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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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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孤缽]恨不相逢陌上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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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10:07:09 |只看該作者
解夢篇 第三十章 真心
  
  「姐姐,瓶兒說的是姐姐你的心啊。瓶兒還記得姐姐那日為救皇上不辭勞苦,更不顧自己的安危,瓶兒看姐姐那日憂心的樣子,就知道姐姐心裡有多在乎皇上的。王爺勸瓶兒把姐姐找回來的時候,瓶兒也猶豫過,可是瓶兒一想到姐姐他日若是知道真相,知道皇上對姐姐的苦心,又怎麼會甘心呢?瓶兒知道姐姐的本事,姐姐回去就一定能幫皇上,對不對?」她看我不說話,卻又繼續在旁邊說著,「姐姐,瓶兒是有私心,瓶兒也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有事,不希望越國有事。循王叫瓶兒對姐姐說時事,瓶兒說了。但是瓶兒更想說的,是姐姐你的心。」
  
  「我的心?」我茫然得看著她,一下子迷惑了,「我的心是怎樣我也不知道。」是啊,我愛錢佐,可是錢佐做的事傷害我太多了。我現在是恨他呀。
  
  「姐姐,你怎麼這麼糊塗呢!」瓶兒在旁邊急得乾跺腳,「姐姐,你沒了小皇子是難受,可是皇上的心又何嘗好受呢?他明明愛著你,愛著你們的皇子,現在卻要狠心把你送走,狠心親手殺死皇子,他的心只怕比姐姐你還要痛,比姐姐你還要苦!姐姐,您還可以去恨皇上,埋怨皇上把小皇子給害死了,可是皇上能埋怨誰,他只能怨他自己不能保護姐姐,不能保護皇子。姐姐,連瓶兒都能看得到的,姐姐你又怎麼不明白呢?」
  
  瓶兒說的話就像一根長刺一下子戳入了我的脈門。皇上的心又何嘗好受呢?是啊,錢佐的心又哪裡好受。我地腦海裡頓時浮現出東郊外的情形,他的手指把自己地手臂都摳出血來,他要對我說那樣絕情的話,他要在我面前演地那樣絕情。從而來掩飾他自己內心,肯定比我要痛苦百倍。
  
  他當著我的面,若無其事地看著我把下胎藥給喝下。他當著我的面,要違心地說那些話違心地看著孩子從我的兩腿間流逝。我可以大聲的哭,可以跟所有人報怨,可以恨他地無情。可是錢佐卻誰也不能報怨,誰也不能恨,他甚至找不到一個地方哭。
  
  他確實比我痛苦。一想到他的痛苦。我的心又好像有了知覺。是啊,錢佐痛苦我又哪裡能好受呢。只是他真的愛我麼?瓶兒說他愛我,只是個外人看著。她都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原來那個戴悠夢。錢佐愛著戴悠夢,又哪裡會輕易愛上別人?錢佐今日這樣做,或許只是同情我,覺得我無辜也說不定啊。我到底不是戴悠夢,他或許也確實不想讓我牽連其中,所以才對我下藥,讓我可以和他劃清界線。他對我……
  
  瓶兒看我默然不語。不禁納悶道:「姐姐,你還在猶豫什麼呢?」
  
  「我……」我一時無語,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甚至傻傻地問起瓶兒。「只是我為他付出那許多,他心裡卻不見得有我的位置。瓶兒。我這樣做值得嗎?」
  
  瓶兒搖了搖頭。擦著淚說道:「姐姐,你平日裡那麼聰明。怎麼到這個時候盡鑽起牛角尖來了!瓶兒是個局外人,眼裡看到什麼,也做不得主。只是,瓶兒知道,如果王爺有事,瓶兒一定會想盡辦法救他,幫他,即便,即便王爺心裡放著的不是瓶兒!」
  
  她看了我一眼,短暫地流露出一絲哀愁。但那絲哀愁又瞬間被一種更堅定的決心所代替。
  
  我看著她,若有所悟。
  
  「姐姐,只因為瓶兒若不去救他,心裡便不安。便永生永世不能原諒自己。姐姐,你只需要問問自己的心,到底想怎麼做。」瓶兒殷殷地看著我。
  
  我知道瓶兒希望我能回去,因為這關乎著整個越國。我想要勸服我自己拋開這一切,但是卻無法扼制住我那蠢蠢欲動的心。瓶兒說得對,我又何必揪牛角尖呢。重要地是我自己的心。不論錢佐愛我不愛,我的心放不下他地。更何況面前是七萬條人命,我明明知道自己能幫些什麼,明明知道自己或許能夠扼制住這一場瘟疫大爆發。
  
  「瓶兒,我可以同你回去,但是我不會見循王說的那個人。」我看了她一眼,說服著自己,我要回去是要去救七萬新兵地性命。只因為我對錢佐地心,實在是七零八落,拼湊起來,也不完整了。
  
  我的心真地會如同瓶兒所說的,回到從前麼?我對他的恨又豈是說沒有就沒有的?或許回去見見他,向他討還這筆恨也應該吧。
  
  我對錢佐,就如同錢佐對戴悠夢一般,已經愛恨難分。真真假假,繞來繞去,到頭來卻是糾纏不清的罷。
  
  我苦笑,推了推瓶兒,支撐著要起來,卻見瓶兒詫異地看著我:「姐姐,你這是?」
  
  我淡淡一笑,「不是都說了嗎,咱們回去吧。我能制止這場浩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只覺得渾身都輕鬆了許多,原來,這樣一個決定,我的潛意識裡早就已經做好了。即便是恨,也要當面向他討還的。
  
  瓶兒聽了這話,這才反應過來,「姐姐,我就知道你有這本事的!」她也不問我如何制止,或許我說出這樣的話,就必定是有把握的吧。
  
  她不由喜極而泣,是為她自己,也是為我。
  
  我張羅著要起來,可是揭開被子,才發覺兩條腿都不能走動。戴悠夢的身子太虛弱了。我根本支撐不了。
  
  瓶兒一臉憂慮,「這可怎麼辦?外面的那些御林軍不會讓姐姐走出去的。王爺之前是想讓姐姐喬裝成太監,可是姐姐這樣子太虛弱了,根本不能走。」我想了想,對她說道:「你們先回去。我一會兒就讓玉如意開船。」
  
  瓶兒一臉疑惑得看著我,我笑道,「船開了,他們就能回去向皇上覆命。我讓船行慢一些,等到晚上的時候,再伺機停靠,你讓錢來接我。錢塘江這麼大,不會被發現的。」
  
  瓶兒一聽,也只有這個法子。我和瓶兒便約了一個地方,只等晚上的時候,錢找人接應。
  
  瓶兒走後,我便讓玉如意啟航了。船行出港,我便把自己晚上的決定告訴玉如意。
  
  我沒有說原因,原因是什麼對於他們來說並不重要。即便說了,也只是耽誤他們而已。我對他們兩說,有機會我一定會去流求的。
  
  「若是他日有幸得到了血伏參,我一定派人送去流求。」既然要回到錢佐的身邊,那血伏參就有機會了。澤新辰待我不薄,越國事情一定,我就會向錢佐要血伏參。
  
  澤新辰聽了這話,立馬就變了顏色,「你為什麼還要回去?你明明?……我不要血伏參,只要一起平靜得過兩年,我就心滿意足了。你和我們一起走吧。」他這是在求我留下麼。我心裡一暖,忍不住捉住了澤新辰的手,他的手有些冰涼,可是我的手卻有了暖意,我忽而拽起了玉如意的手,把他們兩人的手疊在了一起,「我不走了。就像如意姐姐一直陪在辰王子身邊一樣,我也要去陪著我該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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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10:07:19 |只看該作者
解夢篇 第三十一章 回程
  
  玉如意和澤新辰臉色均是一變,手想鬆開,卻被我拽的更緊。
  
  「你還要去那個皇帝身邊?」玉如意到底是心直口快的人,忍不住還是說出話來,「你忘了他是怎麼……」
  
  她話未說完,就被我先聲奪人,「是,我和他還有很多東西沒有算清楚,是愛還是恨,是算賬還是恩情,只有當面才能解決。」玉如意張大了口,但她和我對視幾秒之後,卻又恍然明白過來似的,眸子裡流露出的光彩也摻雜了百般滋味。
  
  我望向玉如意,「姐姐一定要好好照顧辰王子,治好辰王子是你的心願,也是我的心願。請姐姐在流求等我,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玉如意眸子裡閃爍著精光,她一定很想救澤新辰,但是她來杭州這麼久都不知道血伏參的影子。現在勒令他們回流求,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至少現在能夠和澤新辰一起回故土。
  
  或許是我說的太認真,玉如意眼裡竟升起一股霧氣,她握了握我的手,「從前因為新辰的關係,我總是……娘娘,新辰能遇上你,我玉如意能遇上你,真的是三生有幸。」
  
  我臉一紅,他們被我拖累的也不少吧。
  
  我看了一眼澤新辰,他自始至終都一直沒有說話,看我看他,他卻垂下眉去,不再看我。他一定不捨得我吧,正如我不捨得他一般。但是我必須回去,因為我不忍心讓錢佐一個人去面對痛苦。更何況,他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還沒有找他算清楚。
  
  我和他的孩子就這樣沒了。這筆帳又怎麼可以憑空勾銷呢。
  
  但是儘管我不想承認,但事實上,最重要的..卻是我要去幫他。非幫不可的。我知道瘧疾該如何根治,我既然知道。心裡頭便再安靜不下來。我若是袖手旁觀,便真地會如同瓶兒所說的,後悔一生。
  
  也許每一個女人都會盡自己的所有去守護自己愛著地人。這個世界上,女人不僅僅需要自己所愛來保護,卻也同樣用她們的愛來給自己地愛人力量。玉如意如此。瓶兒如此,我又何嘗不是呢。
  
  不論男人心中放著誰,不論男人與女人之間是一帆風順還是大起大落,只要女人心中還有愛,即便是摻雜了恨的愛,女人便還是會給予男人她的愛。
  
  女人給予愛並不是為了獲得男人的憐愛,女人這麼做,只是為了成全自己。只是為了在女人年老的時候,回想起這段感情。對自己無私地付出而感到欣慰,因為你的付出無怨無悔,那麼結果就不重要了。
  
  我現在便要去成全我自己。
  
  船靠岸的時候。澤新辰扶著我下了船。船太晃,我差點就一頭栽倒。
  
  澤新辰二話不說。便忽而背起我。他悶聲走下船。每一步都很沉。
  
  船下還是瓶兒在等著我。錢沒有出現。瓶兒找了一輛馬車,跟著她的只有一個車伕。瓶兒說錢佐在各門都設了關卡。出入都極為不變。
  
  她的臉上也滿是哀愁,陰風惻惻,江邊的晚上,給我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我對澤新辰揮手,這裡距離杭州城有點遠,需要徹夜地趕路。
  
  澤新辰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說,別傻了,你們能回流求就趕緊回吧。
  
  我看向玉如意,玉如意頗為無奈地看了我一眼。她從來不駁澤新辰的意思。即便她地心裡不認可。
  
  「你要回來,我就陪你一起回來,這樣我才放心。」澤新辰斬釘截鐵的說。他湖泊色的眸子讓人心碎,淡淡地月光下,看著那一雙眼,那一雙熟悉的眼,只會讓人心疼。
  
  我閉上眼,再睜開地時候,只覺得寒氣逼人,那寒氣差點把我自己也給凍僵,「你必須走!你們要是不走,船要是不開,皇上肯定會懷疑地。到時候我就進不了杭州城了!我要回去,我要去制止他!你們就必須走!船就必須回流求!你們走了,皇上就不會趕我走了!你不要在這裡礙事!你們只會礙我的事!」我毫不掩飾自己地心思,尤其是在澤新辰面前。
  
  原來撂狠話確實有用的。澤新辰聽到我說他礙事,頓時傻站在那,一動不動。我咬唇望了他一眼,澤新辰卻是一臉蒼白,他一定被我最後一句話傷透了心吧。我只看了他一眼,終於還是把臉別過,我不能救澤新辰已經很懊悔了,絕對不能讓他還留在這裡。我欠他的夠多,決不能耽誤他和玉如意回家的行程。
  
  再不捨,再惦記,也只有放在心裡。
  
  我轉向瓶兒,堅定無比地說道:「走!」每一步我都走得筆挺和小心。要是在這裡倒下,那就鐵定回不去了。
  
  只是剛被她扶上車,人就虛脫地歪倒在一邊。我慘然一笑,沒敢停留。我怕多停留一刻,就會忍不住想再看一下澤新辰的眼睛。
  
  選擇了一條路,就必須堵上另一條路,或許我這一輩子都再沒機會看到澤新辰這一雙眼
  
  趕回杭州城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晨。或許太顛簸,儘管瓶兒準備了幾床被子,卻始終覺得渾身酸痛。快進城的時候,果然看到城門外設有關卡。
  
  門外面一片挑擔子進城賣菜的農民被擋在外面。吵吵嚷嚷的,但就是沒有放行。
  
  瓶兒出去看了看,回來說道:「今天比昨天更嚴了,早上連農夫也不讓進。姐姐,咱們怎麼辦?」
  
  我皺了皺眉,心裡想著錢佐之所以防範這麼嚴格,恐怕並不像是要禁止我進城所設的。連農夫都卡,極有可能是今天要進行一件不可告人的大秘事,但又怕人來人往洩露了風聲,抑或是有奸細混入,所以盤查極嚴格。
  
  那麼會做什麼事呢?
  
  我理所當然地就想到了坑殺新兵。還有什麼比坑殺七萬士兵更神秘而不可告人的?
  
  事關重大,七萬新兵要坑殺,一旦風聲走漏,只怕頓時會引起暴亂,整個杭州城都危在旦夕。想必錢佐也調派了大量的兵力去處理此事吧。
  
  我掀開車窗簾,從裡面向城門張望,城樓之上和城門都設有重兵,這些恐怕都是錢佐用來預防暴亂的。七萬新兵被染上瘧疾,還能密不透風,錢佐能做到此,已屬不易。
  
  只是,事不宜遲,我必須快些見到他,阻止他!我靈機一動,對瓶兒說道:「硬闖吧!」手上則開始撕扯起一塊棉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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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10:07:30 |只看該作者
解夢篇 第三十二章 孕婦
  
  讓一讓,讓一讓!」車伕駕著馬車在人群中吆喝起來,馬鞭飛舞,都差點殃及路人。一個婢子探出頭去,焦急地喊著:「各位讓讓,各位讓讓,我家夫人要生產了!」
  
  我躺在車裡,肚子上已經被塞了一團大棉絮,鼓得高高的,人則蓋在被子裡,一臉蒼白。裝孕婦這一招倒確實有用,那些農夫之前還聚在一起罵罵咧咧的,現在聽到有人要生產,立馬都自覺地讓出道來,只一會兒就衝到了城門前。
  
  「各位軍爺,麻煩通融一下,我家夫人要生產了,急著去城裡找穩婆呢。」瓶兒心急如焚,急急忙忙下了車就要往那些守軍手裡塞銀子。
  
  感覺到一股光亮從外面透進來,我趕緊把臉部扭曲起來,一來我到底是廢皇后,當初被全城通緝,旁人或許認不出我來,但負責守城的守軍卻最是清楚,二來我猙獰些,總是能顯得情況危急。
  
  果然,幾個守軍掀開簾子,卻見我在車裡痛苦地呻吟,臉上毫無血色,病怏怏的一看就不像是作假。更何況因為陣痛嚎啕大叫讓那幾個守軍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放下簾子。
  
  車外的瓶兒趁機又求了一番,那幾個守軍問道,「你們是從哪裡過來?夫人臨產怎麼沒個穩婆在身邊?」
  
  瓶兒嗚咽著,「我家夫人昨兒一早去飛霞庵中求觀音娘娘保佑,晚上就睡在庵中。我家夫人的產期原是在下個月的,哪知道早上求了觀音娘娘,到了晚上就忽然肚子痛了,只怕是要早產!嗚嗚嗚……所以只好連夜送夫人回來……」瓶兒的說辭原本是一開始就商量好的。那些個守軍一聽,倒好像是去廟裡求了送子觀音,晚上菩薩就顯靈把孩子送了過來.
  
  守軍面面相覷。這孩子聽起來倒像是老天爺所賜地,要是攔在外面。不讓進去,豈不是會遭天打雷劈?加上幾人都得了瓶兒不少銀子,一來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瓶兒送上的銀子數目不小。要他們退出來都有些不捨,而且瓶兒能這樣大方,看起來這車中的夫人也是非富即貴,得罪了也沒啥好處。
  
  此時,就連外面排隊地老農們也都看不過去,代為求情起來:「是啊,快些放她們進去哦!人命關天那!」
  
  「莫得罪了送子觀音娘娘,搞不好是文曲星下凡咧!」
  
  「我們不進去冒什麼,可要讓產婦進咧!」……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群情沸然,那幾個守軍商議了一下。為首地那個心一橫,馬上就打開城門放這輛馬車進去。把其他人繼續關在門外。
  
  瓶兒一進了城。終於抑制不住興奮。竄進車棚裡來,連臉上的淚痕都沒捨得擦掉。只是她一進來卻看見我淚流滿面地望著她,一下子懵了。她拽著我的胳膊,緊張道:「姐姐,你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我搖了搖頭,哽咽道:「我只是聽到他們說孩子心裡有些感觸罷了。連那些農夫都知道替孕婦著想,可有些人就是能那樣狠
  
  瓶兒一愣,立馬明白我要說什麼,正要相勸,我已經擦了淚昂起頭來:「我沒事,我早相通了。我只是替我的孩子不值,我總有一日要替他討還一個公道可是,怎麼個討還法,我始終想不到的。我忽而想到了錢佐往日地精神分裂,此時的我卻好像深刻地理解了他,觸摸到了他那脆弱的靈魂。
  
  他對往昔的戴悠夢,也如今日的我這樣又愛又恨麼?只是他的愛或許比我深刻,那他的恨也比我更甚吧。愛之深,恨之切。我冷笑,要是我再不把這二者的關係理清楚,早晚得和錢佐一樣。
  
  車子在循王府後門停了,瓶兒扶著我下了馬車,正要進府,卻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鬼鬼祟祟從後門往外探望了一圈,正要出來,瓶兒慌忙喊住他:「錢福,你這是要去哪?」
  
  話還沒說完,那錢福看到瓶兒,眼睛一亮,急急奔過來,「小夫人!奴才正要去找您呢!」「王爺呢?不在府裡?」瓶兒拉住搖搖晃晃幾欲摔倒地錢福,「不是府上出什麼事了吧?」
  
  錢福搖頭道:「不是,只是王爺等了許久,也不見小夫人你回來,一大早被皇上請進宮裡去了。」
  
  我和瓶兒互看了一眼,兩人都是一驚,錢已經進宮去了?我發問道,「循王有說皇上找他何事嗎?」
  
  那管家看了看我,也不知我是何身份,正不知該說不該說,瓶兒已然吩咐道:「有話直言。」
  
  那管家喏喏點了點頭,說道:「循王沒說皇上找他去何事,但是奴才看循王一早去宮裡沒穿朝服,倒是把鎧甲都穿身上了。」
  
  壞了。我心裡一涼,讓循王穿上鎧甲,只怕坑殺新兵的事今天早上就要做的。「循王他去了多久?「有大半個時辰了吧!」
  
  我再不敢耽擱,一咬牙對瓶兒說道:「趕快回宮去!」
  
  瓶兒一驚,她原本是奉錢之命接我回來,但是錢地原意不過是想讓我奉勸慕容楚歌,七萬新兵被殺似乎是鐵板釘釘,他想必也不作指望。
  
  可是我卻知道,這七萬人的性命實在是有得救地。
  
  我望向猶豫不決地瓶兒,拽著她的手說道:「你也不想越國有事,對不對?我要去勸阻皇上!」
  
  「可是,姐姐,你地身子……」瓶兒臉上現出憂色。
  
  我搖了搖頭,急道:「要快!」
  
  瓶兒再做不了主,只有攙著我上了馬車,扭轉頭就往宮門奔去。還沒近宮門,馬車便被御林軍給攔了下來。
  
  「宮門重地,閒雜人等迴避!」
  
  我再顧不得其他,身子晃晃悠悠,但忙不迭走出來,一邊說道:「快讓我們進去!」
  
  那些御林軍圍了上來,盤看了半日,倒像是把我認了出來,只是越加不會放行。「皇上有旨,誰也不許進。」
  
  「放肆!這是皇后娘娘!你們都瞎了狗眼嗎?」平日裡溫順可人的瓶兒到這時候也免不了狐假虎威起來,「現在都是什麼時候了!要是誤了越國,你們的腦袋砍十次也不夠!」
  
  那些御林軍又怎會買一個女人的帳。瓶兒不說還好,她一說,來人把手中的劍握得更緊了,忍不住還亮出來晃晃,「我們只認得皇上,只聽皇上口諭,其他人一概不認得。」
  
  瓶兒氣得乾瞪眼。只有又威嚇了兩聲,讓我們離開。我心急如焚,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卻見宮門忽而大開,那些御林軍都嚇了一跳,只見裡面走出來一個御林軍統領,對其他人吩咐道:「請皇后娘娘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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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夢篇 第三十三章 重見
  
  那些御林軍一愣,那統領直接說道:「奉皇上口諭,請皇后娘娘進宮!」他這一傳聖旨,旁人也不知真假,自然也不好再辯。事不關己,各個收劍入鞘,乖乖站在兩旁。
  
  我毫不猶豫就隨著那統領進去了。只剩下瓶兒站在門外,空留下一句:「姐姐小心身子!」便被重重掩上的朱紅宮門給擋在了外面……
  
  「是循王讓你來接我的?」我在瓶兒走後稍稍打量了一下旁邊的統領,他和錢佐的親信高騰亮相比,似乎更年輕些,居然是錢的探子。
  
  「是,娘娘好眼力。循王對在下說,要是在宮門等到娘娘,那娘娘必定是有什麼治國良策,讓微臣一定要協助娘娘進宮。」那統領解釋道。
  
  我暗暗一笑,錢似乎成熟了許多,做起事來還真是滴水不漏。
  
  我收回心思,一邊問道:「皇上和循王都在宮裡吧?他們現在在何處?」
  
  「如今皇上和循王殿下正在兩儀殿商量要務,微臣只能送娘娘到門口。」那統領說道。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他沒有闖宮的資格,再者也沒必要惹火燒身。畢竟錢也不想讓錢佐知道我是他找回來的。至少不能明目張膽。
  
  兩儀殿門口,有著重重的守衛,御林軍包圍了一圈,我人在十丈之外就被勒令喊住,這倒也讓我鬆了一口氣,錢佐和錢在此,那就說明那些新兵的性命都有了著落。
  
  「讓我進去!」當御林軍亮出寶劍橫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有氣無力地說著話。
  
  可是我的呼喊當然不能有任何的作用,他們一個個面面相覷。似是認出我來了。
  
  我說:「我是戴皇后!我有十萬火急地事要面見皇上!快…快…放我進去!」這句話說出來,就差雙眼翻白眼了。
  
  「娘娘請回吧。」似乎我的出現讓這些御林軍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他們對於我的事似乎都一無所知
  
  「快去通報皇上!」我急得直跺腳。「你們要是再不進去,我就硬闖了!」硬闖雖然無用。但多少會鬧出一點動靜地。我就不相信錢佐會沒有收到任何的風聲。
  
  「娘娘,別難為屬下。皇上正在商議軍機要務,誰也不讓進地!」那些個士兵一個個愁眉苦臉的,把劍是收了回鞘,但卻用劍鞘攔在我面前,直想把我逼離此地我調轉頭。往回走了幾步,卻正看見磚砌的盆景,我二話不說,低頭就揀起一塊石頭,咬緊牙關,奮力往宮門之上丟去。
  
  那石頭正好落在宮瓦之上,啪的一聲,清脆有聲,碎瓦片被擊飛開去。我這舉措頓時讓那些御林軍大驚失色。還從來沒有哪個宮妃趕在兩儀殿這種地方撒野。對,撒野,這種擲石子的把戲可從來沒在宮裡上演過。
  
  他們一下子慌了神。有幾個甚至音量拔高,「娘娘。萬萬不可!」他們衝了上來。想要束縛我。
  
  終於,門裡有了動靜。我聽到那個聲音:「誰在喧嘩!」他這一聲叱喝頓時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但這厚實地宮門根本擋不住他的威嚇。這聲叱喝讓我渾身一顫,腹部的隱痛和心中的哀怨幾乎是同時朝我襲來,我只覺得一股酸水往上直泛,胃裡翻江倒海,整個人都快要摔倒了。
  
  刺眼的銀光從門內閃了出來,那是一身銀色的鎧甲,鎧甲正中心的那面護心鏡打磨得如同玻璃鏡水銀面,反射著晨曦的陽光,更襯得這鎧甲的主人如同神兵天降。他走了出來,手中握著一柄寶劍,只是他才邁出門,向宮門右邊一看,人如同觸電一般,寶劍落地,擲地有聲。
  
  旁邊地御林軍士兵手疾眼快,趕緊揀起來想要遞到那人手中。可是他的眼睛早已經在某一處定格,他失魂落魄一般,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
  
  可是他沒有看錯,我地的確確站在他面前,儘管此時地我虛弱地就如同一張被抽乾了血地人皮,只要輕輕一戳,就會立馬倒下。
  
  失血過多,卻又馬不停蹄的趕路,即便是個力大如牛地山野村婦在流產之後也不能這樣瀟灑來去吧,更何況戴悠夢她本就虛弱的身子。
  
  但是我強撐著,意志力告訴我,在沒有解決這件事之前,絕對不能倒下,我迎著他的目光看去,那雙一貫平靜如死水的湖泊色眸子,此時卻像是翻轉著驚濤駭浪,那眼中的驚濤駭浪足以把他給吞噬,足以把我的心給淹沒。
  
  他那雙眸子被徹底地打亂了。
  
  他想要伸手,可是手抬了一半,又垂了下去,手掌慢慢地蜷縮起來,化成了一個拳頭,似乎要把他自己的手給捏碎,要把他自己給毀滅。他一定是想到了什麼哀淒的事吧,是想到了他的孩子麼?一念及此,我的心也蒙上了一層紗。
  
  旁邊的幾個御林軍急著給自己開脫,他們在錢佐的身下聒噪地說著什麼,我一個字沒聽見。
  
  我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盯著他的眼睛。他那原本波濤洶湧的眼眸,此時竟然透出一股幽怨,這股幽怨從他的眼睛裡出來,原來是那樣的淒涼和悲愴。我想要把他的眼睛看清楚,但嘴巴嚅動了兩下,卻把眼睛給逼得模糊了。我原本以為可以去找錢佐討回恨,可是見到他,才知道,所謂的恨,不過是愛的另一面罷了。
  
  好容易我才能說出話來,我聽著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我說:「我回來了。」這四個字說出來卻原來是這樣的吃力。
  
  不過一日的時間,卻像過了千年一般。
  
  錢佐似乎也是好久才反應過來,他手中的劍忽而出鞘,銀光一閃,迅速向後,已經架在了後面一人的脖子上。
  
  後面緊跟著的人,也是一身戎裝,是錢。錢佐的眼裡迸發著怒火,他一定是猜到了什麼,以他的聰明,定然能猜到是錢想辦法送信給我的。他早已經料到錢可能會「從中作梗」,所以把錢軟禁監視,但沒想到還是暗度陳倉。
  
  「你的聰明就是放在這上面嗎?」錢佐暴怒,但是他沒有下手。當著這許多人的面,他無法下手,這個節骨眼上他也下不去手。
  
  他一定很生氣吧,他辛辛苦苦演得戲全部都付諸東流了。
  
  錢沒有說話,他一聲不吭,甚至還鬆了一口氣。他看了我一眼,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同錢佐的盛怒相比,錢的眼睛則變得深邃而平靜。這件事,到底是旁觀者清吧。
  
  我不得不替他們找台階下:「是我自己要回來的,與他人無關。」
  
  我們三人的話,讓在場的御林軍都是面面相覷,鬧不明白這到底是唱的哪一齣戲。他們正想著該不該退開,卻聽錢佐吩咐道:「來人!看看玉如意的船走了沒,若是走了,就務必快馬加鞭追上,把這個女人給送回船上!」
  
  「你!把她送到流求,你再回來見朕!」他指著高騰亮說道。
  
  高騰亮一臉茫然,他身上似乎還有更重要的事,萬沒想到錢佐臨時改了任務。
  
  見高騰亮呆站在那裡沒有說話,錢佐不禁又朝他斥道:「還愣著幹什麼?你要是沒送到,就提頭來見朕!」錢佐定然知道,我既然來了,便不可能像之前那樣騙走我,他要用強的。
  
  錢佐收了寶劍,看了我一眼,卻別過臉去,彷彿多看一眼我就會把他給吃了。
  
  高騰亮這時候知道錢佐是說真格的,再不敢馬虎,走到我面前,做了個請的姿勢。
  
  我推開他,凜凜地看著錢佐,堅定地說道:「我既然回來了,就沒打算再走。」我的聲音不大,甚至在風中還在顫抖,但是我相信每一個字都清晰地送入了錢佐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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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10:08:06 |只看該作者
解夢篇 第三十四章 青蒿
  
  錢佐身形一滯,背部聳了聳,他冷冷地說道:「你回來?你不屬於這裡,這裡也不歡迎你!」
  
  「是。我不屬於。」我抽了一口氣,「不過,我還有些事沒做完,有些恩怨還沒了。」
  
  錢佐更是渾身僵硬,但卻要表現出一副沒有聽到我說話的樣子,好半晌他才恢復常態,轉頭對身後的錢道:「時辰差不多了,咱們走!」
  
  說完,就要直接出宮,無視我的存在。
  
  我趨步上前,張開雙臂攔在錢佐的面前,錢佐詫異地看著我,欲言又止。他別過臉去,他不知道怎麼面對我。
  
  我沒有理會,我說,「那些人不能殺!」
  
  話音剛落,錢和錢佐全部都瞪大雙眼看著我,後面的錢恨不能衝上前來摀住我的嘴巴,但是他們能阻止我的說話,卻不能阻止旁人的。
  
  只在此時,卻見幾個御林軍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跪倒在錢佐的身邊,「皇上,不得……不得了,文武百官都在宮門外要見皇上,微臣,微臣抵擋不住了!」
  
  錢佐和錢面面相覷,兩人都從各自的眼眸中讀出了相同的結論,那就是坑殺七萬新兵之事已經走漏了風聲。這事牽連太大,錢佐與錢只挑了幾個可靠的人暗中部署,現在滿朝文武都趕了過來,只怕京城的大街小巷裡也已經流言漫天了。
  
  錢佐回頭對錢道:「你趕緊調重兵把守城門與宮門,謹防有亂民滋擾,無論如何,一定要確保杭州城萬無一失。」
  
  「那皇兄你呢?」錢問道。
  
  「我去處理那件事。」錢佐回望錢,「這邊就交給你了。」他說著重重拍了一下錢的肩膀。
  
  錢深深地看了錢佐一眼。眉頭一挑,說道:「皇兄你就不怕我擁兵自重麼?」我一凜,錢佐出了杭州城。那此處就是錢的天下了。
  
  我不禁看向錢佐,卻見錢佐哈哈一笑。饒有深意地回道:「你不會的。越國的江山社稷,你看得不比我輕。」
  
  錢一愣,旋即一笑。似是被錢佐說中一般。
  
  錢佐正要揚長而去,卻見一大撥穿著朝服地官員如洪水一般湧了進來,為首是幾個老頭子..其中一個似乎手中高舉著明晃晃的金牌,御林軍一個統領跪地請罪:「任大人手中有先帝的……」
  
  他話未說完,就被錢佐揮手打斷,想必那個老頭子手中地金牌就如同尚方寶劍一般,那些御林軍想攔又不敢攔。
  
  錢佐回頭丟給錢一個眼神,示意他先離開部署,這邊就由錢佐來頂著。錢佐冷靜地看著眼前跪倒的大臣們,一言不發,等待著他們地說話。
  
  幾個顧命大臣都哭喪著臉。一個個老淚縱橫:「皇上,皇上啊,那些新兵不能殺啊!」
  
  「是啊。不能殺啊,現在滿城風雨。都說皇上把新兵趕進杭州北面的安風谷裡。並不是要訓練新兵,而是把新兵盡數坑殺。這……這怎麼得了啊……」
  
  「現在杭州城都要亂套了,皇上,一定不能殺啊!」上你要是把七萬新兵殺了,只怕越國必將上下顛覆,那些新兵家在杭州,父母兄妹也都在杭州城內,皇上你這樣把他們殺了,誓必激起民怨,到時候契丹沒有攻過來,越國的百姓自己就先反了!」
  
  「是啊,殺不得……殺不掉」
  
  錢佐直等他們說完,才出聲道:「新兵患上了瘧疾,依各位的意思,這新兵不能殺,又該如何處置?是不是要讓全杭州城的百姓都得上瘧疾,我越國不戰而亡,諸位才心滿意足?」
  
  眾臣一下子沒了語言,「你們還有什麼良策?」錢佐逼問了兩聲,底下都是一片默然。鴉雀無聲。
  
  錢佐慨然道:「既然百姓都已知道此事,想瞞是瞞不住了。既然如此,那這殺新兵地惡名就由朕來背負罷!」他說著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回過神來,眼裡的堅毅彷彿能應對一切厄運:「若是百姓不平,你們大可以擁立新帝!只要能保住我越國,朕死不足惜!」
  
  他每一個字都斬釘截鐵地說出來,氣勢磅礡,原來錢佐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
  
  他或許也猜到過會走漏風聲,他完全可以讓錢去殺新兵,但他卻要把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即便百姓要恨,也只是恨他一個。他要用他的死來換取越國的安寧。這確實是最好的辦法,如果不能救活那七萬新兵,又要保住全城人的安全,便只有用他的死來祭奠亡靈。
  
  我心裡默哀,深吸了一口氣,眼前的那些臣子們在聽了錢佐地說話之後,竟然一時間都沒了語言。
  
  「誰說要殺死新兵!」萬籟俱寂之間,我站了出來,這虛弱的聲音,卻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數十雙眼睛投向了我,我淡淡一笑,看向錢佐,「皇上,您之前派臣妾出宮尋訪新藥,臣妾幸不辱命,已然找到了根治瘧疾地新藥,那七萬新兵的性命絕不需枉送。」
  
  這話一出,連錢佐都忍不住張開了口。
  
  所有地文武百官都直起了腰板,詫異地看著我,難以置信。
  
  我笑:「臣妾並無半句假話。」治瘧疾地特效藥,我早就知道。
  
  「什麼藥能治瘧疾?」有幾個大臣已經按捺不住,出聲問道。我正要回答,卻見錢佐擺了擺手,吩咐道:「去把宮裡的太醫全部給朕召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終於明白我為什麼這麼急要見他了。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說上半句話,就聽見一匹快馬地聲音,由遠及近而來。錢佐眉頭一皺,高騰亮已然衝了過去,「放肆,宮內誰敢策馬!」
  
  但是那人一路過來,只喊著兩個字:「皇上,皇上……」
  
  錢佐奔了過去,那人一見錢佐,猛地勒馬,摔了個人仰馬翻,錢佐認出他來了:「劉副將,出什麼事了?」
  
  那名副將顧不得身體的疼痛,只急急道:「不好了,大批百姓湧入安風谷,一個個都鬧著要救自己的兒子兄弟。胡將軍,將軍快抵擋不住了!」
  
  群臣嘩然,但是錢佐卻沒有機會在那裡歎息,他一把就扯過那名副將的馬,翻身上了馬,這就要衝出去。
  
  我慌忙喊著他:「等等,帶上我!」
  
  錢佐回頭看了我一眼,正猶豫間,我趕緊說道:「皇上也不想越國有事!」
  
  錢佐再不說話,伸出手用力一拽,我上了馬背,一個不穩,就趴在了他背上,錢佐調轉馬頭,對高騰亮等人看了一眼,說道:「你們快些跟上來!」
  
  高騰亮也二話不說,在錢佐的馬還沒奔出去,就也拔腿往宮門外衝出去,根本不管這裡的一切。
  
  錢佐對我說了一句:「坐穩了。」這才揮了一下馬鞭,馬奔了出去。
  
  一路上錢佐不說話,我也沒有說話,直到高騰亮等人追了上來。
  
  錢佐的馬本就跑了一圈,此時速度不由慢了下來,錢佐這時候才對他背後的我說道:「你說的新藥是什麼?」
  
  「青蒿。」
  
  「青蒿?」錢佐似是有些失望,「這藥確實有用麼?」
  
  我一笑,青蒿被用來治療瘧疾似乎自古就有,但是卻效果很差,只不過因為人們弄錯了真正的「青蒿」,真正起作用的,是青蒿素。可是這種成分,並不是所有的青蒿都有的。
  
  「我說的青蒿,並不是一般的青蒿。青蒿種類頗多,有香蒿和臭蒿。人們都用香蒿來治瘧,事實上,真正有療效的,只有臭蒿,把臭蒿做香蒿用,才能見效!」
  
  錢佐聽罷,看了一眼稍稍落後於他自己的高騰亮,問道:「你聽見了嗎?」
  
  高騰亮說道:「微臣聽見了,微臣這就去辦。」
  
  「等等。」錢佐說道,「這次量大,你千萬小心。你分兩路人馬,明著是收集香蒿,暗中收集臭蒿,我的意思你明白沒有?」
  
  高騰亮看了錢佐一眼,知道事關重大,點點頭,這才轉身去了。
  
  我捉摸著這事,心裡想著怪不得錢佐不讓我當著眾臣之面說出新藥是什麼,現在更是讓高騰亮做兩手準備。「皇上懷疑有內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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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10:08:16 |只看該作者
解夢篇 第三十五章 安風
  
  錢佐沒有說話,我則繼續說道:「瘧疾本只該在夏秋季傳播,如今已然入冬,蚊蟲應該都不在,確實不該有瘧疾橫行,更不會如此廣泛。」心裡一想,有了主意,只怕正是慕容楚風的詭計吧!即便不是他的主意,也與他有關。
  
  錢佐募集七萬新兵,只是幾日之間的事,遼國正進攻晉國,打得火熱,又哪裡能分心來越國投毒?若不是慕容楚風又能是誰有這閒情雅致?還有錢佐和錢的密謀又是有誰給傳播開來的?早上我入宮的時候,好像還沒什麼動靜,怎麼只幾個時辰的功夫,就有了這樣的變化。想到慕容楚風那晚的不甘,只怕就是要用越國的內亂來要挾什麼。
  
  「我聽說皇上收到了遼國的戰書,可知這送戰書之人到底是誰?」錢佐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說了一句:「你為何要這樣聰明!」我一愣,沒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倒似是埋怨我不該聰明,不該猜出這許多東西,更不該知道一切似的。
  
  錢佐再沒說話,一鼓作氣策馬前奔。
  
  安風谷位於杭州城北,被兩峰所夾,如同一個口袋一般,只留一條狹長的口子容人進出。兩旁鬱鬱蔥蔥都是參天樹木,風吹著樹葉抖動地沙沙作響,遠遠就能聽聞。但是那谷中卻是連風也透不過,所以叫做安風
  
  錢佐選擇這樣一個地方來坑殺新兵,確實是最好的選擇,士兵站於兩邊,箭石齊下。鎖住路口,管教人出不來,也進不去。
  
  現在。那安風谷裡的殘兵身體正經受著水與火的煎熬,瘧疾使得他們時冷時熱。不停地哆嗦顫抖,完全喪失了行為能力。
  
  但是安風谷外卻也是黑壓壓密密麻麻的人群。不是士兵,而是百姓。清一色地百姓。他們或者拿著鎯頭,或者拿著家裡的菜刀,氣勢洶洶地襲來。他們和守住出口的士兵對峙著,士兵一方已經寶劍出鞘,最前方是一排盾,盾後藏著弓箭手,嚴陣以待,所有人都不敢鬆懈,每個人地額頭都是汗水,只因為這數千的士兵所對峙地卻是數萬百姓,這其中恐怕有他們的鄰居也有他們的兄弟父老。
  
  負責此事的大將軍胡慶乃是三朝元老胡進思之子,忠於錢佐,深受器重。此時卻聲淚俱下:「鄉親們,這新兵之中也有我的摯友。有我地好兄弟。可是他們都染了瘧疾,你當我的心好受嗎?可是。要是他們不死,我們就得跟著一同死,難道皇上要眼睜睜看著大家都跟著喪命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但是他的說教顯然並不能平息百姓們的怒氣,試問做人父母的又有幾個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去送死?
  
  「要死就一起死!」
  
  「我的兒啊!「什麼彌勒佛啊,根本是妖孽,妖孽!」
  
  「我要救我的兒……」哭天喊地聲震動天地,這些百姓有壯實漢子,但更多地是老弱婦孺,他們手無寸鐵,但一旦爆發,勢必要拚死衝進谷去。
  
  胡慶聽著眾人的哀嚎,汗早已經濕了背。但聽一聲「放肆!」彷彿從天而降,胡慶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一支長箭從遠處射來,胡慶身子一矮,那根箭和他的帽纓擦過,沒入他身後地木樁之中。
  
  這一聲暴喝蓋過了所有的哭喊,卻不是錢佐用氣送聲還能是誰。
  
  所有人都反轉頭,想聽那一聲暴喝從哪裡傳來。他們理所當然地看到了那匹白馬,看到了白馬上那被銀光裹住地鎧甲英雄。
  
  不,在他們眼中,卻是這世界上最大地仇人。
  
  有人認出了錢佐,「是皇帝!是皇上!」
  
  這聲音迅速蔓延開來,黑壓壓一片群眾就要朝錢佐湧來。那滿山遍野的百姓,看起來竟然是這樣地可怖。
  
  錢佐策馬前奔,那些百姓看到馬匹過來,卻又生出了怯意,自動讓開道,錢佐的白馬在迎上來的胡慶跟前團團轉,錢佐怒斥道:「胡慶,你大膽!朕何時說過要坑殺新兵?你竟敢造謠?!」
  
  他的聲音依舊用氣送出,幾百米之內是聽得清清楚楚,前面的百姓頓時安靜了不少。
  
  胡慶抬眼看了錢佐一眼,或是明白了錢佐的意思,慌忙跪地,不敢說話。
  
  錢佐叱道:「朕將新兵安置在安風谷,只是為了治好他們的瘧疾,更是為了避免他人染上!」他話音剛落,百姓們就叫囂起來,「你騙誰啊!」
  
  「這麼多弓箭手,根本就是要殺人滅口的!」……
  
  只幾個人挑頭,頓時就又激起了民憤,眾口悠悠,讓胡慶等人頓時又感覺招架不住。
  
  錢佐大喝一聲,對身下的胡慶道:「把你的弓箭手全部調走。」
  
  胡慶睜眼望著錢佐,以為自己聽錯了,錢佐又說了一遍:「把你的弓箭手都調走!把這谷口的人全部撤走!」
  
  胡慶知道錢佐說的是認真的,便也不再敢堅持,揮了揮手,示意撤兵,頓時把錢佐身後的谷口暴露出來,空洞洞的,狹長幽深,讓人看不見裡面。
  
  百姓們萬沒料到錢佐會這樣做,看著那不見另一端的谷口,一下子都呆站在那裡,鴉雀無聲。
  
  錢佐這才說道:「你們既然不信,朕現在就把守兵撤走!你們不是掛記自己的兒孫兄弟,你們不是怕他們有事嗎?你們要是不怕染上瘧疾就自己進去看看!」他說完,就拉著我下了馬,站在中央,威風凜凜。
  
  錢佐的以退為進,頓時讓百姓們啞口無言。那些老百姓面面相覷,一下子不知道該做什麼打算。
  
  我看了錢佐一眼,知道是我上場的時候了,「各位鄉親,皇上乃是彌勒佛轉世,自是來帶領大家脫離苦海,恩施四方的。昨日晚上,皇上正憂心瘧疾一事,忽而狂風大作。本宮就覺得奇怪,這大半夜的,皇宮裡哪裡能來這樣的狂風,這風一刮,連宮裡的燈都給熄了,窗葉也少了兩瓣。本宮正覺得稀奇,卻見皇上忽而發出金光,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串佛珠,笑呵呵地看著我。本宮當時嚇了一跳,但後來一想,原來是彌勒佛現身了!」
  
  此話一出,下面更是安靜,錢佐是彌勒佛托世,本就讓他們信服,只不過現在聽到錢佐要坑殺自己的兒孫,都沒了方寸,哪裡還顧得上什麼佛不佛的。現在被錢佐一喝,我再說出這故事來,不由都信了幾分。
  
  我繼續說道:「彌勒佛祖昨晚告訴我一種新藥能夠治療瘧疾,彌勒佛的話,又怎麼會有假?本宮一聽,頓時大喜,當時就用心記下。彌勒佛祖又告訴我救治的法子,直到本宮一一記下,又在佛祖跟前背誦了一遍,佛祖這才滿意地笑了。」
  
  「本宮於是又問彌勒佛,我越國的國運如何,彌勒佛微笑不語,只是用手指了指身子。我當時沒明白,現在想來,卻是再明白不過。彌勒佛的意思不就是:只要皇上在,佛祖就在,我越國還有什麼磨難不能抵擋的?本宮當時還想再問彌勒佛,佛祖卻雙目闔上,已然去了。皇上手中的佛珠也不翼而飛了。」我說的十分認真,旁邊的眾百姓也聽得十分認真,後面人雖聽不清楚,卻也一個個屏住呼息。「後來本宮對皇上說了彌勒佛留下的話,皇上當晚就派人去尋那新藥,這味新藥聞所未聞,但本宮聽了彌勒佛的法子卻覺得實在是可行。既然各位都憂心自己的親人,本宮便把佛祖的法子說出來,咱們同心協力,定能將諸位的兄弟親人都治好!」
  
  此言一出,頓時引來一陣歡呼,那歡呼聲經久不衰,好像每個人都看到了晨曦的曙光。我揮揮手,示意大家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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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10:08:32 |只看該作者
解夢篇 第三十六章 神靈
  
  佛祖告訴本宮,這瘧疾橫行,一是與人接觸,二是蚊蟲叮咬。既然要治病,則必須保證病人所居之地無蚊。」我這第一點剛說完,錢佐就接過話茬,吩咐劉副將去尋紗帳,除蚊,先辟出一塊乾淨地。
  
  「第二,瘧疾有輕有重,需將重症與輕患者分開。重症者可以服用佛祖所賜神藥,輕症者也可以用其他方子調理。這方子想必太醫院都有的。」我話音剛落,錢佐正要吩咐下去,卻被我拽了一下衣袖。
  
  「第三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瘧疾易感染,若是尋常人,或體弱者接觸病人,不得體,極易染上。所以,若是去照顧新兵,則必須先服食神藥,以免被感染。另外,若是曾經患過瘧疾,又已然痊癒之人,從此不會再患。所以,在場的諸位,若是誰曾染過瘧疾,不防站出來,也可助皇上一臂之力。」
  
  我這番話說出來,一是為了截斷傳染途經,二是想讓那些百姓參與進來,一是多了幫手,二是可以杜絕他們的訛傳,讓他們眼見為實。也算是一舉多得吧。
  
  我這話說完,百姓們半晌沒有說話,好一會兒,有個人忽然抬起手臂,大喊道:「我得過!」話音剛落,其他群眾就迅速讓出一條道,任由那人衝了出來,卻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
  
  錢佐嘉許道:「好。咱們上下一心,朕保證一定能把你們的兒孫完好無損地交到你們手中。」
  
  錢佐此時再說出這話,百姓們哪裡還有不相信的道理。眼看著一位老爹爹已經站了出去,只一會兒的功夫,又有數十人站了出列。把他們手中的鎯頭菜刀丟了一地。
  
  我心裡舒了一口氣,該交待地都交待下去了我盈盈下拜,口中頌道:「皇上乃彌勒佛托世。定能永葆我越國太平安康。」吳越國人,向來無甚鬥志。從來不想多圖別國疆土,只求守住這一方魚米之鄉,國人都過著富庶的生活。所以他們所求的,永遠只是越國地太平。我這句話算是說到他們的心坎上了。
  
  「皇上乃彌勒佛托世,定能永葆我越國太平安康。」百姓紛紛拜倒。一呼百應,只看見黑壓壓地波浪此起彼伏,浩淼無邊。
  
  「皇上定能把契丹韃子趕回草原!」胡慶也是個明理的人,他此時自然知道錢佐那般對他,不過是「做戲」,於是也趁熱打鐵,昂揚鬥志。
  
  百姓與官兵都被錢佐激勵鼓舞,一個個聲聲喊著,誓死追隨皇上。我心裡想著。只要新兵瘧疾一好,沒有人再會懷疑錢佐了吧?他們一定能死心塌地地跟著錢佐,死心塌地地相信錢佐就是真正的彌勒佛托世……
  
  這樣想著。只覺得心裡頭一塊大石落地,強撐著自己一路顛簸到此。強撐著說完這麼多話。終於完成了我的任務,我鬆了一口氣。但忽而就重心不穩。只覺得自己的頭開始暈眩,眼睛漸漸黑了,只看到錢佐近乎扭曲地臉龐在我的瞳孔裡曇花一現,便再支撐不住,一頭栽了下去。
  
  直到我倒下去,我才知道,我所要的,不僅僅是越國平安無事,我想要的,是他的平安……我彷彿聽見周圍一陣嘈雜,隱隱聽見有人驚慌失措地喊著:「娘娘流血了,好多血……」
  
  然後就是身子一輕,似是被人抱了起來,身子輕飄飄的,感覺在空中飛舞,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快要飄出這個身體了……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然是在坤寧宮內了。相比於前幾次,這一次只覺得是死過一般,直到我睜開眼,漸漸看清晰面前的景象時,卻覺得渾身上下依舊沒有知覺。我想要說話,居然發現張開嘴巴都有些費力。
  
  我遲鈍地轉移著眼珠子,妄圖在床頭看到那個人,可惜床頭只有欣欣,並沒有那個人。我心裡一陣失落,想要說話,但欣欣卻已然湊到我跟前,欣喜道:「娘娘,您可算是醒了。真是老天爺保佑。」
  
  我努力想擠出一個笑容,但也不知面部許久未動過地肌肉有沒有把這個動作反映出來。欣欣轉了個身,再過來的時候,手中已然端了一個瓷碗,「娘娘,先進點蓮子羹吧。」
  
  蓮子羹,又是蓮子羹。此時的我,連坐起地力氣都沒有,只能呆呆地看著那個瓷碗。欣欣只有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把溫熱的湯送入我地嘴中。一股溫甜順著我地喉嚨滑了下去。只覺得自己的身體終於有了一絲知覺,一絲暖意。
  
  好半天,我才能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我睡了很久?」
  
  欣欣臉上露出焦慮地神色,「娘娘您昏迷了四天四夜,欣欣真怕你有什麼……還好老天爺保佑,肯定是這麼多人的祈求讓老天爺開眼,把您給救了回來。」
  
  「這麼多人?」
  
  「是啊,杭州城上下的百姓都在為娘娘您祈福呢。他們說娘娘您因為洩露了天機,所以才會滑胎,全杭州城的百姓都在說娘娘您同皇上一樣,愛戴百姓,所以不論男女老少都在為娘娘祈福,希望老天爺把娘娘給送回來。奴婢即便在宮裡呆著,也都有所耳聞。娘娘,定是您的德行感動了上蒼,老天爺也不忍心奪娘娘而去呢!」欣欣一張巧嘴一開一合,說得極其歡暢。
  
  因為洩露天機而滑胎?錢佐這個謊言還真是會說,又讓那幫百姓心存感激了不是。我暗暗一笑,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皇上呢?」
  
  看欣欣怔怔地望著我,我不禁神色一黯,說道:「他沒來過?」
  
  欣欣搖搖頭,說道:「皇上剛剛走了。」
  
  「哦。」我頗有幾分失落。心裡頭多少有些空蕩蕩的。女人墮胎後最忌多動吧?我之所以昏迷四天四夜想必也是車馬勞頓,一路顛簸,子宮壁沒有癒合,從而引發了大出血之類。算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可是我醒來的時候,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都沒留個照面。
  
  或許我的失落寫在了臉上,連欣欣都看出來了,她慌忙擺手道:「娘娘,您別誤會皇上。娘娘昏迷的這幾日,皇上夜夜坐在娘娘跟前,一步都不肯離開。無論誰來勸都不聽。皇上除了早朝的時候出去一、兩個時辰,其餘的時間都在這裡坐著。」她說著,朝腳跟前的一個小馬扎努了努嘴,「奴婢看皇上的眼睛,紅得都跟血似的,他四天四夜沒闔眼呢。要是奴婢早扛不住了。」
  
  「只不過,」欣欣絕對是個藏不住話的丫頭,「只不過皇上剛才還坐在這,忽然就跟奴婢說娘娘您要醒了,讓奴婢記得喂您喝蓮子羹,說不能喝急了,但他自個兒卻走了。奴婢也覺得奇怪,皇上在您跟前守著這麼長時間,不就是等娘娘您醒來嗎,怎麼明知道娘娘您要醒了,卻急忙出門了。就算有再要緊的事也該放放的不是?」欣欣一說完,便又發覺自己有些逾規,慌忙住了口,朝外吐了吐舌頭,希冀我沒有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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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夢篇 第三十七章 無言
  
  只是我現在又哪裡有取笑她,抑或是責怪她的心思。錢佐急急忙忙離開,恐怕不是有什麼要緊事,只怕是不知如何面對我吧。其實我又何嘗不是呢?我對他有愛,但也有恨。而他對我,更多的則是愧疚吧。孩子沒了,我被他拋棄,原本是想讓我恨他一輩子,我要是一輩子沒有回來,他興許會遙想著遙遠的流求會有一個女人深深地恨著他,但這恨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漸漸磨滅。
  
  可惜我現在回來了,他成功地讓我恨上了他,卻讓他自己更加地愧疚。我忽然很明白錢佐的心情。我毫不計較的回來,我為他想出青蒿救瘧疾的法子,我差點命喪黃泉,都只會加深他心中的懊悔與愧疚。
  
  他愧對我,他不敢看見我。所以他明明期盼著我的醒來,卻又不知如何面對我。
  
  他所能給予的便是最好的太醫,最好的補品,以及丫鬟們無微不至的關懷。自從我醒來之後,我便總是能感覺到人魚貫而入,或許錢佐怕擾我清淨,在跟前服侍的,只有欣欣一人。倒是太醫每隔半個時辰就要來替我把脈,頻繁地讓我都有些不耐煩了。
  
  只是錢佐心裡也明白,身體上的傷痛彌補地再好,也無法掩蓋他的內疚以及我那複雜的愛與恨。
  
  直到我身體好些了,也始終沒見到錢佐的身影。直到有天夜裡,我忽而從夢中驚醒,卻看見窗外有個影子動了兩下。
  
  月光將那影子清晰地映在了窗紙之上,是錢佐。我認得他的背影。
  
  我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房屋內只有一盞忽明忽暗的罩燈。他看不清我的樣子,隔著窗紙,我也不能看見他。
  
  或許他壓根沒有打算看我吧..門和窗都是嚴嚴實實關著地,他似乎只是一個人靜靜地站在窗外。盯著宮外的一輪月亮。
  
  明月,孤影。好不荒涼的背景。
  
  他在想著什麼呢?我就這樣看著他,腦袋裡如同一團漿糊,但就是睡意全無,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直到外面巡夜地守衛敲了第三遍鑼的時候,他才離去。他在我門外站了足足有六個小時?而我也看著窗格上地陰影看了六個小時。
  
  第二天夜裡,他如期而至了。還是和昨夜一樣,站在窗外,看著月光。或許從我醒來之後,每個夜晚他就是這樣度過的。他不能進屋驚動我,便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平靜他的心麼?
  
  我終於忍不住喊了一句:「皇上。」這一聲喊出去,不知夾雜了多少滋味。
  
  窗格外的陰影一陣顫抖。影子漸模糊漸遠,就要隱去。我掙扎著坐起,補上了一句:「別走!」
  
  只是窗外的影子再看不見。我以為他走了,好半天那影子卻出現在門外邊。影子在門外躑躅。
  
  「進來坐會兒吧。」我歎息了一口氣。對著那影子說道。我披衣起身。挑亮了燈燭,眼前地錢佐。有些頹然,完全不似平日裡氣吞如虎的一國之君。
  
  他進來之後,一直沒有說話。
  
  我說:「新兵的瘧疾好些了嗎?」
  
  錢佐點點頭,好半晌才說道:「好多了,有些士兵已然痊癒。謝謝。」他的話生分見外地讓我有些尷尬。
  
  我輕輕一笑,但那笑容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牽強。即便錢佐坐在這裡,我和他之間只隔了一盞宮燈,但那盞宮燈就像無法逾越的鴻溝一般,分開著我和他。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他雙目深陷,只不過幾日的功夫,卻瘦了一圈。我說,你瘦了。
  
  他對著空氣笑了笑,又是一陣沉默,錢佐忽而說道:「玉如意和澤新辰的船已經離開越境,不日就能回流求了。」
  
  我一愣,瞥看了錢佐一眼,正好與他目光相接,他倏地把眼神收了回去,有些侷促。
  
  我淺笑,「回去就好。」想到澤新辰的笑臉,以後都不能再見,多少有些想念吧。
  
  只是他與我,連這種題外話都說完了,終於再找不到任何可說地東西。不止是無話可說,連提起頭,看一眼都覺得沒有勇氣。
  
  終於,錢佐站起身來,低頭朝我這邊看了一眼,眼光約略在我的肩頭停滯了一會兒,「早些睡吧,夜涼。」言簡意賅。
  
  他要走了。
  
  我心頭居然一酸,難道我和他,就是這般光景麼?這樣的心結,從此再解不開?
  
  直到時光流逝,他和我都垂垂老去?是指望著時光沖刷掉這複雜地感情,還是讓時光沉澱下這難以化解的怨恨,越積越多?
  
  我總是自認為聰明,可原來自己在愛情上卻是個再白癡不過地傢伙。明明受傷害,還要義無反顧地飛蛾撲火。就和錢佐一樣地蠢。
  
  我自嘲地笑了。或許夜裡我這輕微的笑聲聽起來卻是那樣地刺耳和突兀,都已經走到門口的錢佐忽而停了下來。他聽著我的笑聲,卻似乎看透了我的心。
  
  他說,「枉你那般聰明,可你比朕還要糊塗。」他的背部一陣抽搐,明明已經碰到門閂的手卻無論如何也好像使不出力氣,他幾乎是哽咽地說出那句話:「你教朕如何承受?」
  
  如何承受?是我的情還是我的恨呢?我舒了一口氣,對著他的背影說道:「皇上可知道鵝孵出來的時候,並不會走路,看到母鵝,便學著母鵝的樣子,這才會走路。可若是小鵝看到一隻雞,一隻貓,甚至人,它便會跟著雞、貓,甚至是人走,若是孵鵝的不是母鵝,而是雞、甚至是人,小鵝孵出來的時候,就會把它們當作自己的母親!人又何嘗不是如此?皇上把對戴悠夢的情轉加在我的身上,我便把自己當作戴悠夢,久而久之,再和戴悠夢分不清了。皇上對戴悠夢用情,同樣讓我無法承受,如今,皇上就當我替戴悠夢還情好了。」
  
  「不,你不是戴悠夢,你又替她還什麼情?更何況戴悠夢對朕又何來的情?」錢佐始終沒有轉過頭,彷彿這樣他才能理直氣壯地說話,不用顧忌什麼。
  
  我霍地起身,直奔旁邊的書房,拾起板凳,就要踩上去,門口的錢佐感覺到什麼,又奔了過來,一臉茫然地看著我,有些不知所措:「你要幹什麼?」
  
  我沒有理會,一隻腳已經踩了上去,踮著腳伸出一隻手在書閣上方盲目地摸著。
  
  旁邊的錢佐終於忍無可忍,二話不說,就攔腰將我抱下,又怕我掙扎扭傷了,輕輕將我放下,卻只好耐著性子再問道:「你想找什麼?我幫你拿。」
  
  沒等我開口,他就踮起腳探手向上摸了一圈,終於在旮旯裡摸到了那幅畫,只擱了幾日,又沾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錢佐把畫遞到我手跟前,我沒有接過,只是淡淡地說道:「你打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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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10:08:57 |只看該作者
解夢篇 第三十八章 畫軸
  
  錢佐不明所以,仔細地把畫軸畫卷外面都看了一遍,這才把畫展開,我已經把燈燭端了過來,昏黃的宮燈湊了上前,近處的燭光把戴悠夢那一臉幽怨都映得清清楚楚。
  
  錢佐只看了一眼,便把眼神收了回去,淡淡地問道:「你就為了找這幅畫像嗎?是她畫的?」
  
  「是。」我端起畫卷,咀嚼著戴悠夢的幽怨。「你給我看,是何意?」錢佐把眼角的餘光投向我手中的畫卷,只因他不敢看我。
  
  我淡淡地笑,笑得有些心痛,「幫你解開心結啊。」未等他回答,我就說道,「皇上可認得這日子,就是戴皇后自盡前一日。」
  
  錢佐沒有說話,而是順勢坐在桌後的椅子上,渾身散了架。
  
  「皇上想必也認得這畫中的去處,」我指著畫上的老樟樹對錢佐說道,「皇上對我說過,戴皇后幼時便與皇上在此嬉戲,戴皇后萌生死志之時,卻往此處去,卻是為何?」畫上的老樟樹枝葉稀疏,明明是夏末,卻有了凋零的跡象,就如同戴皇后的心思一樣,如花的年華,卻要在正茂是隕落。
  
  我黯然神傷,「戴皇后將死之時,只怕心裡想著的是——皇上。」我凝神看了錢佐一眼,他的睫毛微動,似是被我這番話所觸動。
  
  他款款站起,從我手中接過那一副畫,小心翼翼地把畫捲起,「無論她想著誰,都不重要了。」他走的時候,只留下這樣的一句話。
  
  我回味著這句話。不重要,是因為戴悠夢死了麼?死者已矣,再去追究戴悠夢心中所想念的..又有什麼意義?不過是活著的人想圖點心裡安慰罷了。連錢佐都能看開,我怎麼還為此費盡心思。戴悠夢愛錢佐還是慕容楚歌。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回望空蕩蕩地屋子,心裡頭好不寂寞。錢佐走了,他明晚不會來了吧?
  
  只是第二天夜裡,卻又習慣地睜開眼盯著窗外,那裡再沒有錢佐的身影。只是白白的月光照射到窗紙上,更顯得冬日地清冷。
  
  我睡意全無,聽著外面的鑼聲,一遍一遍,心中只覺得有一絲失望悄然無息地襲上心頭,化作幽怨揮之不去。女人心中便是這樣地不甘心麼?
  
  昏暗的宮燈下,我看著那面古鏡,千秋萬歲,誰能千秋萬歲?我披衣而起。走近古鏡,看著鏡中的自己,披散著頭髮。消瘦的影子,在鏡子裡看起來是那樣的虛弱。慘白地臉龐讓我一下子想到了最初的光景。
  
  古鏡把我帶到此處。只是為了讓我繼承戴悠夢的哀傷麼?把星送回到我身邊,卻又讓我愛上了另一個人。世事就是這樣無常的?
  
  我冷笑。鏡中的我也對著我冷笑,我一下子悲傷起來,不知為何就想到了那個夜晚,錢佐吻我親我,擁我入懷,那個夜晚,他所擁抱的是我,還是戴悠夢呢?我摸了摸脖子,頸部那原本清晰的吻痕,早已經消散了。流水落花,一切都是鏡花水月麼?
  
  我推開門想去看看那月光。得意的人愛看朝陽,失意的時候便愛看月光。錢佐每晚看月亮地時候,心中所想的又是什麼?
  
  只是,我推開門,看到的不是月光,而是院中那孤寂地人。
  
  錢佐還是來了,只是他不再站在窗下,而是院中。
  
  我心頭被敲了一下,幾番滋味湧上來,說不清是喜是憂。
  
  錢佐眼眸波動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我會出來,他看著我,對我一笑。錢佐喝了酒,他進來的時候,手中還拎著一壺一杯。
  
  壺是玉壺,杯是夜光杯,夜裡都透著瑩瑩地光,錢佐把酒壺裡最後一滴倒乾淨,才舉起酒杯,送到我面前,帶著三分醉意說道:「古人說得好,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你要不來點。」
  
  我正要說話,錢佐卻把杯子收了回去,「差點忘了,你不能喝。」說完,一仰脖子,一杯酒盡數落到肚子裡。
  
  只是酒盡了,錢佐再找不著澆愁地東西,手中的夜光杯光當落地,摔了個粉碎。錢佐望向我,眼中卻籠罩著一層霧氣,他想笑,可笑得比哭還難看,「你為什麼要回來?!」
  
  喝了酒,總是能讓人把心底話掏出來,「朕現在活得就如同行屍走肉,你到底要朕怎樣彌補,你到底要朕怎樣彌補……」他喃喃地念叨著這幾句。
  
  我聽著他地念叨,心裡卻也如同刀割。我回來到底是挽救錢佐挽救越國還是在折磨他?我要是走了,讓他獨自一人面對七萬新兵的瘧疾,或許他很辛苦,或許越國會亡,但他心裡卻可以有個安慰,因為他把我給騙走了。
  
  可是我識穿了他的「用心」,我解救他於危難,卻讓他更加痛苦,讓他更加無力承受。只因為他欠我的更多了,還也還不清我看著他,錢佐已經聲音漸小,撲倒在桌邊。
  
  半夜裡,錢佐驚醒的時候,我還坐在他對面,他怔怔地看著我,掙脫掉我蓋在他身上的衣服,看了我一眼,目光呆滯。
  
  我挑了挑燭火,看他那樣子,只怕是被我嚇了一跳,我臉色定然難看得要命,「不好意思,嚇著你了吧?」
  
  錢佐沒有說話,只是用手捏了捏滑落的裘衣。這件狐白裘,乃是集白狐腋下的白毛所成,最是溫暖柔軟,也極為珍貴,千金難買。這樣一件衣服,即便是富庶的越國恐怕也僅此一件,想來是錢佐送與戴悠夢的。
  
  他的雙手在狐白裘上來回的摩挲,就像在摩挲著女子的肌膚,即小心翼翼,又戀戀不捨。我把目光從他的雙手挪開,望了望外面的月,天要亮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皇上,把血伏參給我吧。」我努力維繫著自己的鎮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錢佐一言不發,看著我,想從我眼中看出我說這句話的意圖,我把目光從他身上收回,「皇上不是不知如何彌補我嗎?那就把血伏參送給我吧。」
  
  錢佐的身子一抖,好像被寒氣侵襲了一般,「你要那棵血伏參?」聲音微微顫抖,好像我不該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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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10:09:08 |只看該作者
解夢篇 第三十九章 合歡

  「你就那麼想要血伏參?」錢佐終於敢直視我了。
  
  「不錯。」一夜的思量早已讓我下定決心,「我不走,是要救越國,但也是要救辰王子。辰王子於我有恩,他的性命我不能不顧。」既然錢佐一早認為我和澤新辰有情,並想當然地認為我扮作戴悠夢不過是為了那棵血伏參,那就讓他這樣以為吧,至少他的心裡會好過一點。
  
  「皇上既然覺得欠了我什麼,那就把血伏參送給我吧,這樣,咱們便兩不相欠了。」我的話低沉而冷靜,聽得我的心都在發毛。「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永不相見。」這話說出來,卻讓我的心還是忍不住一陣緊縮。
  
  永不相見?我真的捨得麼?可若然不是,又能如何?我和錢佐都不知如何面對對方的。與其他不知如何面對我,我也不知該怎樣原諒他、毫無罅隙的相處,倒不如從此天各一方。
  
  但是錢佐忽而一拍桌子,霍地站起,「戴悠夢!你以為你是觀音菩薩嗎?!想救誰就救誰!你先顧好你自己吧!」錢佐的暴戾讓我一驚,他這難道是在宣洩他心中的嫉妒麼?只是他話一出口,卻又發現自己用的稱呼就不妥當。
  
  直到現在,他連我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罷。
  
  我茫然地看著他,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錢佐卻頹然地坐下,「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心中一蕩。苦笑道:「一個女子,能要什麼。不是富貴榮華,不是身份顯赫。不過是一個全心全意對自己的人兒罷了。倘若那人正巧是女子的心上人,這便是一段佳話。倘若不是,便有了遺憾....」不論誰,戴悠夢也好,尹德妃也好,心中所願的。恐怕也和我一樣吧。
  
  我不知道我的話,錢佐聽懂沒有。只是,我所想要地,他不能給。
  
  「澤新辰能給你所想要的嗎?」錢佐的問話有些蒼白,原來他也有愚蠢地時候。
  
  我沒有回答,但他看著我的樣子是那樣地真誠。他那雙幽深的眼睛讓人看著心酸,他說,「但朕給不了你?」他的聲音有些微顫,我不知道他這句話是問我。還是問他自己。
  
  我想說話,卻不知道說些什麼。錢佐忽然一笑,他的笑好難看。「朕知道怎麼做了。」他的眼裡有一股霧氣,霧濛濛地。看不到他的心。
  
  我不知道錢佐所說的怎麼做是什麼意思。只是他說完這一句,卻把他黯淡的神色都收拾起來。面無血色道,「不是我不想把血伏參給你,只是憑我一己之力,卻拿不到。」
  
  他看著我,眼中的霧氣已然消散。他的眼睛很清亮,一如往昔。他的酒醒了吧?酒醒了,人便顯得格外清醒,但說出的話卻很是無奈。
  
  或許他在把我送到城東的時候,也有想過把血伏參送給我。這樣就能治好澤新辰地病,這樣就能讓我和澤新辰「幸福愉快」地度過餘生。
  
  我心裡一酸,忍住眼中的濕熱,沒讓淚珠滴落下來。他不知道,我所想要的,澤新辰也給不了。只是這話,我卻無法告訴他。
  
  我心中地人兒,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錢佐怔怔地看著燭火,像是在思索著什麼事情,終於下定了決心,籌謀清楚,這才將一塊銀黑色的圓環送到了面前,這圓環泛著淡淡地幽光,被打磨地平整圓滑,如同鉛塊似地。我拿起這圓環,卻覺得這圓環又比鉛塊輕,比鉛塊要軟,不知是一種什麼礦石。
  
  錢佐說道:「這圓環有個名字,叫做合歡環。原本是一對的。」
  
  合歡?我一聽這個詞,不禁臉一紅,這名字聽起來還真是……但是為何是一對呢?我心念一動,驀地想到慕容楚風同我說地話。他說,錢當初剩下一棵血伏參,藏於某處,須得合他與王妃夫妻二人之力才能到那去。後來又把去那的法門世代相傳,都需要夫妻二人同心協力,莫非這所謂的合歡環就是找到血伏參的法門?
  
  「還有一個在戴悠夢那?」我忍不住問道。
  
  「不錯。」錢佐點頭回答著,「朕大婚的時候,太后便把這一對合歡環交給了我和她。太后說皇祖母最喜愛西湖美景,太祖皇帝於是把千年血伏參藏於西湖某處,因之為國寶,世人並不知血伏參的真正所在,太祖皇帝更任用能工巧匠修建了寶庫,需要機關密鑰才能打開此庫得到血伏參。這兩枚合歡環正是那密鑰。兩環與機關暗合,方能前往此處。如今戴悠夢早已不在,另一枚合歡環不知所蹤,這棵血伏參朕如何給得你?」
  
  錢佐說著一陣黯然。
  
  戴悠夢死在這屋子裡,這圓環到底會藏在哪呢?我環顧了一周,印象中確實不見這枚合歡環,錢佐也看出我在找什麼,悠悠歎了一口氣,「這宮裡是沒有的。」
  
  我一想也對。要是能找到,說不定早就被慕容楚風找去了,哪裡還輪得到我。
  
  於是我便琢磨起這枚合歡環來,手中的圓環做工極為精細,環上的花紋細緻入微,花團錦簇,開得極為燦爛,真格是栩栩如生。我湊在燈下,只見紋印處泛著淡淡的綠光。這枚圓環究竟是什麼材質呢?
  
  我看著圓環上的花紋,花開的好燦爛呢。我心中隱隱想到了什麼,隱隱感覺到自己似乎忽略掉了什麼事情,那個答案在我的唇邊呼之欲出了。
  
  「是!我知道那枚合歡環在哪了!」我忽而興奮起來,「那幅畫!那幅畫啊!」我幾乎按捺不住自己的雀躍,越想就越是對了。
  
  這枚圓環肯定是一種礦石,但是什麼礦石,我一時又說不上來,不過看著圓環上的花紋,卻讓我一下子想到了畫中的那棵樟樹。
  
  為何那棵樟樹在夏末的時候枝葉凋零,而到了寒冬的時候,卻鬱鬱蔥蔥,反倒比夏末還要茂盛一些?之前我還當戴悠夢是為了反應心境,所以把那樹畫成那般,可現在看來,真正的原因,恐怕和這礦石脫不了干係。樹木生長和人一樣,除了碳源、水分,同樣需要微量元素的支持,要是我猜得不錯,這枚圓環的主要成分,恐怕就是植物生長所必需的一種微量元素。想到植物所需要的七種微量元素,我只一會兒功夫就猜到了這枚圓環的礦物成分。應該是鉬礦吧?!也是和鉛一樣的色澤,硬度低,比鉛塊軟,如同石墨,隱隱有著藍綠色。
  
  可不就是嗎!想到戴悠夢臨死的時候去了一趟舊居,顧景情生,把合歡環放在那,是再合理不過的事了!
  
  錢佐看著我,鬧不明白我怎麼一會兒的功夫就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但是聽著我說到畫,以他的聰明,只稍加思索,便也頓時領悟過來。倘若這宮裡尋遍了都沒有,自然是被戴悠夢放到外邊去了,而戴悠夢死前去過戴府,也是極有可能把合歡環藏在那個封閉的園中。
  
  錢佐霍地站了起來:「你是說,那合歡環在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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