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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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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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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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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6 15:31: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章
   
    這邊蕭正峰騎著馬逕自回到阿煙的馬車旁邊,那邊藍衣女子忙也騎馬追過來:「蕭大哥,這群人實在是噁心,沒事和我爭什麼路!」
   
    蕭正峰淡聲道:「以後注意些,若不是恰好遇到我,你剛才對上他們,難免要吃虧了。一個人孤身出門在外的,能不能長點記性?」
   
    藍衣女子不但不惱,反而越發道:「蕭大哥,你說得我都明白,會記住的!」
   
    這邊說著,蕭正峰已經到了阿煙馬車旁,見阿煙撩著簾子含著清淡的笑意望向自己呢,當下翻身下馬,一改剛才對藍衣女子的冷淡,柔聲道:「故人遇到一點麻煩,不曾想耽擱了時間。」
   
    藍衣女子追著蕭正峰,此時也恰好趕過來,一眼見蕭正峰特意下了馬車,和一個女子用她從未聽到過的溫柔聲音說著話兒,不免微詫。當下忙看向阿煙,卻見眉如淺月,眸如水波,朱唇仿佛胭脂染就,更兼那烏髮秀媚如雲,盈盈身段半靠在車窗前,真個是淡雅猶如天外仙子,絕色之姿世間罕見。她生於武將世家,尋常哪裡見過這般女子,一時也不免看呆了。
   
    只是看了片刻後,她意識到什麼,心間感到十分不妙,皺起眉頭抬頭看向一旁的蕭正峰:「蕭大哥,這是哪位啊?」
   
    蕭正峰聞言,這才對阿煙笑道:「煙兒,這位姑娘姓孟,乃是岐山孟家的三姑娘,閨名叫聆鳳的。」
   
    一時轉首過來,那面上笑意頓時少了幾分,淡淡地道:「聆鳳,這是我年前才娶進門的夫人,本家姓顧。」
   
    這下子,這個叫孟聆鳳的女子幾乎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娶妻了?」
   
    阿煙坐在馬車裡,把這話聽得正著,原本想著既是蕭正峰的朋友,不管她到底是什麼心思,總該下去一見,那才禮數周全。如今聽得這話,想著這姑娘既然不拘小節,她也不必在乎這些虛禮,於是乾脆連下去都不下去了,只坐在那裡,唇邊帶著一抹淡笑,望著卡在中間的蕭正峰。
   
    蕭正峰聽得這話,頓時挑眉微怔,然後他很快便意識到了什麼,整個人都冷沉下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年歲不小,如今娶個娘子進門,有何不妥嗎?」
   
    說著這話,他看向馬車上的阿煙,卻見阿煙眼眸中的笑意裡帶著點揶揄,當下越發不自在了。抿了抿剛毅的唇,這張臉就黑了起來。
   
    孟聆鳳聽蕭正峰那理所當然的話語,真個是被氣得臉都白了的。
   
    要說起來,她也實在是委屈。她是岐山孟家的人,孟家那都是武術世家,一家子全都是武將。她身為一個女兒家,自然也是從小習武,及到稍微大些,便先投身入了紅巾軍,又仗著自身資質上佳,也是憑著孟家的關係吧,不過十八歲的年紀就已經爬到了女校尉的位置。之前她一直是和蕭正峰並肩作戰的,因她心慕蕭正峰的才能,看他武功高強作戰勇猛,心思便放到了蕭正峰身上。此次因立了戰功,蕭正峰被提拔為四品武衛將軍,她在岐山家裡聽說了,自然是歡喜的。她如今家裡早有一樁指腹為婚的親事,聽說對方是小白臉,她早就想把那個婚事給踢掉的。於是便盤算著,依蕭正峰如今的身份,若是向自己父親提親,家裡應該不至於反對的。
   
    她把這一切都計畫得周全完美,便又央求了家裡的堂兄,查了蕭正峰下一步將派遣往何處,誰知道燕京城裡的大將軍們也不知道怎麼了,這調令遲遲不下,竟然拖延了許多功夫。最後好不容易堂兄托了關係才得到消息,說是蕭正峰是調往錦江城的。
   
    孟聆鳳聽說了這個,越發歡喜,忙又央求父親,死活要設法讓自己派往錦江城。
   
    她這一次也是被封了將軍的,是個五品將軍,正好安置在錦江城做俾將。按照規制,守城一個正將軍,後面要有兩個俾將的。
   
    孟聆鳳的父親也是個疼愛女兒的,禁不住女兒的一再央求,只好設法托了關係使了銀子,總算將她的調令改成了錦江城。
   
    孟聆鳳這一路出發前去錦江,滿腦子其實都盤算的是遇到了蕭大哥後,這話應該怎麼攤開來講,她甚至還托丫鬟幫自己做了一對劍穗,想著一人一個,先把這事兒私下定了,等到以後再讓蕭正峰前去岐山提親就是了。
   
    就在剛才,她遇到了麻煩,恰好蕭正峰出來,好一個英雄救美,那些逯人又誤以為蕭正峰是她的男人,她心裡正是美滋滋的,誰知道斜地裡忽然出來這麼一個擁有姣好姿容的姑娘,還是蕭正峰剛娶過門的娘子?
   
    孟聆鳳此時的心裡真是酸得猶如釀了一罎子的醋,酸得難受,她牽著韁繩,委屈地站在那裡,一時都不知道自己是該進還是該退。
   
    阿煙笑望著這一切,想著這麼忽然冒出來一個蕭正峰的愛慕者,實在是未曾想到。她努力回想了下,上輩子除了蕭正峰那位夫人李明悅,可沒聽說有其他的夫人啊。若說小妾的話,也不至於,岐山孟家的姑娘,十八歲的年紀都已經做到女俾將了,不至於去當李明悅口中的「小妖精」的。難道這個就是李明悅所說的「高貴美麗」的女人,對蕭正峰糾纏不休的那個?可是這個女人論起姿容,比李明悅尚且不如,也稱不上美麗高貴啊。
   
    蕭正峰看阿煙笑得依舊溫婉和煦,心中真是說不出口的滋味。若是她就此冷了自己,那才是憑空掉下的禍事,可是如果說她根本毫不在意,那自己心中怕是更加翻騰得厲害了。
   
    他素來心胸寬廣,絕對不會耽擱於這等糾結之事,可是如今娶了這麼個女人,發現自己真是為了點些許□□便在這裡瞻前顧後,百般的糾結折磨。
   
    阿煙見這兩個人也是有趣,一個傷心欲絕,一個無可奈何,就這麼傻站在那裡,她終於看不下了,溫聲道:「還是繼續趕路吧?」
   
    蕭正峰這才反應過來,黑著臉道:「嗯。」
   
    孟聆鳳此時也終於從剛才的震驚和打擊中恢復過來,她紅著眼睛,對阿煙投去了別有意味的一瞥後,告別了蕭正峰,逕自翻身上馬,跑馬過去大聲命令自己的車夫道:「繼續前行!」
   
    蕭正峰也翻身上馬,一邊騎馬,一邊時不時回首看向馬車,可是馬上的阿煙卻是再也沒掀起簾子看他一眼。
   
    他心中是五味雜陳,說不出口的感覺,總覺得心口空落落的。
   
    到了晚間時分,一行人來到了雙慶城,這雙慶城裡分外熱鬧,酒肆肉鋪分茶館子成衣店甚至書局都有的,自然也設有驛站,驛站比往常所下榻的都有乾淨熱鬧。
   
    城裡面的積雪自然是早已打掃過的,因這一日恰好趕上雙慶日的大集,雖是晚上了,街道上也人來人往,張掛著的燈籠彩燈極為絢麗。
   
    蕭正峰見此情景,便過去對阿煙道:「這裡雖比不得燕京城的繁華,可是看著倒也熱鬧,用過晚膳後,要不要出去走走?」
   
    阿煙點頭:「好。」
   
    於是蕭正峰忙命驛卒擺上飯菜來,用過之後好帶阿煙出去。那邊孟聆鳳栓好了馬,也過來了。或許她是經過了一番心理調適,現在臉色看著比之前好多了。她堂而皇之地走過來,對蕭正峰道:「蕭大哥,咱們好不容易碰見了,晚上一起用膳吧?」
   
    若是以往,蕭正峰自然是沒有二話的,可是現在他自然明白了兩個女子之間的暗潮洶湧,便看了阿煙一眼。
   
    阿煙輕笑,她怎麼可能攔著蕭正峰不讓他接觸同僚呢?當下她淡淡地道:
   
    「孟姑娘既是孤身一人,又和正峰有同袍之誼,晚膳自然應該同用。」
   
    說著,她頗有些責備地對蕭正峰道:「孟姑娘一個姑娘家的,出門在外,你我應當照應著點。」
   
    這話說的蕭正峰答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好,半響也只好含糊地點了點頭。
   
    晚膳的菜色倒是豐富,有酥薑皮蛋、油燜鮮蘑、紫香乾、烏龍肘、 荷葉雞 、 珍珠魚丸、 金餅熬茄子,另有幾樣精緻糕點和涼菜。
   
    蕭正峰看了一眼,便特意挑了烏龍肘細嫩的肉來給阿煙放到碗裡。阿煙抿唇輕笑,一邊品著些時蔬涼菜,一邊將蕭正峰夾過來的肘子嘗了幾口。
   
    旁邊的孟聆鳳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她是怎麼也沒想到她的蕭大哥有一天不但娶了娘子,而且還要親自給他的娘子夾菜!
   
    這也就罷了,這個娘子還一副愛吃肘子的樣子?
   
    孟聆鳳看得幾乎想撇嘴,這都什麼人哪!虧她生得嬌滴滴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口味卻是忒地低俗!
   
    孟聆鳳其實跑了一天已經累了餓了,可是如今看著眼前這一對璧人,她實在是倒盡了胃口,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心裡的醋意翻騰得燒心。
   
    她從旁盯著蕭正峰眸中那幾乎溢出來的溫柔情意,怎麼也沒辦法和曾經並肩作戰叱吒沙場令敵人聞風喪膽的蕭正峰聯繫在一起。這真的是她曾經的那個蕭大哥嗎?
   
    孟聆鳳乾巴巴地坐在那裡,捧著一塊烙餅,啃了半響,愣是沒啃下去一半。
   
    阿煙自然是將一切看在眼裡,她笑了下,不但沒收斂,反而越發對蕭正峰撒嬌道:「這個烙餅太硬了,我不愛吃外面的硬皮。」
   
    蕭正峰自從孟聆鳳出現後,總有種自己要被自家娘子疏遠的錯覺,如今晚膳時分自然是刻意小心伺候討好,見阿煙主動提出要求,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忙將那硬皮都揭下來放到自己碗裡,卻把裡面柔軟好咬的餅饢兒遞到阿煙手上,口中還溫柔地道:「慢些吃。」
   
    孟聆鳳從旁瞪大了眼睛,看著蕭正峰如同伺候一個祖宗一般地伺候著那個嬌滴滴的所謂什麼娘子,氣得腦門都生煙了,無奈之下,她一咬牙,冷聲道:「不吃了!」
   
    阿煙見此,無辜地眨眨眼睛:「孟姑娘,出門在外,雖說這飯菜不如家裡,可總是要吃些的,要不然半夜怕是要餓肚子。」
   
    孟聆鳳低哼一聲,黑著臉道:「蕭夫人,我只是沒有胃口而已。」
   
    說完這個,一個起身,把腳底的軍靴踩得哢嚓作響,就這麼滿腹怒氣地離開了。
   
    待孟聆鳳離開後,阿煙無辜地望著蕭正峰:
   
    「她到底是在生誰的氣?」
   
    蕭正峰心裡多少猜到了,他也覺得無奈,以前從來不去想這些男女之情的事兒,眼裡看著孟聆鳳跟看個男人沒區別。後來真是被個叫顧煙的給勾了魂,從此後滿腦子都是男人女人女人男人那點事兒,翻來覆去地將這女人放到心頭想著,好不容易娶了她進門,經過這些日子的磨合也開始明白了,女人的心眼兒比針尖麥芒還小呢。平時對你笑得溫柔看著大方得體,真要有什麼事兒放在心裡,能把你憋死。
   
    此時此刻的蕭正峰回過頭來再看孟聆鳳以前的種種舉動,總算了然,孟聆鳳怕是早對自己動了心思!
   
    可是這件事,自然是不能告訴阿煙的,一定不能讓她知道,不然難保她心裡想些什麼呢。
   
    於是他輕咳一聲,一本正經地道:「她這個人性子古怪,我也不知她這是怎麼了,不管她,咱們吃飯就是了。」
   
    一邊說著,右邊的耳朵一邊輕微地動了動。
   
    阿煙聽了,也不戳穿他,柔順地笑著點頭道:「嗯。」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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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本以為是個小小的邊城而已,不曾想這夜晚的街市也是熙熙攘攘。蕭正峰牽著阿煙的手,對她解釋道:
   
    「這個地方叫雙慶城,其實距離邊城已經不遠了,因為這個,南北來往的客商以及逯人頗多,這裡的夜市上的貨品便是燕京城也未見得能看到。今日又不比往日,恰好趕上雙慶城一年一度的大集,每到這個大集,他們會特意在長街兩旁用大木打起板棚來。」
   
    阿煙順著蕭正峰的指引,透過人頭攢動,卻見板棚下面都是商鋪,有麻布獸皮,也有絲綢核桃等物,更有兵器鋪子的白色幌子在那裡迎風招展。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偶有逯人打扮的男女趕著運貨的牛車費力地穿梭過大街,口裡還大聲地叫賣著什麼。這邊因近邊城,人們所穿戴的衣物也比燕京城的服飾來得更為花樣繁多,女子多為色彩繽紛樣式繁瑣的裹身衣物,把女子的身段都展露出來。各種攤鋪兩旁更有年輕未嫁男女,並肩而行,嬉笑玩樂。
   
    阿煙站在蕭正峰身旁牽著他的手笑道:「這裡的風氣倒是比咱燕京城開放許多呢。」
   
    在燕京城,年輕沒有婚配的男女出去也是可以的,只是總要有小廝丫鬟陪同,這裡呢,卻是肆無忌憚,分外豪爽。
   
    蕭正峰聽說這個,側首笑望阿煙一眼:
   
    「確實如此,這裡的女子若是喜歡哪個,聽說夜半時分直接鑽過去也是有的。」
   
    他這麼一說,阿煙倒是聽得面頰泛紅,斜眼瞅著他道:「怎麼,蕭將軍,難不成有什麼女子鑽過你的被窩?」
   
    蕭正峰一聽這話,頓時笑意收斂,忙搖頭道:「怎麼可能!」
   
    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兩個人說笑間,已經來到了一處胭脂水粉攤位前,卻見上面琳琅滿目擺得都是,有花鈿唇脂 額黃螺子黛等物,五一不全,雖比不得燕京城的水粉鋪子,可難得的是樣式奇巧,有些是阿煙也不曾見識過的。
   
    到底是女兒家,素來看這些精緻的小玩意兒,阿煙隨手拿起一個精緻的小木盒,上面雕刻著天女散花的圖案,打開來時,裡面卻是白裡泛紅的桃花粉,粉質細膩柔和。
   
    那個掌櫃見此情景,看著男的器宇軒昂,女的又是絕代姿色,分明不是普通人,便越發賣力地吆喝道:
   
    「這位夫人實在是有眼光,您所拿的那盒水粉,叫做玉女桃花粉,是由滑石、蚌粉、蠟脂、殼麝及益母草等調和特配而成,咱們雙慶城的姑娘個個喜愛的,你看這街道上的姑娘,一個個臉蛋兒都是紅撲撲的,那都是因為抹了這個玉女桃花粉!」
   
    阿煙也是見多識廣的,一打開便知道這個粉不差,當下看了眼蕭正峰。蕭正峰見此,忙道:「確實好。」
   
    說著就要掏出銀子來付帳。
   
    就在此時,卻聽到耳邊一個輕佻的聲音道:「哎呦,這是誰家的小娘子,生得可真叫一個好看!」
   
    聲音剛落,就看到幾個穿著錦服的男子過來,嬉皮笑臉地向阿煙這邊湊過來,其中一個還越發輕佻地道:
   
    「小娘子,今日跟著爺回去吧?爺把這一攤的胭脂水粉都給你賣下了!包你白日裡綢緞綾羅胭脂水粉山珍海味,夜晚裡十八般姿勢七十二種手段春.宵無盡處!」
   
    他這一串話說下來,只因為一旁的幾個男子哈哈笑起來,其中一個還邊笑邊道:「瞧這小娘子那兩臀兒鼓的,這一看就是個耐男人的!」
   
    阿煙聽他們出言如此下流,知道來勢不妙,便抓緊了蕭正峰的胳膊。
   
    蕭正峰將阿煙摟在懷裡,看都沒看他們一眼,不慌不忙地付了水粉的銀子,然後才轉過身來,冷厲的目光掃過那群人,手中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的皮鞭刷刷刷的幾下子出去了。
   
    原本蕭正峰半個身子隱在板棚之下,是以幾個輕浮男子沒看到的,如今見了蕭正峰這高大魁梧的架勢,又看他冷颼颼一個目光掃過來,真是讓人腳底生寒,頓時有些怕了。誰知道他們還沒來得及反應呢,肩膀上就活生生挨了幾鞭子,火辣火辣的疼痛開始泛起來,一個個都忍不住哭爹喊娘。
   
    蕭正峰厲聲呵斥道:「還不快滾!」
   
    那幾個人慌張互望一眼,知道今日踢到鐵板上了,當下也不顧其他,捂著肩膀上那疼處,呲牙咧嘴地滾了。
   
    此時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蕭正峰摟著阿煙出了人群,來到一處僻靜的巷子口,柔聲安慰道:
   
    「這裡的人都粗俗慣了,愛說些粗話,你凡事不要往心裡去。」
   
    其實他自然以為她無法接受,可她當年未曾自毀容貌前,身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登徒子呢,那時候身邊沒個男人替她撐腰,不知道聽了多少閒言碎語和猥褻話語,比這個還過分的也是聽過的。如今不過是幾個不入流的浪蕩子,她哪裡會放在心上呢。
   
    當下只是笑著道:「理他們作甚,左右你已經打了幾鞭子,夠他們受的。」
   
    蕭正峰見阿煙並不在意,這才放心下來。此時外面的鞭炮打鼓聲響起,又有豔紅的燈籠閃得滿街都是,小巷子卻是個僻靜處,背著光,尋常人看不到的。
   
    蕭正峰低頭捧著懷中女人好看的臉蛋兒,抿了下堅毅的唇,一時喉嚨有些乾澀。他低頭吻了吻那嬌嫩的唇瓣,啞聲笑道:「其實……你確實是個耐男人的……」
   
    阿煙一聽這話,臉上騰得就著火一般燙,她抬手去推蕭正峰,口裡惱道:「說什麼呢你!沒個正經,來了這荒蠻之地,你也跟著學壞了!」
   
    蕭正峰卻越發將她摟得緊緊的,憐惜地低頭去吻她的頭髮,一下下地吻著,低頭喃聲道:「剛開始小心翼翼的,總怕把你弄壞了,後來……」
   
    接下來的話他便淹沒在他的喉嚨中,溫熱的唇相接,阿煙仰著臉兒低叫一聲,任憑他施為了。
   
    而不遠處的孟聆鳳,其實是目睹了街市上蕭正峰打人的那一幕的,她就跟個遊魂一般,默默地跟隨著這一對夫妻來到了僻靜處,看著往日裡人前總是一本正經的蕭正峰,那個她以為的憨厚男子,此時竟然挑了個暗巷就摟著他的娘子親了起來,只把懷裡的女人親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那女人也實在是個沒廉恥的,整個人仿佛沒骨頭一般掛在蕭正峰身上,實在是丟人現眼!
   
    -------------------------------
   
    蕭正峰陪著阿煙又逛了一會兒便回去了,回去的時候驛站裡已經還很熱鬧,今日頗住了幾個來往的官員,有武將也有文官。這其中有幾個武將是聽說過蕭正峰的大名的,當下聽聞頗為佩服,於是難免多說了幾句話,又陪著喝了一會兒酒熱鬧下。
   
    這次阿煙和蕭正峰出去,在街市上頗買了一些吃食,有當地的炊餅糕點,亦有風乾的臘肉,椒鹽的兔腿,阿煙親自來到灶房,烘烤過了,把炊餅烤得酥香,又把臘肉切成片熱了。
   
    她叫過來蕭榮,私底下吩咐道:「我看那個孟姑娘連晚飯都不曾吃,別到時候餓壞了。你去讓驛卒把這個送過去吧,也別說是咱們送的,就說是驛卒裡提供的宵夜。」
   
    蕭榮點頭,不免感慨道:「我看那個孟姑娘就是不壞好意,夫人也是太心善。」
   
    阿煙笑而不言,自讓他去了。
   
    其實蕭榮哪裡知道阿煙的心思,她是絲毫不喜這個孟姑娘的,若是這個孟姑娘要靠近蕭正峰,她是必然設法把孟姑娘氣個半死的。不過呢,和一個餓得半死沒什麼力氣的姑娘做什麼把戲,她豈不是勝之不武。當然了也是可憐她,為了個男人,把自己氣成這副模樣。
   
    阿煙洗乾淨了手,自己回房洗漱過後,拿了香脂出來,把綿軟纖白的身子塗抹了一遍,只弄得玉白的身子泛著粉潤的紅澤,白嫩嬌紅好生誘人。其實她今日留意觀察過,街市上的女人們自然是有美的有長相樸實的,可是無論哪一種,那皮膚都極為粗糙,非要塗抹上厚重的脂粉才能遮蓋住的。今日她看這位孟姑娘,仿佛也是如此,於是不免想起李明悅所說的邊疆困苦,摧殘女兒家容顏。
   
    她上輩子臉上留下一道疤痕,後來的多少年來,攬鏡自照,想起昔日花容月貌,未免不會一聲歎息。如今重生一世,自然是倍加珍惜自己。
   
    於是這一晚,她真個是取出來上等的油膏,把自己從頭到尾收拾保養一遍,這才撐著香軟的身子躺倒在那裡。
   
    至於那位孟聆鳳姑娘,自己一個人憋氣,悶在屋子裡,到了夜晚時分,便覺得腹中饑腸轆轆,原本出去打算尋覓點吃食的,可是剛一出門,便見蕭正峰陪著幾個武將,彼此通過名姓後,對方卻是知道他的大名的,一群人相談甚歡,於是便命人弄了幾個菜肴,一起飲酒,並暢談一番,說說昔日情誼。
   
    她咧嘴苦笑一聲,想著這男人有了娘子,哪裡還記得昔日情誼呢!真是已經把她拋到了九霄雲外!於是恨恨地一跺腳,就這麼回房去了。
   
    回房之後,她真是饑腸轆轆,肚子裡咕咕的叫個不停。要出去,又舍不下這面子。
   
    就在這個時候,卻聽到敲門聲,打開看時,竟然是驛卒送來的宵夜,看著那香餅酥軟噴香,臘肉也是冒著滋滋的油汁。她大喜,忙接過來,躲到屋子裡大快朵頤,又提了一罎子酒來就著,只吃得舌頭都要吞肚子裡去了。
   
    至於蕭正峰呢,和同袍暢飲闊論一番後,摸黑回到屋裡,便見自家娘子已經睡下了,他脫了衣衫,伸手摸進被窩裡,誰知道入手的卻是一雙小腳兒。那雙玉足真個是香滑軟嫩柔弱無骨,讓人握在手裡就不舍的放開。蕭正峰也是酒意上來了,便乾脆彎腰坐在那裡,一下一下地啄吻著那小腳兒,以及小腳兒上瑩白柔亮猶如貝殼一般的指甲。
   
    阿煙這邊正睡著呢,忽而覺得兩腳發癢,倒像是一隻貓兒狗的在那裡輕輕咬著,不免輕輕一踢。誰知道她這一腳還沒下去呢,那邊蕭正峰一把將兩隻足兒握在手裡了。
   
    「把你吵醒了?」
   
    正好。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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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蕭正峰握著那如玉的一雙腳,當下手就往裡,誰知道被窩裡的阿煙卻低低地道:「今日走了許多路,腳累了。」
   
    蕭正峰挑眉:「哦?」
   
    阿煙嘟噥道:「還沒洗呢?」
   
    蕭正峰握著那香軟的玉足,心裡琢磨著這怎麼也不像是走了許多路沒洗的腳啊!不過他此時雖然疑惑,心裡到底有愧,哪裡敢說半個不字,忙從旁陪笑道:
   
    「阿煙,你稍等下,我這就給你打來熱水,如何?」
   
    阿煙慢騰騰地點了點頭:「也好。」
   
    這邊蕭正峰幫阿煙塞好了被子角,逕自出了屋,去向驛卒要來了木盆,並要了熱水,當下提著壺端著盆的往這屋裡走。走在院中的時候,恰好吃飽喝足的孟聆鳳看到了。
   
    「蕭大哥,你這是做什麼?」
   
    說著這話,她不敢置信地瞧了瞧蕭正峰手裡的手提鐵壺以及木盆等。
   
    蕭正峰臉色肅穆,理所當然地道:「我家夫人要洗腳,我出來取點熱水。」
   
    孟聆鳳:「……」
   
    良久後,她咬了咬唇,回屋去了。
   
    這一夜,喝了一罎子酒後的醉意朦朧頭疼欲裂,她就那麼躺在那裡昏沉沉地睡了一個大覺。
   
    而就在另一個房中,蕭正峰半蹲在那裡,親手服侍了阿煙洗腳後,總算是換來了自家娘子的一笑。
   
    她笑了,這天都仿佛晴朗起來。
   
    可是蕭正峰不想天晴,他想下雨。
   
    驛站的夜寂靜無聲,只能聽到悉悉索索聲音,仿佛風吹過百花叢中,隱約可見殘紅片片,又聞到嗚咽哀鳴,那是細枝兒經不起狂風所發出的低泣。一時雨急風驟,一聲緊似一聲,乳鶯啼聲惹人憐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陡然間仿佛風停雨住,正以為一切都安好時,卻猛然間一腔甘雨噴灑在百花深處,澆得好一個痛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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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爬起來後,恍惚中想起昨夜的一切,看到的一切!這不想也就罷了,一想之下真是摧肝裂肺的疼啊,想到自己早幾年就看到的蕭大哥轉眼成為了別人的夫君,成了別人隨意支使使喚的男人,心裡怎麼想怎麼難受。
   
    她如此難過了好一陣後,恍惚著又想,那個女人到底有怎麼個好,不就是個左相家的姑娘麼,也就是仗著身份了得罷了,不然怎麼可能匹配上蕭大哥呢?
   
    當然了,這女子確實容貌了得,可是那又如何,容貌能攻城掠地嗎?能戎守城池嗎?能上陣殺敵嗎?說來說去,不過是百無一用的官家千金而已!
   
    而且還嬌氣得要命,吃個飯嫌棄這個嫌棄那個,看樣子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竟還要人喂的!自己洗個腳還要使喚作踐蕭大哥!
   
    孟聆鳳想來想去,都是替她蕭大哥不值當,最後她終於萌生了一個主意,她必要設法讓蕭大哥明白,自己做了一個多麼錯誤的選擇。蕭大哥的良配只能是自己,絕不能有別人的,他娶了別人,最後終將後悔的。
   
    於是這一日,阿煙發現,這位孟聆鳳女俾將似乎一夜之間充了氣般,鼓鼓囊囊的都是勁兒,挑釁的小眼神看著自己,仿佛恨不得伸手把自己扔到官道旁的水溝裡去。
   
    蕭正峰也發現了,皺了下眉,雖沒說什麼,可是神態間都有些防備起來了。他如今是個愛妻如命的人,大有誰和他夫人過不去,他就和誰過不去的架勢,即使是曾經並肩作戰的孟聆鳳也不行。
   
    此時阿煙坐在馬車裡,蕭正峰和孟聆鳳都是騎馬的。孟聆鳳著一襲藕荷色披風,揮舞著鞭子,自己看看覺得自己美極了的,於是放開馬來疾馳,看著自己的披風在風沙之中搖曳得分外好看。她忍不住笑出聲,回首對蕭正峰招手:「蕭大哥,你快點騎啊,怎麼這麼慢!」
   
    誰知道她一回頭,發現自己已經把蕭正峰落下老遠了。當下笑意頓時消失了,勒了韁繩,慢騰騰地走著等蕭正峰。到了老半響,蕭正峰這才趕過來,卻是慢條斯理地騎著,陪在那輛馬車旁邊的。
   
    她眼紅地看到蕭正峰時不時湊近了馬車,笑著不知道和馬車裡的女人說著什麼,仿佛兩個人都一下子笑出來,眉眼間的情意真是看得人眼饞。
   
    她挑眉,故意喊道:「蕭大哥,你快些啊,未免騎得太慢了!」
   
    蕭正峰一邊和阿煙說這話,一邊抬眼看了下不遠處的孟聆鳳,淡道:「聆鳳,你自己騎吧。」
   
    阿煙聽到這話,眉眼笑得柔和溫婉,對蕭正峰道:「正峰,要不然你陪孟姑娘騎一段馬?」
   
    蕭正峰一聽這話,連連搖頭,忙道:「不必不必,蕭榮陪著孟姑娘就是了,我在這裡陪著你說說話。」
   
    本來孟聆鳳臉上已經是很不好看了,此時聽到阿煙和蕭正峰的話,更是黑得仿佛被人踩了一腳,難看得要死。她斜眼瞟了阿煙一眼,卻見阿煙也恰好輕笑著看過來,那笑裡明明柔和嫵媚,可是看在孟聆鳳眼裡,卻是十成十的耀武揚威。
   
    她握了握鞭子,咬牙轉身,策馬往前奔去,一邊奔著,一邊想,那個女人哪裡是什麼溫良賢慧的大家閨秀,分明是個心機深沉的奸惡女子!
   
    這樣的女人,果然是配不得蕭大哥的。
   
    蕭正峰看著遠去的孟聆鳳,頗為無奈地對阿煙道:「這個聆鳳,我和她的父親和兄長也都是好友,當年她的父兄也曾請我對她多加關照,如今她也要去錦江城,以後都是同僚,我也不好太過冷淡。」
   
    阿煙點頭:「我明白啊,我也沒說什麼啊。」
   
    蕭正峰望著阿煙依舊含著淡笑的臉龐,卻覺得心口堵著什麼,難受。
   
    他沉著臉,皺眉望了下前方的孟聆鳳,想著該怎麼徹底消除這個可能阻礙自己和自己娘子和諧甜美幸福生活的障礙。
   
    阿煙看他那一本正經的樣子,不免嗤笑出聲:「你啊,也未免多想了。其實這麼個姑娘家,我何必和她一般計較呢。女人家若有什麼爭風吃醋,那都是因為男人。她心裡有你,自然看我不順眼,可是你若徹底和她劃清界限,沒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兒,我犯得著和她一般計較嗎?所以說,這事兒關鍵還是在你,你說呢?」
   
    蕭正峰聽此言,頓時明瞭,當下鄭重道:「夫人放心,我對孟聆鳳,絲毫沒有任何男女之情,當年不過把她當做男兒一般對待罷了。如今我必要挑一個時候,和她說個明白,若她依舊對你諸般不敬,那我自有決斷。」
   
    阿煙這才點頭:「好。」
   
    以後蕭正峰若是真能夠手握重權飛黃騰達,怕是撲過來的鶯鶯燕燕不會少的。別人或許忍的,她顧煙卻不能接受嬌妻美妾左擁右抱這種事。男人太有有出息,就是這點不好,以後的路勢必要披荊斬棘。
   
    至於眼前這位小姑娘孟聆鳳,就當她是第一個試手的棋子,看看蕭正峰是如何處置投懷送抱的小野花吧。
   
    -------------------------------
   
    晌午時分,一行人停下歇息,蕭正峰自在那裡陪在阿煙身邊,端茶送水的,忙前忙後的伺候,體貼入微,真是把往日青楓幹的事兒都一併幹了。
   
    阿煙也不是那嬌氣的,往日這些事其實都是和蕭正峰一起做的,她喜歡陪著蕭正峰兩個人一起忙碌那些瑣事的感覺。只是如今因為有孟聆鳳在,她就不管了,任憑蕭正峰給自己做低伏小地服侍。
   
    孟聆鳳看在眼裡,越發的不喜,想著這女人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仗著年幼竟如此作踐蕭大哥。娶了這麼一位,可真是娶了一個奶奶供著啊!
   
    她冷笑一聲,便故意命車夫道:「去把那罎子宜城九醞酒取來!」
   
    車夫聽了,自然過去馬車上,片刻便抱過來一罎子酒。
   
    阿煙其實早就納悶這孟聆鳳單槍匹馬的,又沒什麼家眷,好好的怎麼還帶一個車夫和馬車呢。如今見她從上面取了酒來,越發好奇,想著一個姑娘家,竟然帶了這麼一罎子酒?
   
    孟聆鳳抱著那罎子酒打開上面的黃泥封,片刻間只聞到清冽的酒香撲鼻而來,酒香香醇猶如幽蘭一般,讓人一嗅之下便不能忘懷。不要說慣常飲酒的人了,便是阿煙這種不懂酒的,聞到這股幽香都覺得心裡喜歡呢。
   
    原來這九醞春乃是春日所釀春酒,臘月二日清曲,正月凍解,正好用稻米施去曲滓便釀的春酒。宜城九釀春,因昔年高宗皇帝雲遊至宜城,飲過一盞後題下詩句,從此後聞名天下。
   
    孟聆鳳拿了兩個大瓷碗,豪爽地將那罎子酒傾倒在瓷碗中,只見這九釀春果然名不虛傳,色清猶如水晶,清冽甘美,芬芳醇厚。
   
    孟聆鳳捧了一碗,來到蕭正峰身旁,笑道:「蕭大哥,來,幹一杯?」
   
    蕭正峰輕輕皺眉,面無表情地道:「聆鳳,我家夫人素來不喜酒味,我極少飲酒,免得她不喜。」
   
    這話一出,孟聆鳳頓時癟在那裡,捧著瓷碗的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半響後才咬了咬牙,看了下阿煙:
   
    「嫂夫人,可否看我一個薄面,請蕭大哥飲了這杯酒?」
   
    她自從見了阿煙,從未叫過一聲嫂子,如今一聲嫂夫人,實在是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阿煙眨眨眸子,無辜地笑了下,柔順地看向蕭正峰,低聲道:「孟姑娘,俗話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我什麼事兒都從來不敢自作主張,都是你蕭大哥的。他若不喜,我這做娘子的若硬要他喝,未免太不體貼。」
   
    孟聆鳳冷冷地盯著阿煙,眸子裡幾乎恨不得射出冷箭。不過她終究沒說什麼,走到一旁,抱起那罎子九釀春,坐到一旁的大石頭上,狠狠地痛飲起來。
   
    後來蕭正峰扶著阿煙上馬車時,阿煙不免小聲問蕭正峰:「這位孟姑娘把一罎子九釀春這麼糟蹋,你可心疼?」
   
    蕭正峰嗤笑一聲:「我心疼什麼!」
   
    他笑完之後,便俯首道:「你是不是納悶這姑娘怎麼還在馬車上放了一罎子酒?」
   
    阿煙點頭:「是有點奇怪。」
   
    蕭正峰笑道:「還納悶她怎麼騎馬的人還帶了一個馬車?」
   
    阿煙挑眉:「到底為什麼?」
   
    蕭正峰低笑出聲:「她雖是個姑娘家,卻是個大酒鬼,那馬車裡怕是裝的都是她的寶貝,各種美酒。」
   
    阿煙聽聞,不免看了那馬車一眼,卻見馬車應是負重不少,車軲轆過去後在地上印下很深的印記。
   
    她輕歎一聲,笑道:「世間無奇不有,這姑娘也實在有趣得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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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這一日,孟聆鳳騎著馬在官道上狂奔,把一罎子酒連灑帶喝地給糟蹋了。到了晚上下榻在驛站,她是連晚飯都不曾用,就悶在自己房間裡。她身邊又沒有僕人,唯獨一個馬夫而已,那位馬夫也並不敢去管這位壞脾氣的千金大小姐,於是只能任憑她在那裡生氣。
   
    蕭正峰經歷了今日的事兒,又聽阿煙那一番話,越發覺得孟聆鳳實在過分了。他是不會讓孟聆鳳這麼對自己的娘子不敬的,覺得必須儘快把這話攤開來講。
   
    於是這一晚,他敲了孟聆鳳的門。
   
    「孟姑娘,有些話我想和你說。」蕭正峰對孟聆鳳的稱呼已經從聆鳳變成了孟姑娘。
   
    孟聆鳳自然是聽出來了,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昂著頭道:
   
    「你是想說,你心裡只有你家夫人,對你家夫人鞍前馬後地伺候,你家夫人就是你的祖奶奶,你一輩子都離不開她,你一點不稀罕別的女人,是不是?」
   
    孟聆鳳比蕭正峰氣勢還足,一張口就是嗆人的言語,幾乎逼得蕭正峰都要後退兩步。
   
    蕭正峰見孟聆鳳這麼直截了當,也就不再考慮措辭,點頭道:「孟姑娘,你說得沒錯。」
   
    孟聆鳳站在那裡,臉蛋到脖子都被氣紅了,她鼓囊囊的胸脯起伏著,咬牙望著蕭正峰,杏眼中漸漸滲透出淚花兒來。
   
    她是一個倔強的姑娘,如今被蕭正峰直接拒絕,咬著牙半響不吭聲。
   
    最後她忽然一個側身,從蕭正峰身邊竄過,直奔阿煙所住的客房。
   
    阿煙是再怎麼也想不到,這孟聆鳳姑娘還氣勢洶洶地找上自己來了。當時她正在菱花鏡前梳理著長髮,見門被踢開,孟聆鳳猶如看著殺父仇人一般望著自己。
   
    「你說你有什麼本事,憑什麼嫁給我蕭大哥?你不就是長得比我好看嗎?好看又有什麼了不起,出去逛個街還能招惹來下流胚子,連自保都不能,還得讓蕭大哥出手護著你!你除了惹是生非還有什麼能耐?你能陪著蕭大哥喝酒嗎,能陪著他騎馬嗎?能和他並肩作戰上陣殺敵嗎?"
   
    孟聆鳳理直氣壯地將藏在心裡的一串話全都抖摟出來,就跟蹦豆子一樣劈裡啪啦的。
   
    她握著手中的刀,恨恨地盯著依舊握了梳子在攏著頭髮的女人,看著她纖細曼妙的身段,嫉恨交加地道:
   
    「有本事你出來,出來和我比試一番啊!你比不過我一根手指頭!」
   
    此時蕭正峰已經跟在後面過來了,他冷眼望著這一切,淡淡地道:「她不過是一個文弱女子而已,你和她比試刀劍拳腳,未免欺人太甚。若要比,為什麼不比詩文詞賦?」
   
    孟聆鳳原本是要挑釁阿煙的,誰知道蕭正峰卻來幫她說話,她已是心灰意冷,不過依舊倔強地昂著頭,驕傲地道:
   
    「蕭大哥,你本是一介武將,娶一個才女回家,便是再能吟詩作對,那又如何?」
   
    蕭正峰卻淡笑一聲,挑眉道:
   
    「我都已經會行軍打仗了,為什麼還要娶一個女將軍回家?不是恰好應該娶一個吟詩作對的才女,這樣方能取長補短。」
   
    孟聆鳳聽聞,臉上白了幾分,腳底下顫巍巍的差點站不穩。
   
    她絕望地看了蕭正峰最後一眼,握著她的刀,一步步地離開了。
   
    阿煙將手中的檀木梳放到了桌子上,也沒回頭看外面的那男人,淡淡地道:「難得有個女子,能對你這般癡情。」
   
    蕭正峰走進去,關上了門,從梳粧檯的銅鏡裡望著那個姣好的容顏,笑道:
   
    「難道我的夫人對我不癡情?」
   
    阿煙輕笑:「人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還不如偷不著呢。」
   
    蕭正峰抬手,手指頭帶著厚厚的繭子,磨蹭著她嬌嫩的唇。
   
    他依舊望著銅鏡中的女子,看著自己的手指頭輕輕探入她的唇中,被她細白的小牙咬住。他強硬地探指越發深入,她唇舌並用去截去纏,他輕輕抽出,帶出一片濕濡。
   
    輕笑了下,他低聲責駡道:「淨是胡說八道!」
   
    --------------------------
   
    孟聆鳳姑娘自此之後算是徹底失了心志,一路上沒事就從馬車裡掏出一罎子酒來灌灌,灌得醉生夢死的樣子。阿煙看不過去了,皺眉道:
   
    「這孟家人也實在是心大,放著這麼一個姑娘出門在外,身邊也沒個伺候的,這天天喝得跟個醉鬼一樣,傷了身子怎麼辦!」
   
    蕭正峰聽著從旁不免笑起來:
   
    「這話說得實在老氣橫生,好像你倒是比她大似的。其實她比你還大上兩三歲呢,哪裡用你操心。你素日身子也柔弱,沒事操練下我教給你的九禽舞才是正經,莫要怪別家閒事。」
   
    阿煙聽到這話只是笑笑,也就不再說了。
   
    如此往前又走了幾日,孟姑娘依舊是不怎麼搭理蕭正峰和阿煙,逕自喝酒買醉,很快她那輛馬車仿佛比以前輕便了許多,連車夫都覺得拉車的馬跑起來似乎更輕快了。
   
    這一日呢,總算是來到了錦江城外,遠遠地望去只見錦江城牆用黃色土石壘築而成,高大雄偉,外面還掛著彩旗,上面寫著大大的「昭」字。
   
    城門前有軍士把守,檢查來往行人文牒。因這裡是三國交匯之處,是以檢查得比別處更要仔細幾分。
   
    蕭正峰一行人順利進了城後,阿煙從馬車裡往外看過去,卻見這街道兩旁的房屋鱗次櫛比,茶坊酒肆肉鋪比比皆是,腳店布坊銀樓人來人往,更有珠寶玉石香料毛皮等物。繁華的街道上行人川流不息,有身穿獸皮的西越人,也有穿著邋遢的逯人,當然更多的是披著綾羅綢緞的大昭人,背負了竹筐的進程鄉下人。
   
    阿煙瞧著這錦江城,想著這裡不愧是三國交匯地,西越進入中原的門戶,果然是繁華熱鬧。一時不免想著,以前她在燕京城的店鋪,也有前往邊遠之處運送貨物的車馬駝子,當時也曾前來此處購置異域新奇之物拿來買賣。
   
    其實西越雖地處偏僻,多為不毛之地,可是卻盛產玉石,更有來自遙遠西方的奇巧靈物,或香脂油膏,那都是中原之地所沒有的。
   
    想到這裡,阿煙便下了馬車,讓蕭正峰陪著她走動下。
   
    未來三年她都要和這男人在錦江城安家的,總是要熟悉下。
   
    此時她也想起李明悅所說的話,開始想著務必設法溶入到這個地方,才能和這男人長久下去,如若自己同李明悅一般不適應,便是蕭正峰對自己多少疼愛,自己也未必喜歡。
   
    正走著間,阿煙看到一旁攤位上擺著白色乳狀物,看著很是香甜的樣子,不免問道:「那是什麼?」
   
    蕭正峰轉首一看,便笑道:「這是西越所特有的牛乳酥,甜香得很,女兒家一定愛吃,我去買些給你嘗嘗。」
   
    一時蕭正峰買了,用一個油紙包在手裡,拿了一塊給阿煙嘗,果然是甜香酥軟,帶著濃郁的奶香,是燕京城所不曾嘗過的。
   
    正吃著間,便見前面有人群喧嚷以及馬蹄聲,還有斥責聲,緊接著,便見一個身著綾羅的富家少爺,後面跟著幾個小廝,也不顧熙熙攘攘的人群,逕自騎馬奔走,一邊跑馬一邊笑道:「都給爺滾開!」
   
    這人囂張縱馬,一旁男女老幼紛紛躲避,有那殘疾的行乞者躲閃不及,險些被他的馬蹄踐踏,一時小孩子笑哭了,老人家嚇得哆嗦,鬼哭狼嚎之聲不絕於耳。
   
    蕭正峰一見之下不免皺眉,想著這錦江城裡怎麼會有這般紈絝子弟?此時恰好一個背了竹筐的老人因腿腳不好,倉促中摔倒在柏油路上,眼看著就要被烈馬撞上。
   
    蕭正峰反應靈敏,當即迅捷地一個縱身,矯健地上前將老人拉至一旁,又翻身一躍,上前一把精准地抓到了馬的韁繩,讓那匹禍亂街市的烈馬硬生生地拽在那裡,不得動彈。
   
    他這一番動作鏗鏘有力,行雲流水一般,更兼徒手阻攔賓士烈馬,這番力道讓一旁眾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大家先是反應不及,後來明白過來,人群中便爆發出陣陣掌聲,還有人大喝道:
   
    「好身手!」
   
    這位身穿綾羅的公子哥容長臉兒,一襲滇紅色錦袍看著分外惹眼。他本來跑馬跑得暢快,忽然被蕭正峰攔下來,分外的不悅,不由怒道:
   
    「你是何人,竟然敢攔下我的馬車!」
   
    蕭正峰冷厲地望著對方,沉聲道:
   
    「你縱馬於鬧市之中,險些傷了人命,無論我是何人,都理應攔下你這等紈絝惡徒!」
   
    公子哥一聽,頓時氣得不輕,怒道:「我看你是欠打,以為有幾分蠻力便了不起嗎?」
   
    說著這話,他一聲令下,命左右道:「給我拿下此人!」
   
    蕭正峰眉頭微皺,看過去時,卻見這公子哥後面竟然跟了一隊軍士,那分明是大昭邊衛軍的服飾,如今卻給這公子哥當了走狗耐
   
    他眸中有著沉思之色,冷笑一聲:「敢為公子是何人也,竟然得大昭邊衛軍近身伺候保護?」
   
    公子哥仰臉哈哈大笑,得意倡狂地道:「我看你是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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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蕭正峰冷笑一聲,回首溫聲對阿煙道:「你先去馬車裡,免得等下我顧不上你。」
   
    阿煙這邊答應著就要往外走,誰知道那公子哥遠遠地看到了阿煙,頓時眼前一亮,擰眉細看,只覺得眼前女子仿佛天外仙子一般,一時不由贊道:「哪裡來的小娘子,竟是如此絕世姿色?我怎不知,這窮鄉僻壤的,什麼時候養了這麼一個尤物!」
   
    蕭正峰本就惱他,如今見他出言褻瀆阿煙,臉上也發冷了幾分。
   
    公子哥見此情景,頓時明白了,知道這嫵媚小娘子乃是眼前彪悍男子的女人,若是要得這小娘子回家,必要整治了她家男人!
   
    當下他揮手道:「還不快上,給爺往死裡打!打死這男人!」
   
    一邊囂張笑著,一邊對不遠處的阿煙咧嘴笑道:「小娘子,等你成了寡婦,我接你進門可好?爺長這麼大,就沒見過你這麼美的,真不知道你在床上怎麼個浪呢!」
   
    蕭正峰原本不過是教訓下這個紈絝子弟罷了,如今聽得這話,卻是仿佛被人觸了逆鱗一般。阿煙是他房中女人,便是生得再美,哪裡容人覬覦半分?他冷笑一聲,冰冷暴戾的氣息透體而出,腰間長劍已經拔出,頓時寒光四溢,殺氣騰騰,周圍的氣息仿佛都驟然下降。
   
    附近一眾人等,見這陣勢,都有些怕了,紛紛後退。一時這摩肩接踵的街道上頓時被騰出來大一片空地。
   
    一群軍士心裡雖懼怕,知道這是個不好惹的,可是無奈公子哥已經下了令,只好上前去圍攻蕭正峰。
   
    蕭正峰那是曾經深入虎穴一人獨戰北狄百人戰隊面不改色的,所謂一劍光寒照九州,他少年之時苦練武藝,長劍鋒芒之下哪個能擋,此時眾人只見眼前白芒乍現,猶如閃電一般,隨著聽到的是鬼哭狼嚎的叫聲,以及重物砰砰落地的聲音。
   
    大家定睛看過去時,卻見一群軍士都哎呦痛叫著倒在了地上。
   
    那位年輕公子哥見此,不由怕了,震驚地盯著蕭正峰,嘶聲吼道:「快回府報信!」
   
    他話音剛沒落呢,蕭正峰的長劍已經應聲而出,只見白光呼啦啦的閃過,一番目不暇接之後,有黑髮撲簌簌地落在地上。大家震驚地抬頭看過去,那位原本還算俊俏的公子哥,如今成了半個禿和尚!
   
    人群中有人驚歎,有人怕了,也有人鼓掌叫好,更有人笑起來。
   
    蕭正峰將長劍按在地上一個軍士的衣服上,嚇得那軍士瞪大了眼睛,如臨大敵地盯著蕭正峰的劍。可是蕭正峰卻只是緩慢而沉著地用他的外袍擦拭著劍鋒。
   
    待到長劍入鞘後,他銳利的眸子盯著地上的人,淡淡地問道:
   
    「你們身為大昭軍士,為何要跟隨在這麼一個紈絝子弟身後為虎作倀欺壓百姓?」
   
    這邊話音落時,那邊忽然又有一批軍士跑過來,一個個圍在公子哥身旁,拔劍亮出對著蕭正峰。
   
    公子哥原本是怕了的,如今卻陡然間腰杆硬起來,指著蕭正峰哭叫道:「拿下此人!」
   
    蕭正峰見此,從腰間摸出一個印信,冷道:「我乃新任錦江城守城主將蕭正峰,你們哪個敢上前!」
   
    這話一出,原本囂張的公子哥不敢置信地望向蕭正峰:「你是誰?蕭正峰?蕭正峰是什麼玩意兒?」
   
    可是一旁的軍士們,卻是聽說過這位在去年大昭和北狄之戰中立下汗馬功勞的蕭正峰的,也知道這個人物要來錦江城做主將,前幾日他們兄弟幾個喝酒的時候還聊起這事兒來,分外期盼呢。如今見蕭正峰拿出印信,又是高大彪悍氣勢凜冽,想著世間之人除了蕭正峰,哪個還有這般威武英姿?頓時都信了,忙單膝跪地,高聲道:「蕭將軍!」
   
    這個轉折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家瞪大了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這位傳說中的蕭將軍。
   
    公子哥呲牙咧嘴地捂著自己的禿頭,氣急敗壞地道:「他怎麼可能是守城主將!」
   
    蕭正峰冷掃他一眼,走過去挽住阿煙的手道:「走,我們下去落腳。」
   
    ------------------------------
   
    大昭朝素來是對武將頗為忌憚防備的,而對於這種邊城守將,更是越發謹慎小心。是以大昭國的每一個邊城都設置了兩種官吏,一種為知軍,由文官來擔任,負責監督當地軍備軍餉以及軍中調度,統管日常瑣事事務,知軍的任期是五年。另一種則是蕭正峰這種武將了,為守城主將,身邊設兩位俾將,三位將領共同把手城池,平時職責為練兵防守等,任期為三年。
   
    蕭正峰來到軍中,掛了印信,和孟聆鳳一起見了早已候在這裡的另一位俾將馮如師,稍作瞭解,很快就明白了。
   
    原來這位街頭遭遇的公子哥叫譚浩林,是當地知軍譚傑的獨生兒子。
   
    今日街頭所見的情形實在是簡單明瞭,蕭正峰也不必細問。知軍因是文官,若是沒什麼戰事,淩駕於守城武將之上是常有的事兒,蕭正峰這幾年也見多了的。當下他只是命俾將取來軍中花名冊並歷年軍餉開支細目,要詳加研究。
   
    將這些文案封入了牛皮袋中,蕭正峰便來到了錦江城的將軍府。
   
    這個將軍是東西並列兩個三進的院落組成,東邊院落是日常住宅,西部則是花廳,用以待客。兩處院落的後方還有一個花園式的後院,後院裡修建得有模有樣,有亭臺樓閣花謝假山,只不過因太久無人搭理,看著分外頹敗。
   
    因上一任駐守在此的將軍早已離開,這裡已經空了三個月有餘,此時將軍府的管家名叫柴九的早已熱情地迎了阿煙進去,向她介紹這將軍府的佈局等。
   
    阿煙看著這院子倒是不小,比她昔日燕京城的那個左相府還要大呢。到底是邊遠小城,比不得燕京城裡寸土寸金,這才能住這麼敞亮的房屋院落。
   
    只是如今家裡的主人只有自己和蕭正峰罷了,院子裡所留下的官奴清點了下,除了管家柴九,一個看門的瘸腿老爺子,兩個家僕,連個丫鬟都不曾有。
   
    阿煙想起青楓,不免有些擔心,想著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來到錦江城呢。她若來了,自己倒是可以少操不少心。如今沒個臂膀,只能自己去購置些老實丫鬟慢慢調理了。
   
    於是面對偌大一個宅院,阿煙發現這可真是初來乍到百業待興,未來幾年在這裡要想過得舒坦,不落得跟個李明悅一般,還是要費些心思呢。
   
    就在此時,蕭正峰也回來了,便見這宅院裡蛛網遍佈,灰塵四處都是,後院的殘枝落葉更是滿地都是,真跟荒廢了一般。
   
    蕭榮已經帶領兩個下人將正屋收拾起來,好歹讓主子今晚有個地兒落腳,又給了小廝幾兩銀子,讓他去買些蔬菜米糧回來。
   
    當下蕭正峰和阿煙來到正屋歇下,用了簡單的晚膳,蕭榮那邊又燒了熱水送過來,蕭正峰和阿煙分別洗過了。
   
    這邊城冷得緊,蕭正峰擁著阿煙在後院轉了一圈,便回到房中。一時夫妻二人說起閒話。
   
    「這裡實在荒涼得緊,倒是委屈你了,未來三年,咱都得住在這裡。」蕭正峰摟著阿煙坐在窗前,笑著說道。
   
    「我倒是覺得極好的。」阿煙躺在蕭正峰懷裡,透過這邊塞特有的單扇窗櫺望著天上那一輪模糊的月亮:「我喜歡這裡。」
   
    「嗯?」蕭正峰低首看過去。
   
    舒服地靠在他身上,半合上眸子,阿煙的聲音猶如湖邊的水霧一般飄渺:
   
    「以前沒嫁人的時候,住在顧府裡,覺得那是自己的家。可是後來嫁人了,回去一看,這才明白,其實家裡的主人是繼母,而不是我或者姐姐。沒有了我和姐姐,她便能過得舒服自在,她舒服自在了,才能和我父親過得好。所以,那是父親繼母和阿清的家,不是我的了。」
   
    蕭正峰抬手,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頭髮。
   
    阿煙眸子中有一絲濕潤,不過依舊是笑著的:
   
    「後來嫁去你蕭家,偌大的宅院,上面有老祖母,也有伯母妯娌,下面是侄媳婦和各色奴僕丫鬟,那都是一雙雙的眼睛。縱然老祖母和伯母都是疼愛的,可是這日子也過不安生。咱們在蕭府所擁有的是巴掌大的小院子,可是過日子卻不可能關上門過自己的,是非不斷,凡事不得做主。」
   
    她抿了抿唇,清亮而濕漉的眸子望著他道:「所以,那裡也不是我的家。」
   
    蕭正峰喉頭動了動,想說什麼,不過到底也沒什麼可說的。
   
    如今的他,能給她的真得不多。
   
    可是阿煙是敏感的,也是體貼的,她仰起精緻的小臉兒,抬起手來用軟滑纖細的手輕輕觸碰他的下巴,沁涼光滑的手帶著一點安慰的味道拂過他剛硬堅毅的唇。
   
    她輕笑出聲,軟軟地道:「如今咱們來了這裡,你看雖然荒涼了些,可是這麼大的一個三進院子,以後我想住哪裡就住哪裡,什麼事我都是我自己做主,我完全不用顧忌別人的眼光和想法。等過幾日,把這裡收拾妥當了,咱們再種點花草樹木,養一些鳥獸魚蝦的,這必然能過得舒坦。」
   
    她歪頭望著他,抿唇笑道:「這裡就是我的家,未來三年的家。」
   
    蕭正峰低首凝視著她,只覺得此時的她是如此柔軟乖巧,明媚的眉眼溫馴得像個小鹿一般惹人疼愛。她這麼好看,出身又是那樣的千金小姐,可是卻很容易滿足。
   
    他喉頭微動,緩緩親上那清澈猶如三月湖水一般的眸子。
   
    「煙兒,你——」
   
    他的胸臆發熱,仿佛有什麼溫熱在心間流淌,他特別想告訴她,我這輩子遇到你,真是我三生有幸,咱們就這麼過一輩子真好。
   
    不過他又覺得說這些話其實是犯傻了,一輩子很長呢,光說有什麼用呢,他的煙兒是個心思細膩的女兒家,他說了,她未必就信。
   
    於是最後,他只是輕輕吻了下她光潔的額頭,低聲道:「謝謝你。」
   
    謝謝你賜予我那樣的美好,陪著我在這段孤寂苦寒的邊疆時光裡,給我在這裡營造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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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二日,蕭正峰自去軍中熟悉軍務,阿煙呢則是穿戴起來,讓馬夫套上馬車,又帶了蕭榮和柴九出門去。因想起昨日的事兒,知道自己外貌是個招人的,特意帶了一個斗笠遮住頭臉。
   
    柴九是本地人,對周圍街道熟悉的很,在他的引領下,阿煙很快採買了所需的各樣物品。衣物蔬菜肉糧,尋常日用各樣物事,另外還購置了四個老實的丫鬟,十三四歲的年紀,雖則小些,可貴在老實聽話,阿煙是打算一手慢慢調理的。
   
    這一次阿煙出門倒也順利,至少沒引來什麼登徒子,滿載而歸的她來到將軍府前,卻見府門前停著兩個四抬的轎子。
   
    在這偏僻的錦江城裡,還能有哪個有這般威風,阿煙很快便明白這應該是錦江城的知軍了。
   
    她穿過垂花門後,從抄手遊廊直接去了東院。蕭正峰招待客人是在西花廳,這樣也省的碰面了,豈不是尷尬。
   
    回到正屋後,阿煙這才把蕭榮叫過來,私底下吩咐道:「你過去給客人送茶,順便偷偷聽著,看看裡面怎麼說。」
   
    蕭榮自從跟了蕭正峰後,也是個有眼色的,早看出天大地大夫人最大,連九少爺也是要聽夫人的。是以如今阿煙這麼一吩咐,他是連連點頭,當即聽令而去了。
   
    這邊阿煙先向四個小丫頭大致介紹了這將軍府的情景,又說了一番往日嬤嬤調理丫頭的時候慣常說的話,最後便道:
   
    「你們以前的名字到底是不登大雅之堂,如今你們四個在我身邊伺候,須起個新名字才好。」
   
    四個小丫頭都是鄉下來的姑娘,有的是被拐賣,也有的是家裡窮被父母賣了的,此時聽到這話,一個個都點頭稱是,並不敢有任何言語。
   
    於是阿煙就道:「以後你們有一位姐姐要過來,她名叫青楓,如今你們四個,不如就順著她的名字下來,依次叫做荼白,柳黃,朱紅,靛藍吧。」
   
    於是這四個丫鬟紛紛稱是,從此分別喚作荼白,柳黃,朱紅,靛藍。
   
    這邊阿煙又給她們說了諸般規矩後,便開始讓她們去洗衣收拾縫補等。別看她們幾個年紀小,或許是往常做慣了活計的緣故,如今倒是上手極快,阿煙也總算松了口氣。
   
    當下阿煙又讓荼白幫著自己將燕京城帶來的衣物釵黛等都取出來,分門別類放好了。
   
    正收拾著,蕭榮那邊回來了,過來對阿煙如此這般說了一番。
   
    阿煙一聽,在意料之中,又有些詫異的。
   
    原來那個知軍叫做譚傑的,在錦江城已經駐守了四年,還有一年任期就要到了。此次蕭正峰在街道上看到譚傑的兒子譚浩林滋事生非,又言語輕薄了自己,於是將對方狠狠羞辱一番。她原本還擔心的,怕是蕭正峰剛一到任就得罪了這位知軍。要知道防守編制,知軍和將軍一文一武,凡事互相掣肘牽制,這兩個若是不和,那這個城池必然會亂作一團。
   
    如今不曾想,蕭正峰竟然和這位譚傑相談甚歡,都要去參加對方府裡舉辦的家宴了,實在有些出乎意料。
   
    阿煙這邊看著時候不早了,便命靛藍和朱紅去做飯,她們兩個往日在家中也做過,只不過所做飯食較為粗糙而已。
   
    阿煙親自給她們寫下了菜單,告訴她們各樣菜式該如何如何做,又帶她們來到灶房,親自做了給她們示範。這兩個也是聰慧的孩子,又肯學,年紀小記性也就好,看著倒是很快上手了。
   
    少頃晚膳做好了,擺上了桌,那邊蕭正峰也回來了。
   
    阿煙斜眼望著他輕笑:「和知軍大人聊得如何?」
   
    提起這人,蕭正峰眸中有嘲諷之意:「不過是個欺下瞞上貪婪愚蠢的官吏罷了。」
   
    這樣的文官,大昭國比比皆是,蕭正峰並不是第一次見到。
   
    阿煙聽此,挑眉淡淡地道:「既如此,你依舊和他相談甚歡?」
   
    蕭正峰聞言,自己也笑了:「阿煙,你有所不知,這知軍和我在此駐紮,凡事我們都要相互配合牽制的,我如今初來乍到,如果就和他鬧翻了的話,怕是從此後諸事都不能順利。」
   
    他坐在那裡,接過阿煙捧上的一杯茶,輕抿一口:「先和他搞好關係,等接手這裡的情況,到時候再多定論。更何況——」
   
    他唇邊泛起冷笑:「他任期已經四年,再有一年也該滾蛋了,我自然會好好把他送走的。等到下一任知軍過來,我便是這裡的地頭蛇了,哪裡還懼他們!」
   
    聽到這話,阿煙幾乎噴笑出來:「你啊,也是狡猾得很!」
   
    這個男人乍看以為是個愣頭青,武將嘛,不懂得世故人情,但其實相處下來才發現,其實他早就是個兵油子了,官場上的這一條,嫺熟得很。
   
    蕭正峰望著阿煙,眸中發亮,笑道:「兵不厭詐。」
   
    一時夫妻二人坐下用膳,晚膳其實很簡單,因這裡蔬菜極為稀罕,只有酒醃茄子還算是菜,其他都是諸如五香仔鴿、八寶兔丁、清炸鵪鶉、五彩牛柳等,都是當地常見的肉食所製成。
   
    不過菜色倒是好看,讓人一見便垂涎三尺,蕭正峰嘗了幾口後,不免大贊,問道:
   
    「怎麼,夫人已經買了個好廚子?」
   
    阿煙聽了,忍不住笑出來:
   
    「別提了,這一圈轉過去,哪裡能挑到地道燕京口味的廚子呢,夫人沒辦法,只好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廚子。」
   
    蕭正峰聽到這話,一口清炸鵪鶉險些噎在那裡,抬頭看了阿煙半響,終於贊道:「夫人,你廚藝實在是了得。」
   
    比他當火頭軍的時候不知道好了多少!
   
    吃過晚膳後,阿煙命幾個丫鬟燒了熱水,又把今天購置的一個大木盆送進屋子裡,自己著實泡了一個熱水澡,泡完之後,又用燕京城所帶來的香膏塗抹了臉上並手腳各處,把原本就細嫩光滑的肌膚滋潤得越發柔亮。
   
    而蕭正峰呢,早被她趕出一旁的偏房了,那個偏房如今是打算用作書房的。
   
    阿煙把自己收拾妥當了,這才過去書房,一進門,便見豆大的油燈下,蕭正峰正坐在那裡捧著卷宗看得仔細,眉頭深深皺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抬頭見阿煙過來,他放下手中卷宗,笑道:「洗完了?」
   
    他知道她到底還是有些羞,不可能讓自己陪著沐浴的,這才把自己趕出來。
   
    阿煙點頭,走近了問道:「這是看什麼呢?」
   
    蕭正峰並沒回答,只是把那個卷宗輕輕挪動了下,放在一旁,鼻翼卻是微動,問道:「你身上原本就有一股幽香,如今這香味仿佛更濃了。」
   
    說著起身就要湊過來。
   
    阿煙笑哼一聲,抿著柔亮紅潤的唇兒望著他,一雙眸子裡都是情絲:「你先忙正事,我在那屋等你。」
   
    蕭正峰哪裡肯讓她走呢,上前一把將她扯過來便按在自己腿上了,豆大的油燈下,看著這嬌俏的美人兒,他低啞地道:
   
    「你過來,還不是想我呢,竟然還要走?」
   
    阿煙低哼道:「才不是呢,我可不像你,每日裡腦子裡沒個正經的!」
   
    蕭正峰朗聲笑出聲來:「要怪就怪你太勾人了。」
   
    說著的時候便用手指頭點了點她挺翹的小鼻子:
   
    「我有時候真恨不得把你藏起來,讓你一輩子不見人,免得出去招蜂引蝶。」
   
    這話自然惹得阿煙險些惱了,伸著手指頭去掐他胸膛上的皮肉,可是那皮肉硬得很,哪裡是她能掐得動的呢。
   
    蕭正峰將這嬌滴滴愛羞的娘子越發摟在懷裡,恣意去逗弄親吻,惹得花枝兒輕顫不止。
   
    這麼鬧著間,桌上的卷宗無意間被那麼撩了下,阿煙隨意看過去時,卻見下麵是一大摞密密麻麻的小楷,其他也就罷了,阿煙看不真切,只是恍惚間入目的,卻有一段很是熟悉的句子。
   
    恍然正是:笑之王差,佩玉之儺。淇水悠悠,檜楫松舟;駕言出遊,以寫我尤。
   
    這不是上輩子自己寫過的詩詞,這輩子卻被李明悅盜了去的那個嗎?
   
    阿煙心中頗感震驚,面上不免露了出來。
   
    蕭正峰抬眼看了下桌上的詩詞,知道他必然是看到了的,當下依舊笑,卻是沒說什麼。
   
    這事兒其實本就是賊幹的事兒,不想讓她知道的,誰曾想只一時貪圖美色,就這麼讓她看個正著。
   
    他嘿嘿一笑,顧左右而言她:「煙兒,天色不早了,我們歇息吧。」
   
    阿煙見他並不願多說,也就為他打了一個圓場,掩飾地笑道:
   
    「這個詩寫得真好,是誰寫的啊?」
   
    說著時,仰臉看向他,故意瞥了他一眼道:「該不會又是哪個姑娘家吧?」
   
    蕭正峰見她如此,總算松了口氣,便淡淡地道:「我也不知,是一些陳年卷宗罷了,涉及到一個案子,我拿出來看看而已。」
   
    他神態淡定從容,端得是誠懇老實,不過阿煙卻看到他右耳朵來來去去上上下下的動啊動,動得猶如一隻兔子耳朵般。
   
    哼,這人實在是一個心思沉思的狐狸,哪個說謊有他這般淡定自然,實在是——
   
    阿煙在心裡咬牙切齒,不過面上依舊是笑,一邊笑著,一邊用手指頭狠狠地擰了他的胳膊。
   
    蕭正峰雖然不疼,但也覺得委屈:「煙兒,怎麼又擰我?」
   
    阿煙淡淡地道:「打是疼罵是愛,夫君,這是煙兒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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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那個看起來老實誠懇寵妻如命的夫君,竟然是有事兒瞞著自己的。
   
    而且這個事兒,還是關於李明悅的。
   
    這件事讓阿煙心裡怎麼也無法痛快,晚上她愣是給他暗暗地弄了不痛快,他分開,她偏並住。他咬著牙讓她放鬆些,她偏繃住。
   
    於是這男人急得跟狼似的,最後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懲罰了誰。
   
    末了,這男人抱著她,憐惜地親她額頭親她唇兒,依舊是把她當寶貝,看那樣子,若他真是頭狼,便會毫不客氣地一口吞下去呢。
   
    往日裡阿煙也是跟著他沉浮的,今日卻是格外的冷靜。這麼一冷靜下來啊,她才發現她實在有的是辦法折磨他。男人家嘛,他就好這一口,自己稍下工夫,就能要了他的命的樣子。
   
    阿煙香滑細嫩的雙腳毫不客氣地踩在他膝蓋上,蜷縮在他懷裡,眼睛滴溜溜地轉著,卻是自有一番盤算。
   
    這男人手中拿一大疊的資料,如果她猜得沒錯,看來應該是李明悅的了。可是他怎麼會有李明悅寫得詩詞呢?
   
    阿煙沉思片刻,便有了一個猜測,想來是自從上次自己和李明悅談過之後,對他有幾分冷淡。後來這事兒雖然過去了,但顯然他是心中存疑的。他這麼一個處事周全的人,自然不會讓這麼一個疑問存在心裡,於是乾脆便找人查了李明悅的身家背景,想要弄個清楚明白。
   
    阿煙心中一動,想起之前在客棧裡,他還曾寫過一個什麼信函的,自己當時問他那是什麼,他也不說,如今看來,這事兒竟然是為了查李明悅?
   
    阿煙想起他對沈越的懷疑來了。
   
    一時不免覺得,幸好自己這輩子嫁他為妻,和他相互扶持,他又是愛極了自己的,自己自然不必擔心什麼。若是這輩子自己和他為敵,即使自己重生而來,也未必能討得什麼便宜。
   
    至於沈越呢,也算是他知趣,很會審時度勢,及時地抱緊了齊王的大腿,繼續延續上輩子的行事去當齊王的女婿,這樣一來,自然也不會擔心和蕭正峰為敵。
   
    黑暗中,蕭正峰的手指頭摩挲著阿煙的唇角,那裡有一點柔和的弧度。
   
    剛剛戰過一場的他,舒服慵懶地眯著眸子,暗啞地道:「笑什麼。」
   
    阿煙笑得得意:「沒什麼,就是在想那首詩,寫得真好。」
   
    蕭正峰眉毛微微動了下,歎了口氣道:「煙兒,對於吟詩作對的事兒,我自然沒你精通,如今我且問你,一個人的詩詞風格,會驟然變幻嗎?一個往日才氣平庸的人,會因為偶發的靈感而覓得絕世佳句嗎?」
   
    答案當然是不能。
   
    詩詞能反映一個人的性格和格局,這種風格自然不可能輕易變幻的。況且李明悅才能有限,她也無法忽然有如神助寫出什麼眾人稱讚的佳句。
   
    不過阿煙卻不打算這麼告訴蕭正峰。
   
    她當下只是輕笑了下,淡淡地道:
   
    「這個也不好說,有人寫詩一輩子平庸,或許哪天就詩仙顯靈,送她一個佳句也未必沒有。」
   
    蕭正峰眉頭皺得更深了。
   
    ------------------------------
   
    第二日,蕭正峰難得有個空閒,不再研究那些卷宗,而是帶著蕭榮柴九並幾個小廝出門去了。到了晌午過後,這人還沒回來呢。經過了昨晚夫妻二人那番對話,阿煙心中難免琢磨,莫非他又開始懷疑哪個,要設法調查一番?
   
    一時又想起沈越來,他不是也說要來錦江城麼,如今倒是不見人影了。若是來了,難免又被蕭正峰好一番研究。
   
    這兩個人啊,其實都是已經被蕭正峰懷疑上的人了,憑著蕭正峰那股子敏銳的鑽研勁頭,難免哪天就發現真相了呢。
   
    相比之下,自己卻是燈檯下面的那片陰暗地兒,蕭正峰又是個護短的,愛著自己便覺得自己一好百好,自然不會疑心。
   
    誰知道到了傍晚時分,蕭正峰總算回來了,隨之而來的卻是嘰嘰咕咕之聲,其中還有咩咩咩的羊叫。
   
    阿煙微驚,忙迎出去看,卻見蕭正峰並柴九等人,有的抱著兩隻雞,有的摟著一隻鴨,還有一個牽了一頭牛,就這麼進了垂花門。
   
    面對阿煙詫異的目光,蕭正峰一本正經地道:「後院荒僻,我弄了些雞鴨,並牽了一頭奶牛來,到時候下了蛋可以吃,牛的話還可以擠了牛奶給你補身子。」
   
    說著時,蕭正峰放下這些,又吩咐小廝們將馬車上的東西搬下來,卻都是尚且帶了泥土的苗圃。
   
    「這都是些花草,也有菜苗,我好不容易才買到的,我們在後院種一些,若是能長,從此後就不愁沒菜吃了。」
   
    阿煙呆了片刻,慢慢地恢復過來,想著這男人確實也想了一個好主意啊,邊關多肉食,可是蛋和蔬菜卻稀缺昂貴,若是自己能種,那是再好沒有的了。
   
    恰好後院那麼一片地,空著也可惜,那就當菜地吧。
   
    蕭正峰見阿煙沒有異議,越發起勁,帶著蕭榮並幾個小廝在後院大張旗鼓搞起來,一直搞到了天要黑了,這才總算把雞鴨等安置妥當,又把那頭牛放在了馬鵬旁邊的一個小棚子裡,跟著馬兒一起吃吃草。
   
    打理完這些,蕭正峰已經是滿身是土,他也有自知之明,沒敢進正屋,直接自己去洗過了,這才過來阿煙屋裡。
   
    「明日知軍大人的家宴,這是請帖,你若是想出去走動走動,那就隨我一起去。你若是不喜見那些人,我自己去就是了。」
   
    蕭正峰拿出一個燙金的帖子,遞到了阿煙手中。
   
    阿煙笑看了一眼:「這位知軍大人所請,想來必然有你,還有兩位俾將吧。」
   
    蕭正峰點頭:「按理應該是的。」
   
    阿煙「嗯」了聲:「好,明日我陪你一起過去吧。」
   
    一時有些摩拳擦掌的感覺,孟聆鳳也會去呢,說實在話,邊關無聊,她倒是有點想念那個酒鬼姑娘了。
   
    ----------------------
   
    到了第二日,阿煙這邊一早起來開始梳妝了。到底是邊陲之地,也不必太過盛裝打扮,反而引人不喜,只是挽了一個明麗簡潔的螺髻,配上一副金絲八寶攢珠髻來。她生得絕代之姿,平日裡根本不喜粉黛的,如今入鄉隨俗,便抹了一點玉簪粉,又用金釵挑了點金花胭脂暈在臉頰上。
   
    打扮好了,把衣櫃裡的衣物挑揀了一番,著一襲茜素青齊胸瑞錦襦裙,外面披上了金絲軟煙羅的霞帔。如今已經是入春的光景,邊疆雖然比燕京城來得冷,可到底也不是嚴寒了。穿上這麼一身,出門的時候再隨便配個紫貂大衣,走出門去,既不會太過華貴,卻也能讓這些邊陲當慣了土皇帝們的家眷不會小看了去。
   
    一旁的荼白如今穿上了一件素淨暖和的衣服,站在阿煙身邊伺候著,此時見阿煙打扮成這樣,看得兩眼都直了:
   
    「夫人原本就好看,如今這麼一打扮,真好看!「
   
    說完這個,她有些臉紅,忙道:「我原本沒什麼見識,也不會說話,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覺得夫人實在是好看!」
   
    柳黃從旁聽了,跟著笑道:「你就直接說吧,咱們夫人啊這麼一打扮起來,就跟過年牆上畫得仙女一樣!」
   
    荼白也笑了,連連點頭:「對對對,原是這個意思!就是像年畫裡的仙女。」
   
    阿煙見她們年幼稚嫩,說出話來憨厚可愛,不免也笑了。
   
    阿煙自己打扮得清麗脫俗,自然也不能忘記蕭正峰,對於的蕭正峰衣著呢,阿煙也是煞費苦心,挑挑揀揀,為了選了一身朱紫色錦繡棉袍。蕭正峰這人其實生得眉眼周正,鼻樑高挺,本來很是好看,無奈這人實在是太過高大魁梧,以至於讓人乍看去,憑空多了幾分草莽氣息。如今呢,一襲體面高貴的朱紫上了身,總算是將粗獷氣息掩蓋了下,反而有了幾分讓人不容小覷的威嚴和豪邁。
   
    夫妻二人出門之時,阿煙笑看著身旁的蕭正峰,抿唇不語。
   
    蕭正峰挑眉:「煙兒,你那是什麼個意思?我怎麼看著有些不對勁呢?」
   
    總覺得那笑裡帶著些許嘲諷呢。
   
    阿煙輕哼一聲,斜睨他一眼,淡道:
   
    「我這個賢內助把你打扮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等下到了知軍大人的家宴上,你若是遇到鶯鶯燕燕,豈不是更能吸引幾個路邊野花來?」
   
    蕭正峰動作停頓下來,凝著看了她半響,最後才終於輕聲責了句:"成日裡胡思亂想些什麼!"
   
    一直到上了馬車,蕭正峰抬手,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腕兒:「那個孟聆鳳,我不是早早地說明白了麼,也值得你心裡記掛這麼久。」
   
    言談間倒是頗有些委屈。
   
    阿煙想想也是,便也笑了:「是,原說得沒錯,我不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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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知軍大人的府邸是一座偌大的宅院,迎面的一字影壁上是紅彤彤的一個福字,因這年已經過去了個把月,如今經歷了風雪,已經泛白了。
   
    蕭正峰和阿煙來到此處的時候,便在小廝的引領下往裡面走,剛到垂花門,便聽到一個中年男子的笑聲,對方面白虛胖,鬍子不長不短,穿著一身綾羅,手腕子上還帶著一串金珠子。
   
    來人正是譚傑,錦江城的知軍,蕭正峰的同僚。
   
    按理說他是文官,蕭正峰是武將,其實這武將見了文官都是要行禮的。
   
    不過這位知軍大人顯然是個和善人兒,不擺那些架子,也不講究虛禮,上前笑容滿面地迎了蕭正峰和阿煙,一口一個「蕭老弟」地叫著。當看到阿煙的時候,眼前一亮,大吃一驚地道:「哎呦喂,這就是弟妹吧?真個是絕世姿容,看得我這老眼都花了!」
   
    阿煙淡笑,笑得委婉大方柔順得體。她自小出入宮闈,來往都是權貴,在區區一個邊陲知軍面前,自然是能應付自如。
   
    在知軍譚大人熱情的招待下,蕭正峰攜阿煙走入了花廳。
   
    初進入花廳,阿煙縱是見多識廣,也有些詫異。只因這花廳中擺設奢靡華貴,實在不像是個小小知軍所能用得起的。
   
    譬如迎門的那扇紅木紫銅浮雕屏風,一看便不是凡品,應是前朝古物,而一旁隨意擺放著的糯底陽綠白玉金佛擺件,以及角落裡的寶光珍珠珊瑚樹,那也是價值千金的物事。
   
    這些東西,莫說是一個知軍,便是父親為左相多年,俸祿也不足以購置其中一件物事啊!
   
    除非這位知軍本身頗有祖產,這才能把個花廳弄得如此奢靡,可是若真得家財萬貫,又為何跑到這不毛之地當個知軍?
   
    知軍大人見阿煙看向一旁的那白玉金佛擺件,不免哈哈一笑道:
   
    「蕭夫人好眼光啊,這是我祖傳的一個金佛啊,尋常都不敢拿出來的,也就是蕭大人和蕭夫人過來,這才擺出來!」
   
    阿煙輕笑,淡聲道:
   
    「譚大人祖上定非尋常人吧。」
   
    可是知軍大人顯然不想就此事多說,只是打著哈哈道:
   
    「哪裡哪裡!」
   
    一時知軍夫人走過來了,身後跟隨著一個妙齡女子,見了阿煙也是熱情相迎,唯獨那個妙齡女子,反而是打量向一旁的蕭正峰。
   
    知軍夫人忙介紹道:「這是小女,名叫如月的,去年剛剛及笄,被她父親寵得不成樣子,哪裡像蕭夫人這般知書達理,倒是要讓她向蕭夫人多多請教。」
   
    當下如月和阿煙分別見了禮,那邊又有幾個貴客上門,卻是孟聆鳳和俾將馮如師兩個人,也都上門了。
   
    好一番見禮寒暄後,阿煙漸漸明瞭今日的情景,其實就是知軍大人擺下家宴,邀請了蕭正峰以及其下兩名俾將,並知軍手底下的幾個參事幕僚,當然還包括他們的家眷。
   
    大昭國本來就不講究男女大妨,如今到了這邊境地帶,更是把諸般規矩都拋至一旁,一群男男女女竟然是同席用膳,互相說笑。
   
    阿煙雖略有些詫異,不過很快也就適應了,坐在蕭正峰身旁,溫文爾雅地用著膳。
   
    孟聆鳳經過前一段的醉生夢死後,想來已經對蕭正峰絕望了,自從她進來後,就沒有再看蕭正峰一眼,冷冰冰的一張臉,好像要跟誰生氣。她一旁的是馮如師,這個人看起來很憨厚,是個吃貨,一看到宴席上的菜色,兩隻手暗暗地搓了搓,看上去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模樣。
   
    知軍大人是個長袖善舞的,知軍夫人也不落後,和各位下屬的夫人們相談甚歡,提起描眉畫目,說起如今時興的瓏霞妝來,聊得很是起勁。
   
    知軍夫人身旁的那位譚小姐,卻有些不喜言辭,矜持地坐在那裡,時不時側首凝視著場上的眾人。其他人或許沒發現,阿煙卻很快感覺到,她的目光仿佛更多地落在了自己身旁。
   
    而阿煙的身旁,只有一個男人,那就是蕭正峰。
   
    看著那位譚小姐眉眼間的七分好奇和打量,她不免想笑,果然被自己說得沒假,自己把這個男人打扮得如此體面,倒是讓他跑到這裡來招蜂引蝶了。
   
    席面上大家相談甚歡,這位知軍夫人自然不願意冷落蕭正峰和孟聆鳳,這都是她打算刻意結交的對象,於是她問起孟聆鳳來:
   
    「孟姑娘素日最喜什麼妝?」
   
    孟聆鳳的手指頭敲了敲桌面,眉眼冷淡地道:「無妝!」
   
    她也是有脾氣的,自然不屑於和這些描眉畫目的閨中女子攪在一起,聽著那群女人講這些,早已經厭倦了,如今乾脆利索的兩個字,毫無客氣。
   
    知軍夫人一愣,她是真沒想到在這個錦江城的地界裡,屬於她家夫君的一畝三分地上,還有人敢給她這種顏色。不過她到底年紀大了,人也老練,最後笑了笑對身旁的夫人們道:
   
    「到底是女將軍呢,自然不能和咱們這些後宅婦人比。」
   
    在碰了釘子後,知軍夫人把目標轉向了阿煙,越發慈愛地笑著道:
   
    「聽聞蕭夫人來自燕京城,那是繁華錦繡之地,想來必然頗懂的妝容吧。」
   
    阿煙柔婉一笑,淡道:「哪裡,我家夫君素來不喜這些脂粉味,我尋常也並不愛,是以並不懂得。」
   
    她刻意藏拙,並把源頭推到蕭正峰身上。
   
    而旁邊的那位譚小姐,聽到這話後越發歪頭打量向蕭正峰,眸中有欣賞之色,儘管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欣賞什麼。
   
    知軍夫人笑了下,在這麼個不硬不軟的釘子後,她決定還是和其他素日交好的夫人說話吧,至少那些人懂的奉承她。
   
    會奉承人的人,才是討人喜歡的。
   
    演戲結束後,大家或品茶,或聽著外面的西越歌女的彈奏的異域風情小曲兒,知軍夫人帶著幾個女眷去後院閒逛,後院竟然是有一片人工挖成的湖水的,在這風沙遍地的邊疆之地憑空添了幾分旖旎風情。
   
    蕭正峰顯然是和知軍大人有話說,於是阿煙便起身,跟隨著知軍夫人閒逛。
   
    走著間,她看了看左右,並沒有那位譚小姐,自然也沒有孟聆鳳。
   
    微微挑眉,不免輕歎,想著這邊陲的女子,或許是沾染了北狄和西越的豪放,行事真是好不收斂,也讓自己這種有夫之婦防不勝防,總不能拿個籠子把男人豢在家裡吧。
   
    一群夫人們在這裡說了一會子話後,阿煙發現自己成為了被冷落的那個,她乾脆也就站在一旁,默默地望著湖水,充當一個柱子。
   
    問題是她充當了半響柱子後,仿佛附近的人真把她當柱子了,有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其中自然談到了今日的新鮮事,那就是她這位容貌上乘的蕭夫人。
   
    「看著長得不錯,就是有點太美了,不像是大家出身,應是這個蕭將軍從哪裡尋了個下等出身的貌美女子吧。」
   
    「說得是,看來八九不離十了,要說起來這男人也實在是不懂事兒,你說這出身下賤的女子,哪裡能當正室夫人呢,帶在身邊當個通房小妾的也就夠了!」
   
    「可不是麼,依我瞧,這個說不得是勾欄院裡出來的呢,我聽說啊,燕京城的勾欄院裡女子,一個個詩詞歌賦無所不通,裝得跟個千金小姐一般,其實就是個賤胚子!」
   
    「還有那個什麼女將軍,我呸,看那個粗魯樣子,我看是老大年紀嫁不出去了吧。」
   
    「對對對,這個應該是個鄉下姑娘,靠著一股子生猛的力氣不知道怎麼拼上了個女俾將呢!」
   
    一時就有人掩唇輕笑:「也是可憐呢,這輩子別想嫁出去了。」
   
    阿煙輕笑,抬手理了理頭髮。
   
    其實她知道自己生來嫵媚多姿,當年淪落市井間,不知道惹來了多少登徒子。只是被人當做勾欄院裡的下賤女子,這還是頭一遭。至於孟聆鳳,也已經從武將世家的女將軍淪落為鄉下姑娘了。
   
    她倒是不生氣,只是覺得好笑,想著這邊陲風光,也實在是有趣,怪不得當年李明悅被堵得心慌。也幸虧她這重活一世的人,能夠淡定地看著這一切,才不至於氣得跳腳。
   
    就在這個時候,蕭正峰和知軍大人等也都朝這邊走過來了,於是知軍夫人便命人支起了白帳篷,帳篷裡又擺了核桃葡萄乾等西越乾果,一群人三五成堆地在那裡說笑。
   
    阿煙覺得這帳篷還不錯,倒是適合在園子裡遊玩,不免多看了幾眼。誰知道正看著,便聽到身旁一個聲音冷冷地道:
   
    「我看你也是個傻的,盯著個帳篷傻看,再看下去,蕭大哥都被狐狸精勾走了!」
   
    狐狸精?
   
    阿煙抬首,卻見眼前的正是孟聆鳳,繃著個臉,沒好氣地望著阿煙。
   
    「狐狸精,在哪裡?」
   
    阿煙四處張望。
   
    孟聆鳳無語地看著阿煙,可算是氣到了: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那個譚如月的眼睛都直直地盯著蕭大哥不放開呢!」
   
    阿煙想笑,不過忍住了,她是真覺得孟聆鳳如今的樣子還挺好玩的,於是故意裝作不解地道:
   
    「譚如月?那不是譚家小姐嗎?不至於吧,她看正峰做什麼?」
   
    孟聆鳳這下子是直跺腳了,她瞪了阿煙半響,最後終於呸了一口:
   
    「蕭大哥怎麼找了你這個沒眼力界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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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孟聆鳳踩著氣哼哼的步子,直接沖著譚如月去了。而此時的譚如月正羞澀地笑了下,問起蕭正峰諸多事來:
   
    「蕭將軍,你當時是怎麼帶著十八人衝鋒隊沖過去——」
   
    她話音沒落,孟聆鳳已經到了跟前,大聲地道:「有什麼事,你可以問我好啦!」
   
    譚如月的話頭被阻斷了,納悶地看著孟聆鳳,不明白這是哪裡殺出來的程咬金,管這種閒事。
   
    孟聆鳳冷哼一聲:「蕭大哥還忙著呢,你有事問我就是了!我比他清楚!」
   
    譚如月瞪了瞪眼,幾乎想沖著孟聆鳳罵一聲,不過想到這是在蕭大將軍面前,也只好忍下,嘴角抽了抽,皺眉道:、
   
    「這位孟姑娘——」
   
    孟聆鳳狠狠地道:「我是孟將軍!孟將軍!孟將軍!」
   
    三句話一句比一句高聲,頓時嚇得譚如月後退一步。
   
    孟聆鳳得意挑眉,鄙視地看著這個膽小鬼:「重複了三遍,記住了嗎?以後誰敢叫我孟姑娘,我就和誰急!」
   
    譚如月嚇得臉都有些發白了,連連點頭:「好,我知道了……」
   
    她求救地看向蕭正峰,想著蕭將軍這麼英雄的人物,該是幫著自己的吧?
   
    誰知道蕭正峰對她的求救目光置若罔聞,只是抬首看向不遠處,不遠處阿煙弱柳扶風一般站在那裡,臉頰旁有一點碎發輕輕拂動在她的耳邊,細緻的眉眼嫵媚的身姿,看著分外的動人。
   
    蕭正峰當下就拋卻了兩個吵嚷的女人,逕自沖著自己的娘子過去。
   
    「煙兒,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蕭正峰知道這些偏遠之地的人比燕京城的人還要勢利眼,可是沒想到堂堂顧煙也有被冷落的時候。
   
    「沒辦法,她們或許是覺得我生得太過美貌了。」阿煙倒是自得其樂。
   
    蕭正峰聞聽這話,不免嗤笑一聲,抬手摸了摸阿煙的碎發,笑道:
   
    「早些回去吧,這家宴實在無趣得緊。」
   
    阿煙點頭:「嗯,我也這麼覺得。」
   
    就在他們不遠處,譚如月嫉妒地望著說笑的一對男女,不免神傷。
   
    孟聆鳳從旁,冷哼一聲,不屑地想:你算哪根蔥,也敢覬覦我蕭大哥!我孟聆鳳還在一邊晾著呢,輪也輪不到你啊!
   
    -----------------------
   
    蕭正峰和阿煙回到府中後,難免說起今日的事兒來。
   
    阿煙提起心中的疑點:
   
    「他花廳裡擺放的那些,個個價值千金,不是尋常物事。」
   
    蕭正峰倒是不懂這些,聽到這話,皺眉道:「他哪裡來的那麼多銀子呢。」
   
    阿煙猜道:「他說是祖上傳下來的,或許家中頗為殷實?」
   
    蕭正峰卻斷然否定了阿煙這個猜測:
   
    「離開燕京城前,岳父大人曾經給了我這位知軍大人的身家背景和履歷,上面記載,他出身貧寒,是永和七年三甲出身。」
   
    阿煙聽到這個,不免詫異,挑眉道:「那麼他府中的寶物從何而來?」
   
    略一沉吟,她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想法,抬頭看向蕭正峰,卻見蕭正峰眉頭緊鎖地在想著什麼。
   
    「你是怎麼想的?」她試探著問。
   
    蕭正峰抬首看她一眼,堅毅的唇輕抿了下,冷笑道:「還能如何,軍餉而已!」
   
    這話說得,卻是有些悲涼了。
   
    要知道當時他和齊王抗擊北狄軍,險些大敗,十幾萬大軍因為沒有糧草而被迫偏居一隅,被人家追得狼狽不堪,如果後來不是顧齊修前來督戰,並帶來了大批糧草解困,怕是這場戰事會是另一番局面。
   
    因為這個,蕭正峰自然是對那些貪圖將士口糧的人恨之入骨,如果這位知軍大人真得是貪了軍餉才發得橫財,那麼蕭正峰勢必不會放過他的。
   
    蕭正峰沉默了片刻後,便對阿煙道:「我有事,去一趟軍中,晚上會晚些回來的,不必等我。」
   
    那一晚,阿煙都躺在榻上歇息了,蕭正峰還沒回來呢。後來一直到她迷迷糊糊睡去了,才感到男人摸著上了榻,上榻後也沒像往常那樣幹事兒,只是摟著她睡了。
   
    --------------------
   
    一夜無話,第二天,這錦江城裡卻有一個傳聞不脛而走,說是蕭正峰將軍在燕京城裡娶了一個煙花女子為妻,只因為看上了對方貌美。
   
    而孟聆鳳呢,則是個鄉下土丫頭,家裡窮得厲害,這才沒辦法把她賣出來入了紅巾營,靠著一股子力氣,當上了個俾將。
   
    當蕭正峰聽到這流言的時候,眉頭皺得緊緊的,冷道:「這都什麼玩意兒!」
   
    阿煙倒是不在意:「嘴長他們身上,任憑他們去說吧。」
   
    反正在這個偏遠的地方,看起來人們也不注重名節廉恥,該笑就笑,該說就說,誰也沒把這個當回事!
   
    可是阿煙坦然自若,卻有人受不住了。這一日阿煙正給後院裡的苗圃澆水,孟聆鳳氣勢洶洶地找上了門,手裡握著一把大刀,鏗鏘有力地道:
   
    「你難道不知道嗎?」
   
    阿煙茫然地抬頭:「知道什麼?」
   
    孟聆鳳深吸了口氣,免得自己被這個笨蛋氣死。
   
    「外面流言四起,把咱們兩個的名聲都糟蹋的不成樣子!」
   
    阿煙沒興趣地低下頭,繼續澆水:「讓她們說去吧。反正嘴長在她們身上。」
   
    孟聆鳳挑眉,疑惑地看著阿煙:
   
    「莫非你真得如他們所說,乃是勾欄院裡出來的?」
   
    阿煙輕笑:「不是。」
   
    孟聆鳳卻開始有些疑惑了:「那你怎麼不生氣?」
   
    阿煙淡淡地道:「若是我真是,才會生氣羞愧呢。正因為我不是,知道清者自清,自然不必理會。」
   
    孟聆鳳聽著這話,愣了下,半響點點頭:「你說得有些道理。」
   
    不過——
   
    孟聆鳳狠狠地把大刀亮出來:「不過我絕對饒不了那些敢耍嘴皮子埋汰我的人,我這就去找她們!」
   
    阿煙見她去勢匆匆,忙喊住她:「你,你知道是誰傳的謠言嗎?」
   
    孟聆鳳頭也不回地道:「還能有誰,肯定是譚如月那個小狐狸精!」
   
    阿煙看著她的背影揚塵而去,半響後,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
   
    想著這姑娘,也不知道怎麼長成的,未免太過莽撞了。
   
    沒辦法,她也不能看著她闖這種禍啊,於是只好稍作收拾,叫來了蕭榮,前去跟著出去看看。
   
    誰知道這邊還沒出門呢,那邊就傳來消息,說是孟聆鳳姑娘已經闖到了知軍府,和知軍家的小姐譚如月打了一架,雙方鬧成一片,好不熱鬧,一群人都顛簸著跑去看熱鬧。
   
    阿煙真是哭笑不得,只好吩咐蕭榮:「趕緊去叫將軍過來!」
   
    如今之計,唯有蕭正峰能管住這麼個彪悍女子了!
   
    片刻之後,蕭正峰果然從軍營裡快馬加鞭過來了,可惜他過來的時候,這邊女人的掐架已經接近尾聲了。譚如月哭哭啼啼:「我哪知道你是什麼來歷,更不可能傳出去這種謠言,你何必賴我!」
   
    孟聆鳳橫眉豎目:「看來看去,滿錦江城就你一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我不賴你還能賴誰!」
   
    此時知軍大人和夫人也趕到了,這夫人自然是氣得不輕,那位知軍大人也是心疼女兒,難得拉下臉,陰陽怪氣地對孟聆鳳道:「孟將軍,無憑無據,你就是告到金鑾寶殿,也不能這麼冤枉人哪!」
   
    蕭正峰來到後,知道是孟聆鳳理虧,厲聲斥責道:「孟將軍,還不回去!你堂堂一個俾將,跑到知軍府裡撒潑,成何體統!」
   
    孟聆鳳哪裡肯依,不敢置信地望著蕭正峰:「你,你竟然還向著她說話,你知不知道——」
   
    她話沒說完,阿煙已經過來,直接拉著她的袖子道:「走吧,孟姑娘。」
   
    而馮如師也跟著來了,他和孟聆鳳是平級,並不敢說什麼,上前幫著阿煙一起拽了孟聆鳳,直接奔出知軍府了。至於裡面蕭正峰怎麼和人家知軍大人解釋,那就是這位蕭將軍的事兒了!
   
    大家出來後,總算松了口氣,馮如師歎息道:「孟將軍啊,你這未免太魯莽了。」
   
    孟聆鳳依然不服氣,冷哼一聲:「我還不能和她理論理論了?」
   
    阿煙搖搖頭:「你說要找她理論,可是你有什麼證據?你沒有證據就去找人家吵架,到時候人家反咬你一口說你誣陷,你豈不是白白受屈?她父親是知軍,你是這裡的俾將,到時候若真是鬧崩了,難辦的是誰,還不是你蕭大哥?你蕭大哥初來乍到的,軍中的事還沒摸清門道,這個時候和知軍鬧翻,還不被人下絆子,難道你就不能為他著想嗎?你看看我,她誣陷我是下賤出身,我都懶得去理會呢,你不過是個貧苦人家出身,這算得什麼呢!」
   
    孟聆鳳被阿煙這麼一說,又被外面的冷風一吹,仿佛也覺得阿煙說得有道理,可是依舊有些不服,沒好氣地道:「難不成就讓她誣陷我們?」
   
    阿煙笑道:「她造謠,若是假的,咱們闢謠就是。誰還真怕了他!」
   
    其實這些文官們,一個個耳目通達得很,自己的身份怕是過不了幾天,就能從燕京城傳過來了。到時候謠言自然不攻自破。更何況蕭正峰如今也是故意要傳消息過來,以借東風壓這個文官的。
   
    至於孟聆鳳呢,堂堂孟家武將世家,難道還能做的了假不成。
   
    阿煙預料的果然是沒錯,在自己一行人到達錦江城五日後,也就是傳出那個流言的第二天,知軍大人親自登門拜訪了,誠惶誠恐,很是不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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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知軍大人誠惶誠恐地來拜見了,還帶著自己的小兒子譚浩林。當初因為譚浩林被剃了光頭,太多丟人現眼,於是只好躲在家裡不出門,上次蕭正峰過去,他也沒敢露面。
   
    可是這次,當他知道了蕭正峰乃是當今左相的女婿,而那位姿容絕美的蕭夫人,竟然是左相家的千金時,實在是嚇得不輕。
   
    他痛定思痛,連忙帶著貴重的禮品,領了自家那個小子,直接跑上了將軍府,算是負荊請罪。
   
    見到了蕭正峰厚,他斥責著自家兒子,命道:
   
    「逆子,還不跪下!」
   
    譚浩林實在是沒想到自己看中的那個小娘子竟然是左相千金,其實前兩天他還催著自己父親想辦法把那個小娘子給他弄到手呢。
   
    如今呢,他垂頭喪氣地跪在那裡,向蕭正峰請罪,猶如喪家之犬。
   
    蕭正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一疊聲表示歉意的知軍大人,也不免感歎,有個當左相的岳丈大人,也實在是他攀上了高枝。這攀上高枝的感覺,還真是好啊。
   
    感歎之餘,想著朝廷官員多為勢利眼,又不免有些無奈。
   
    在知軍大人帶著兒子負荊請罪後,錦江城的謠言不攻自破,人們都開始知道,原來蕭大人是當今左相的女婿,而那位柔美溫和的蕭夫人,竟然是左相千金!
   
    聽說這位千金,當年還差點成為太子妃呢。
   
    聽說這位千金,那是經常出入宮廷的人物。
   
    於是不過半日的光景,阿煙成為了錦江城茶餘飯後的談資,讚歎欣羨之聲比比皆是。
   
    而孟聆鳳呢,人們也都知道她竟然是岐山孟家的女兒,一時人們不免說:
   
    「怪不得這位孟俾將英姿不凡,原來是岐山孟家的人啊!」
   
    孟聆鳳在這一片傳說中,自然也明白了。
   
    「你是當今左相的女兒,就是那個本來要當太子妃的?」
   
    阿煙輕笑:「是。」
   
    孟聆鳳明白,左相家的女兒顧煙名滿燕京城,那是才貌雙全的燕京第一女。她嫁給自己的蕭大哥,其實是下嫁,也怪不得蕭大哥把她寵得猶如寶貝一般。
   
    她眸中有幾分黯然:
   
    「那你為什麼嫁給蕭大哥呢?」
   
    阿煙挑眉道:
   
    「我為什麼不能嫁給你蕭大哥?」
   
    孟聆鳳聽了,苦笑一聲,也就不問為什麼了。
   
    問了又如何,左右和她無關。
   
    其實她在喝了十八罎子的陳釀後,已經領悟到了一個事實,蕭大哥和自己是沒什麼緣分了。
   
    其實蕭大哥從來沒有喜歡過自己。
   
    人家就是把自己當個兄弟而已。
   
    當兄弟和夫人成為了一個對立,只能二選一的時候,人家毫不客氣地選了夫人,拋棄了她這個兄弟。
   
    阿煙看著她黯然的樣子,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個女將軍,不是我這種柔弱的閨閣女子,凡事兒想開點。」
   
    孟聆鳳看了她一眼,點頭道;「嗯,知道了。」
   
    阿煙看孟聆鳳無精打采的樣子,便好心提議道:「我看你蕭大哥買回來的雞都要下蛋了,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孟聆鳳想了想:「行吧,我有點想吃雞蛋了。」
   
    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連個蛋都不容易吃到,都是硬邦邦的肉。
   
    阿煙笑著點頭:
   
    「不如我們煎個蔥花雞蛋餅來吃吧。」
   
    孟聆鳳疑惑地看向阿煙:
   
    「你會做?」
   
    阿煙點頭:
   
    「勉強會做。」
   
    孟聆鳳:
   
    「好!」
   
    誰知道正在這兩個人撿了幾個帶著雞屎的雞蛋,正商量著洗了做煎雞蛋的時候,便聽到柴九那邊急匆匆地跑過來了。
   
    「夫人,孟將軍,不好了,外面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
   
    孟聆鳳皺眉:
   
    「誰和誰打起來了?」
   
    柴九擦了擦汗,無奈地道:
   
    「西越人和咱們老百姓打起來了,好像是說因為缺斤短兩,彼此爭論不休,於是就打起來了。那些西越人覺得受了氣,於是糾結了一批人大約有幾十個,說要討個公道呢!如今已經將一群大昭人逼到了一個客棧裡,正要開打!這可了不得了,一不小心又要出人命呢!」
   
    孟聆鳳一聽,看了眼阿煙道:
   
    「我們過去看看吧?」
   
    阿煙本想著自己一個文弱女子,還是別過去添亂了,不過想到有孟聆鳳在,也就點頭:「嗯。」
   
    說著時,一邊往外走,一邊問柴九道:
   
    「蕭榮在哪裡?可有去叫將軍了?」
   
    柴九邊跑邊道:
   
    「蕭榮跑去叫將軍了,想來馬上就能到。」
   
    阿煙聽著又問:
   
    「知軍大人呢?」
   
    柴九頓時一副苦不堪言的神情:「知軍大人根本不在府裡,誰知道去了哪兒呢,如今只能去叫他手底下幾個參事了。」
   
    阿煙一邊上了馬車,一邊不免皺眉:
   
    「這裡經常有這種打鬥?」
   
    柴九從旁翻身上馬:「也不經常。」
   
    阿煙點頭。
   
    柴九卻補充道:
   
    「不過三五日一次而已。」
   
    阿煙:「……」
   
    是不太經常。
   
    阿煙深吸口氣,又問道;
   
    「平時知軍大人可管?」
   
    柴九道:
   
    「管啊,通常都是派人把兩撥人圍起來,各打幾十大板扔出去,不過這樣下來,大家彼此都心不服口不服的,大昭和逯人西越人還有一些北狄人一個個地互相罵,恨得都牙癢癢!」
   
    阿煙臉色越發不好看起來,想著這可真是一個多事之地。三國交匯之地,各群混居,再加上北狄和大昭彼此征戰連綿不絕,這些只能加深了彼此矛盾。
   
    正說著間,卻見已經到了客棧旁,客棧前方已經圍了一群人,這些人男女老幼都有,一個個群情激昂地拿著棍棒,叫囂著什麼,跟一群虎狼一般。其中有個小孩子還爬到了他爹的肩頭,舉著棒子大吼一聲,其他人紛紛振臂高呼。
   
    柴九因怕傷到阿煙,便帶著阿煙來到一旁的酒樓裡從上面往下看。
   
    阿煙趴在那裡,皺著眉頭望著這一切,轉身問柴九道:
   
    「剛才那個西越的小孩喊了什麼?」
   
    他們說的雖然也是大昭的語言,可是地方口音太過濃重,她聽不清楚。
   
    柴九忙道:
   
    「這小孩喊著說,敢欺負我大伯,我揍死你們這群野雜種。」
   
    阿煙放眼望過去,卻見那個小孩不過六七歲的年紀而已。
   
    小小年紀,也實在是夠彪悍啊!
   
    此時那群西越人已經越發氣憤,群情激昂地要開始砸客棧的門窗,顯然客棧裡的人也知道禍事臨頭,嚇得仿佛拿了桌子櫃子等堵住門窗,可是西越人便一群人拿了棍子去鑿門,眼看著那木門都是搖搖欲墜。
   
    孟聆鳳看著這一切,皺眉道:「這群刁民!有什麼事兒不能去公堂上說,就這麼械鬥起來,實在是目無王法!」
   
    柴九聽了,苦笑一聲:「什麼王法,咱在這錦江城裡,知軍大人的話就是王法,知軍大人無非是把他們痛打一頓,又有什麼好辦法呢!」
   
    孟聆鳳握著欄杆,挑眉冷道:「把他們關起來!統統關到地牢裡!」
   
    柴九無奈搖頭:
   
    「關到地牢裡,地牢裡有那麼多空地嗎?再說了,關到地牢裡總不能活活餓死,總是要給他們飯吃的吧?這群人是個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進了地牢還有飯吃呢,人家才不怕進去呢!」
   
    柴九沒說出的話是,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把械鬥鬧事的人抓起來放到地牢裡狠狠地打,然而這件事造成的後果是西越人去堵了知軍府,鬧得滿城風雨,死了不少人,當時知軍府門前都是血啊,洗了兩三天才洗乾淨。
   
    當然了這是很多年前的事兒了,後來的知軍們一個個都學乖了,知道老虎的屁股動不得,不就是在這裡幹五年嗎,熬一熬就過去了。平平安安地熬過五年去,該升職就升職,該調任就調任,離開這鳥不拉屎狗不下蛋的地方,從此後算是天下太平了。
   
    於是如今的知軍,才延續了這麼個辦法,出了事兒,各打五十大板以作懲戒,反正打不死人,就是屁股腫幾天,那些人也不至於真痛恨了你。
   
    阿煙自然也想到了柴九沒說的話,不免越發皺眉,想著這錦江城還真是一個燙手的山芋。
   
    那邊孟聆鳳也犯了難,黑著臉一句話都不說,只是低頭盯著那群聚眾鬧事的人群。
   
    就在這個時候,蕭榮急匆匆地趕來了,身後卻只是跟著幾個軍中的老弱病殘的樣子,並沒有就阿煙以為的大批人馬過來平定這一場鬧劇,更沒有蕭正峰隨之而來。
   
    蕭榮苦笑一聲,和一旁的幾個參事說了點什麼,幾個參事也是愁眉苦臉,紛紛後退幾步,唯恐引火焚身。
   
    阿煙招手,讓蕭榮過來,問道:「將軍呢?」
   
    出了這種事兒,按說他應該迅速趕過來,將這事兒平息,免得真出現什麼死傷。
   
    蕭榮卻是氣喘吁吁地歎了口氣:
   
    「夫人,不好了,原來軍中的軍士們因為飯菜中摻雜了沙石,有人吃得肚子疼,不知道怎麼就出了人命,如今一群軍士把駐軍處圍起來了,說是要給個說法!將軍正在那裡處理這件事呢,根本沒辦法□□!」
   
    孟聆鳳聽得都呆了,很快想明白了此種關鍵,她握了握手中的大刀,咬牙切齒地冷道:
   
    「軍中的飯菜怎麼會有沙石?又怎麼能吃死人命?!」
   
    她是十幾歲就入了紅巾營的,自然看不得這種拿著沙石當米糧給軍士們濫竽充數的行徑。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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