著,蘇心漓直接走到蘭翊舒的身邊,挽住了他的手,「我們回去吧。」

    比起剛進宮的時候,她現在的心情輕鬆了許多,因為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大程度上克服了對這個地方的恐懼,下次自己再出現在這個地方的時候,不至於會給那些對她居心叵測的人可趁之機。

    康大海一直就在外面守著,看到顏睿晟出來,忙迎了上去,蘇心漓和蘭翊舒辭了顏睿晟,推著顏宸璽回宸安殿。

    蘇心漓和蘭翊舒幾個人率先離開,站在原地的顏睿晟在蘇心漓走後,走到了她之前站著的位置,然後目送著他們離開,一直到再也看不到蘇心漓的背影,顏睿晟都還是沒有收回自己的視線,對著那個方向發呆,一旁的康大海看著到底是不忍自己身體虛弱的主子一直站在風門上,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叫了聲,「殿下。」

    顏睿晟回過神,看向他,康大海在心中直歎氣,孽緣啊真真是孽緣,若太子殿下看上的是別的女子,必定不會像現在這樣難受,可偏偏,他就是看上了蘇心漓。

    「殿下,您身子不適,這裡風又大,我們回去吧。」

    康大海的聲音很輕,完全用的是試探的口氣,蘇心漓和蘭翊舒他們都離開了,他們還在這裡做什麼?而且,康大海並不喜歡冷宮這個地方,覺得這地方清冷又邪乎,他擔心顏睿晟撞上什麼髒東西,那樣的話,可如何是好?

    顏睿晟嗯了一聲,康大海也笑著應了,但是顏睿晟並沒有馬上走,看著透過冷宮敞開的門看向裡面,「康公公,你讓人將冷宮好好拾掇一番,然後重建,弄成像禦花園那樣。」

    康大海聞言,不由一愣,想要勸自家主子別費這個心思,抬頭,看著顏睿晟望著冷宮方向出神,又在心裡頭歎了好幾口氣,到嘴邊的話,愣是一句都說不出來,最後就變成了一個簡單的是,「奴才會儘快讓人去辦的。」

    雖然不知道好端端的顏睿晟怎麼會有改造冷宮的想法,但是康大海猜測十有八九和蘇心漓有關,在這件事情上,皇后勸都沒用,到現在,都不得不向太子殿下妥協讓步,他一個奴才的話,就更沒分量了,除了歎息,就只有歎息。

    ------------

    蘇心漓和蘭翊舒二人送顏宸璽回了宸安殿後,並沒有久留,去拜訪了文帝一趟,兩人這才出了宮。

    皇宮是天子的地盤,蘇心漓進宮的消息,文帝肯定是知道的,蘇心漓現在正是需要巴結文帝的時候,這難得進宮一回,自然不可能不見他的,文帝並沒有多說什麼,只讓蘇心漓多多注意身體,倒是讓蘇心漓感受了一把父愛的溫暖慈愛。

    回到蘇府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蘇心漓乘坐的馬車才剛停下,她才撩開簾子,都還沒下馬車呢,就看到門口站著的流朱來回踱步,她的樣子,看起來極為的焦灼,似乎是發生什麼事情了,蘇心漓才下了馬車,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流朱看到蘇心漓,眼睛一亮,快步朝著她的方向跑了過去。

    「小姐,出——出事了。」

    流朱的聲音,和她的神情一樣,極為的慌亂,而且顫抖的厲害,眼睛也是紅紅的,盛滿了擔憂,蘇心漓看著她這樣子,心裡頭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定國公府--」蘇心漓一聽是定國公府,頓時就擰起了眉頭,越發的擔心起來。

    「流雲--」

    定國公府?流雲?

    「不要著急,你慢慢說,到底出什麼事了。」蘇心漓心裡也有些亂,卻沒有表現出來,拍了拍流朱的肩膀,示意她冷靜。

    流朱深吸了幾口氣,開口說道:「雲碧姑姑死了,來府裡通知這件事情的丫鬟說,這件事情和流雲有關。」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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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8 10:26:55 |只看該作者
第194章:出手,不疑

    蘇心漓一聽這事,當場有些發懵,來不及多想,更沒有多餘的時間回府,才下了馬車的蘇心漓又和蘭翊舒一起上了馬車,快速朝定國公府的方向而去,一路上,蘇心漓的臉色都很不好,和在冷宮的時候一樣蒼白,她背靠在馬車上,神色冷凝,略有些渙散的目光,也是冰冷的,一顆心,則是惴惴不安的。

    從外婆還是山寨女大王的時候,雲姨就在外婆的身邊,外婆嫁給外公,她也跟著進了程府,外婆和外公一起上戰場,她也是一起的,幾十年來,幾乎是形影不離,她現在出了事,外婆必定相當難受,蘇心漓實在是不忍心,雲氏已經上了年紀了,還要承受這樣的打擊,如何能受得了?蘇心漓越想就越覺得難受擔憂,心裡也痛的很,因為不論是對已經過世的母親,還是她,雲姨都是極好的,蘇心漓覺得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不敢置信,同時也讓人難以接受。

    蘭翊舒就坐在蘇心漓的身旁,見她緊咬著唇,面色蒼白,也心疼的很,她才從冷宮回來沒多久,心情都還沒有平復呢,突然就發生這樣的事情,這無疑是雪上加霜,蘭翊舒伸手,將一旁坐著的蘇心漓帶入自己的懷中,蘇心漓的腦袋靠在他的肩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馬車內極為的安靜,甚至可以聽到車轍的聲音。

    「蘭翊舒。」良久的沉默後,窩在蘭翊舒懷中的蘇心漓忽然開了口。

    蘭翊舒應了一聲,撫著她的髮絲,「不要擔心,有我呢,我在。」

    一直緊咬著唇忍著落淚衝動的蘇心漓忽然就紅了眼眶,她現在的心情,真的是相當糟糕,從宮裡出來心情就是低落的,遇上這樣的事情,更是差的一塌糊塗,亂的要命,也煩的要命。

    「你說,她是不是動手了?」

    蘇心漓靠在蘭翊舒懷中,低頭,左手不停的轉動著右手手腕上戴著的玉珠手鏈,因為隨時都有可能來定國公府,而且最近這幾次,經常會碰上長久臥病在床的慕容雨,所以蘇心漓去哪裡都會戴著玉珠手鏈,但是這串玉珠手鏈並不是慕容雨給的,而是蘭翊舒給她的,雖說那裡面的蠱蟲已經出來了,但蘭翊舒還是覺得不放心,擔心裡面還會有什麼危險的東西,所以讓人打造了一條一模一樣的。

    在流朱告訴自己雲姨出事,這件事情牽扯到了流雲,當時腦子空白有混亂的她下意識的想到了她的大舅母——慕容雨,她的心痛,不單單是因為雲姨的死,這件事情牽扯到了流雲,就會與她有關,而是這件事情如果真的是慕容雨做的話,她就再也找不到藉口給她機會了,她很害怕,這一切是她做的,但是她心中直覺的那個人就是她,等到事情的真相揭露的那一天,對定國公府的每個人來說,尤其是大舅舅他們,一定是很大的傷害和打擊吧。

    定國公府距離蘇府並不是很遠,乘坐馬車一刻鐘就到了,馬車一停下,都還沒停穩呢,蘭翊舒就抱著蘇心漓跳下了馬車,蘇心漓下了馬車後,閉著眼睛,深吸了幾口氣,她現在的心情是混亂的,就像揉成一團的絲線,完全打成了死結,大腦也是一樣,一會空白,一會亂的要命,她需要一些時間平復自己的心情,讓自己冷靜下來,越是這個時候,她就越不能讓自己亂了陣腳。

    蘇心漓深呼吸的時候,蘭翊舒就站在她的身邊等著,看著她大口大口的呼氣吐氣,滿臉的緊張和擔憂,一直到蘇心漓睜開眼睛,他將自己的手遞到了她跟前,然後對著她微微一笑。

    蘇心漓乍一睜開眼睛,就看到被送到自己跟前的手,微微愣了片刻,她順著手的方向望去,看著蘭翊舒那張帶著溫潤笑意的臉,臉上也有了笑意,她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蘭翊舒的手,與蘭翊舒十指相扣的時候,蘇心漓再次有一種說不出的莫名的安心感。

    她有蘭翊舒呢,他會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蘇心漓,你又需要懼怕什麼呢?

    守在門口的小廝見是蘇心漓和蘭翊舒,自然沒有去通報,直接就讓他們進去了,態度一如以往,熱情恭敬的很,而且他的臉上還帶著笑意,沒有絲毫的沉重和傷感,蘇心漓抿著唇,心中已經有了計較,雲姨的事情,他們必定是不知道的,也對,如果這件事情真的和流雲有關,流雲是她的貼身丫鬟,是她送來伺候照顧雲氏的人,以外公外婆對她的關心在意,怎麼可能讓這件事情外傳?同時,蘇心漓心中也存著僥倖的心理,她希望,雲姨還是好好的,什麼都沒發生。

    蘇心漓心裡頭雖然著急,不過步子卻很穩,沒有走的很快,遇上下人請安的時候,也是和往常一樣的態度,一直到雲氏的院子。

    雲氏院子的大門是微敞開著的,院門外站著兩個婆子,都是和雲碧一樣,在雲氏身邊照顧伺候了幾十年了,感情都是很要好的,蘇心漓看著她們臉上悲痛的神情,心中唯一一絲僥倖也被徹底打碎,那兩個婆子在看到蘇心漓的時候,叫了聲小姐,不過臉上卻沒有笑容,極為的敷衍,和以往滿臉笑容的熱情截然不同,蘇心漓也不生氣,她們和雲姨都是幾十年的姐妹,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情,傷心難過對她不滿自然是有的,但她覺得心涼,那種涼意傳遍四肢百骸,蘇心漓感覺,自己的手指都快僵硬了,蘭翊舒的手,那麼的暖,但是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度,甚至於,她覺得眼眶是酸酸的,心裡像是被針刺了一般,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定國公府的人會用這種淡漠疏遠的態度對自己,很受傷,很失落。

    「蘭翊舒,我們進去。」

    蘇心漓的視線從那兩個守門的婆子身上移開,回頭看向蘭翊舒說道,她極力的維持著平靜淡然,但是蘇心漓感覺,自己的聲音似乎有些顫抖。

    才進了雲氏的院子,蘇心漓就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院子裡很安靜,透著股死寂的沉靜和悲傷,主院內,一個來往的人都沒有,蘇心漓直奔雲氏的主屋,這一回,她走的很快,拉著蘭翊舒,幾乎都快跑起來了。

    雲氏的主屋,房門並沒有關上,但是也沒有大開,和外面一樣,都只是微微的敞開,蘇心漓還沒進屋,就看到主座上坐著的雲氏,其實並不是坐著,而是躺著,程鵬也在,就在她的身邊坐著,而雲氏則靠在他的身上,面色蒼白,神情悲痛,很是沒有精神。

    蘇心漓回頭看了眼蘭翊舒一直握住自己的手,然後慢慢的掙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再次閉上了眼睛,長長的深吸了口氣,然後伸手將門推開。

    偌大的屋子裡,滿滿的都是人,除了雲氏和難得在家的程鵬,程紹偉,程昱凡,程子謙,程子風等人都在,還有蘇心漓的兩個舅母和嫂子,另外地上還跪著幾個下人,流雲也跪在了地上,髮絲有些淩亂,樣子看起來狼狽的很,不過脊背卻挺的筆直,一副不肯曲饒的樣子,她的眼圈紅紅的,裡面全都是淚水,卻沒有留下,蘇心漓看著流雲這個樣子,心裡越發的酸澀,生出了濃濃的愧疚,如果不是因為她,流雲必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子吧,明明知道有危險,但是為了她,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蘇心漓覺得是自己沒保護好流雲,同時還很生氣,如果這所有的一切真的是慕容雨做的,她在做這些事情,從來就沒考慮過她這個外甥女的處境和感受,也對,她怎麼會考慮這些呢?她連自己的丈夫兒子都不在乎了,怎麼會在意她這個外甥女呢?你的命,她都想要,更何況是你身邊的丫鬟呢。

    蘇心漓這樣一想,越發覺得流雲是因為自己才變成這樣子的,心裡對操縱這件事情的人越發的生氣,許是因為上輩子為她的人最後都不得善終,一直到現在,蘇心漓最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她身邊的人因為她遭罪的事情發生。

    蘇心漓收起自己所有複雜的情緒,越過跪在地上的人,走到了雲氏和程鵬的身邊,恭敬的行了禮,「祖父,祖母。」

    蘇心漓的面色沉靜,說話的聲音也是不卑不亢的,雲氏聽到蘇心漓的聲音,緩緩抬了抬眼皮,只看了蘇心漓一眼,然後又閉上了眼睛,無精打采的樣子,眼角掛著淚痕,神色依舊滿是悲痛。

    蘭翊舒也走到了蘇心漓的身邊,向雲氏和程鵬問了安。

    「你怎麼來了?」

    程鵬說這句話的時候歎了口氣,看向蘇心漓的神色有些複雜,雲碧的死,他們都很傷心,尤其是雲氏,當場就暈過去了,但是他們並不準備張揚這件事情,也沒打算讓蘇心漓知道,因為不想讓蘇心漓為難,他們是準備私下處理這件事情,處置流雲的。

    「是我讓人通知她的。」一旁的慕容雨用有些虛弱的聲音說道,「流雲是漓兒的丫鬟,發生這樣的事情,她應該知情,如何處置流雲,也應該讓她知道。」

    慕容雨這說辭,自然是冠冕堂皇的,不過可能是蘇心漓的心中一早就種下了懷疑的種子,她這樣說,蘇心漓只覺得她是想儘快定流雲的罪,那樣的話,她與這件事情,也撇不開關係了,如果蘇心漓所料不差的話,這件事情,不管程鵬和雲氏如何隱瞞,再怎麼告誡,還是會傳出去,自己的貼身婢女害死祖母的情若姐妹的婢女,世人必定以為她有不可告人的叵測居心,覺得她不孝不義,心思歹毒,到時候,若是流雲已死,那她真的還是百口莫辯了。

    「現在事情到底如何,誰也不知道,誰也沒有看到流雲動手,現在就下結論,為時尚早了吧。」程子風不滿的說道。

    蘇心漓看向程子風,倒是有些意外他會在這時候站出來替流雲說話,再看程鵬和雲氏,蘇心漓心中不由歎了口氣,都說關心則亂,外婆和雲姨自小一起長大,是同甘苦共患難的,而且還一起經歷過生死,感情深厚,就算是親姐妹怕也是比不了,現在雲姨出事,她必定會傷心過度,失去了平日裡的冷靜公正,而且,這件事情又與她有關,他們必定有種種顧慮,儘快低調處理,這也給了旁人可趁之機。

    「除了她還有誰,早上雲姨還好好的,和她一起後突然就出事了,而且還有人聽到她們起了爭執。」

    程鄭氏素來看不慣雲氏心疼蘇心漓,她覺得自己為定國公府傳宗接代,伺候公婆,養育兒子,任勞任怨,而且還操持著偌大的定國公府,有功勞也有苦勞,但是雲氏一有什麼好東西最先想到的就是蘇心漓,她和夫君還有幾個兒子都沒那麼多的好處,她心中自然是極不平衡的,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落井下石,她自然是不會放過,只要定國公府沒了這蘇心漓,那老太太之前送給她的那些東西,有大半肯定會屬於她和她的兒子。

    「二舅母這樣說未免太武斷了吧,還是您覺得和一個人爭執就會動殺機?」

    蘇心漓回過身,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程鄭氏,蘇心漓這一開口,就已經明確表明自己的態度了,她要並且會護著流雲。夫妻那麼多年,程鄭氏的那些小心思,程紹偉自然是知道的,見蘇心漓這樣子,不滿的看了程鄭氏一眼,「你給我少說幾句。」

    在身為舅舅的他看來,蘇心漓永遠都是個孩子,但是他心裡也清楚,這個他眼裡的孩子有手段有智謀,而這種手段和智謀,讓他這個做舅舅的都是敬佩畏懼的,很多時候,他都會覺得慶倖,慶倖蘇心漓是定國公府的親人,而不是仇人,不然的話,她想要除定國公府,必定為一大患。

    流雲是個怎麼樣的人,她對定國公府是什麼居心,程紹偉不知道,但是有一點,他卻是肯定的,他的這個外甥女是絕對不會傷害府裡的人的,雖然這次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流雲,但是這次的事情到底如何,現在真說不準,但是雲氏現在這樣子,不處置流雲——

    程鄭氏怒了努嘴,垂著腦袋,不敢再說話。

    蘇心漓走到流雲身邊,蹲下了身子,抬起她的下巴,伸手將她淩亂的髮絲撩開,這才發現她白淨的臉上有兩道劃痕,雖然不是很深,但是流血了,看的夕顏心裡頭越發不是滋味。

    「小姐。」

    流雲的眼睛紅紅的,她輕輕的叫了聲,滿滿的都是愧疚,「奴婢無能,沒能照顧好老夫人,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辜負了小姐所托。」

    蘇心漓搖了搖頭,從衣袖中取出自己的絲帕,小心的替流雲擦臉上的血跡,然後看向程子風道:「四哥,你去取祛疤的膏藥來。」

    程子風看了程鵬和雲氏一眼,見他們沒有出聲反對,再見蘇心漓那一臉認真又嚴肅的模樣,應了一聲,轉身給她取藥去了,雖說蘇心漓的年紀比他們都小,程子風也從來沒見過蘇心漓動怒的模樣,但是此刻她沉著臉的樣子,程子風心裡還是有些擔心害怕的,就怕她的倔脾氣上來和雲氏還有程鵬鬧起來,那到時候,真的是不能收場了。

    「委屈你了。」

    蘇心漓伸手將流雲眼角的淚痕擦掉,那樣子看起來滿是歉意,流雲緊咬著唇,搖了搖頭,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之所以到定國公府,照顧雲氏不過是個藉口,實際是為了監督慕容雨,但是現在,慕容雨那邊她都還沒有任何的發現呢,倒是將自己陷入了危險的境地,她自己便也就算了,流雲最擔心的是蘇心漓因她受牽連,那她真的是死不足惜了。

    蘇心漓覺得流雲是因為自己才變成這樣子的,覺得自己沒能保護好她愧疚,而流雲卻覺得自己沒有完成蘇心漓交代的人任務,沒能好好報答她的恩情,非但如此,還惹出這樣的禍端,她覺得自己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蘇心漓並沒有問流雲,她心裡料定流雲是被冤枉的,但是現在,流雲跪在地上,百口莫辯,那就說明這次的事情,那個人計謀成功了,從流雲口中必定是問不出什麼的,而且她要問流雲,旁人必定會覺得她是存心包庇流雲,所以蘇心漓問這句話的時候從地上站了起來,看向在場的其他人。

    「你們說這件事情是流雲做的,有什麼證據嗎?」

    站在一旁的張賢姝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向面色冷凝的蘇心漓,緩緩開口道:「自從流雲來定國公府後,雲姨與她一直都很親近,早上雲姨出事的時候,就只有流雲在雲姨的屋子。」

    蘇心漓大嫂聲音溫婉,雖然她沒有直接說這件事情就是流雲做的,但是字裡行間透著的明顯就是那意思,「而且有祖母院子裡的丫鬟聽到她們的爭執聲。」

    張氏的話剛說完,跪在地上的一丫鬟就不住的點頭,說當時聽到流雲和雲碧的爭執聲,吵的還很凶,後來兩個人突然動起手來,沒一會,雲碧就死了。

    「她們吵什麼了?」

    蘇心漓走到那丫鬟跟前,冷聲質問道。

    「奴——奴婢沒聽清。」

    「你不是說當時吵的很凶嗎?那必定是很大聲的,你怎麼可能沒聽清呢?」

    「漓兒,我知道流雲是你的貼身丫鬟,一直很得你的信任和喜歡,不然的話,你也不會放心讓她來照顧母親,但是現在死的是雲姨,她可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雲姨是與母親一同入的相府,名義上是下人,但是我們都是將她當成長輩敬愛的,我們尚且如此,更不要說這些丫鬟了,還有流雲,你外婆素來是最疼愛你的,你的丫鬟來定國公府後,那也是善待的,便是你外祖母身邊的幾個一等丫鬟,那也是要給她幾分薄面的,她與流雲發生爭執,她們如何敢在外面偷聽太久?你這樣袒護流雲,有考慮過你外祖母的感受嗎?」

    慕容雨這時候說這些話,在蘇心漓聽來,是無比刺耳,蘇心漓巴不得她什麼都不要說,不要這樣落井下石,不要千方百計的將這件事情與她扯上關係,那她心情或許還能好一些,在蘇心漓看來,慕容雨現在真的是說多錯多,而且讓她煩躁,甚至是反感。

    「聽大舅母的話,似乎很希望這件事情是我指使流雲做的。」

    蘇心漓勾著唇,看向慕容雨的眼神滿是冰冷的譏誚。

    「漓兒!」

    程鵬怒喝了一聲,顯然是覺得蘇心漓說的有些過的,蘇心漓抿著唇,盯著慕容雨,沒有認錯,慕容雨見狀,眼神暗了暗,「我只是實話實說,你現在這樣子,實在讓人心寒。」

    慕容雨說完,不再說話,她閉上眼睛,一副看起來被蘇心漓傷了的樣子。

    蘭翊舒走到蘇心漓身邊,捏了捏蘇心漓的手,蘇心漓看著蘭翊舒,在心裡長長的舒了口氣,情緒稍稍平靜了一些,她現在這樣子,似乎只會讓情況更加糟糕。

    「我相信流雲絕對不會與雲姨動手,而且流雲一點功夫都不會,根本就不是雲姨的動手,怎麼可能殺的了她?」

    雖然雲碧已經上了年紀,但是她的身體比雲氏還要健碩許多,流雲在做她的丫鬟前是家裡的千金,根本就沒幹過粗活,跟了她之後,也沒做什麼體力活,就她的力氣和身手,根本就不是雲碧的對手。

    「那是因為她下了毒!」蘇心漓的二嫂許氏大聲說道。

    「她一早就計畫殺了雲姨了,但是她又知道自己不是雲姨的對手,所以就對雲姨下毒,正因為如此,雲姨才會喪命於她的手中,真是心腸歹毒,居心叵測。」

    蘇心漓看著針對自己的許氏,心中頭有一種說不出的受傷,還有委屈和傷心,她做了這麼多,全都是為了定國公府,同時也是保護她們,但是她們呢,這家中的每個人,不是想害她置她於死地的就是處處針對她,與她針鋒相對的,要說心寒,她才是真的心寒,蘇心漓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快要結冰了,這個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心很難平靜的下來,蘇心漓想,關心則亂,而現在,因為事情牽涉到了自己,又與自己的家人有關,是她心裡面認同的家人,所以她無法像以前在相府那樣,冷然的面對一切。

    「下毒?」蘇心漓後知後覺的捕捉到了這其中的關鍵字。

    「是呀,雲姨是中毒死的,那毒藥就是從流雲的屋子裡搜出來的。」

    蘇心漓聞言,挑了挑眉,看向了流雲,流雲見蘇心漓看著她,以為她是懷疑自己了,原本已經人命的她並不願意被蘇心漓誤解,解釋道:「小姐,我沒有,早上極為夫人和少夫人來給老夫人請安,我奉命去泡茶,泡茶的時候,有人說雲姨有事找我,雲姨這幾日身子不舒服,我想她找我可能是有事,收拾了一下,將剩下的事情交給了茶水間的其他下人就過去了,我一進雲姨的房間,雲姨突然就沖了上來,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好不容易才掙脫了,我一直一直叫她,但是雲姨根本就聽不到,我們根本就沒有起爭執,我也沒對她做什麼,小姐,我真的什麼都沒對她做,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出事!」

    流雲的情緒極為激動,說著說著,紅紅的眼眶,有淚水流了出來,蘇心漓一聽這話,越發確定這件事情是有人故意為之的,不然的話,不會是在門口喚流雲,而不是進屋找流雲。

    「我相信你。」

    蘇心漓看著流雲歇斯底里似快要崩潰的模樣,認真的說道,「流雲,我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我相信你不會傷害雲姨。」

    蘇心漓重複了一遍,口氣是說不出的堅定,不容任何置喙,那雙眼睛,一如以往,滿滿的都是信任。

    「漓兒!」

    慕容雨叫了蘇心漓一身,她都還沒說話呢,蘇心漓轉過身,直接就打斷了她的話,她盯著慕容雨,一字一句認真說道:「大舅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信任流雲,所以才會讓她來定國公府照顧外婆,她跟在我身邊,一直都忠心耿耿的,我沒理由懷疑她,不管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小姐!」

    流雲抬頭,看向蘇心漓,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從雲姨在她跟前向後倒的那一刻,從有人告訴自己她已經死了那一刻,一直到現在,包括蘇心漓進來,她都還是有些發懵的,她的大腦真的是一片空白的,她想要辯解解釋,但是回想起這整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是設計好的,她便是有嘴也解釋不了,蘇心漓沒來之前,她就擔心她會懷疑自己,當然,也擔心她會因為自己受到牽連,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她很清楚,這件事情,只要她洗清不了嫌疑,不管她有沒有事,對蘇心漓都會有很不利的影響,她就是在這樣複雜又難受的心情中煎熬著,一直到蘇心漓來。

    流雲沒想到,蘇心漓會無條件的站在她那一邊,會這樣袒護她,就算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她對她不利,她還是願意相信她的忠心,這樣毫無保留的相信著,流雲心裡真的很感動,如果現在蘇心漓開口讓她去死的話,她一定眉頭都不會眨一下,心甘情願的赴死,不管結果如何,她真的沒有任何的怨言了。

    「外公,外婆。」

    蘇心漓忽然在兩個老人的跟前跪下,她看向臉色蒼白,面色悲傷的雲氏,心疼的厲害,也難受的緊,但是她是不可能讓無辜的流雲背著黑鍋的。

    「我曾經聽人說過,奴才的意思就是主子的意思,奴才做什麼,那都是揣度主子的想法去做的,所以不論奴才做了什麼,她的主子是必定逃脫不了幹係的。」

    其實,這些話,上輩子她對秋禾說過,曾經她最最親近信任倚重的丫鬟,那時候,她已經當上了皇后,當時,有個妃子因為得寵恃寵而驕,她的聲音極是好聽,當真是如夜鶯一般的,說話更聽,唱歌更是好聽,顏司明最是喜歡聽她唱曲,她得寵後,連她這個皇后都沒放在眼裡,當時,秋禾用藥將她的嗓子毒啞了,做了這件事情後來,她就對她交代了一切,她雖然覺得那妃子太過分了,但從來沒想過用這種歹毒的手段讓她失寵,雖然她心裡有教訓她的想法,她那時候真的是很信任秋禾,而且覺得她是為了自己才這樣做的,這就是當時她對她說的話。

    她保秋禾,是因為有眼無珠,而現在,她想保流雲,她覺得,自己這一次會是對的。

    「外公外婆覺得外孫女會傷害雲姨嗎?」

    蘇心漓緊咬著唇,看向雲氏和程鵬的眼睛也紅紅的,她現在的心情,已經不是糟糕委屈這樣的詞可以形容的了。

    雲氏心裡悲痛不已,根本就不想說話,可聽到蘇心漓跪地的聲音,再聽到她用顫抖的聲音說的話,頓時睜開了眼睛,見她面色蒼白,一雙眼睛紅紅的,委屈不已的模樣,只覺得心一下就軟了,也更痛了,她聽出來了,蘇心漓是打定主意要保流雲了,而且蘇心漓的話並沒有說錯,奴才的意思就是主子的意思,她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外孫女絕對不會做出傷害雲碧的事情來的,但是流雲是她的貼身丫鬟,她去哪裡都會帶著,可見是極為信任的,就算這件事情與漓兒沒有任何的關係,但要說出去誰會相信呢?漓兒一步步走到今天,實在是不容易,雲氏是斷不可能毀樂了蘇心漓的經營的,雲碧在她身邊陪了幾十年,情同姐妹感情深厚是沒有錯,但是在雲氏心中,蘇心漓還是更重要的,尤其現在雲碧已經死了,已經死去的人就更不能和活人相比了。

    「漓兒,你外婆已經這樣子了,你何苦為難她?」

    慕容雨歎了口氣說道,很快,程紹偉也附和,勸蘇心漓不要胡鬧,蘇心漓想,慕容雨真的是個擅長偽裝的人吧,如果不是因為新年的那次意外,她應該是怎麼都不會懷疑到她頭上的,在場的,除了她和蘭翊舒還有流雲幾個知情的人,誰又會去想慕容雨這話是有意挑撥呢?都會覺得她這是疼惜憐惜外婆吧。

    「外婆,您相信外孫女嗎?」

    蘇心漓跪著走到雲氏的身邊,握住了她的手,雲氏的手很冰,冰的都有些凍人,透著股虛弱,蘇心漓看著這樣子的雲氏,不由想到雲碧生前對她的好,心裡像是被針刺了一般,生生的疼,她不禁去想,如果當初自己並沒有慕容雨讓流雲來,或許慕容雨就不會對雲姨下手吧,還是說雲姨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呢?

    「外婆,我知道,雲姨發生這樣的事情,您心裡必定很難受,我也是,從知道這件事情到現在,這裡一直都悶悶的。」

    蘇心漓手指著胸口的位置,眼淚吧嗒吧嗒落在了雲氏的手背上,雲氏也哭,邊哭邊替蘇心漓擦眼淚。

    「外婆,不是我偏袒流雲,這件事情真要流雲做的,你們要怎麼處置,我肯定一句話都不會有,但是這件事情並不是流雲做的,您也不希望雲姨死不瞑目吧。」

    「這件事情,確有疑點。」

    程昱凡抿著唇,一副認真思索的樣子,神情也是凝重的。

    「這件事情還不夠清楚的啊。」程鄭氏見大家拖拖拉拉的,心裡惱火起來,尤其想到蘇心漓身邊的人惹出這麼大的禍端,大家還這樣包庇她,更是生氣。

    「除了流雲,還能是誰?以前流雲沒來的時候,定國公府什麼事情都沒有,她一來就出事了,這不是太巧合了嗎?漓兒啊,你現在已經是右相了,而且我聽說皇上和太后都很喜歡你,你在民間的聲望比你外公都還要高,你一個女孩子家,還有什麼不知足的?真要一個人權傾朝野不成!」

    「給我住口!」程鵬呵斥出聲。

    「你胡說什麼!」程紹偉的聲音。

    程鄭氏這話說完,一直無精打采的雲氏也從程鵬的懷中坐了起來,一臉不滿的看向了程鄭氏。

    「母親,你亂說什麼,妹妹不是那樣的人。」

    程子謙也替蘇心漓鳴不平。

    「不是那樣的人是怎麼樣的人。」程鄭氏想要這樣反駁程子謙,可看到程鵬和程紹偉那鐵青黑沉的臉,垂下了腦袋,頓時不敢再說話了。

    程紹偉看向程鵬和雲氏,心裡頭也生氣的很,他怎麼會娶這樣的夫人,別的不說,蘇心漓對定國公府那真是良苦用心,她所做的一切,哪件事情沒想到定國公府,而且哪次定國公府沒從中占了便宜,不說別的,就是子謙現在能有這成就,那都是沾了漓兒的光,程紹偉越想越覺得心裡頭生氣,想到這所有的重擔都讓蘇心漓一個人承擔,越發覺得愧疚,對不起已經過世的程立雪,狠狠瞪了程鄭氏一眼,「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什麼都不懂就不要胡說八道!」

    「外婆,當初我在相府的處境,您是知道的,身邊除了流朱,一個信任的人都沒有,我現在身邊的這幾個丫鬟,都是您給我挑選的呢,因為是您選的,因為信任您,所以對這幾個丫鬟,我全部都很信任看重,外婆您不相信自己嗎?」

    對慕容雨,蘇心漓會頂撞,但是對雲氏,蘇心漓卻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她太清楚了,雲氏心疼慘了她,只要她說道理,她就算再怎麼難受,對她的話,她是能聽進去的。

    「老夫人,我真的沒有害雲姨。」流雲看向雲氏,哭著解釋道。

    「小姐對我恩重如山,雲姨待我就像親生女兒似的,流雲並非狼心狗肺,忘恩負義,更不是以德報怨的人。」

    「外婆,這件事情,真的有很多的疑點,漓兒覺得這所有的事情就像設計好了似的,流雲說她在泡茶的時候有人說雲姨要見她,漓兒覺得流雲並沒有撒謊,那人只是在門外叫流雲,並沒有當面叫,就算出了事,流雲也根本就找不到她,沒有人可以為她作證,雲姨的身手您是知道的,流雲根本就不是對手,尤其是那毒藥,外婆,您不覺得那太過巧合了嗎?有誰殺了人之後會將殺人的東西藏在自己的屋子的,是為了等著你們去搜查嗎?而且,動手的地點也不對,外婆,當時是誰提出搜查房間的,還有,又是誰從流雲的房間搜查出那些東西的?」

    蘇心漓看向雲氏,條理清晰,雲氏沒有回答,只是看了慕容雨一眼,跪在地上的蘇心漓順著雲氏的視線望去,在知道是慕容雨的時候,她心裡一丁點也不覺得奇怪,反而相當的平靜,那是絕望過後的平靜。

    「外祖母,雲姨呢?她現在的屍體呢?我和漓兒能不能去看看?」

    站在蘇心漓身邊,一直靜默著的蘭翊舒看向雲氏,開口請求道。

    不論是誰要求搜查房間的,也不管那東西是誰搜查出來的,根本就不可能因此就定誰的罪,在蘭翊舒看來,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洗脫流雲身上的罪名。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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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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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8 10:27:17 |只看該作者
第195章:毀屍滅跡

    一直以來,雲碧就都是貼身照顧雲氏的,程鵬常年很少在家,為了方便照顧雲氏,陪她聊天解悶,雲碧的房間就在雲氏的屋子隔壁。雖然這次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流雲,但是程鵬和蘇心漓一樣,都覺得這件事情疑點重重,並不是那麼簡單,所以雲碧死後,她的房間和她的屍身,程鵬沒有讓任何人碰,雲碧的屋子和她臨死前是一模一樣的。

    蘭翊舒說要去看雲碧的屍身,蘇心漓自然是跟著一起的,蘇心漓原先就打算在安慰了雲氏後就去檢查一下雲碧出事的房間,看看能不能找到替流雲洗刷冤情的證據。

    在定國公府,蘇心漓的舅舅和兄長都要極為的敬重雲碧,雲碧的地位是極高的,但是一生未嫁的她是個簡單有質樸的人,這從她平日裡的穿著打扮就可以看出來,她的穿著都極為的素雅,而且很少佩戴金銀首飾,她的屋子,就和她的人一樣,簡單到一目了然,一張床,一張梳粧檯,一張不大的桌子,還有幾條椅子,因為雲碧臨死前與流雲發生了爭執,兩人還動了手,估計是有人撞到了距離床邊不遠的小桌子上,桌子已經倒了,還有椅子也是,桌上的差距也摔在了地上,成了碎片,有幾塊碎片上面沾了血,地上,雲碧就躺在距離房門口不遠的位置,蒼白的面色透著有些嚇人的青色,她的眼睛瞪的大大的,額頭和臉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雲碧很瘦,那青筋也是極細的,她的嘴巴也是微張著的,手掐著喉嚨,嘴角有血跡,那嫣紅的血跡襯的她臉色越加的難看,那樣子,似乎極為痛苦。

    雲氏也跟著蘇心漓蘭翊舒一起過來了,一看到雲碧那樣就哭出了聲,蘇心漓心底的酸澀,一下就開始氾濫,視線都模糊了,喉嚨更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說不出話來,蘇心漓回過身,走到門口,看著面色蒼白,痛哭出聲隨時都有可能暈過去的雲氏,吸了吸鼻子,用力的吞了吞口水,然後看向她身旁的幾個丫鬟道:「你們扶外祖母回房間休息。」

    這樣的場面,她看著尚且受不了個,更不要說是雲氏了,程鵬看了雲氏一眼,也覺得她不適合呆在這裡,蘇心漓看了眼雲氏身邊站著的慕容雨,「大舅媽,您身子不適,也先回去吧,不要在這裡久待。」

    身體不好的人,在死過人地方,確實是不能久待的,若是撞上什麼髒東西,再生病就不好了,蘇心漓這話,在旁人聽來完全是站在慕容雨的角度出發,為她考慮的,但是只有蘇心漓自己心裡清楚,她並不願意慕容雨呆在這個地方,或者說,是為了試探。

    程鵬聽了蘇心漓這話,點了點頭,「雨兒,你身子不好,早些回去歇著吧。」

    「父親,我想在這裡,雲姨待我如親生女兒一般,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我就算是回去,心裡也不會安寧的,就讓人先扶母親回去吧。」

    慕容雨一臉殷切的看向程鵬,那雙眼睛在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有一種說不出的堅持,蘇心漓扯了扯嘴角,劃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外公,其他人要沒什麼事,就先讓她們去陪外祖母吧。」

    這麼多人圍在一個房間,做起事情來實在是有些礙手礙腳,而且人多的話,若是動手腳,也很難被發現。原本,蘇心漓的舅母還有幾個嫂子都是想留下來湊熱鬧的,但是蘇心漓一開了這口,程鵬立馬就讓她們回去的,她們自然是沒有慕容雨那膽子的,程鵬說了什麼,她們都是不敢反駁的,所以就只有乖乖退下去了,程紹偉和程子謙一起送雲氏回了屋,留在雲碧屋子裡的除了當事人流雲,就只有蘇心漓,蘭翊舒,程鵬,程昱凡和慕容雨。

    蘇心漓走到雲碧的屍身前,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眼,除了眉眼間的那一抹悲傷,她的神情是可以說得上淡定的,沒有絲毫的畏懼,更沒有退卻,對已經經歷過生死,並且從亂葬崗的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蘇心漓來說,對已經死去的雲碧,蘇心漓確實一丁點也不覺得害怕,她心裡的慌張惶然,是源自於造成雲碧死因背後的目的。

    「不是說從流雲的屋子裡搜出了毒藥嗎?拿來給我看看,還有銀針。」

    屋子裡是沒幾人,房門外守了幾個下人,蘇心漓轉身看向他們,面色平靜的吩咐道。在來定國公府的路上,她一直都很緊張,就算有蘭翊舒在身邊,還是很忐忑,到了之後,看到那樣的場面,心裡也覺得有些亂,但是現在,真的到她處理這件事情的時候,蘇心漓的心緒反而平靜了,因為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去處理,所以忘記了緊張和慌亂,當然,也沒有慌亂和緊張的心思了。

    既然是中毒死的,那雲碧的身上必定會有中毒後的某種症狀。

    蘇心漓吩咐了一聲,馬上就有人去取東西了,她往身旁的方向看了一眼,見蘭翊舒就在身邊,對著他笑了笑,那笑容有感激,又有歉疚,蘭翊舒是個高度潔癖的人,他肯定是不會願意呆在這樣死過人的地方的,他是為了陪著她才會繼續留在這裡的,蘇心漓心裡感激,想到從認識到現在一直都在麻煩他,又覺得愧疚。

    搜出來的毒藥就在雲氏的屋子,所以很快就有下人取來了,與此同時,程子風也回來了,帶著給流雲的膏藥,蘇心漓看了眼渾身上下皆是狼狽的流雲一眼,「流雲,你先下去梳洗,臉上上了藥再回來。」

    流朱因為她,臉上有了疤,雖然流朱什麼都沒說,但是蘇心漓明顯能感覺到她比起之前自卑了許多,容貌對女子來說是極為重要的,蘇心漓自是不願意流雲重蹈流朱的覆轍。

    「小姐,我就在這裡。」

    流雲看向蘇心漓,目光堅定,態度同樣說不出的堅持,蘇心漓在心中歎了口氣,她的幾個丫鬟,流雲的性子是最要強的,而且清高,發生這樣的事情,她現在哪裡還有心情梳洗,蘇心漓倒是沒有勉強,看向程子風道:「四哥,你將膏藥給流雲,讓她自己抹在傷口上。」

    蘇心漓說完,看了流雲一眼,接過丫鬟手中放了毒藥的紙包打開,是褐黃色的粉末,她放在鼻尖聞了聞,一旁的程昱凡見了,唯恐蘇心漓也中毒了,想要上前制止,蘭翊舒攔住了他,蘇心漓只聞了一下,很快就拿開,可她秀氣的眉頭卻擰了起來。

    「是什麼東西?」

    程子風見蘇心漓那樣子不對勁,似乎知道是什麼東西,忙上前問道。

    「剛才沒人告訴你們嗎?」

    程子風搖了搖頭,定國公府雖然大,但是並不像其他大官的後院那樣那麼亂,因為一人只有一妻,而且歷代的定國公夫人都極為的精明聰慧,很有手段,所以並沒有那麼多的陰私,向來是最乾淨的,而且自蘇心漓有記憶以來,定國公府還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件。雲碧的死,現在最大的懷疑物件事流雲,而流雲又是蘇心漓的貼身丫鬟,雲氏和程鵬他們擔心這件事情鬧大對蘇心漓不利,所以並沒有聲張,蘇心漓的舅舅和幾個哥哥並不通藥性,沒人告訴他們,他們自然不知道蘇心漓手中拿著的是何物。

    「等會你就知道了,去找條溫順的狗來。」

    蘇心漓剛吩咐完,就有丫鬟取了銀針來了,蘇心漓將手中的毒藥交到蘭翊舒的手上,取出銀針套內的一根銀針,低著身子,在地上已經被打碎的茶具上一一做著試驗,蘇心漓一塊碎片都沒有放過,但是她手中的銀針依舊是白色的,沒有變色。

    「不是說中毒嗎?為什麼?」如果這茶水中有毒藥的話,那這銀針應該會變色才對啊。

    「外公,裡面的東西確實沒人碰過嗎?」

    程鵬看向蹲在地上的自己的外孫女,她的面色蒼白,也有些鐵青,而且有黑眼圈,明顯是沒休息好,眉宇間透著濃濃的疲倦,程鵬忽然想起昨日雲氏告訴他的事情,她說,漓兒進宮,被皇后召去了坤寧宮,之後忽然跑去了冷宮,去冷宮的路上,情緒極為失控,回去的時候,已經昏迷了,是蘭翊舒抱著她回去的,他看著蘇心漓那雙平靜又嚴肅的眼睛,忽然有些陌生,就好像眼前的這個女娃子不是自己的外孫女,她這一年的表現和他記憶中的那個柔弱膽小的女孩完全不同,現在的蘇心漓,似乎是無所不能的,強大到有些時候會讓人心生畏懼,就像剛剛,她堅持要保流雲的時候,他心中居然有一種不敢違逆她意思的想法來,而此刻她的樣子,更會讓臣服配合。

    如果,如果他的漓兒真的是個男子的話,那定國公府交到她手上,他就可以放心了,如果她是男子的話,權傾朝野,把持朝政,不是沒有可能,程鵬的腦海中忽然生出這樣的想法來。當然,並不是說她是女子就不可以,只是付出的代價會更大一些,阻擾會更多一些,而且,他也捨不得,在程鵬看來,男兒天生就該承擔責任,保家衛國,守護百姓,但是這唯一的女孩兒,他那麼小那麼粉嫩的外孫女,程鵬真的捨不得,就之前蘇心漓承擔的那些,他就已經覺得太多了,多到讓他心疼了。

    「沒有,一出了事我就讓你舅舅命人把守這邊了。」

    蘇心漓點頭應了一聲,剛收回視線,又很快抬起了頭,重新看向程鵬,「有酒嗎?」

    蘇心漓頓了頓,掃了眼在扶起的椅子上坐著的慕容雨,補充道:「梅花酒。」

    她說這三個字的時候,目光依舊落在了慕容雨身上沒有移開,慕容雨的神色沒有任何的異常,蘇心漓收回目光,心中已經有了計較,現在,她是絕對不相信慕容雨什麼都不知情,只是她身體虛弱的大舅媽而已,她在聽到梅花酒這三個字時沒有反應說明她也不知道她玉珠內的蠱蟲喜愛梅花酒,她身體虛弱,是不喝酒的,以前母親在家中時會經常釀梅花酒,但是自她過世後,她釀造的那些梅花酒全部被封存了,外祖母說,要等到她出嫁的那一日喝,定國公府內,有各式各樣的酒,但是酒窖內,獨缺梅花酒,所以這麼些年,慕容雨一直都沒發現並不奇怪。

    「我讓人去取。」

    蘇心漓對著程鵬笑笑,搖了搖頭,「不用了,隨便什麼酒都可以。」

    蘇心漓說著,站了起來,將之前的銀針插在了那褐黃色的粉末上,出乎所有人預料之外的是,那銀針也沒有變色,這下,不單單程子風詫異,程鵬等人也瞪大了眼睛,流雲眼淚氾濫,更是忍不住驚呼出聲:「怎麼回事?」

    說完,她完全不敢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雲姨不是中毒死的嗎?」

    這樣的狀況,讓程昱凡有些發懵,他看了眼地上躺著的雲碧,蒼白又鐵青的臉,泛著烏黑,嘴巴張的大大的,舌苔是紫色的,而且手腳僵硬,這分明就是中毒的症狀沒錯啊。

    「當然是。」

    蘇心漓說著,取出了插在毒藥上的銀針,走到雲碧的屍身前,將手中的銀針紮進了她的喉嚨,再取出來的時候,銀針瞬間就變成了黑色。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會,就連程鵬也忍不住好奇問出了聲。

    「老爺,酒拿來了。」

    其中一個下人的話剛說完,蘇心漓就聽到了狗輕吠聲音,「把酒拿進來。」

    蘇心漓說話間,從雲碧的房間內取了個乾淨的容器,倒了一大碗酒水下去,然後將那褐黃色的藥粉一併倒了下去,她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眼睛特意瞄向了慕容雨,見她虛弱的臉流露出濃濃的詫異的神色,只抿著唇,一言不發。她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慕容雨可以在定國公府隱藏這麼多年了,一方面是因為常年生病接觸的少,另外的話,她的一舉一動,真的都非常小心,如果不是自己一早就對她有所懷疑,就算她現在再怎麼驚訝詫異,她也不會有所懷疑吧,但是蘇心漓一看她那眼神,她那樣子,腦海裡下意識的就浮現出一個極為強烈的念頭,完全不受控制的念頭,她的驚訝,絕對是因為她這樣做的目的。

    蘇心漓端起和她手差不多長的玉壺,輕輕的晃了晃,讓藥物和酒味融合,「找一個大的狗籠,將那條狗栓在鐵籠裡面,然後喂它喝下。」

    蘇心漓才吩咐了沒多久,馬上就有兩個男家丁搬了個可以通納四五個人的鐵籠進來了,他們依著蘇心漓的意思,將狗放了進去,並且將它拴在了聾子的剛貼上,雖然一個個都很好奇蘇心漓這樣做的原因,但是都沒有開口詢問,他們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答案,馬上就會揭曉。

    被牽來的狗渾身都是白色的,個頭也很大,但是那雙眼睛卻十分的平和,看起來極為的溫馴,在被用鐵鍊鎖著關到籠子的時候,它只是靜靜的趴在地上,不過那樣子卻有些委屈,在喝了蘇心漓讓人準備的藥粉混合著酒水的東西後,一開始還好,在過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後,它忽然站了起來,開始在籠子裡面走來走去,它不停的叫著,叫的很大聲,整個院子裡幾乎都是狗吠的聲音,他咬著籠子裡的鋼鐵,似乎是想用牙齒將它們咬斷,但是並沒有成功,牙齒都磨掉了,有血流了出來,但是它還是不肯甘休,它身上綁了鐵鍊子,因為這劇烈的掙紮,白色的毛上面很快染上了血跡,十分的惹眼,這應該是極痛的,但是它卻沒有甘休,牙齒掉了之後,就一直用自己的頭撞著鐵門,燥亂的狂叫著,那雙平和的眼睛都是血絲。

    在屋子裡陪著雲氏的程子謙和程紹偉幾個人也聽到了動靜,跑了出來,一出來就看到那狗用腦袋撞鐵門那一幕,完全驚呆了,白色的狗,鬧騰了差不多有小半個時辰,最後實在沒有力氣了,也或許是因為失血過多,倒在了地上。

    「漓兒,這,這--」那狗這麼大的反應,是因為那酒呢,還是那毒藥?

    「其實那不是毒藥,而是一種叫做神仙散的東西,神仙散本身並不具有毒性,相反,是一劑良藥,止血止痛都很有效果,但是如果和酒水混合在一起服用的話,會讓人產生幻覺,產生被害的妄想,脾氣會因此變得暴躁,然後會做出一些自殘或者傷害別人的事情來,並且,這些舉動是完全不受控制的。」

    蘇心漓說這些話的時候,神色凝重,口氣卻是說不出的認真,渾身上下透著股說不出的自信和冷靜,讓人臣服,幾乎是完全不受控制的,眾人完全相信了她說的話,他們看向蘇心漓,只覺得心裡湧現出一種說不出的敬意,那是從心底完全不受控制湧現出的一種情感,無關乎年齡,無關乎性別,和所有所有的一切都無關,他們覺得蘇心漓是個值得尊敬的人,他們又覺得深深驕傲著,因為這種驕傲,他們有極為的興奮。

    「漓兒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呢?」當然,他們的心底也有這樣的疑惑,他們覺得蘇心漓就像是一個謎,或者應該說是寶藏,就算是他們這些親人似乎也不瞭解,而每一次,她總會給他們帶來不一樣的驚喜和震撼。

    比起他們的震驚,蘭翊舒則要顯得淡然許多,只是他的心情和他們幾個人一樣,同樣的激動,同樣的興奮,同樣的驕傲,這是他的女人,要和他共度一生的女子,如此的優秀,也就只有她,在遇事的時候,可以如此沉著,在蘭翊舒看來,蘇心漓的一舉一動,都可以輕易讓他心動。

    「可能是喝了酒呢?」

    慕容雨的聲音很輕,可蘇心漓還是聽到了,簡單的幾個字,在她聽來,實在像是一種狡辯和掙紮。

    蘇心漓扭頭看向她,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半晌,忽然冷冷的笑出了聲:「大舅媽覺得只是喝了酒嗎?」

    慕容雨也看向蘇心漓,她的臉還是和以往一樣,美的讓女人都會覺得動心,尤其因為年輕,那雪白的肌膚如凝脂一般,仿佛能滴出水來,她勾著唇,但是那樣子卻不像是在笑,她那雙漂亮的媚眼兒像是接了層冰,她只能看到她浮現在冰面上的情緒,而冰面下的東西,她似乎什麼都看不清。

    她覺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她勾著唇瓣的冷笑,還有說的話,都別有深意,很是奇怪,但是慕容雨卻又說不上到底是哪裡奇怪。

    「是不是該用活人做試驗?」

    蘇心漓狀似隨口的問了那麼一句,她的聲音冰冷,這樣的問題,在定國公府的人聽來,實在是有草菅人命的嫌疑。

    「這個,只會讓人產生幻覺,情緒失控,是要不了人命的。」

    如果這個神仙散和酒混合會讓人情緒失控,產生被害的幻覺,那雲碧死前和流雲發生爭執甚至動手都說明不了什麼,而且這個並不足以害人的性命,就算從流雲的屋子裡搜出來的,也完全不能夠說明,這所有的一切是流雲做的。

    「小姐,我根本就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屋子會搜出這些東西,小姐!」

    流雲跪在蘇心漓的跟前,哭著說道。

    就算這東西不會要人性命,她也沒想過給雲碧服用,她從來就沒生出過害雲碧的心思。

    「我看你還是招認了吧。」

    蘇心漓的二嫂用有些刻薄的口氣看向痛哭的流雲說到。其實,在嫁到定國公府之前,許氏也是個性情溫婉的才女,只是嫁到定國公府這麼多年,不免有和程鄭氏一樣的想法,她覺得自己才是定國公府的人,而蘇心漓只是個外人,但是這裡所有的人都向著她,一個個都把她當寶貝疙瘩似的疼著,她生的兒子,雖然不是長孫,但到底是姓程的,但是一個個對他的重視程度根本就不及蘇心漓,而且許氏一直認為蘇心漓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因為有定國公府的人幫襯著,但是這些人卻沒有一個幫襯她的家人,對蘇心漓,許氏自然嫉恨。

    「祖父,這件事情,非在定國公府久住的人根本就做不到。」

    蘇心漓這話一出,許氏等人頓時就說不出話來了,因為流雲來定國公府根本就沒多久,但是她們嫁進來已經好些年了。

    「第一,這個人肯定極為瞭解雲姨的生活習慣,雲姨用早膳的時候有喝酒的習慣,她肯定是知道的,還有雲姨用早膳的時間,因為神仙散和酒一起飲下後,差不多只需要一刻鐘的時間藥效就會發作,流雲早一點晚一點去,她這次的計畫很有可能都會落空。」

    「你的丫鬟來定國公府後,一直都是在祖母的身邊照顧的,整日都和雲姨在一起,她想要害雲姨,知道這些有什麼難的。」

    許氏極為不服氣的說道,滿是對蘇心漓的嫉恨。

    「是不難,但是這個人,不但瞭解雲姨的生活習慣,還對外婆的脾性,不,應該說對定國公府每個人的脾氣,她都了若指掌。」

    蘇心漓這話一出,所有的人全部愣住了,她這話的意思分明就是說定國公府有內奸了。

    蘇心漓走到程鵬身邊,認真又篤定的說道:「她瞭解外公外婆,她知道,不論出了什麼事,你們都會想方設法的袒護我,即便出事的雲姨,流雲是我送到外婆身邊的,她做的事,不管是不是我授意,外人都會覺得和我有關,這件事情一旦傳出去,對我是大大的不利,你們關心我,必定不會願意看到那樣的結果,所以這件事情,你們肯定會低調秘密處理,根本就不會繼續追查,但是外公,這件事情一日不水落石出,你和外婆心中必定會有心結,你們無端端處置了流雲,我也會有心結,她這是想挑唆我們的關係呢,也或許,是雲姨不小心得知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她想要殺人滅口。」

    蘇心漓這麼一提,程鵬一想,確實很有道理,畢竟雲碧和流雲兩個都不只是簡單的丫鬟而已。

    「外公,世上根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情,不論你和外婆如何替我掩飾,一定會很快的傳出去,而如果你們將流雲處死的話,那這件事情,就永遠沒有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程鵬看著蘇心漓緊繃著的凝重的臉,說不出話來,他原先以為,蘇心漓一進來就袒護流雲,是因為主觀的感情,沒想到她考慮的這麼多。

    蘇心漓認真的盯著程鵬看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的神色變了變,快速回到了房間,她快速取了放在桌上用銀針套包著的一套銀針,然後走到雲碧的屍身前蹲下,她取出銀針,再次在雲碧的喉嚨處紮了一下,銀針再次變暗,蘇心漓放在鼻尖聞了聞,她那認真的樣子讓隨後趕來的張氏許是還有鄭氏等人都覺得噁心不已,她怎麼能?那可是屍體上取出來的東西,而且還有毒,她們面色蒼白,再看蘇心漓的時候,心裡覺得毛毛的,覺得恐怖不已。

    蘇心漓正盯著那銀針看的時候,眼睛不期然的瞄到了自己方才用過的那根銀針,上面因為沾上了血液的黑色已經漸漸消散了,變成了淡紫色了,蘇心漓又取了根長的銀針出來,直接插進了雲碧小腹的位置,她將銀針取了出來,並沒有起身,而是蹲在地上,蹙眉看著雲碧的屍身發呆,過了好半晌,程子風到底是沒忍住,小聲問道:「怎麼了?」

    蘇心漓沒有搭理她,低頭的時候,剛好看到自己手中的玉珠,神情越發的凝重,慕容雨就站在蘇心漓的身後,見她蹙眉思考,一副凝重的模樣,心裡頭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蘇心漓忽然湊近雲碧的頭,她伸手,將雲碧的嘴巴掰開,然後湊近仔細去看,因為四周圍都站了人,有些擋住視線,蘇心漓擰眉說道:「你們都讓開。」

    她的話剛說完,許氏忽然幹嘔了一聲,然後飛速跑了出去,張氏和鄭氏也不敢看,便是程子謙,看著蘇心漓這樣,面色也有些蒼白難看,那可是屍體,這實在是——

    程子謙這樣想的時候,下意識的看了眼蘭翊舒的方向,不單單他看向蘭翊舒了,他的幾個兄弟還有程紹偉和程鵬都看向了蘭翊舒,因為在他們看來,男子多是喜歡柔弱的女子,便是不柔弱,但是抱著屍體這樣親密,誰心裡都會覺得瘮人的慌吧,但是專注的視線一直都落在蘇心漓身上的蘭翊舒神色淡然的很,那目光,依舊是很溫柔的,而且還很神情,就好像蘇心漓此刻抱著的是朵嬌豔的花兒,在嗅它的香氣,不過蘭翊舒這樣的反應,倒是讓他們放心了不少。

    程鵬等人依著蘇心漓的意思,全部都退到了一旁,雲碧的嘴巴被蘇心漓掰開,她連著用了好幾根銀針,沾了上面的毒液,然後讓人一一拿著,但是和之前一樣,那些銀針在片刻後都變成了本來的顏色,從她嘴巴裡面經過的毒液就只有神仙草,但是這個,並不足以致命,她的身體內並沒有致命的毒藥,那到底是什麼造成她的死亡?

    蘇心漓盯著雲碧,沉思了好一會,轉過身,看向流雲,開口問道:「流雲,你把進了雲姨屋子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再和我說一遍,你仔細回想,不要放過任何細節。」

    雲碧聞言,走到蘇心漓的身邊跪下,然後也陷入了沉思,她邊想邊說道:「我一進去,叫了聲雲姨,雲姨聽到的聲音,忽然就沖了上來,伸手就掐著我的脖子不肯放,我不停的掙紮掙紮,一直叫她,她根本就聽不到,我就用力的推用力的推,後來忽然就將她推開了,我想逃跑,但是還沒起身呢,雲姨又沖了上來,她的力氣很大,我們就一直這樣較量,也不知道是第幾次,她掐著我的脖子,我當時覺得自己都快沒命了,她忽然吐了口血,然後手就鬆開了,接著就倒在了地上,之後等我緩過神的時候,老夫人她們就進來了。」

    「除了失去神智外,她當時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不要著急,仔細想。」

    蘇心漓的聲音很輕很柔,一點也不著急。

    「她的臉色,她的身體,總之只要是和平時有異常的都可以。」

    流雲的睫毛顫了顫,「當時雲姨的手很冷,就像冰塊似的,沒有一點溫度,似乎都僵硬了,而且臉色也很不對勁,比現在還要難看,很青很青。」

    想到雲碧的手,流雲不由打了個寒顫,那手,真的很冰,就和冰塊似的,因為她一進來她就掐住了自己,所以流雲的印象極為的深刻。

    「你們在動手的時候,她有沒有撞到哪裡,造成致命傷害的?」

    流雲搖了搖頭,「當時的情況太亂了,我也不知道。」

    蘇心漓點了點頭,起身看向程鵬和蘭翊舒等人,「外公,蘭翊舒,你們先出去,我想檢查一下雲姨身上有沒有傷口。」

    程鵬點了點頭,給蘇心漓叫了幾個人進來,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蘇心漓還太小,就算因為她屢立奇功現在已經當上丞相了,他還是覺得她只是個孩子而已,但是現在,她的沉著,她的冷靜,卻讓他生出一種自歎不如的感覺,事關自己,她小小年紀,能做到如此,確實該稱奇了。

    雲碧是女子,程鵬蘭翊舒等人身為男子自然是不能繼續呆在這裡的,屋子裡除了程鵬叫進來的幾個幫蘇心漓的丫鬟,還有流雲和慕容雨,慕容雨留下來的藉口自然是極好的,沒有任何破綻,蘇心漓也不在意,程鵬等人離開後,將門關上了,蘇心漓讓人將慕容雨扶著坐到了一旁,自己從雲碧的床上取了被子,鋪在地上,程鵬叫進來的幾個丫鬟想要幫忙,被蘇心漓拒絕了,她之所以讓她們留下,不是為了讓她們幫忙,而是不想她的幾個舅母和嫂子說閒話,說她為了包庇流雲動了什麼手腳。

    蘇心漓親自將雲碧的衣裳全部解開,然後開始檢查她身上的傷口,因為從小就習武,雲碧的手並不像那些千金小姐那樣,她的手,尤其是虎口的位置,極為粗糙,和男子似的,有一層繭子,她年輕的時候,曾經和雲氏一起陪程鵬上過戰場,有一次,為了救雲氏,肩上受了一箭,到現在都還有傷口,除了肩上,身上其他地方也有傷疤,不過那些陳年的傷口,蘇心漓還是能夠辨別的出來的。

    雲碧的每一寸肌膚,蘇心漓都檢查的極為仔細,在其他人看來,她這樣做,實在是有些變態,甚至讓人噁心,但是蘇心漓並不在意,她有做過實驗,雖然蠱蟲可以伸縮,但是在進入人的時候,還是會留下痕跡,她最近就有試過,是那種極小極小的幾乎不被發現的傷口,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察覺不了,而且蠱蟲極為的奇怪,它並不會從人的身上有傷疤的地方進入,而是會選擇極為光滑的肌膚進入人的身體,蠱蟲的種類很多,有些是人為控制的,而有一些,則是和毒藥一樣,每種都有特定的作用。

    最後,蘇心漓在雲碧的耳後連著頭髮的地方,發現了一條細細的傷口,就像被極細的刀片輕輕劃了一般,因為被頭髮擋住,蘇心漓一開始都還沒注意到,是指尖劃過的時候感覺到細微的不平,她才認真的多瞅了幾眼,她心裡有一種極為敏銳的直覺,雲碧應該是事先中了蠱毒,造成她死亡的原因並不是神仙草,而是蠱蟲。

    蘇心漓的手,在雲碧的耳廓,輕輕的撫摸了幾下,從蘇心漓開始替雲碧檢查身體的那一刻,在屋子裡面留下的慕容雨就一直在觀察蘇心漓的一舉一動,她看著蘇心漓那樣,總覺得她是在有目的性的在找某樣東西,而且好像知道些什麼,雖然慕容雨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哪裡露出了破綻,她看著蘇心漓戴在手上的玉珠,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慕容雨一直都在看向蘇心漓,蘇心漓自然是察覺到了,只是她依舊做著自己的事情,沒有露出任何的破綻,雖然她有警示蛇的意思,但是她並不準備打草驚蛇。

    「看出什麼了嗎?」慕容雨忽然開口問道,那輕柔的聲音,依舊十分慈愛。

    蘇心漓愣了愣,轉過身,抬頭看向坐著的慕容雨,「如果可以和衙門仵作驗屍那樣,應該可以有所發現,只要那樣做的話,應該就可以找到真凶。」

    蘇心漓直直的盯著慕容雨,慕容雨在聽到蘇心漓說的這話後,眼神明顯有些躲閃,她閉上了眼睛,然後悲痛的說道:「這怎麼可以?」

    屋子裡的其他人也是吃了一驚,不可思議的看向蘇心漓,像衙門的仵作那樣,解剖屍體嗎?那簡直就是大不敬,雲姨可是看著小姐長大的,她怎麼能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

    「如果讓真凶逍遙法外,雲姨一定會更不瞑目。」尤其,這個真凶可能會給定國公府數百條人命帶來殺身之禍。

    「那也不能--」慕容雨歎了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蘇心漓看著她蒼白柔弱的臉,心中卻笑了,是呀,她這個和身體虛弱的大舅媽,向來是最心慈的人。

    蘇心漓轉過身,看著雲碧越發越冷,越來越蒼白的臉,目光也越來越冷,雲姨,您也是看著那個人長大的啊,對她就像親生女兒一般的疼愛著,那個人,怎麼能這麼殘忍呢?

    「我身子忽然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慕容雨說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找了個丫鬟扶著她離開,蘇心漓一直跪在地上,看著雲碧耳廓的方向發呆,忽然,雲碧的耳朵,就是蘇心漓剛找的那位置,開始有血滲了出來,蘇心漓正在想事情,看的已經有些出神了,還覺得是自己眼花,等她意識到什麼的時候,用力的眨了眨眼睛,雲碧那一塊的頭髮已經被血染成了紅色。

    「小姐!」

    流雲驚呼了一聲,忙拉起蘇心漓,蘇心漓也快速站了起來,連著向後退了好幾步,幾乎只是在瞬間,雲碧瞪大著眼睛也開始流血,還有張大的嘴巴也是,身上也是,她渾身山下的每一個地方都在往外流血,沒一會的功夫,就變成了血人。

    「啊!」

    屋內剩下來的幾個丫鬟,連連尖叫出聲,程鵬蘭翊舒等人就站在門外,聽到尖叫的聲音,立馬沖了進來,那時,雲碧已經成了血人了,然後,令眾人匪夷所思的一幕發生了,雲碧身上流出來的那些血具有很大的腐蝕性,有血經過的地方,原本白色的肌膚,很快就會被血色模糊,雪白的肌膚,還有骨頭,全部變成了血水,她渾身上下,就只有那眼珠子不是血色,黑白分明的,看著就讓人滲的慌,沒一會,雲碧躺著的地方就只剩下一灘血水,空氣中,殘留著濃濃的血腥味,讓人噁心。

    屋子裡的婢女嚇得暈了過去,程子謙在幹嘔,蘇心漓一隻手捂著嘴巴,另外一隻手撫著胸口,那樣子,似乎是想哭,但是又哭不出來,腳下的步子晃動,蘭翊舒忙上前將她扶住,摟在懷中,並且用手擋住了她的眼睛。

    怎麼可以這樣對雲姨?她怎麼能用這麼殘忍血腥的方式毀屍滅跡?

    雲氏聽到尖叫聲的時候趕了過來,看到那一灘血水,直接暈了過去,大家又開始手忙腳亂忙活她的事情了,過了好一會,蘇心漓才克制住自己幹嘔的衝動還有內心的愧疚,情緒平靜了一些,她看向面色凝重的程鵬,臉色說不出的難看,「外公,我想和您談談。」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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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野心,陰謀

    雲氏突然昏倒,院子裡上上下下七手八腳,是手忙腳亂。雲碧的事情,不單單雲氏和程鵬二人不願意驚動其他人,蘇心漓也是一樣,所以並沒有叫府醫,蘇心漓親自替雲氏診脈,其實雲氏的身體是沒有大礙的,只是因為年邁承受不了這麼大的刺激,所以才會如此,她的狀況,說嚴重自然是不嚴重的,但是說不嚴重,也不儘然,很多時候,心病往往是最難醫治的。

    蘇心漓寫了藥方,交給了程鄭氏,還特意叮囑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她見雲氏陷入昏迷,一時半會不會醒來,這才走到程鵬身邊,準備和程鵬另外找個地方說事。

    「我也要去。」

    對於蘇心漓和程鵬的談話內容,程子風的興趣極大,而且他覺得一家人什麼事情都應該一起面對,他們這些人心裡都是有分寸的,如果是極為重要的機密,他們必定是不會出去胡言的,所以沒有避諱的必要,程昱凡程子謙等人沒有說話,只是走到了程子風的身後站著,表明自己和他一樣的態度,程鵬看了程昱凡程子風幾個人一眼,看向了蘇心漓,蘇心漓抿著唇,並沒有鬆口同意,「蘭翊舒,你陪我和外公一起。」

    她這意思很明顯,就是不想讓程子風幾個人跟著。

    「漓兒!」

    程子風瞪大著眼睛看向蘇心漓,極為不滿的大叫了一聲。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就算自己會娶妻生子,但是妻子必定是沒有蘇心漓在他心裡的地位高的,在程子風看來,蘇心漓也應該是一樣的,但是現在蘇心漓這態度分明就是信任蘭翊舒多過他還有他的其他幾個兄弟,不是,他甚至覺得蘇心漓不相信他們,這一點,讓程子風很是惱火,而且,程子風心裡還有很多疑惑想問蘇心漓呢,雖然雲碧已經死了,但是屍體好好的為什麼會變成一灘血水。

    蘇心漓的面色也不好看,精緻的臉,仿佛是拉緊的弦,沒有丁點的笑意,那雙漂亮明媚的媚眼兒也是,十分的嚴肅,讓人覺得不敢侵犯,程子風是個急性子,原本是有許多話想要抱怨的,可看到蘇心漓這個樣子,到嘴的話全部都縮了回去。

    「有些事情,不讓你們知道,自然有我的道理,不是不信任你們,而是時候沒到。」

    蘇心漓的聲音,很是平靜,平靜到讓人覺得冰冷,甚至有一股戾氣,在她滿是疲倦的眉眼間,對這幾個心疼蘇心漓的兄長來說,因為這件事情就心生埋怨,他們實在做不到。

    蘭翊舒站在蘇心漓的身旁,他沒有說話,但是他的一舉一動,無不透著對蘇心漓的呵護和支持,無條件的支持。

    程昱凡看著蘇心漓,看著她冰冷的臉,緊蹙著的染上了戾氣的眉宇,似乎,從小到大,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漓兒這個樣子,他不知道她在外面是怎麼樣的,但是他聽說過,沉靜淡然,自信滿滿,而在定國公府,她素來乖巧聽話,與他們商量事情的時候,則是一臉的正色,但是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雖然她極力保持了冷靜,但是程昱凡能感覺到,她的情緒有很大的波瀾,雲姨的事情,應該是傷害打擊到她了吧,她現在心裡所承受的,必定不比他們的少。

    程昱凡就那樣看著蘇心漓,差不多這一年來的記憶,全部浮上了腦海,在這近一年的時間裡,蘇心漓明裡暗裡為定國公府做的,實在是太多,不知不覺間,他們幾個兄弟,已經將她當成了主心骨,不論哪一次,她下的決定,似乎都沒有錯過,雖然不是每一件事情,她都會告訴他們原因,但是她做的決定從來就沒有讓他們失望過,這次必定也是一樣吧,她做事向來是很有分寸的,尤其顧全大局。

    程昱凡拍了拍程子風的肩膀,「祖母現在還昏迷著,我們在這裡照顧她吧,漓兒,我們就不去了。」

    蘇心漓聞言,看向程昱凡,冰冷的目光柔和了一些,她點了點頭,站在了程鵬的身後,程鵬叮囑的一聲,讓他們好好照顧雲氏,便離開了,帶著蘇心漓和蘭翊舒一起去了她的書房。

    蘇心漓進了程鵬的書房後,不待他開口,就已經找了個位置坐下,她靠著椅子坐著,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在發軟,沒有一點力氣,而且臉色比起方才在外面,還要難看許多,頭上甚至冒出了冷汗,蘭翊舒見狀,走到蘇心漓身邊,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將披在身上的外衣脫了下來,緊緊的裹在了蘇心漓身上,「怎麼了?很不舒服嗎?要不要休息會?還是餓了?」

    連著幾日,蘇心漓雖然多數的時間都在府裡休息,但是她根本就沒睡著,好不容易睡著了,也是極不安穩的,蘭翊舒原本想著,蘇心漓今日進宮再去冷宮,或許能稍稍解開心結,那樣的話,回來後估計就能好好睡一覺了,卻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進宮前的早膳她就用了一些,到現在,這都已經快晚上了,她都還沒吃東西,蘭翊舒看著她瘦弱的模樣,實在是擔心的很。

    蘇心漓搖了搖頭,程鵬看著蘇心漓那蒼白的近乎透明的小臉,也有些心疼,而且擔憂的很,「多久沒吃東西了?想吃什麼,我讓下人去準備。」

    蘇心漓擺了擺手,單手撐著腦袋,然後閉目養神,她現在不論是睜開眼睛還是閉著眼睛,腦海裡就會完全不受控制的浮現出雲碧的死狀,胃裡翻江倒海的,雖然肚子裡空空的,但她就是覺得噁心,都快要難受死了,哪裡還能吃的下?

    「蘭翊舒,你給我倒點溫水。」

    程鵬屋子裡的水是涼的,蘭翊舒只有出去讓下人準備,很快,下人就送來了溫熱的水,蘭翊舒給蘇心漓倒了一杯,他半低著身子,一隻手扶著蘇心漓的肩膀,另外一隻手端著杯子,將水送到了蘇心漓的嘴邊,蘇心漓是閉著眼睛喝的,她的小臉蒼白,這樣近距離看著的時候,更是沒有一點的血色都沒有,她閉著眼睛的時候,睫毛微微的顫抖著,透著股說不出的虛弱,看的蘭翊舒心疼,恨不得就將蘇心漓庇護在自己的羽翼下,為她遮擋所有的風雨,不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才好。

    從蘇府到定國公府,一路緊張,她的心都是懸著的,到定國公府後,她又一直在說話,喉嚨乾澀的都疼,喝了點水下去後,蘇心漓感覺到舒服了一些,但是才喝到一半,蘇心漓就忍不住想到那條狗還有雲碧的慘狀,被溫水熨燙過的心一下就涼了,渾身上下都覺得發寒,尤其想到那一灘血跡,她甚至覺得空氣中都是濃鬱的血腥味,一時難受,猛地睜開了眼睛,推開了蘭翊舒低著身子就開始幹嘔,蘭翊舒嚇了一跳,輕拍著她的背,「難受的話就休息。」

    「有什麼話過幾日再說。」程鵬看的也都心疼死了,不過他對蘭翊舒的表現卻是極為滿意的,雖然他覺得男兒志在四方,像蘭翊舒這個年紀,應該努力闖出一番事業,但因為是蘇心漓,因為蘇心漓現在越來越好強的性子,他又希望蘭翊舒能像現在這樣一直陪在她的身邊照顧著,雖然時下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左擁右抱的,但是蘭翊舒既然娶了蘇心漓,那自然就只能一心一意待她的。

    蘇心漓就只是幹嘔,她一整日都沒吃飯了,根本就吐不出東西來,其實讓她這樣噁心的並不僅僅是因為那一幕幕血腥的畫面,這只是其中一個因素而已,更讓她反胃的是慕容雨,是那個她叫了十多年舅媽的女人的手段,她就覺得渾身發寒,渾身上下好像都在顫抖,牙齒都在打顫。那個人,可是雲姨啊,她說殺就殺,甚至連她的屍體都不放過,她的心腸,到底是有多狠多硬啊,她現在,幾乎可以肯定,上輩子定國公府滿門被抄家處斬,肯定與她有關係,因為她真的能狠下心來這麼做,她真的一點也不懷疑,大哥呢?大舅呢?他們是一起被處斬了,還是逃過一劫了呢?那件事情,是慕容雨一個人做的呢,還是有幫兇的呢?

    慕容雨一離開,她就應該讓蘭翊舒跟著她的,那樣的話,她或許就沒機會對雲姨做這樣殘忍的事情了,蘇心漓有想過讓蘭翊舒跟蹤的,但是這些年來,因為慕容雨藏的太深,蘇心漓甚至不知道她的病是真病還是假病,她的身手到底如何,所以她沒有輕舉妄動,如果一早就知道她會毀屍滅跡——

    蘇心漓簡直恨透了自己,恨透了自己對顏司明的信任,如果不是她全心全意相信著那個男人的話,她現在應該不至於這樣迷茫。

    「外公,你先坐一會,我馬上就好。」

    噁心的勁稍過了一些,蘭翊舒取出了帕子,剛要替蘇心漓擦嘴巴,蘇心漓自己就接過了,「我自己來吧。」

    她心裡是希望不論她怎麼樣都能的到蘭翊舒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顧的,但她到底不是那種願意麻煩別人的人,而且,她覺得這實在是太髒了,她尚且如此覺得,蘭翊舒有潔癖,她是不想蘭翊舒不適應。

    蘭翊舒沒有說話,直接躲開了蘇心漓伸過來的手,在蘇心漓的腳邊蹲下,溫柔的替她擦拭著嘴角,蘇心漓勾著唇,對著他笑了笑,然後閉上了眼睛,蘭翊舒距她那樣的近,就算她很快就閉上了眼睛,他還是發現了她眼底湧動著的情緒,傷感,憤怒,難受,愧疚,各種各樣的,說不出的複雜,但是蘭翊舒能感覺到,她是難受的,蘭翊舒替蘇心漓擦好了嘴巴後,伸手,直接將她摟在了懷中。

    他一直都沒忘記她說過的話,她說,她難受的時候,只要他抱著她,只要他抱她,她就會沒事,而現在,他能給的,似乎就只有擁抱的。

    蘇心漓靠在蘭翊舒的懷中,她閉著眼睛,但是事實上,她並沒有休息,而是在想慕容雨的事情,她在思考,自己該怎麼向程鵬說,是直接說,還是委婉一些。

    蘇心漓靠在蘭翊舒的身上,不停的調試著自己的呼吸和心情,讓自己慢慢平靜下來,過了差不多有一盞茶的時間,蘇心漓從蘭翊舒的懷中離開,她坐直了身子,看向程鵬,然後站了起來,她的面色依舊蒼白,但是那雙眼睛卻透著股說不出的堅毅,其實,她並不願意在程鵬的面前表現出這樣柔弱的一面,因為她擔心程鵬會擔心,但是她不想程鵬為她擔憂,只是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她真的有些受不了,她心裡覺得愧疚,對雲碧,有一種說不出的負疚感,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或許她暫時應該不會對她下手的吧,那雲姨就不會死,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雲姨她至少可以有個屍身的,但是現在卻——

    從現在的結果來看,就算她給慕容雨機會也沒用了,她根本就不會罷手,慕容雨可以不顧及程子落程昱凡還有程邵廷還有程家其他人的感受,她卻不可以,想到這個事實真相大白那一日可能會給定國公府造成的大動盪,蘇心漓就覺得惴惴不安,他們應該會和自己一樣難以接受,甚至承受比她還大的打擊,蘇心漓甚至有痛哭一場的衝動。

    「外公。」

    蘇心漓走到程鵬的對面,摘下了手上的玉珠手鏈,遞到了程鵬的手上,程鵬接過,只是看了一眼,然後抬頭看向了蘇心漓,顯然,他並不知道蘇心漓這樣做有什麼深意。

    「這是你大舅媽給你。」程鵬在家的時間並不長,慕容雨又是整日呆在自己的院子裡的,這玉珠手鏈,他並沒有太深的印象,但是上次程邵廷回來,慕容雨特意提了這事,他看過這手鏈,也記住了這事。

    「這條玉珠手鏈和大舅媽之前送給我的那串玉珠手鏈是一模一樣的,但是並不是大舅媽送給我的,而是蘭翊舒讓人仿作的,大舅媽的那條,被我放在家中,我最近一直都沒戴。」蘇心漓抿著唇,看了眼程鵬的臉色,緩緩道:「我不敢戴。」

    蘇心漓說話的時候,程鵬原本是在研究那串玉珠手鏈,聽到蘇心漓說的我不敢戴那四個字,猛地抬頭,蘇心漓站的有些累,在程鵬近旁的椅子坐下,「雲姨的事情,不是流雲做的,我懷疑是大舅媽做的。」

    饒是沉穩的程鵬,在聽到蘇心漓的話時,還是不由的一緊,他拿著玉珠手鏈的手一緊,玉珠摩擦發出一種極為尖銳刺耳的聲音,他盯著蘇心漓的神色,第一次帶上了審視,對蘇心漓,程鵬信任,但是要說慕容雨會做那些事情,程鵬同樣覺得難以置信,不是,他根本就相信不了,因為他從來從來就沒懷疑過慕容雨。

    對於程鵬這樣的反應,蘇心漓心裡雖然有些難受,不過卻完全可以諒解,當初她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也接受不了,而且難受了許久,這還是在她一早就知道定國公府有奸細內賊的前提下,外公他,應該從來沒考慮過那件事情吧,他應該是把定國公府的每個人都當成家人了吧。

    「漓兒,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良久,程鵬開了口,用一種帶著懷疑和質疑的口氣。

    「你大舅媽和你母親一樣,也算是你外婆和你雲姨看著長大的,她自小與你舅舅情投意合,及笄後就嫁給了你大舅,和你舅舅一起上戰場,為了救他受了傷常年身體不好,只能呆在床上,她怎麼可能會害你雲姨。」

    雖然蘇心漓的樣子極為的篤定,但程鵬還是相信不了,那可是和他們一起生活了近四十年的人,程鵬對慕容雨的印象極好,一直都覺得她是個善良的人。

    蘇心漓聽了程鵬對慕容雨的維護,心中越發的發涼,心裡毛毛的,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些年,慕容雨扮演定國公府兒媳婦這個角色,真的很好,所有的人,都這樣信任她,越是這個樣子,蘇心漓就越覺得畏懼,如果不是那次意外,她會和所有的人一樣都蒙在鼓裡,那定國公府上下很有可能重蹈上輩子的覆轍。

    「外公,你先聽漓兒把話說完。」蘇心漓的聲音冰冷,態度卻是強硬的,「外公,我只希望定國公府闔家平安,融洽快樂,她是我的大舅媽,我不可能就為了維護一個流雲,就無端生事懷疑她的,在今日的事情之前,我就已經懷疑她了,不信的話,您可以將五哥找回來問他。」

    「大舅媽給我的那串玉珠手鏈,裡面有蠱蟲。」

    蘇心漓的聲音,平靜到機械,可她的話,對程鵬來說,卻無異於晴天霹靂。

    「蠱蟲?」程鵬重複了一聲,如果蘇心漓說的是別人,程鵬或許還能平靜淡然的接受,但是慕容雨——

    「是,蠱蟲,還記得嗎?外公,今年正月初二我才來您家,我明明知道,您那日會去軍營不在家,而且我之前還允諾過你們,會初一那日就過來陪你和大舅舅他們吃飯的,因為發生了某些我難以接受的事情給耽誤了,之後,我不知道怎麼面對大舅媽,所以我先去了定國公府,但是我又擔心大舅舅還會因為幾年前發生的事情耿耿於懷,所以從相府離開後,我立馬就來看你們了,玉珠內,一共有兩條蠱蟲,還有一條活著。」

    接著,蘇心漓將新年那晚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了程鵬,蠱毒,梅花酒,那個代替她死去的下人,還有程子軒對慕容雨的懷疑,蘇心漓越說,程鵬的神色就越是凝重,他看向蘇心漓,那雙虎目,滿滿的都是擔憂,「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一直瞞著不告訴我們?」

    話剛說完,他就歎了口氣,他握住蘇心漓放在膝蓋上的手,不由倒吸了口涼氣,蘇心漓的手心很涼,不應該說涼,應該是冰,沒有一絲溫氣,似乎都僵硬的,他握著蘇心漓的手,看著她那雙憂傷的眼睛時,忽然想起程邵廷回來那日,慕容雨牽著蘇心漓的手,再三提起讓她戴那玉珠手鏈的事情,他當時真的沒有多想,但是和蘇心漓說的這些事情聯繫起來,程鵬也不由生出了懷疑。

    慕容雨嫁到定國公府已經幾十年了,他一直都很信任,這要旁人對他說這些話,他必定會認為那人是信口雌黃,但如果是蘇心漓,還說的這樣有理有據,雖然蘇心漓現在才十四,尚未及笄,其實還是小孩子,但是比起慕容雨來說,程鵬還是信任蘇心漓,不單單是因為她身上有讓人信服的氣質,更重要的是,他這個外孫女說過,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定國公府闔家平安,她最大的責任,就是定國公府的平安,她說過,她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守護定國公府上下的安危。

    她說,她不介意定國公府再強一些,就算背負上駡名也無所謂,那個時候他就覺得他的這個外孫女是真的懂事,那個時候,他就覺得,他的這個外孫女,他是可以無條件信任的,而且,事實證明,那日的話,漓兒並非只是說說而已,這一年不到的時間裡面,她為定國公府做了許多,她說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定國公府,雲氏不止一次的向她說起過,當太后問蘇心漓有什麼願望的時候,她要的就是定國公府上下的平安,所以,在蘇心漓說明瞭她懷疑慕容雨的原因後,他壓根就沒想過,蘇心漓說的可能會是謊話,而那串玉珠,只是個巧合,儘管他心裡十分的希望,那只是個巧合,但是他清楚,這個世上,從來就沒有那麼多的巧合,而且,他覺得蘇心漓必定是多方取證後得到了證實才會告訴他這件事情的。

    「我送流雲到定國公府,名義上是讓她照顧外婆,代替我在外婆跟前盡孝,其實是為了讓她監視大舅媽的一舉一動,卻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程鵬聞言,也歎了口氣,「委屈那孩子了。」

    程鵬說完,想到慕容雨,又很快擰起了眉頭,程鵬心疼蘇心漓,那是一丁點也不比雲氏少,而且他一直都覺得,當年程立雪和蘇曆仁之所以會出事是因為他的緣故,他心裡一直都覺得愧疚,雲氏給蘇心漓的那些東西,都是他得來的,他就是恨不得將他認為好的一切全部都給蘇心漓,不管那串珠子是巧合還是其他,它都差點要了蘇心漓的命,就這一點,就足夠他對慕容雨生出很大的不滿和疙瘩。

    「也委屈你了。」

    程鵬輕輕的拍了拍蘇心漓的手,在這件事情發生後,蘇心漓並沒有告訴他們任何一個人,甚至老五主動問起的時候,她還替大媳婦解釋,蘇心漓希望定國公府上下融洽快樂,她必定是不願意揭露事情的真相,傷害老大和子落昱凡他們的,她一直都在給慕容雨機會。

    「外公,你仔細想想,你不覺得今天的大舅媽很奇怪嗎?大舅媽違抗了您的意思讓人通知了我雲姨的事情,還有,雲姨出手,是她提出搜查房間的,這實在有些巧合,她今天說的每句話,都想將雲姨的死推卸到流雲的身上,外公,流雲是我的貼身婢女。」

    蘇心漓繼續說著自己的疑點,「還有,我檢查過雲姨的身體,她的身上並沒有任何致命的傷口,但是耳廓的位置,有一道極為細小的疤痕,我用另外一條剩下來的蠱蟲在動物的身上做過試驗,蠱蟲進入身體的時候,應該是沒有知覺的,但是會留下極為細小的疤痕,在發現這傷痕之後,我在雲姨的耳廓觸摸了好久,我說,如果可以和仵作那樣解剖的話,能找到真凶,之後,大舅媽藉口身體不適離開了,沒一會,雲姨耳廓的位置開始流血,然後渾身上下都開始流血,接下來的事情,外公您也知道了。」

    雖然之前程鵬已經站在了蘇心漓這一點,但還是抱著某種僥倖的心理的,只是常年行軍,就算有這樣的心態,他也不會說出口,現在,聽蘇心漓這樣一分析,他真覺得慕容雨的嫌疑很大,想到自己的大兒子和幾個孫女,程鵬原本就不好的心情實在是有些糟糕,而且,亂的很。

    「外公,您相信我嗎?」

    蘇心漓見程鵬蹙著眉頭,抬頭,認真的看向他說道。

    程鵬抽出一隻手,摸了摸蘇心漓的臉,「你這孩子。」

    他撫著蘇心漓的臉的手有些顫抖,聲音也有些哽咽,眼眶也和蘇心漓一樣紅了,他不知道,蘇心漓承受了這麼多,她真的是將定國公府的重擔全部都挑在自己身上了,程鵬覺得心疼,哽咽的都說不出話來,「外公相信你,我的漓兒不會欺騙外公,更不會無故卻污蔑傷害定國公府的人。」

    「外公。」

    蘇心漓哽咽著叫了一聲,紅紅的眼眶,有眼淚滑落,這種被自己親近的人信任的感覺,真的很好,很溫暖。之前,她還擔心,因為是慕容雨,外公不會相信她,如果外公不信任她,必定不會防著慕容雨,那時候,她真的就要每日忐忑不安,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你這孩子,為什麼不讓子風他們知道?」想到自己的幾個孫子可能會誤會蘇心漓,程鵬都覺得心裡不舒服。

    「因為現在還不是時候。」

    蘇心漓吸了吸鼻子,低頭擦了擦眼淚,眨了眨眼睛,抬頭再次認真的看向程鵬,「外公,您有考慮過嗎?大舅媽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為什麼想要在我的身上植入蠱蟲?她為什麼要傷害雲姨嫁禍給流雲,挑撥我們的關係?她做這些有什麼目的?外公,這件事情,絕對不簡單。」

    「漓兒,沒什麼比你的安危重要。」

    程鵬他自然感覺到了,這件事情並不是那麼的簡單,但是慕容雨想要傷害的是蘇心漓,定國公府內,有一個對蘇心漓來說極為危險的人,程鵬不放心蘇心漓冒險,在他看來,這些事情,可以從長計議,蘇心漓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至於程邵廷和程子落程昱凡他們,他們是男子,便是再大的打擊,也應該承受,而且他們是舅舅是哥哥,為蘇心漓做出一些犧牲,也是應該的,而且蘇心漓再要出了什麼事,雲氏肯定是承受不住那打擊的。

    「蘇志明的死狀,和雲姨很相似。」

    程鵬一愣,看向蘇心漓,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提起蘇志明,蘇心漓抿著唇,她的樣子嚴肅又認真,然後,她用一種極為篤定的口氣說道:「有人想置整個定國公府的人於死地,甚至,顛覆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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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放長線,釣大魚

    程鵬聽蘇心漓這樣說,一貫嚴肅的臉,更是緊繃著,說不出的凝重,他盯著蘇心漓,面露狐疑,顯然是覺得蘇心漓此言有些太過危言聳聽了。蘇志明的死狀和雲碧相似,在他看來,可能真的只是巧合,因為蘇志明和雲碧二人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往來,定國公府到現在,已經有數百年了,豈是說顛覆就顛覆的?

    蘇心漓任由程鵬盯著,神色依舊嚴肅認真的很,那樣子一丁點也不像是在玩笑,程鵬不由想到慕容雨的事情,雖然覺得蘇心漓這樣說可能有些小題大做,但還是不免擔憂起來,這樣的擔憂,並不僅僅他有,歷朝歷代的定國公都有,他的父親祖父和曾祖父那一輩更甚,因為那時候的琉璃富力強大,四方臣服,需要用到他們定國公府的地方並不多,像他們這樣手握重兵,自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其實,歷朝歷代的定國公都極為矛盾,也是如履薄冰,他們希望琉璃強大,百姓安定,周圍各國不安來犯,那樣的話,他們的子孫就不用經歷戰場險惡,他們兒孫膝下,可以共用天倫,但是他們心中又清楚,如果沒有戰事的話,結果必定不若他們想的那麼簡單,有些時候,他們內心又是渴望戰爭的,只有他們的話,當權的人才不會整日想著奪去他們手中的兵權,那些一心想要害他們的奸佞小人奸計才不會得逞,樹倒猢猻散,程鵬希望琉璃這個大家好,但是身為程家的一家之主,他也有責任護全家老小的平安。

    「外公,就我們的身份和處境,周圍,是沒有那麼多的巧合的。如果不是這次水患,導致清河縣那一百多具屍體被沖到下游河流,長埋於土的他們冤情永遠都不會昭雪,在此之前,蘇志明已經得到重用,雖然他只是庶子,但是方有懷他們不是等閒之輩,還有父親,他們一定會竭盡所能助蘇志明仕途順暢,不單單是他們,還有五皇子,那時候,五皇子和蘇妙雪的事情尚未發生,他的名聲可是很好的,五皇子的背後,可是皇后和太子他們,如果一切進展順利的話,蘇志明想要成為相府嫡子並非難事,他想要在朝中謀取一席之地,也並非難事,父親與您的關係並不好,方家就更不要說了,簡直就是勢同水火,方有懷野心勃勃,可是一直都想取您的位置代之,如果蘇志明沒有出事的話,他應該會是一枚很好的棋子。」

    蘇心漓擰著眉頭,繼續道:「外公不覺得奇怪嗎?蘇志明再怎麼厲害狠毒,不過才是十二歲的少年而已,比起同齡人來說,他的手段確實狠毒,但還想不出這樣歹毒的主意來,而且,那可是一百多條人命,清河縣的位置雖然偏僻,但還算繁榮,並不是那種偏僻到無人知道的小村子,那裡還有那麼大的山寨,寨子裡的大當家並不像一般的土匪那樣,是個極為有道義的人,據我所知,這件事情,父親和方家的人都沒有參與,五皇子也是事後才知情的,那到底是誰在幕後替他策劃這一切呢?那個人是誰?他為什麼要幫蘇志明?有什麼目的呢?」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程鵬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外孫女的。

    「其實蘇志明在砍頭前就已經死了。」

    程鵬恍然想起來,蘇心漓之前有說,蘇志明和雲碧的死狀很像,他當時想著慕容雨的事情,耳朵是聽到了,但是沒聽進去,他才想起來,蘇志明被判的是腰斬執行,但是行刑的前一天,皇上突然改變了主意,私下行刑了。

    「我在他死前見過他,應該說,我親眼看著他死去,就和今日看著雲姨的屍體在我面前化成一灘血水差不多。那日,就在蘇志明決定交代出幕後主使的時候,忽然難受起來,他先是吐血,然後七竅流血,身上一下子鑽出了許多蟲子,我後來找顧大哥問過,他說,這就是蠱蟲,大舅媽之前送給我的玉珠裡面有蠱蟲,今日,雲姨也是死于蠱蟲,外公,您覺得這會是巧合嗎?我覺得這背後好像有人在下棋,在下一盤大棋,蘇志明,大舅媽,甚至是方有懷他們,或許都只是這裡面的棋子而已,他想要滅了定國公府,但是外公,我隱約覺得,他想要的並不僅僅是程家而已。」

    蘇心漓盯著程鵬,並非程鵬短見,而是她說的這些確實沒有任何切實的指向性證據,她敢想,是因為比起程鵬他們來說,她知道了太多他們不知道的事情,包括大金的那位,那個人,一看就是個極具侵略性和攻擊性的野心家。

    「難怪你向我要手劄。」

    程鵬恍然大悟,心裡頭越發的信任蘇心漓,他覺得她做的每一件事情,當真都是有自己的緣由的。

    「外公,雖然琉璃顏家的江山不是我們程家的,但是這大半的天下,要說是定國公府撐起來的,並不過分。」

    蘇心漓這話,是大大的不敬,傳出去是要殺人,蘇心漓卻說的理所當然,一身的正氣。

    程鵬聽了,都擰起了眉頭,下意識的看了蘭翊舒一眼,蘭翊舒的視線正專注的落在蘇心漓的身上,好像沒聽到她的忤逆叛逆之言,神色依舊淡然的很。

    「定國公府雖然很少參與到朝堂和皇子的爭鬥中去,不過朝堂上,現在的話,有一半的武將是您的門生下屬,其他的,也或多或少都與定國公府有關係牽扯,若是定國公府發生什麼事,大金來犯,外公您覺得琉璃有誰可堪當大任?」

    程鵬沉默著沒有說話,其實並不是沒有堪當大任的大將,為了讓皇上放心,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極為注重可獨當一面的大將的培養。程鵬素來是最重人品的,一個平行端莊的人,必定都是十分重情感恩的,程鵬一手教導提拔,他們怎麼可能做出忘恩負義的事情來?若程鵬是在戰場上陣亡的還好,若是被當今皇上給處死的話,那些人必定不滿,怎麼可能願意繼續效忠朝廷?到時候琉璃必定大亂。

    程鵬在心中歎了口氣,蘇志明再怎麼厲害,他都不懼,因為他們定國公府每個人都防著他,但是慕容雨卻不一樣,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她在定國公府幾十年了,上得他和雲氏的信任,下的丫鬟小廝的尊敬,她要是想做什麼對定國公府不利的事情,那真的是防不勝防。

    程鵬越想,越覺得擔憂不安,這種不安,讓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大場面的他第一次覺得六神無主。

    「蠱毒不是南夏才有嗎?如何會大金扯上關係?依漓兒你的意思--」程鵬不敢繼續往下去想。

    「我懷疑,大金和南夏可能已經達成了聯盟,在我們並不知道的很久之前。」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裡面,根本就不可能佈局的了這麼多的事情。

    「漓兒,這只是你的懷疑,還是說你有切實的證據?」

    程鵬的聲音,極為的冷峻。

    「外公覺得,這一系列的事情,是南夏或者是大金單獨就可以做成的嗎?蠱蟲就只有南夏的皇靈才有,但是因為蠱蟲極難培育,南夏的人又是極為迷信的,相信天譴一說,所以會蠱術的人不多,他們也很少使用,南夏的人口極少,而且與外面的人並無往來,外公,您覺得他們為什麼要和琉璃抗衡呢?他們的動作,好像是最近才頻繁起來的。」

    南夏只是個小國,就算他們有蠱蟲,但是和琉璃抗衡,那無異於是拿雞蛋碰石頭。

    「大金到底許給了南夏什麼好處呢?讓他們?」程鵬沒有繼續往下說,只是那雙眼睛的擔憂,卻越發的深了,濃的幾乎都化不開,蘇心漓看著,不由心疼起來,大金的人,原本就強大好戰,現在和南夏的人秘密聯合,那就表明大金和琉璃一戰,勢不可免,蘇心漓心中的憂慮和不安絲毫都不比程鵬的少,她極力的想要改變,但是很多事情,還是沿著上輩子的軌跡在發展。上輩子,四哥殉身戰場,還有顏宸璽和蘭翊舒,那現在呢?蘇心漓害怕,自己不論怎麼努力,還是無法改變他們的命運。

    「外公,這結果,一點也不讓人覺得意外奇怪,不是嗎?」

    以前的大金有十幾個部,各部混戰,根本就不足畏懼,但是現在,他們已經統一了北方的草原,他們常年過著的遊牧遷徙的生活,生存環境惡劣,南夏也是,他們生活的地方,悶熱潮濕,而且還有各種毒蛇和毒蟲,而且還有瘴氣,所以南夏的人口一直都很少,因為南夏的環境,他們那裡有許多極為珍貴的草藥和珍貴的名花異草,他們每一年都要必須要向琉璃進貢,他們想要改變生存環境,最好的選擇,自然是物阜民豐適合居住的琉璃,和琉璃相比,大金和南夏都極為的貧瘠,搶佔這樣的地方,對改變他們的生存環境,根本就沒有太大的幫助,而且,不論是大金還是南夏,在歷史上都曾經與琉璃發生過戰爭,三方都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最後,琉璃獲勝了,戰敗的他們,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欺壓,現在,南夏的好些地方就有琉璃的人,多是商人,蘇心漓聽顧南衣提起過,那些琉璃的商人都極為的跋扈,想來,他們的舉動,是激起了不少的民怨的。

    所以,不論是南夏還是大金,他們都不可能和琉璃聯合。原本,不管是南夏還是大金的存在,對琉璃都算得上是一個威脅,現在,兩個聯合,危險就加倍了,琉璃現在雖然比大金之前十幾個部落整日混戰要好,但是內亂並沒有斷,而且,琉璃還有為了權勢可以不惜一切,包括出賣整個國家的內賊。

    「這件事情,皇上知道了嗎?」

    蘇心漓搖了搖頭,如果不是因為今日雲碧的事情將慕容雨再次牽扯了出來,蘇心漓根本就不準備將這件事情這麼快就告訴程鵬他們,而且蘇心漓覺得,這些事情,在文帝看來,或許會覺得危言聳聽吧,他應該也不希望聽到這樣的話,畢竟,哪個皇帝願意相信自己的江山會如此的不堪一擊。

    「你有什麼想法?」

    今日,雲碧突然離開了,雲氏傷心過度昏迷,定國公府的事情就已經夠讓程鵬操心的煩心的了,現在,蘇心漓一下子告訴他這麼多,全是他之前始料未及的事情,饒是程鵬,也覺得心亂的很,有些拿不定主意。蘇心漓既然今日能和他說這些,那就表明,她之前就已經知道了,程鵬看向蘇心漓,心情越發的起伏,長江後浪推前浪,立雪生了個好女兒,同樣的事情,他尚且不能冷靜,蘇心漓卻可以做到淡然,如果不是她今日一五一十的和自己說了這些,他根本就察覺不到他的任何異樣。

    「今日我在書房與外公說的這些話,您就當什麼都沒聽到。」蘇心漓頓了頓,繼續道:「這件事情,流雲肯定是冤枉的,這丫鬟跟著我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一心一意為我,我希望外公等會出去的時候,能夠還她一個清白,現在雲姨走了,外婆身邊更沒人照顧了,就讓流雲繼續在外面的身邊呆著吧,這件事情,還得請外公幫忙。」

    就算流雲是冤枉的,現在,外婆必然也不會願意看到她吧。

    「雲姨的事情,未免聲張出去,院子裡,那些外公覺得能夠守口如瓶的,就留著繼續照顧外婆,如果不行的話--」蘇心漓目光決絕,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看的程鵬心頭一顫,其實,在聽出蘇心漓是要將今日的事情作為秘密保守的時候,他就有和蘇心漓一樣的打算,但是看到蘇心漓這樣,他還是吃了一驚。

    蘇心漓這樣做,其實是為了讓程鵬安心,程鵬向來顧全大局,在處理這件事情的時候,必定不會心慈手軟的,她其實就是想讓程鵬安心,她想讓他知道,她的能力和手段,可以替他分憂。

    「至於雲姨,現在就只有委屈她了,雲姨膝下無子,但是有個哥哥,並不在京陵城,就說她回老家探親了吧,等過段時間,在對外說她在探親途中得了惡疾,這些事情,外公看著找誰辦吧。」

    雲姨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慕容雨心知肚明,所以該知道的人,不管她怎麼隱瞞,總是會知道的。

    「如果還是洩露出去了呢。」

    程鵬現在最擔心這件事情洩露出去後,對蘇心漓造成不利的影響,因為在書房這短暫的交談後,他的心裡,也對蘇心漓產生一定的依賴心理,蘇心漓既然費勁千辛萬苦爬到這個位置,那就表明,這個位置對她有很大的作用,程鵬自然是極力的想要維護的。

    「哥哥和舅舅定然是不會亂說的,等會出去的時候,我會將舅媽和嫂子全部叫到一起,然後警告她們,今日的事情,若是洩露出去,那便是與我為敵,我會想方設法讓舅舅還有哥哥休了她們,到時候外公附和一下我說的話,她們自然是不敢亂說的。」

    女子一旦被休,必定會被人唾棄,就算程鄭氏她們對她有怨恨,也不敢用自己餘下的人生來冒這次險,至於慕容雨,她更是如此,她繼續留在定國公府,還有更大的用處呢。

    「漓兒!」

    程鵬看著蘇心漓那淡然的模樣,心都在滴血,她說這些,必然會引起幾個媳婦孫媳婦的不滿的,甚至於他的幾個兒子和孫子也會覺得蘇心漓太過跋扈,她一心為了定國公府,他如何忍心讓她被他們如此誤解?

    「這件事情,我來說,這些小事,交給外公,都交給外公,我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我去警告她們。」

    程鵬握著蘇心漓的手,手心和聲音都是顫抖的。

    「外公,我沒事,您能這樣相信我,我很開心,真的,我很高興。」

    蘇心漓的情緒,也有些激動。今日她說的這些,雖然有理有據,但都是猜測,程鵬能相信她,她已經很知足了,便是為了這份無條件的信任,她赴湯蹈火,也會在所不惜的。

    「就這麼決定了,我去說,至於你外婆那邊的動作,我也會做好的。」

    蘇心漓點了點頭,看向程鵬的神色,滿是感激,而程鵬被她用這種感激的神色看著,心裡頭越發的感慨,他抬頭看向蘭翊舒,「蘭翊舒,你一定要好好照顧漓兒,不要讓任何人傷害她。」

    慕容雨已經對蘇心漓下手了,她最近之所以遲遲沒有動靜,估計是覺得蘇心漓已經中了蠱毒,如果她知道蘇心漓沒有中計的話,必定會再害她的。

    「我會的,外公。」

    程鵬期許的看向蘭翊舒,沒有說話,對蘭翊舒,他是相信的,不單單是因為自己,還有蘇心漓,他現在,越發的相信蘇心漓的選擇和眼光了。

    「你大舅媽那邊--」程鵬話都還沒說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而後看向蘇心漓道:「你不將這件事情告訴你的幾個哥哥,就是擔心他們知道後會打草驚蛇是吧?」

    蘇心漓輕輕的笑了,三哥四哥她不知道,但是大舅媽可是二哥的母親,雖然不是生母,那也是母親,這件事情,他必定是接受不了的,就算他極力的掩飾克制,肯定還會露出馬腳。

    「大舅媽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現在我們誰都不知道,外公出去後,在警告舅媽和嫂子的時候,我會告訴她們,你懷疑定國公府內有對定國公府居心叵測的人,然後,您再安插自己信任的人到各個院子,光明正大的監視。」

    蘇心漓的話剛說完,蘭翊舒就道:「慕容雨那邊的人,就交給我。」

    蘇心漓聞言,朝著程鵬點了點頭,蘇心漓對蘭翊舒是百分百的信任,他既然說要去做,必定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這樣不會有問題嗎?」程鵬雖然現在在京陵城任職,但是常年都不在家,放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物在家,他自然不放心。

    「外公聽說過一句話嗎?」蘇心漓勾著唇,只是那上揚的弧度在程鵬看來,實在有些冷,「放長線,釣大魚。」

    她頓了頓,繼續道:「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就是太后的六十歲大壽了,到時候,不論是南夏還是大金,都會有使臣前來,留著大舅媽,會有更大的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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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地位,責任

    蘇心漓和蘭翊舒還有程鵬離開書房的時候,天色差不多已經暗了,但是並沒有完全暗下來,明淨的天空,僅剩不多的晚霞燃燒,是那種極為妖冶的暗紅,不停的慢慢的流動,成了這天地間最搶眼的亮色,襯得站在書房前的蘇心漓,面色越發的蒼白,而程鵬,雖然面色依舊嚴肅,可那樣子和他同蘇心漓蘭翊舒進書房的時候相比,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沒有程鵬的吩咐,之前在院子裡的,除了已經回去的慕容雨,其餘的人都還在,程鄭氏和程子落還有程昱凡的妻子在屋子裡守著雲氏,程子風因為實在好奇蘇心漓和程鵬說了些什麼,一直都在書房外面的院子守著,一看到蘇心漓程鵬出來了,忙跑了上去,他張了張口,也不知道該問什麼,就盯著他們看。程紹偉程昱凡等人就在雲氏屋子裡的門口等著,這外面一有動靜,他們也都能聽的到,程子風才走到蘇心漓的身邊,程紹偉等人也趕了出來,站在門口看著站在不遠處站著的蘇心漓和程鵬。

    他們兩個,是肩並肩站著的,給他們的感覺就是,他們心中的支柱,如大山一般傲然的父親(祖父)和自己的妹妹這一刻似乎是平等的,站在同一水準線上的相同地位。他們發現,蘇心漓絕美的臉,沒有血色,目光嚴肅冷然,而程鵬,比之前看起來更加的嚴肅冷峻,就只有蘭翊舒,依舊雲淡風輕,和以往的每一次那樣,站在蘇心漓的身後,他的眼睛,看著的也是蘇心漓,專注的,仿佛整個世界,就只有她一個人存在。

    「老大的媳婦呢?」

    程子風覺得程鵬的樣子看起來很不對勁,但是具體的他們又說不上來,神色好像比之前凝重了不少,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大伯母身子不適,已經回去了。」

    站在距離蘇心漓和程鵬最近的程子風說道。

    「讓她馬上過來一趟,我有話要說。」

    程子風瞅了蘇心漓一眼,見微抿著唇的她忽然嘴角上揚朝自己點點頭,道了聲是,「我親自去通知她。」

    程子風說完,心裡又覺得惱火,覺得自己沒出息,蘇心漓根本就不信任他,有事瞞著他,他卻還是和以前一樣,覺得她是最有主意的,習慣性的就聽她的話,他瞪了蘇心漓一眼,轉身去找慕容雨過來了。

    「讓兒媳婦,兩個孫媳婦,還有今日知道這件事情的下人全部去主屋。」

    雖然現在定國公府上上上下下的差不多都是程鄭氏操持著,但是雲氏的主母地位卻是不容撼動的,雲氏和程鵬現在住著的這個院子是整個府裡最大的,每日,不管早晚,程鄭氏,許氏,張氏都要到主屋向雲氏請安,今日雲碧出事的時間,就是雲氏的媳婦孫媳婦向她請安的時候。

    程鵬說完,朝著主屋的方向,走在了最前面,蘇心漓和蘭翊舒緊隨其後,程紹偉和程昱凡等人快步跟上,追上了蘇心漓,程子謙扯了扯蘇心漓的衣裳,蘇心漓向後看著他,扯了扯嘴角,給了他一個微笑,示意他放心,比起程子風的生氣惱火,程子謙要顯得淡然許多,因為北區的工程,定國公府的幾個兄弟,他與蘇心漓接觸的是最多的,而且去年八九月份的水患,有很多的難民都安置在北區,所以很長一段時間,程子風一直都在協助蘇心漓處理水患的事情,雖然蘇心漓是他的妹妹,但是他對蘇心漓,有一種近乎盲目的崇拜和信任,所以他心裡覺得蘇心漓要有事不和他們說的話,那必定是有她的顧慮和道理。

    程鵬最先到的主屋,在正中的位置坐下,蘇心漓就在他身後的位置站著,程紹偉等人則站在程鵬的身前,沒一會,程鄭氏,許氏,張氏還有知道這件事情的丫鬟先後都到了,不過因為慕容雨還沒來,所以所有的人都還在等著。程鵬看了眼在他身後站著的蘇心漓,這會,天色已經暗了,屋子裡已經掌了燈,那昏黃的柔和光線灑在蘇心漓臉上的時候,讓面色清冷的她看起來有一種讓人擔憂的虛弱,好像隨時都會因為站不住倒下,程鵬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你坐這裡。」

    程鵬這話一出,在場所有的人幾乎都愣住了,程鄭氏更是不滿的驚呼出聲:「父親!」

    主屋的正中,就只有兩個位置,雲氏坐的是最多的,程鵬也經常坐,那兩個位置,在在場的人看來,那就是一種地位的象徵,是只有定國公和主母才能坐的位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坐上了那裡,差不多就是一家之主,現在,程鵬指定讓蘇心漓坐在那個位置,那就是對她在定國公府地位的一種認同,誰都超越不了的地位的認同,因為那個位置,迄今為止,他們在場的誰都沒有坐過,甚至想都不敢想,程鵬此舉,足以說明,今日的事情,對蘇心漓來說,完全不會有任何的影響,或者說,他絕對相信,雲碧的死,和她沒有任何的關係。

    「大呼小叫的做什麼!」

    程鵬的聲音威嚴,此刻更是透著股殺伐,嚇得程鄭氏嘴唇發抖,但她又實在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比不過蘇心漓,不甘心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兒子比不過蘇心漓,明明他們才姓程,但是家裡的二老卻事事都偏向蘇心漓,偏向一個外姓的外孫女,程鄭氏實在好奇,到底蘇心漓和程鵬說了什麼,讓他的態度在不過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裡面,轉變了這麼多,百花宴後,她常聽人說,蘇心漓能言善辯,她也知道,她這外甥女嘴巴確實厲害的很,卻沒想到她居然能顛倒黑白,最要命的是,程鵬還相信她。

    「屋子裡不是有凳子嗎?」

    她哆哆嗦嗦的說了句,平日裡,雲氏在她們請安的時候拉著蘇心漓和她坐在一起那也就算了,程鄭氏不是傻子,雖然她無法具體的說不出以前和現在的區別,但是那是不一樣的,蘇心漓看了眼滿是不甘心的程鄭氏一眼,走到程鵬身邊,福了福身,「是,謝外祖父。」

    她對著程鵬笑了笑,然後在他的身邊坐下,她這樣的舉動,倒是讓程紹偉和程子謙幾個人都吃了一驚,因為一直以來,蘇心漓都相當的淡然謙卑,尤其是在定國公府,雖然程鄭氏偶爾會因為不甘嫉恨刁難,但她的態度一直都相當的和善,但是今日——雖然蘇心漓什麼話都沒對程鄭氏說,但是眾人卻從她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蘇心漓手肘靠著桌子中間放著的矮几,坐姿相當的優雅,有一種說不出的貴氣,她這個樣子,看的眾人實在覺得陌生。

    「外公,您也別讓舅舅和哥哥他們站著了。」

    蘇心漓的話剛說完,程鵬就讓站著的程紹偉等人坐下了,不要說程鄭氏了,就連程紹偉程昱凡幾個人都好奇的要命,蘇心漓和程鵬到底在書房裡談論了什麼,他們之前和蘇心漓有過接觸,自然知道蘇心漓的口才,但是他們心中清楚,單憑口才,絕對不可能讓程鵬有這樣的轉變,他們斷定,蘇心漓一定對程鵬說了極為重要的事情。

    蘇心漓只說讓舅舅和哥哥坐下,並沒有讓舅媽和嫂子坐下,所以程鵬並沒有讓程鄭氏還有許氏張氏她們坐下,她們幾個人就像木頭人似的和那些丫鬟一起站著,蘇心漓想要給她們下馬威,程鵬相當的配合,他心裡隱約覺得,比起自己,或許蘇心漓更加適合做支撐著定國公府的主心骨,因為她很敏銳,她有魄力,還有敏銳的洞察力。

    這個位置,象徵了地位沒錯,但同時,也意味著責任。對蘇心漓,程鵬覺得心裡頭有些愧疚,原本,她是可以不用捲入這些是是非非的,但是現在,卻和他們徹底的綁在了一起。

    一直以來,蘇心漓都知道,定國公府並非人人都服氣她的,但是她覺得,既然是一家人,和樂融融的生活,自然是最重要的,只要她們不做危害定國公府的事情,她就可以讓步,凡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現在,她忽然意識到,她的這種縱容,很有可能讓她們被別人利用,她要的是絕對的服從,她要讓她們知道,她們心裡是喜歡她也好,厭煩她也罷,她的好她的壞與她們的利益和生死都休戚相關,因為她感覺到,很多事情和上輩子有些不一樣了,為了定國公府,為了那些她在意著的人,她需要小心的走好每一步,她有一種極為強烈的預感,接下來的她,會很忙,她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分心去應對這些人。而且,慕容雨來的時候,看到她坐在這裡,不消多說些什麼,她應該就會知道,自己的計畫落敗了。

    蘇心漓正這樣想的時候,看到了主屋正對著的院門,程子風正蹲下身子,將背著的慕容雨放下來,因為已經是晚上了,雖然屋簷下一排都懸著燈籠,但那光線並不怎麼明亮,所以蘇心漓並不能怎麼看清慕容雨的臉,但是她看她的動作,是極為遲緩艱難的,說不出的虛弱,她才一落地,馬上就有下人過去攙扶住她,然後,她慢慢走了進來,明明不是很遠的路,但因為她身體虛弱,走了許久。

    蘇心漓看了眼旁邊坐著的程鵬,見他瞪大著一雙虎目,炯炯有神,帶著審視和探究,蘇心漓正想提醒一番,程鵬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嚴肅和威嚴,一派一家之主的作風,和以往一般,蘇心漓松了口氣,然後緩緩的站了起來,從程鄭氏,她的兩個嫂嫂,還有一干的下人身邊經過,快步走到了慕容雨的一邊,笑了笑道:「我來吧。」

    其中一個丫鬟很快讓位置讓開,蘇心漓的手在剛碰到慕容雨的時候,指尖『無意間』剛好搭上的是她的手上的脈搏,蘇心漓明顯能感覺到,原本虛弱的已經走不動路的慕容雨,她的那只被她攙扶著的手臂明顯一僵,然後,手掙了掙,蘇心漓原本搭在慕容雨脈搏上的右手轉而很快挽住了她的手臂,就好像方才那一下,只是她不小心碰到似的。三人繼續往前走,都還沒到主屋呢,慕容雨身子一軟,倒在了蘇心漓的身上,蘇心漓忙扶住她,滿是關切的驚叫了一聲:「舅媽!」

    蘇心漓叫了一聲後,屋子裡坐著的程昱凡很快跑了出來,慕容雨靠在蘇心漓的身上,虛弱的笑了笑,「舅媽是不是太沒用了?」

    蘇心漓搖了搖頭,看向一旁站著的程昱凡,有且急切的說道:「二哥,你還愣著說什麼,快抱舅媽進屋,這麼冷的天,要凍病了可怎麼好?」

    程昱凡哦了一聲,跑到慕容雨身邊,將她抱了起來,轉身快步進了屋,蘇心漓起身,在原地站著,看著程昱凡抱著慕容雨離去的背影,緩緩的勾了勾唇,漂亮的媚眼兒,藏著譏誚,她在試探慕容雨,而剛剛那一摔,慕容雨何嘗不是在試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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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因為慕容雨身體的緣故,程昱凡抱著慕容雨進屋後,並沒有讓她和程鄭氏等人那樣站著,而是讓她在自己右手邊的位置坐下,蘇心漓很快就走了進來,一進來就跺腳,然後對著自己一會就被凍得通紅僵硬的手不停的哈氣,她的神色是淡然的,就好像今日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似的,在場的眾人不由想到她今日檢查雲碧屍體時的模樣,心裡不由覺得發寒,雲碧可是看著她長大,如雲氏一般疼愛她的人,他們覺得蘇心漓是個面冷心冷,冷血無情的人,還是個讓人覺得恐懼的人,但是之前的水患和雪災,她又救了那麼多的人,現在,琉璃上下的百姓幾乎將她當成濟世的菩薩時的供著,程鄭氏不喜蘇心漓,也就只敢在這裡小小的發洩一下而已,這要出了府,她必然是不敢的,因為那些尊崇蘇心漓的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將她淹死。

    蘭翊舒走到蘇心漓的身邊,一隻手扶著她的肩膀,另外一直手拍了拍蘇心漓方才蘇心漓出去時沾染上的水汽和寒氣,緊接著雙手握住蘇心漓的手搓了搓,然後牽著蘇心漓的手,讓她在程鵬身旁的位置坐下。

    蘇心漓也不管從旁有這麼多人看著,任由著蘭翊舒,抿著的唇角有了淡淡的笑意,比起方才那看著讓人心裡會生寒的笑意,現在這樣子的蘇心漓明顯看起來要溫暖許多,就像是個羞澀乖巧的少女,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他們看向蘭翊舒的神色也是各異,心裡也有不少的想法,其實,在琉璃多數人看來,蘇心漓和蘭翊舒在一起,那絕對是屈就的,在場的人持著這樣想法的人並不是沒有,而且還不止一個,尤其是今日,不論蘇心漓做什麼,蘭翊舒就只是在她身邊一言不發的跟著,似完全沒有任何發言的權利,他們覺得蘭翊舒是弱者,但是蘭翊舒的高貴淡然的模樣又讓人實在生不出任何輕視的想法來,尤其是在霸道強勢咄咄逼人的蘇心漓在他的跟前流露出那樣柔弱的一面後。

    「人都到齊了。」程鵬掃了慕容雨一眼,緩緩的說道,那一副有要事要宣佈的架勢,讓在場的眾人變的嚴肅認真起來。

    「今日發生的事情,誰也不許向外提起。」

    程鵬擰著眉頭,但是一雙眼睛卻瞪的很大,用的是一家之主命令式的口吻。

    「父親。」慕容雨緩緩的睜開虛弱的眼睛,用眼角掃了蘇心漓還有在距離她身邊很近的位置站著的流雲一眼,她的聲音,明顯有些不贊同。

    「這件事情,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不待慕容雨多說什麼,程鵬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我相信漓兒,流雲是她選來照顧仙兒的,我也信任,而且漓兒方才不是已經證明查實了雲碧的事情並不是流雲做的了嗎?」

    「雲姨發生這種事情,母親她--」

    慕容雨話沒有說完,聲音就已經哽咽了,而且很快有眼淚流了出來,眉眼間的擔憂展現的淋漓盡致,和蘇心漓的冷然完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雲氏那麼疼愛她,她一心只知道維護自己的丫鬟,這其中必然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慕容雨身為兒媳婦則是有情有義。

    「父親,雲姨死的實在是太冤枉太淒慘了,連屍身都沒有了,那人的手段實在是太殘忍了,這樣的人,簡直該被千刀萬剮,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就這樣算了,一定要追查到底,插個水落石出!」

    對慕容雨,程鄭氏的態度也好不到哪裡去,她見她假仁假義收買了人心,自然不甘心落後,流著眼淚,大聲控訴道。

    「都給我住口!」

    程鵬看著程鄭氏她們,心裡頭越發的煩躁,他到底造了什麼孽,娶的這一個個兒媳婦孫媳婦都不省心,一個個就只知道自己的小私心,婦人之見,完全不顧大局,難怪漓兒如此擔憂。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程鵬掃了在場每個人一眼,聲含警告。

    蘇心漓站了起來,走到那群丫鬟的跟前,她在她們跟前,走的很慢,冰冷的目光,讓她們幾乎不敢抬頭與她抬頭對視,而她輕微的腳步聲,更是仿佛敲擊在她們心上的擂鼓一般,讓她們心驚肉跳。

    「如果你們不要命,或者希望家人受累,跟著你們一起死的話,那就出去宣揚試試。」蘇心漓的威脅,光明正大,而且極為的直截了當,為了定國公府,她可以讓自己成為琉璃上下的恩人,同樣她也不介意自己成為魔鬼,她早就已經不是什麼善心的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就算被人說成草菅人命,濫殺無辜,她也在所不惜,瞭解她的人,自然會諒解她,至於那些不能諒解她的人,她也不會強求。

    這些,都是雲氏院子裡的丫鬟,雲氏疼愛蘇心漓,對蘇心漓好,一直以來,蘇心漓在定國公府的時候,是極為乖巧的,而她的種種舉動,無一不證明著她是個有大善的人,蘇心漓今日這一面,她們之前從未見過,她乍然這個樣子,她們一個個心中是又驚又懼,因為蘇心漓說的每個字,她們都沒有絲毫的懷疑,或者說,不敢有任何的懷疑,雖然她們並不是定國公府的丫鬟,但是現在,定國公明顯是向著她的,而且就蘇心漓今時今日在琉璃的地位,想要對付她們區區幾個下人,簡直就像捏死螞蟻那般輕而易舉,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她們覺得,蘇心漓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不要說她們了,程紹偉程子謙等人聞言皆是一驚,蘇心漓只是淡然的笑著,不管她在外面怎麼樣,她並不願意在定國公府的面前露出這樣的一面,就算是在下人面前,只是今日的事情教她發現,她的種種努力,根本就不值一提,她們對她的信任,根本就是不堪一擊,真正能成大事的,或許都有善心,但絕對不是那種會輕易動惻隱之心,心慈手軟之輩。

    所有的下人聞言,個個膽戰心驚,齊齊跪下,噤若寒蟬,「奴婢不敢。」

    不怕死的沒幾個,不怕死又不顧念親人的人,更是沒有,蘇心漓滿意的看向她們,目光掃向了慕容雨她們,程鄭氏這會心裡還是和剛才一樣不服氣,甚至比起方才有過之無不及,不過蘇心漓這手段,實在是讓她不敢多言,她可沒忘記,她可不想步謝雨薇和長公主還有方靜怡她們的後塵。

    「漓兒是你們的外甥女,妹妹,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她都是我們最親近的人,我相信你們幾個是不會胡言亂語的。」

    程鵬這話,指的自然是程紹偉程昱凡他們幾個程姓的男丁,「至於你們幾個--」

    程鵬滿是警告的目光掃向了程鄭氏慕容雨她們幾個,「今日的事情,若是從你們的口中洩露出去了,那就是你們不敬我這一家之主,到時候不管是誰,都給我休了!」

    程鵬的話,鏗鏘有力,他的話說完,除了事先已經知情的蘇心漓和蘭翊舒二人,其餘的人,包括程紹偉和一貫沉穩的程昱凡都驚呆了:「父親(祖父)!」

    所有的人,齊齊驚呼出聲,不敢置信的看向程鵬,柔弱的張氏,眼睛都紅了,程鄭氏心裡更是憋屈,想要哭,可看到程鵬那繃著臉的模樣,連眼淚都不敢掉,唯恐自己惹得他不快,他立馬就讓程紹偉把她給休了,那到時候她還怎麼活,她的一張臉,憋得是通紅,而慕容雨則瞪大著眼睛,然後審視的看向神色冷然,淡然從容的蘇心漓,微眯著的眼睛,不知道在揣度著些什麼。

    張氏許氏她們,嫁到定國公府也有好些年了,而且現在都為定國公府添了孩子,也沒有任何的過錯,程鄭氏和慕容雨就更不要說了,孩子都這麼大了,程昱凡程子謙等人心裡雖然向著蘇心漓,但事情畢竟涉及到自己的母親和妻子,便是他們,心裡都有些不平起來。

    「祖父,您就算偏袒妹妹,也不應該如此吧!」

    程子風的性子向來是最衝動的,之前因為蘇心漓有事情瞞著他,卻讓蘭翊舒聽,他心裡已經很不舒服了,而且他也不喜歡蘇心漓在下人面前咄咄逼人威脅人的樣子,雖然他們都是下人,但也是人,他覺得蘇心漓實在是有些太過分了,那還不算,現在,一向公正的程鵬居然因為蘇心漓的事情提出要讓大伯和父親還有兩個哥哥休妻,他覺得這肯定是蘇心漓和程鵬說了些什麼,而不論是什麼,他都覺得蘇心漓實在是太過欺人太甚了。

    「父親,有什麼事情,可以商量著說,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一家人。」

    程鵬袒護蘇心漓,程紹偉一丁點也不覺得奇怪,但是他覺得程鵬這樣做實在是有些小題大做了,而且很容易讓一貫團結的定國公府一盤散沙。

    「我懷疑,府裡藏著內賊,想要對定國公府居心叵測的內賊。」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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