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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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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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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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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6 00:39:0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章

    「怎麼才回來?」

    這語氣,聽著倒是在嫌棄她回來得晚了。阿煙不免想笑,抿唇道:

    「你一早便不見了人影,老祖宗把我叫了過去,陪著一起用膳,用過膳後又打了幾把葉子牌。如今老祖宗歇下了,我才回來的。」

    蕭正峰一邊聽她這麼說著,一邊站起來逮住她的手握在手心:

    「其實我也沒回來多久,今日給你帶回你愛吃的鹵豬手,坐在窗前等你,等了半響不見你回來。」

    阿煙聽得他這話,眼波流轉,眸中迷離,輕聲笑道:「你才等了我多一會子,便不耐煩了。可是你若出去,我卻是要等你許久的。」

    一時說著這個,卻是一怔,想起那三夫人所說的「拴不住男人」的話語,她心頭迷醉,仿佛喝了什麼花酒一般,斜瞅著他道:

    「一早便出去了,到這會子才回來。」

    蕭正峰被她那嬌滴滴的一眼那麼瞅過來,只覺得神迷骨酥,只是恨不得這輩子都不出院子,拋卻一切曾經的慷慨豪邁,忘記昔日和好友立下的宏偉誓願,從此後就陪著她不離不棄,就這麼死守一生。

    當下他將她那綿軟的身子攬在懷裡,低啞地在她耳邊道:「怎麼,嫌我陪你少?」

    溫熱的氣息在耳邊縈繞,阿煙軟軟地靠在他胸膛上,抿唇低笑道:「你今日都出去做了什麼?」

    蕭正峰聽她問起這些,卻是挑了挑眉,淡定地道:

    「也沒什麼,不過是和幾個同袍一起喝了喝酒。」

    阿煙回轉過身,猶如清澈湖水般的眸子就那麼定定地望著他,卻見他依舊是一副淡定自然的樣子,只是右邊耳朵微微動著,便忽而笑道:

    「我怎麼嗅不到一點酒味。」

    蕭正峰被拆穿了,也並沒有不自在,只是隨便笑道:「他們喝了,我怕你聞了不喜歡,便沒敢喝。」

    阿煙不經意地掃過他的右耳朵,卻見那耳朵越發上下輕輕動了幾下。

    她心中不免覺得好笑,知道這男人在外面怕是幹了坑害三房的事兒,只是不願讓自己知道,怕自己擔心,於是便瞞了下來。這原本沒什麼,好笑的是平時看著一個豪爽的漢子,說起謊來竟是眼不眨心不跳的,唯獨那右邊耳朵上下動來動去。

    卻原來他竟有這麼一個缺點,阿煙心裡暗暗記下,卻是不曾聲張。

    蕭正峰見阿煙一雙清靈靈的眸子在那裡滴溜溜的,絕色姿容中竟有幾分狡黠的味道,不免啞然失笑,大手伸出,粗糲的拇指摩挲著她的下巴,柔聲問道:

    「怎麼如今你這個樣子,倒像是打著什麼壞主意?」

    阿煙眸中越發躍動著調皮的神采,不過自己剛才那小小的發現哪裡能告訴他呢,當下只是抿唇笑道:

    「夫君,今日個忽然覺得,你長得實在不像是燕京城長大的人呢。」

    說著這話,便乾脆靠在他身上,仰著臉兒要去細看他的臉。

    其實阿煙的身量在女子之中算是高挑的,只是蕭正峰卻實在生得太高,是以她只能勉強到他下巴,如今仰著頸子看他竟覺得十分艱難。

    蕭正峰見此,左右幾個丫鬟早已經識趣地退下,便乾脆將她抱起來,如同抱個孩子一般,然後他自己坐在榻邊上,而讓阿煙坐在自己大腿上。這樣一來,阿煙便能和他平視了。

    阿煙頓時如魚得水一般,伸出手來,捧著那張棱角分明的剛硬臉龐好生打量,這麼一看,竟覺得他其實生得實在好看呢。寬闊挺直的鼻子,如刀斧鑿刻出來的眉眼,這麼深邃而豪邁的面孔,其實燕京城裡並不多見的。如今這世道,因重文輕武,人們喜歡的是如同晉江侯家的沈從暉並沈越那麼的秀氣文弱男子,而不是蕭正峰這麼一款的。

    看著他這麼一個大男人竟然如此乖順地任憑自己的手指去撫弄,不免心頭甜甜的,於是便乾脆用手指頭輕輕戳了戳那鼻樑。

    蕭正峰定定地望著她,也不阻止她,就那麼隨意她任性而為。

    阿煙正這麼戲弄著他時,忽而覺得他那眸子竟隱隱透出一點藍色,這麼一看,不免微詫。平時他的眸光太過灼燙,一看便心跳神慌的,並不曾細看,如今這麼一發現了,便捧著那張臉著重看眼睛。

    如此瞅來瞅去,果然見墨黑的眸子底處透著一點冰藍的光澤。

    她越發詫異,想著大昭都是黑眸或者棕黃色眸子的,只有北邊的越人才是藍色的眸子了。

    她心中暗暗回憶,想著上一世可從來沒聽說過那位平西侯祖上有什麼越人的血統,不但如此,聽說他還曾帶兵攻打過越國呢。

    而蕭正峰本就定定地望著自己的這小嬌娘的,如今見她忽然失了原來的玩樂笑意,反而帶上凝重的味道,不免問道:

    「怎麼了?」

    阿煙回過神來,望著他問道:「你可曾留意看過你的眼睛?」

    蕭正峰挑眉:「眼睛,怎麼了?」

    阿煙看他的樣子,竟是仿佛不曾察覺過一般,不過很快她便想明白了。這銅鏡本就不夠清亮,他一個大男人也斷斷沒有對著鏡子細細觀摩自己的癖好。而其他人呢,便是平日裡看著他,一般人不留意觀察,也不會發現的。就連自己這枕邊人,不也是今日個偶爾才看到的麼。

    當下心中稍定,想著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只是他既問起,她也就說道:

    「阿煙剛才留心看著夫君的眼睛,竟然仿佛有點泛著藍色呢。」

    蕭正峰聽著這話,眉頭頓時皺起來了:「是嗎?我自己倒是不知道。」

    阿煙隨口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蕭正峰點點頭,抱過阿煙來,重重地親了口她的臉頰。

    不知道是不是阿煙的錯覺,她覺得蕭正峰親的時候力道有些發重,嘬得她臉頰都疼。

    ---------------------------

    眼瞅著這成親也有幾日了,大昭朝的習俗是新娘子成親九日後方才回門,如今掐著指頭一算,後日便要回門了。於是蕭家老祖宗提前吩咐給了蕭家大夫人,因當時迎娶的時候太過倉促,許多禮數怕是不周到,如今總是要備好回門禮,免得親家公那邊覺得委屈了阿煙。

    那邊蕭家大夫人是個素來做事穩妥的,聽得此言便笑道:

    「老祖宗,難不成只要你記掛著正峰的事兒?正峰自小沒娘的,他爹在他九歲時便又去了,他又年幼,比我的長孫還要小上幾歲,這些年我可是把他當個親兒子一般看待呢。這事兒我自然是沒有忘記的,早已命人備下了的。」

    老祖宗聽了這話,也是笑開了:

    「咱們蕭家人丁興旺,這是好事,可是也有不好,就是凡事兒都要操心,今日你出了這檔子事兒,明日她又是那檔子事兒,你這當家的媳婦,可真是操不完的心。心都操碎了,別人卻未必領情的。我怕只怕你事情多,如今你既記得,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一時這事兒讓阿煙知道了,心裡自然是感激,想著自己在娘家的時候其實沒什麼女性長輩可以依賴的,上輩子嫁出去,那婆婆也是個凡事不操心拿不得主意的,家裡夫君又體弱多病,她是諸事都要自己操心的。如今不曾想嫁到了蕭家,蕭家這老祖宗是個識大體明事理的,對自己也實在是偏心得疼愛,蕭家老夫人處事也夠妥當,自己只要好好打理妯娌和這群堂侄媳婦的關係,從此後便是太平清閒日子,再沒什麼可操心的呢!

    而此時蕭正峰呢,今日個出門去,早早地去了兵部,卻是得了一個消息,說是要將他派到錦江城。不過念在他剛剛成親,是以便准他一些假,在家裡過完年再出發上任便是。

    這個消息一出,一群同袍自是羨慕不已,只說蕭正峰你娶了個燕京城第一美人,還附帶了一個位高權重的老丈人。看這命令,還能是誰的主意,必然是那顧左相捨不得自己女兒,便特意多留女婿一些時候。

    於是蕭正峰頗被同袍們打趣一番。

    但其實這群武將確實冤枉了顧齊修,這個主意還真不是顧齊修出的,而是朝廷那邊下的令,永和帝隨口說出的話。

    不管如何,總之蕭正峰是得了特殊的優待,可以年後離開燕京城,而他的諸位同袍,諸如成輝等,那都是要立即走馬上任的。

    成輝愁眉苦臉地道:「我娘子原本還說總算一起過個年,如今眼瞅著年就到了,我卻得離開了。」

    不知道這個消息傳出去,家裡幾個娃兒是不是要開始鬧騰哭泣了呢!

    蕭正峰也沒辦法,安慰地拍了拍成輝的肩膀。

    成輝斜眼看他:「現在外面的人都說,你蕭正峰算是攀上了顧左相這棵大樹!」

    蕭正峰卻是渾然不在意的:

    「我從娶她的時候便知道,必然有人會這麼說的。可是那又如何,我只要問心無愧便是了。」

    說到這裡,他笑了,眉眼間盡是得償所願後的從容:「他們這麼說我,那是因為他們嫉妒我。」

    燕京城才貌一流家世顯赫的顧煙姑娘已經被他娶進家門暖被窩了,他便是讓人嫉妒說道一番,那又如何呢!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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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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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這一日是阿煙成親第九日,該是回門的日子了,一大早蕭家大夫人便命人準備了馬車。那馬車是蕭大夫人特意挑選的,蕭家最為寬敞舒適的馬車了。
   
    臨行前,百忙之中的蕭大夫人又特意把蕭正峰叫過去叮囑了一番,這才算作罷。
   
    一時馬車開始往顧家行去,阿煙坐在馬車裡,蕭正峰騎著馬護在外面。一路行過去,都是繁華的街道,偶爾遇到個認識的,便沖著他們打招呼,甚至還有的擠眉弄眼地笑。
   
    如今蕭正峰以一對白鹿下聘當街求娶顧左相家千金的事兒,以及英雄救美白鹿為媒這等故事都已經傳為佳話,甚至還有說書人編撰成故事呢。
   
    好不容易行過那繁華的街道,一行人拐過東十四條街,便到了小翔鳳胡同。胡同口,早有顧家的家丁守在那裡張望呢,見了阿煙他們來了,忙進屋去通稟了。
   
    阿煙的馬車拐進了小翔鳳胡同時,她忍不住掀開簾子一條縫兒,往胡同口的燕王府看了一眼,卻見那裡大門緊閉,並沒什麼動靜。
   
    正這麼看著間,一抬眸,卻見不遠處的蕭正峰正好看過來。
   
    她略有些羞澀的不自在,便抿著唇兒一笑,別過臉去了。
   
    蕭正峰看著自己娘子把馬車簾放下了,便抬首,望向一旁的燕王府。
   
    燕王府裡清靜得很,正如這位燕王一般,自從那一日跑到蕭家大鬧一場,被顧齊修和齊王給帶走,又被他的父皇永和帝痛責一番,自此後就沒了消息。
   
    正這麼想著的時候,已經到了小翔鳳胡同二號,便是顧府了。
   
    這個時候,顧家已經派人來接了,李氏領著幾個丫鬟站在二門那裡。一時阿煙和蕭正峰進了家門,李氏忙迎過來。
   
    而顧清也是跟著李氏一起過來的,見了阿煙,自然是極為歡喜。如今不過幾日沒見,阿煙便覺得顧清確實是看著瘦了,個頭也抽高了,竟有個大孩子的模樣了呢。
   
    一邊說著話,一邊往裡面走,蕭正峰見了顧齊修,自然是恭恭敬敬地拜了,拜過之後,一家人便在那裡說話。
   
    其間蕭正峰被顧齊修叫到了書房去,也不知道兩個男人談什麼,老半響才出來。
   
    阿煙想著前幾日燕王的事兒,又看如今父親神秘兮兮的,便想著抽個空找父親說說事,可是誰知道父親卻只是吩咐道:
   
    「我冷眼旁觀,這蕭正峰雖然只是一個下等武將,不過倒是可造之材,你將來也不至於受太大委屈。」
   
    阿煙聽著父親雖是誇著蕭正峰,卻黑著個臉,不免想笑,不過還是忍下,從旁靜靜地聽著父親訓話,說了一些諸如要孝順那邊祖母伯母,和睦妯娌,疼愛侄孫輩的話來,阿煙都一一應了。
   
    離開書房,阿煙不免琢磨父親的意思,其實他心裡還是喜歡的吧。偌大一把年紀了,身邊連個可以執掌門戶的兒子都不曾有。顧清年紀還小呢,許多事兒還指望不上。朝中縱然門生故交頗多,也有些曾經受過父親恩惠,對父親是奉若尊長。可到底是隔了一層呢,遇到什麼事兒,遠不如家中兒孫使喚得順手。
   
    如今可倒好,多了蕭正峰這麼一個半子,雖只是個女婿,可是蕭正峰見到自己父親,必然是恭恭敬敬,對他的話簡直是絲毫不敢有半點違背的。他又是個武將,這是再好沒有了。將來的朝局動盪得很,在這震盪之中,手中握著兵權的人才最讓人放心。
   
    這麼想著間,後來離開了娘家的時候,阿煙便招呼了蕭正峰一起坐馬車裡。馬車雖然已經是蕭家最為寬敞的馬車,不過蕭正峰那麼一個大個子進去,依舊顯得馬車裡局促起來了。
   
    阿煙靠在蕭正峰肩膀上,柔聲問道:
   
    「父親把你叫到了書房,特意給你說了什麼?」
   
    蕭正峰若無其事地道:「不過是商量一些朝中之事罷了。」
   
    阿煙挑眉,猶如一汪明前茶般清亮的眸子斜睨著他:「商量什麼事兒呢?」
   
    蕭正峰一笑,抬手輕輕拍了下阿煙的手背,溫聲道:「這是男人家的事兒,你不必操心。」
   
    阿煙越發斜斜瞅著他,半響後忽而笑了:「我這不是怕父親思慮偏頗。」
   
    若是真一個不小心,那不光是他們顧家,還有蕭家那一群子孫怕是都要受連累的。
   
    誰知道蕭正峰卻眉眼微動,溫和而真誠地道:
   
    「阿煙,這個你更不用擔心。岳父大人思慮深遠,處事老練,是我所不能及,我往後遇事,倒是要向他老人家多多請教。」
   
    阿煙聽他這麼說話,那言語間真是對自己父親充滿了恭謹和敬重,不免越發想笑,涼涼淡淡地挑眉道:
   
    「如今你怎麼提起我父親,真如提起神明一般呢?」
   
    這位未來的平西侯,威名赫赫的大將軍,竟提前被父親籠絡在身邊,活生生變成了一個小嘍囉!
   
    ---------------------------
   
    夫婦二人從娘家歸來,進了家門,便要去拜見正屋的老祖宗,可是誰知道剛踏進正屋的院子,便覺得裡面氣氛和往常不同。
   
    待進去了,方見一群媳婦兒孫都立在那裡,面上小心翼翼地陪著,而旁邊卻是跪著一個約莫剛過弱冠的少年。那少年模樣生得和蕭家人倒是有些不同,頗為秀氣文弱,身量不算高,皮膚白嫩,下巴略尖,一雙眼睛很細的眯著,有幾分三夫人的樣貌。
   
    如月是個剔透精靈的人兒,見這邊阿煙他們回來了,便從旁幫著老祖宗捶背,笑著勸老祖宗道:
   
    「快別生氣了,老祖宗你看,咱們阿煙今日個回門去,這已經歸家來了。」
   
    此時阿煙已經約莫明白,不著痕跡地看向一旁的蕭正峰,卻見蕭正峰神色冷厲地掃了地上的這少年一眼,眉眼間都是凜冽的冷意。
   
    她越發確定了,知道地上跪著的就是那個在外面惹了事兒的,當時是被關到衙門裡去了,如今這是設法把人要回來了。
   
    蕭正峰仿佛感覺到阿煙的心思,神色稍緩,低聲對阿煙提點道:「老祖宗今日不高興,你就在旁邊伺候著便是,不必多想,也不必說什麼。」
   
    阿煙點了點頭,當下夫婦二人進去,拜見了老祖宗,老祖宗看了他們回來,神色才稍緩,把阿煙叫過去拉著手,和藹地問起回門的情景來。
   
    阿煙自然是一一答了,又說起父親向老祖宗問好的話來。這邊正說著,卻聽到一個媳婦呼天喊地哭著來了:
   
    「我的兒啊,這是受了怎麼樣的罪啊!」
   
    眾人都望過去,卻是那個惹事堂侄的母親,算是蕭正峰的同輩,阿煙應該叫堂嫂的。
   
    那位堂嫂跪在老祖宗面前,披散著頭髮,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嚷不止,一時大家臉色都不太好看。老祖宗也是惱了,臉上難看得緊,那邊三夫人一見,忙使眼色,於是三夫人身邊的一個兒媳便把那位堂嫂拽了起來。
   
    老祖宗繃著臉道:「把家中兒孫全都叫來!」
   
    她這麼一聲令下,誰敢不從,一時蕭家上上下下諸多兒孫媳婦,玄孫輩的最大的也有十幾歲了,最小的還被母親抱在懷裡,烏壓壓的跪了一院子。
   
    老祖宗拄著拐杖,在幾個媳婦的扶持下來到院子裡,深沉而老辣的目光掃過眾位兒孫,半響後才開口道:
   
    「我蕭家雖不是什麼世家名門,可是也百年大家,如今家中枝葉繁茂人丁興旺,我每每擔心,想著孫輩眾多,難免良莠不齊,若是其中出個不肖子孫,行下辱沒我蕭家門風之事,我豈不是愧對祖宗!」
   
    蕭家老夫人其實勉強識字而已,沒什麼文采,說出的話實在得很,卻是卻擲地有聲,帶著老年人特有的顫音,聽得眾位兒孫跪在那裡不敢聲張。
   
    而那個惹下禍事的堂孫自然更是渾身顫抖不已,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血色,他本以為從衙門裡被放出來後,自己母親鬧騰一番,或許這事兒就能從此揭過,但如今看來是不行了。
   
    果然,老祖宗話音一轉,將個拐杖狠狠地戳在地上,怒道:「但是今日我們蕭家兒孫竟然有在外面和有夫之婦勾結的,這也就罷了,你們竟然還敢通了關係將他贖了出來。你們這般行事,和那些仗勢欺人的紈絝之家又有何不同?」
   
    一旁蕭家大夫人恭謹地上前,跪在那裡道:「老祖宗,這都是我的不好了,我想著……」
   
    誰知道她話沒說完,便被老祖宗截住,狠狠地宣道:
   
    「你也不必在這裡為誰說道,今日個誰做了錯事,主動站出來請罰便是!咱們的家規既在,便不能虛設!」
   
    -------------------------
   
    阿煙跟著蕭正峰在老祖宗院子裡跪了這麼半響,等離開院子的時候,眼看著都要晌午了。阿煙兩腿發麻得厲害,蕭正峰注意到了,便慢走幾步,一隻大手過來扶著她的後腰。
   
    她想起前幾日那個嘴碎的小廝說的話,倒是有些不自在,要躲的,可是卻被蕭正峰那大手牢牢扣住擰著的腰肢,不能躲閃。
   
    這麼走著間,蕭正峰在她耳邊淡道:
   
    「蕭家家風嚴謹,那等不入流的奴僕,以後直接處置了便是。」
   
    而今日這事兒,他之所以大費周章,只不過看著那個堂侄實在是不像話,才出手教訓而已。
   
    阿煙想起剛才的事,不免覺得老祖宗管家實在嚴厲得很,不光是那個堂侄受了重罰,打一百棍子並一年之內都在祠堂裡燒香掃地,而且就連他房中的那幾個不爭氣的小廝,也都痛打一頓發賣了。除此之外,這位堂侄的母親媳婦也都受了牽連,要去祠堂抄寫經書。
   
    阿煙眼眸流動,斜望著蕭正峰,不免想著,以前只以為這未來的平西侯,沙場上戰功赫赫的大將軍,應該是耿直仁厚的,不曾想,竟也是睚眥必報的性子。真個是拐了一個好大的彎兒,把自家堂侄給罰了,整得對方面子裡子都丟光了,還不知道是誰出的手呢。
   
    蕭正峰並不知她心中想著什麼,只是覺得她那斜睨過來的一眼,媚眼如絲,只看一眼便覺得渾身酥麻。
   
    人說美人窟英雄塚,可不就是如此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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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如今蕭正峰的同袍都離開了燕京城,陸陸續續去走馬上任,大多是邊關鎮守,當然也有個別有門路的去了繁華之地。
   
    於是這幾日蕭正峰幾乎都要出門,同袍一場,大家一起並肩戰鬥立了戰功的,如今怕是要各奔東西了,自然要吃個散貨宴,湊個份子弄個送別席,今日是這個,明日是那個的,好不熱鬧。
   
    於是這些日子,蕭正峰回家的時候難免帶了酒氣的。
   
    阿煙自從嫁給蕭正峰,也想過這子女之事,想著他去了邊關,自己不好跟過去的,總是希望能在他離開前,有個一男半女的,自己養下來。只是他若是每日喝酒,卻是於子女不利的,一時倒有些覺得不湊巧。
   
    這一日,阿煙正在那裡逗弄著白鹿,如今這對白鹿都放在蕭家院子裡養著,給起了名字,小的這個叫露露,只因為它那一雙眸子猶如朝露一般,盈盈欲滴,看得人格外心憐。大得那個叫茂茂,那是因它鹿角繁茂。
   
    這對白鹿自從來到了蕭家,蕭家兒孫中那些年紀小的,也每每過來觀賞,倒是成為蕭家園子裡的一景。
   
    這一日阿煙在青楓等的陪同下來到園子裡看露露和茂茂,並拿了豆餅和樹葉來喂它們。露露雖然小,可卻是一個貪吃的,在那裡擺動著小腦袋鑽到了近前,把個嘴巴在阿煙手裡啃啊啃,最後吃完了,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阿煙的手心,把阿煙癢笑出了聲。
   
    旁邊幾個蕭家玄孫輩的在那裡看著,不免笑道:「九奶奶,我們也要喂。」
   
    阿煙看他們年紀尚小,垂著黃髫,稚嫩可愛,便命青楓他們把豆餅拿過來分給幾個孩子,去喂露露和茂茂。
   
    一時說著話時,那其中一個年不過六七歲的小姑娘道:「九奶奶,我聽說二十一堂叔他們如今跟著你溫習課業,最近長益不少,我母親聽了,一直誇讚羨慕。若是以後我長大了,可否也跟著你學習?」
   
    阿煙看這孩子眼眸純淨,脆生生的說起話來,落落大方,心裡倒是分外喜歡,當下答應了,又問了問她是哪一房的,平日裡玩些什麼。
   
    這群孩子們見阿煙明明是奶奶輩的,卻年輕嬌美,又溫柔和順,心裡都喜歡她,更愛她做的吃食,於是每每喜歡來這裡看白鹿,纏著她說些故事逗樂。這麼一來二去,阿煙竟成了蕭家玄孫輩裡最喜歡的一個奶奶了。
   
    這一日阿煙喂了露露後,回到自己房中,卻見蕭正峰也剛進家門,便忙上前,幫他脫去外袍掛在一旁,又伺候他將那沉重的軍靴換下來了。
   
    蕭正峰見著這嬌滴滴的娘子為自己忙前忙後,心裡也是泛暖,勾唇一笑道:‘「自從嫁過來後,你少有外出,在家裡可是悶了?」
   
    阿煙聞言輕笑:「不缺吃不缺喝的,這日子過得流水一般快,每日裡自在得很,哪裡就悶。」
   
    說完她便微頓,這話卻不是她這個大家閨秀該講出的話來了,她嬌生慣養于顧府,哪裡有過缺吃短喝的時候,沒得讓人聽了詭異。
   
    蕭正峰卻並不以為意,他滿眼裡都是身旁這嬌娘嫵媚的姿容,當下長腿一伸,竟是將她勾到了懷裡,引起阿煙低聲驚呼。
   
    蕭正峰見她這般,不由哈哈大笑,阿煙倒是有些惱了,便用兩個拳頭去捶打他,捶打了半響,鬧夠了,夫妻二人才坐在那裡說話。
   
    蕭正峰望著她面頰上因為剛才打鬧而泛起的那暈紅,溫聲笑道:
   
    「今日去齊王那裡,齊王妃說是王府的臘梅如今開得正好,恰這幾日又下雪,便邀請了你我去王府賞梅,你可願去?
   
    阿煙聽著,便笑道:「往日這齊王妃我是見過的,她平日裡性情柔順賢慧,你和齊王又素來交好,我們自然該去的。」
   
    這麼說著間,她忽而想起李明悅,這是蕭正峰上輩子的夫人啊,如今正現成地被齊王納為妾室。
   
    一時間,忽而覺得此事也是好笑又古怪,便隨口道:「你還記得禦史家的那位姑娘,叫李明悅的嗎?」
   
    蕭正峰略一思索,便想起來了:「你說得是那個落水被我救上來的吧?自然記得。」
   
    阿煙柳眉輕輕動了下,一雙眸子笑望著蕭正峰:「那你覺得她這人如何?」
   
    這下子蕭正峰卻是不解了:「她如何?又能如何?如今不是成了齊王的妾室嗎?」
   
    阿煙抿唇輕笑,知道他怕是根本無從察覺的,自然不知道那是他上輩子的夫人呢!
   
    ------------------------
   
    這一日阿煙跟隨了蕭正峰來到齊王府。這齊王雖是永和帝最不喜的皇子,可是身為皇子該有的封賞定制自然也不會少,這齊王府占地頗廣,裡面園子裡樓閣亭台修得宏偉大氣。
   
    齊王妃帶領諸位丫鬟婦人早早地迎過來,阿煙見此,越發恭謹,溫和笑語地隨著她進了花廳之中。待到了花廳,卻見這裡已經坐著晉江侯夫人了,就是她上輩子的婆婆。
   
    其實這輩子她是沒見過晉江侯夫人的,當時故作不知,這邊齊王妃介紹了,她才柔柔笑著去拜見了。
   
    這麼拜著的時候,不免想著,既然晉江侯夫人來了,那麼沈越和沈從暉怕是也在了。
   
    想起自己上次和沈越相見時的不愉快,她是恨不得再也不要看到此人呢。不過這人到底和自己一般是重生而來的,他又心思敏銳,天資聰慧,若是他真得仗著上輩子的優勢來對付自己的父親夫君,那還真是防不勝防。
   
    這麼一想,阿煙倒是也不像實在地得罪了他。
   
    這邊齊王妃招待著阿煙和晉江侯,一起去了後面園子裡看臘梅,剛一走到那邊的遊廊盡頭,便見這園子裡的假山怪石湖水樹木都覆蓋在一片茫茫白雪之中,唯獨那裡紅梅點點在雪地裡綻放著,看著實在是心曠神怡,也難怪齊王妃特意請她們過來踏雪尋梅。
   
    齊王妃今日是奉著齊王的意思來招待蕭正峰的夫人,其實她知道這位顧相爺的千金的,原本還有些納罕她怎麼嫁給了一個粗人武將,如今見了阿煙,卻見她眉眼神色纏綿柔和,正是新嫁婦人含羞的嬌媚,想著這女子下嫁給一個武將,或許是私定終身吧?想到這裡,齊王妃難免心中嗟歎,倒是對阿煙生了幾分憐愛。
   
    晉江侯夫人其實素來不喜出外交道的,也不知道怎麼今日竟然被齊王妃請來了,想來想去只能是因為自己兒子的緣故,現在大家都知道沈越得了齊王青眼的。
   
    當下幾個夫人衣著華麗,在眾位侍女奴僕的陪同下,踏過白雪,賞著這點點猩紅。一時有侍女捧上酒來,卻是自釀的甜酒,齊王妃笑著招待道:
   
    「平日裡你們便是不喝酒,也要嘗嘗這個的,最是驅寒。」
   
    正說著間,阿煙便見一旁侍立著一個婦人,低頭站在那,看著眼熟。她轉首望過去,卻竟然是李明悅。
   
    此時的李明悅穿著一身大紅斗篷,頭上挽著髮髻,不過沒配什麼釵環,只是用一根青色緞子包著頭。
   
    這邊齊王妃見阿煙看向李明悅,便笑著介紹道:
   
    「這是前些日子才納進門的一房,本家姓李,名喚明悅的。」
   
    她說到這裡,忽而想起來什麼:
   
    「你看我這記性,我記得明悅進王府前也是在書院裡讀過書的,想來和蕭夫人認識?」
   
    阿煙此時是坐在那裡,品著甜酒的,望著侍立在王妃身旁的李明悅,不免覺得有些替她難堪,聽著王妃這麼問,只好笑道:
   
    「昔日確實是認識的,本是同窗。」
   
    齊王妃素來仁厚寬和的,聽說這個,便道:
   
    「既如此,那也是緣分。明悅,今兒個你便替本王妃好好招待蕭夫人,陪著她說話。你們都是上過女學的,又年紀相仿,想來是能說得來。」
   
    李明悅自從進了齊王府,是處處恭謹小心,她自然是明白自己拼著臉面進來,齊王不愛,齊王妃不喜,開始的時候自然是步步艱難。可是她既選了這條路,那便要堅持走下去,總有一日,她要懷了龍種,寵冠後宮,甚至還可能母儀天下。
   
    當然了,這些目前只是想想,已經活了一輩子的她知道此時自己處於完全的劣勢,凡事只能忍耐。是以她對齊王妃處處伺候周到,平日裡穿戴樸素簡單,這才漸漸得了齊王妃的歡心。
   
    可是此時此刻,侍立在齊王妃身側的她,在聽到齊王妃的話後,怔怔地望著坐在齊王妃一側被當成貴客的阿煙,不免恍惚起來。
   
    如果自己不是一意孤行,如果不是自己固執地捨棄了蕭正峰要走上另一條艱難而充滿了機會的道路,那她也許並不會站在這裡,看著另一個女子坐在本應該她做的位置上。
   
    她這麼一愣間,齊王妃卻是有些詫異,淡淡地掃過來,問道:
   
    「怎麼了,明悅,還不過去向蕭夫人見禮?」
   
    說到底這是齊王的妾室,又是昔日自己的同窗,當下阿煙也不托大,也起了身。
   
    李明悅站在那裡,咬了咬唇,低著頭,終於一步步上前,低聲道:
   
    「明悅見過蕭夫人,給蕭夫人請安了。」
   
    阿煙忙上前一步,將她虛扶起來,笑道:
   
    「你我原為同窗,何必如此客氣呢。」
   
    阿煙握著李明悅手的時候,只覺得那手在輕輕顫抖,她微抬眸看過去,卻見李明悅眸中泛紅,隱約已經有了淚光。
   
    李明悅也察覺阿煙發現,忙羞慚地低頭,咬唇笑道:
   
    「剛才是明悅失禮了,倒是讓蕭夫人見怪。」
   
    一旁的齊王妃見她們二人倒是說得熱絡,便笑道:「早知道你們年輕人能說得上話的,我早該把明悅叫出來。」
   
    一時阿煙說笑著重新入了座,陪著齊王妃說話閒聊,而李明悅則是又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端茶遞水,服侍著齊王妃。
   
    幾個婦人正在暖室裡賞著這窗外臘梅,便見外面有一行人踏著白雪沿著湖邊走過來,待走近了,卻見竟然是齊王一行人等。
   
    齊王玉冠白帶,自然是氣度不凡,一旁的沈家叔侄本就是文采風流的人物,如今一襲白色狐裘,在那白雪映照下顯得眉眼如冰如雪。
   
    而一旁的蕭正峰,卻是和他們迥然不同,身著阿煙命人特意縫製的紫色錦袍,跟隨在齊王一旁,走起路來金刀大馬,沉穩的步子把地上的積雪踩踏得發出簌簌聲響。
   
    阿煙見了這人,不免想笑,想著這便是一個走到那裡也豪邁凜冽的男人。
   
    而除了這幾個男人外,隨行的還有阿媹郡主,這阿媹郡主此時不過九歲罷了,年紀還小,生得一團粉嫩,今日又是穿得粉妝玉裹的,站在沈越旁邊也是毫無遜色。
   
    齊王妃見到自己女兒,頓時露出喜色,過去領了阿煙等一起拜見了王府,又笑道:「正在這裡賞著梅呢,卻遇到了王爺,恰好一起在這裡說話。」
   
    因這裡也沒什麼外人,女子中唯阿煙年輕,可也是嫁過人的,是以大家並無忌諱,當下一群人等圍坐在那裡賞梅品酒。
   
    阿煙剛才見了李明悅,倒是有些替她惋惜。蕭正峰要說起來本該是她的夫婿,自己這麼坐在這裡,恍惚中竟有種搶了別人夫婿的味道,只是轉念又一想,其實這腳底下的路都是人走出來的。她明明記得上一世之事,卻拋卻了蕭正峰而甘願進了齊王府為妾,可見人各有志。
   
    只是話雖這麼說,她不免暗地觀察這李明悅,卻見李明悅席間伺立一旁,只低著頭,也不怎麼看蕭正峰。
   
    她歎了口氣,想起上一輩子自己死的那一日,曾在平西侯府見過李明悅,她言語間竟然是蕭正峰身邊有諸多美妾的?
   
    看來李明悅和蕭正峰的上輩子並不和諧,甚至可能蕭正峰做了什麼事兒傷了她的心,才使得她這輩子便是如齊王府為妾而已不想做蕭正峰的原配嫡妻了。
   
    正這麼想著間,卻感到有一道視線越過眾人向自己看過來,她不著痕跡地望過去,卻竟然是沈越。
   
    才過了幾日,沈越氣色比之前所見好了許多,清朗的眉目帶著和年齡極不相符的和煦笑意,就這麼淡淡地望向自己。
   
    阿煙低哼一聲,別過臉去。
   
    那邊沈越見了,心裡明白她對自己還是不喜,倒也依然笑著,拿了幾上的松子剝開了。
   
    而沈越一旁坐著的便是阿媹郡主,這阿媹君主年紀雖小,可是自從見了沈越便不能挪開眼睛,當下從旁嬌聲笑道:
   
    「越哥哥,你剝松子給我吃好不好!」
   
    她這話自然引來齊王妃的笑斥:
   
    「你年紀也不小了,竟忒地沒有規矩!」
   
    阿媹郡主嬌憨地吐了吐舌頭,不過眼睛依然看向沈越,面上有所期待。
   
    而沈越倒也是個憐香惜玉的,當下真個剝了松子,寵溺地遞給阿媹郡主。
   
    阿煙見此情景,冷眼旁觀,不免想著,上輩子阿媹郡主到了雙十之年依舊不曾招駙馬,世人流言不斷,如今看來,竟然是在幼時便已經心系沈越了。
   
    她等了十一年,才等得那個敗亡了的晉江侯家嫡孫沈越再次出現在燕京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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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從齊王府離開後,蕭正峰陪著阿煙坐在馬車裡。在馬車清脆的鈴聲中,車輪緩慢地碾壓過地上的積雪向前行去。
   
    阿煙抬眼看向身旁的男人,卻見他眯著眸子,半靠在那裡不知道想什麼呢。冬日裡天黑得早,外面已經有店家開始掌燈了,馬車裡光線陰暗,她這麼看過去,只覺得身邊的男人剛毅的臉龐上清冷凜冽。
   
    她不免微微蹙眉,想著今日這是怎麼了,竟然仿佛是在對自己擺臉色,往常可不曾見他這般的。
   
    她輕笑了下,也便不曾說話,就那麼靠在軟枕上假寐。
   
    馬車就這麼往前走,忽而間馬車一個停頓,就那麼猛然震了一下,阿煙猝不及防,身子便控制不住往旁邊驟然甩過去,險些撞在那裡。也虧得蕭正峰眼疾手快動作迅捷,長臂一伸將她撈在懷裡了。
   
    阿煙靠在他胸膛上,軟綿綿地道:「剛才可嚇壞我了。」
   
    此時暖玉溫香,任憑再是怎麼冷心腸的男人聽到都難免要酥了的,更何況是蕭正峰。當下蕭正峰攬緊了她,低聲道:「是我的不是,倒是驚到你了。」
   
    阿煙占了上風,知道窮寇莫追的道理,當下膩在他身上,抬起手指來輕輕戳著他結實的胸膛,頗有些哀怨地道:
   
    「莫不是我在齊王府有什麼不得當,讓你對我這般冷淡?」
   
    蕭正峰聽她語氣中很是委屈,垂眸望過去,卻覺得這女子眼波溶溶,水眸流轉間情絲嫵媚,不免將心頭那種種不喜拋卻,緊緊抱住這嬌嬈動人的身子,用自己粗硬的下巴去磨蹭她的髮絲,喃喃地道:
   
    「沒有對你冷淡,只是我剛才心裡不喜罷了。」
   
    阿煙伸手攬著他的頸子,低聲問道:「那你為何不喜,怎麼不和我說,卻在那裡獨自生悶氣?」
   
    蕭正峰低啞一笑,道:「原也沒什麼。」
   
    阿煙挑眉,嬌嗔道:「沒什麼是什麼意思,我是聽不懂的。」
   
    蕭正峰被阿煙逼得無奈,只好如實道來,卻是有些不自在的:
   
    「今日我瞧著你朝晉江侯家的公子看了好幾眼呢。」
   
    蕭正峰自然是明白,當初她是險些和晉江侯府的公子沈從暉做成親事的,後來只是不知道因了什麼才黃掉,這才便宜了自己,得了這麼一個嬌媚鮮嫩的人兒。可是今日同席而坐,阿煙的眉眼偶爾間望向沈從暉的目光,讓他注意起來,知道沈從暉實在是生得纖塵不染猶如謫仙一般,這樣的人物才能匹配阿煙這般世間難見的容顏。
   
    以前倒是不曾覺得,如今一比較,只覺得自己竟是和阿煙不配的。
   
    阿煙聞言微怔,倒是不曾想到蕭正峰心裡竟然吃得是這一口醋,半響後忽而撲哧一聲笑出來。
   
    「你啊,心裡想著什麼呢!我哪裡是看沈家公子,分明是看得沈越小公子!」
   
    這下子輪到蕭正峰不解了:
   
    「他一個小孩子家家的,你以前也是不喜他,怎麼今日竟然看起他來?」
   
    阿煙低哼一聲,嬌道:「我是看著阿媹小郡主仿佛很喜歡沈越呢,不知道是不是他們以後會就此成了一段姻緣,所以才多看了幾眼。」
   
    此時蕭正峰聽到她的這般解釋,又被她嬌滴滴的這麼嗔著,原本堵在心口一處的憋悶頓時煙消雲散,渾身直如吃了人參果一般暢快自在:
   
    「這個是別人家的事兒,你我倒是不必操心。不過我卻隱約聽說,殿下確實有意把阿媹郡主許配給沈越小公子的,要不然今日也不會特特地請了晉江侯夫人過來了。」
   
    阿煙點頭,笑吟吟地道:「那就對了呢。」
   
    不曾想,原本該在十一年後才落定的一門親事,這一輩子竟然早早地便定了下來。這樣也好,至少晉江侯府這輩子的命運算是扭轉了,攀附上齊王這棵大樹,再沒什麼好操心的。
   
    而且還有一點讓她放心的,那便是沈越既然搭上了齊王,這就意味著他為了晉江侯府的前途性命,會全力輔佐齊王。如此一來,她就不必擔心沈越會出手對付蕭正峰了。
   
    這一晚回到家裡,或許是因了之前蕭正峰這麼個大男人竟會爭風吃醋的事兒吧,想起來他當時那繃著臉的模樣阿煙便想笑。蕭正峰見她這樣,便乾脆捉住了她,在她耳邊狠狠地道:「今晚看我怎麼饒你!」
   
    他這麼說話,阿煙非但不覺得怕,反而身子都仿佛化成水了一般癱在那裡。如今成親也有十幾日了,夜晚的那些事兒她也慢慢習慣下來,並漸漸地從中品出一點滋味來。而這點滋味,卻是她上輩子不曾得的。事到如今,她倒是開始明白過來,為什麼有人說這事兒開始的時候越是疼,後面越是喜歡,竟還真是這麼個道理。
   
    而蕭正峰呢,其實是早已弄過這娶進屋裡的嬌人兒不知道你多少次,只是平時憐惜她,格外地控制著力道,唯恐一個不小心把她弄壞了,根本不敢隨心所欲的。今日則是一個喝了酒的,二個是覺得她經了這些日子的拓弄,也該是受得住自己了,三嘛自然是今日她實在是比往日越發的溫順可人,看著讓人心裡發癢,於是便開始恣意起來,動作狂肆,一時間仿佛征戰沙場的豪氣和幹勁全都湧上心頭,便越發張狂起來。而下麵的阿煙卻是嗚嗚咽咽,跪趴在那裡,身子是一抽一抽的往前抖著,一頭烏絲就那麼被甩的前前後後,散落一榻。
   
    末了阿煙身心俱疲,卻又仿佛說不出的舒暢,蜷縮在蕭正峰懷裡,也不知道是歡喜還是不歡喜,就那麼一忽兒用手捶打著他,一忽兒又用臉頰在他懷裡磨蹭著,猶如一個小動物般啜泣著,身子輕微抽動。
   
    這實在是把蕭正峰弄得胸口發疼,只覺得心裡有股無處安放的溫柔往外泛,真恨不得將她藏到懷裡,一輩子就這麼疼著愛著。
   
    阿煙埋首在他懷裡,卻是心緒無法平整,適才似有若無的啜泣竟漸漸變成淚水四溢,她掐著他的胳膊,帶著讓人嬌憐的哭腔道:「你若是——你若是敢……」
   
    可是她聲音太低太柔太啞,後面因為啜泣便不成聲,以至於耳力驚人的蕭正峰也不曾聽到下面的話。
   
    於是他攬著她,湊到耳根低柔地哄道:「阿煙,你說什麼?」
   
    阿煙被這男人如此憐惜地抱在懷裡疼愛,卻是不自覺地想起了往事種種。她以為自己能堪破的,以為自己可以如同母親一般終究淡然地望著這一切,可是如今發現,卻是不能的。
   
    這個男人對她太過疼愛憐惜,又帶給她這麼許多從未有過的悸動,她已經漸漸地開始把他當做自己的。
   
    自己的,只能是自己的,不能是旁的女人,也不能有旁的女人。
   
    阿煙咬著唇兒,淚光漣漣之中仰起頸子望著身邊的男人。
   
    她有時候回想起母親的一生,便總不免一聲歎息。
   
    其實母親如果自私一點,抓住父親不放手,父親又何嘗會說半個不字呢?可是母親偏不,她在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再孕育孩兒後,固執地要為父親納妾延續香火。她就是寧願強顏歡笑躲在一旁獨自舔舐傷口,也要成全父親一個美滿人生。
   
    可是她這樣委屈求全的避讓和成全,父親真得就美滿了嗎?
   
    阿煙輕輕歎息,迷離的眸子朦朦朧朧地望著這個將自己抱在懷裡的男人,伸出手去撫摸他的剛硬的臉頰。
   
    「今生你若不負我,我定不負你。」
   
    --------------------
   
    這眼看著要過年了,外面稀稀拉拉的雪停下來後,慢慢地化開了。阿煙這幾日和何霏霏通了幾次信函,於是何霏霏便鬧著要過來看看阿煙。阿煙便在一次玩牌的時候和老祖宗說起這事兒來。
   
    老祖宗自然是連連點頭:「整日裡不是陪著我這個老太婆打牌,便是教那些小子們讀書,也是無趣得緊。正峰這些男人家能夠出去和同袍喝個酒,咱們卻是沒什麼可走動的。既如今你那昔日同窗要過來,自然是該好好招待的。」
   
    一時便吩咐一旁的蕭家大夫人:
   
    「既是阿煙的同窗要過來,你吩咐下去好生準備招待。」
   
    阿煙見此,忙笑道:「也不必的,不過是幾個姑娘家罷了,來到這裡吃點果子我們一起在房中說說話就行,若是太鄭重其事了,反而讓她們不自在呢。」
   
    老祖宗也聽著在理,一邊摸著牌一邊道:「說得是,左右讓你大伯母上心些,你隨意處置便是。」
   
    因了這話兒,蕭家大夫人後來特意問了阿煙到底哪些人來,列了列名單,卻是有德誠候家的嫡女,有博運侯家的次女,更有五嶽將軍家的麼女等等,皆是燕京城中豪門之女。
   
    蕭家大夫人縱然也算是有些見識,可是心中明白,這都是頂級豪門,和自己這等人是沒法比的,當下便道:「這都是京中貴女,雖說只是一個聚會,可是萬萬不能讓人家小看了去,不但是丟了咱們蕭家的臉面,也連累得你臉上無光呢。」
   
    阿煙自然是明白蕭大夫人的意思,是以當下也沒再多做推辭。畢竟這是她嫁人後第一次在婆家招待昔日好友,而在昔日好友眼中,怕是都認為自己低嫁了的。這次來的幾個姑娘,多少帶著要看看自己是否過得好的那個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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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這一日何霏霏等幾個姑娘過來蕭家,還沒到門前的,早有蕭家的小廝過去接應了,待剛走進大門,阿煙已經得了消息,親自出來迎了。幾個姑娘親親熱熱說笑著,一起向蕭正峰的雲居院走去,一路上只見紅瓦綠牆間松柏林立,更有亭臺樓閣穿插其間,雖比不得王侯將相的府邸那般雕樑畫柱,卻也落落大方,不免笑道:
   
    「只當你嫁了個武將,不曾想這蕭家竟修正得還像模像樣呢。」
   
    一時大家走進雲居院,院子裡幾個小廝丫鬟都恭敬地立在那裡屋門迎接,倒是也懂規矩。待走進去後,卻見屋子裡的銀炭燒得暖烘烘的,迎面進去便見一張添漆大床,上面拉著大紅撒花的錦帳,床頭放著一套花梨木的梳妝櫃。屋子的正中央已經擺開了一個大理石大案,旁邊放了幾把椅子,椅子上都是嶄新的大紅繡金絲布搭子。
   
    何霏霏望著東邊牆上掛著一大幅前朝名家的《花鳥圖》,動了動鼻子,聞著屋內淡雅的香味,不免笑道:「這是什麼香?輕淡雅致,似有若無的,我倒是從未聞過呢。」
   
    阿煙一邊命青楓幾個丫鬟幫著沏茶,一邊笑道:「不是什麼名香,是大房裡一個侄孫媳婦自己做的,前幾日大伯母給我送了一些來,竟覺得比以前家裡素日用的讓我喜歡,今日便用了這個。」
   
    一旁幾個姑娘聽著,不免詫異:「竟會自己制香?」
   
    阿煙隨口笑道:「聽說這孫媳婦原先家裡便是賣香料的,自小跟著父親學做香呢。」
   
    何霏霏笑挑著眉打趣阿煙道:「昨日你還同咱們一樣是姑娘家的,今日你就成了有孫媳婦的奶奶了!」
   
    其他幾個姑娘聽了,不免噴笑出來,紛紛過來打趣阿煙叫奶奶,阿煙知道她們是在玩,竟還真笑著答應了。
   
    一番笑鬧後,這邊雲封帶著兩個小丫鬟奉上了茶點果子,看著也倒精緻,幾個貴女在阿煙的招待下隨意用了一些。一時阿煙帶著她們去拜見了老祖宗,當時蕭大夫人和幾個媳婦也在,氣氛自然是極為熱絡的。
   
    待走出正屋後,何霏霏笑道:「我看阿煙在這裡真是招人疼的,那位老祖宗一看就是個慈愛仁厚的,真把阿煙捧在手心裡疼著呢。」
   
    阿煙聽到這話,不免想笑,想著這位老祖宗發起脾氣的樣子,她們幾個姑娘可是不曾見過呢!
   
    阿煙又帶著她們在院子裡挑著景致好的地方走動了一圈。其實她們便是皇宮都見識過的,自然不會把蕭家這宅院看在眼裡,不過著意是想看看傳說中的那對白鹿祥瑞罷了。
   
    到了這養了白鹿的青鳴苑,卻見這裡幾個五六歲的小娃兒正在婆子的陪同下看鹿呢,見了她們過來,倒也不會羞澀,虎頭虎腦地上前拜見了。幾個貴女見了自然誇讚,順手送了幾個「狀元及第」的小金錁子。
   
    這露露現在是和阿煙極熟的,見阿煙過來,便低著頭往這邊拱,濕漉漉的眸子猶如一汪泉水一般滿懷期待地凝視著阿煙。這副惹人憐愛的小模樣可把幾個貴女逗笑了。
   
    阿煙笑著對她們道:「它這是想吃東西了,快拿了豆餅來喂它們。」
   
    走了一圈,也到了用膳的時候了,大夫人今日特意吩咐過廚房的,單獨為阿煙這邊院子裡準備了待客的膳食,於是幾個姑娘見這飯菜上來,卻是有光明蝦炙,麻飲小雞頭,石首鯉魚等等,每個菜量都不大,恰夠幾個姑娘吃罷了,不過都貴在精緻好看。幾個姑娘紛紛舉筷品嘗,一個個也都點頭稱讚。
   
    吃過午膳,屋子裡炭火燒得旺,大家不免都有些困乏,於是幾個姑娘便脫了鞋襪,倚在榻上,這麼說著悄悄話兒。
   
    幾個姑娘笑望著阿煙道:「原本以為你嫁給這樣人家,該是受了委屈的,如今看來倒也不是。」
   
    「他人呢?」何霏霏難免問起。
   
    「誰?」阿煙挑眉笑道。
   
    「還能是誰,可不是你這剛嫁的夫君唄!」 何霏霏低哼一聲,上前去擰阿煙的手。
   
    「男人家自有他的事兒吧,這幾日不是出去會友便是去軍中應卯的,我也不曾細問過,每日裡都是到傍晚時分才回來呢。」阿煙抿唇輕笑。
   
    「聽說他在北邊和北狄打仗的時候,立了大功的。」 這話聽得幾個姑娘有些遺憾,沒看到確實可惜呢。
   
    「是啊,還聽說他生得高大威猛虎背熊腰。」何霏霏點頭這麼說道。
   
    說著這個,何霏霏擰著眉頭頗為擔憂地問阿煙:
   
    「他可是粗魯之人,可曾欺負了你去?」
   
    這話說得阿煙掩唇輕笑,眸中微閃,卻是想起剛剛成親那幾日,那個力道勁猛的男人,可算是把自己欺負得不輕,只是後來,那讓自己充滿了痛楚的欺負卻是變了味……
   
    何霏霏和幾個姑娘見阿煙這麼欲言又止的,不免詫異:
   
    「難道,他這如此粗魯,竟然敢欺負你?顧伯父可知道?」
   
    阿煙險些笑出來,眼波流轉,咬唇輕笑著望她們,輕軟地道:
   
    「他啊,倒也不曾欺負我……」
   
    何霏霏睜大眼睛,望著阿煙這欲言又止的情態,只覺得她說話間充滿了不同於往日的嬌羞和嫵媚,竟生生和她們有些不一樣了。
   
    她歪頭打量著阿煙,忍不住道:「我還是不懂呢,阿煙。」
   
    阿煙伸出手,忍不住揉了揉她的發心:
   
    「等你嫁人了就懂了,男女之間的事兒,有時候還真不是一個欺負二字能說透的。」
   
    這話說得,卻是有些讓幾個姑娘迷惑了。阿煙見此,也就不再提了,知道有些事兒她們還不懂呢,當下便轉移話題道:
   
    「近日可有什麼新鮮事兒,說來我聽聽?」
   
    這話題一出,頓時引起了幾個姑娘的八卦之心,於是很快阿煙便知道,如今宮裡的皇后怕是徹底不行了,聽說這幾日都不能下榻,不過是硬吊著一口氣罷了。如今太子不敢出門,一直恭謹孝順地伺候左右,甚至燕王也過去侍奉在身旁了。
   
    說到這裡,自然說起了這兩位的婚事,何霏霏道:「燕王的婚事這兩天也定下來了,說是要趕在過年前把太子和燕王的婚事都辦了。要不然皇后這麼一去,就該耽擱下來了。」
   
    另一個姑娘也點頭道:
   
    「是了,我也聽說是這樣的。還聽說皇后之前還能說話的時候,咬著牙說一定要看到太子大婚才能離開,如今真是硬提著一口氣呢。」
   
    阿煙聽著這些事兒,竟是和前世情景極為相似的,不免心中微歎。如今朝中的事兒,她聽說的也不多,不過想著父親既然聽了之前自己的勸誡,自然該知道如何行事。至於蕭正峰麼,一則是有父親從旁指點,二則是有齊王這個未來九五之尊跟隨,想來總是不會有什麼差池的。
   
    如今看來,自己這重生一世,還真是個享清福的命呢,嫁人了便聽著他由著他就是了。他那樣一個雄偉的男子,總是能護得住妻兒的。
   
    就在阿煙陪著幾個貴女在房中說著私密話兒的時候,此時蕭家廚房卻發生了一件讓人意料不到的事兒。
   
    原來今日三房裡的立德媳婦今日口中覺得沒什麼滋味,便讓身邊的丫鬟小信兒去廚房問問,要些清口的菜來。這小信兒到了廚房,卻見那裡擺著一盤兒涼拌金絲,便道:
   
    「這個是哪裡用的?老祖宗牙齒不好,吃不得這個,大夫人也不愛吃的。」
   
    掌管廚房的王婆子聽了便上前笑道:「這是四房裡的九少奶奶用的。」
   
    小信兒聽了,眼睛一轉,便道:「九少奶奶這個人素來大量的,不過是一盤涼拌金絲罷了,你去說聲,今日我家孫少奶奶嘴裡沒什麼滋味,這個先給我家孫少奶奶用了吧。」
   
    說著就要把那盆涼拌金絲朝自己食盒裡放。
   
    王婆子一見,忙攔著:「姑娘,這可使不得。若是孫少奶奶喜歡這一口,我再讓廚房裡做便是,只是這一個,卻是要給九少奶奶那邊送過去的,那邊今日招待貴客,大夫人特意叮囑過,說不能怠慢了。今日你若端起這個,這是砸我王婆子的場子呢。」
   
    這小信兒素來被那立德媳婦慣得眼高於頂,平日裡看不慣這個看不慣那個的,挑三揀四的性子,如今她見王婆子不讓自己拿這個,便憋著聲回去,把這事兒添油加醋地給立德媳婦說了。
   
    「聽說就為了這位九少奶奶要招待幾個閨中好友,廚房裡都不做其他菜了,專門為她房中送菜。那菜色啊,真是連望燕樓裡的菜色都比不上呢!我過去了,直接就說是咱家奶奶身子不好,想吃個爽口的,誰知道那王婆子真是個狗眼看人低,竟然說什麼,你家奶奶要吃邊自己去做,沒看我這裡忙著呢,哪裡有這閒工夫招待這個那個的奶奶。」
   
    這話一說出,立德媳婦心中的火苗蹭蹭蹭就往上冒,她咬牙恨聲道;
   
    「往日裡她仗著老祖宗疼她,張狂得很,這也就罷了,今日我身子不適,她不過是招待幾個閨中密友罷了,竟然這般欺負我!」
   
    說著這話,她眼淚幾乎都要掉下來:「若不是我父親一生鬱鬱不曾得志,我何至於被人如此欺淩!」
   
    這邊小信兒見此,也是怕自己惹出什麼事來,忙過來勸解,可是立德媳婦的火已經被拱了出來,當下便披了一個小襖散了頭髮出了院子,一步快比一步地直奔向老祖宗正屋了。
   
    一進正屋,她噗通跪在那裡:「老祖宗,您可要為我做主,救我一救!」
   
    這邊老祖宗剛喝了半盞羹,正在那裡躺著說話呢,卻見這重孫媳婦跟個瘋子一樣就闖進來了。
   
    她連抬眼都沒抬,只眯著眸子斜斜看了地上一眼,慢條斯理地道:「這是誰啊,哭成這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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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立德媳婦見老祖宗理會了自己,趕緊撲上前去,可憐兮兮地跪在那裡,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將自己如何如何病了,如何如何想吃一口爽嘴的,又如何如何被廚房欺淩了的事兒說了。
   
    最後哭著跪在那裡道:「老祖宗啊,您素來處事公允,可是如今不能有了孫媳婦,便看都不看這重孫媳婦一眼。我也是書香門第出身,嫁到蕭家這幾年,雖沒什麼功勞,可也沒犯什麼大錯,素來老祖宗,太婆婆和婆婆跟前,我謹守本分替立德盡孝。立德這幾年總是不在家,我獨守空房,從來不敢有任何怨言。難道老祖宗眼看著媳婦病了,連管都不管一下?」
   
    老祖宗眯著眼,在一旁丫鬟的伺候下放下那盞羹,慢悠悠地道:「好好的,怎麼病了?既是病了,合該去找大夫啊。」
   
    說著,老祖宗轉首問了問身旁的丫鬟,納罕地問道:
   
    「紅葉啊,咱們蕭家這幾日已經窮到了給媳婦請不起大夫?」
   
    那紅葉機靈靈的一笑,忙上前道:
   
    「老祖宗說哪裡話呢,前幾日二房的一個媳婦病了,二夫人給請了一個大夫,說是燕京城有名的呢。老祖宗這話若是傳出去,可不就是笑話麼!」
   
    老祖宗低哼一聲,慢悠悠地道;
   
    「既如此,嚎什麼嚎,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我們蕭家敗到了沒銀子給媳婦看病的地步了呢!」
   
    立德媳婦原本是滿心的委屈,如今這委屈一下子被嚇在那裡,哭得一抽抽地望著老祖宗,囁喏著道:「老,老祖宗……」
   
    就在此時,大夫人卻是聽到了消息,一邊趕往這裡,一邊吩咐人去叫了三夫人過來這邊。
   
    待大夫人走進正屋,見了立德媳婦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在那裡跪著,老祖宗臉色不悅地坐在榻上,她也是不免又氣又歎。
   
    「立德媳婦,你既是書香門第出身,當知道何為孝?如今老祖宗一把年紀,你拿這麼點子事兒來到她跟前說道,這不是給她添堵嗎?」
   
    大夫人冷道:「你也別哭成這般模樣,起來,出去找了你太婆婆,我們一起論論規矩!」
   
    三夫人這個時候也趕過來了,見了此情此景,頓時也是皺眉。
   
    老祖宗見三夫人過來了,揮揮手道:「趕緊把她領走吧,好好管教下,不然沒得出去丟人現眼的。」
   
    三夫人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只好點頭道:「是,母親。」
        
    一時大夫人和三夫人帶著立德媳婦出去,立德媳婦把事情原委一說,依舊是理直氣壯哭鬧道:「我病了,難道就比不得她幾個閨中密友?」
   
    三夫人見此,不悅地道:「是了,既病了,那就該趕緊請大夫。」
   
    立德媳婦聽這話,越發的哭泣起來:「可我吃不下飯菜啊,毫無胃口,只不過想吃口爽口的飯菜而已!她個新娶進門的媳婦,怎可如此囂張?大奶奶還是欺軟怕硬呢,知道這九少奶奶是左相家的女兒,便敬著人家,我卻是個破落秀才家養的,自然不能被大奶奶看在眼裡!」
   
    說著這話,真是悲從中來,聲音淒厲。
   
    三夫人聽了這個,其中也是對大夫人不滿,素日的愁怨全都冒了上來:「媳婦說得也是,不就是房中招待幾個姑娘嗎,犯得著如此?」
   
    立德媳婦得了自己太婆婆的話,頓時來了底氣,心中湧起一股惡氣,上前大聲哭訴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如今我鬧了這麼一場,也是個沒臉面。既沒了臉面,我就不在意再鬧一次,到時候去她那裡鬧騰一番,看看她這個新進門的媳婦還能有臉?」
   
    大夫人冷眼旁觀,聽她這麼說,忽而道:「若你是要去鬧一場,誰也不會攔著你!」
   
    立德媳婦也是個有脾氣的,被大夫人這麼一激,「蹭」的一下子就躍了起來:「既如此,你當我是不敢嗎?」
   
    說著就要氣勢洶洶地去阿煙房中找茬。
   
    這個時候,一旁有小廝和丫鬟們都悄悄地朝這邊看過來,雖不敢明目張膽圍觀,可其實也都偷偷看著熱鬧呢,聽到這話,都知道怕是有好戲要上場。
   
    可是大夫人望著挽起袖子仿佛要衝向阿煙房中的立德媳婦,涼涼地道:「如今你九嬸嬸房中的姑娘,一個是德誠候家的嫡女,一個是博運侯家的次女,還有一個是五嶽將軍家的麼女,你過去鬧騰一番,也能露個臉,說不得哪位姑娘便把你這事兒給家中父親說說,到時候這悍婦的名聲就此傳出去,或許還能進一次紅巾營,當一個女將軍呢。」
   
    這話一出,那三夫人頓時臉色微變,她年紀大,自然也是見過世面的,知道大夫人口中說的這些,都是在京中有些權勢的,若是丟人丟到她們眼中,那才真是淪為笑柄呢。
   
    而立德媳婦也不是傻子,聽說這個,滿肚子的氣頓時仿佛被人那麼戳了一下,刺溜刺溜的氣兒就往外冒,整個人一下子癟在那裡,邁出去一半的腿真是個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僵在那裡半響,最後終於含羞忍恥地站定了,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我,我,我不去便是了!」
   
    一旁的丫鬟僕婦見此,都不免想笑,可是又不敢,只能在這裡生生忍著。
   
    立德媳婦臉上青一塊紅一塊地站在那裡,真叫一個前不得後不得,恨得一口銀牙咬碎,也再說不得什麼,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裡生生地咽。
   
    而這件事後來的發展則是,大夫人出了重金,為立德媳婦請了一個有名的大夫來瞧病,瞧來瞧去,也沒看出什麼毛病,最後只是來了一句:平日裡忌口少食吧。
   
    這麼一句話傳出去,以訛傳訛,竟然漸漸地成了:立德媳婦貪吃,堵了腸胃,這才鬧起了不舒服。
   
    立德媳婦聽說這個話,自然又是氣苦得不行了,對阿煙是越發嫉恨。
   
    ---------------------------
   
    阿煙陪著幾個姑娘說了幾句悄悄話,其中不免說起上次去齊王府,看到的李明悅,幾個姑娘都有些唏噓。
   
    何霏霏擰著眉頭道:「雖說她只是個庶出的,往日裡我也不喜她,可到底是同窗一場,她怎麼如今這麼作踐自己,非要去給齊王做妾室呢?」
   
    另一個姑娘笑道:「可不是麼,這麼一說,以後都不好意思去齊王府了,要不然王妃也讓她給咱們端茶遞水的,心裡怎麼過意得去啊!」
   
    阿煙歎道:「那一日我也是不自在,不過想著各人自有各人福,這都是說不好的,興許人家便是非齊王不可呢!」
   
    何霏霏低哼一聲,挑眉道:「可是人家齊王可未必心裡有她啊!我看她啊,真是個陽光道不走,非要走獨木橋,以後有她哭的。」
   
    話雖然這麼說,可是阿煙卻明白,李明悅這是盼著走當今皇貴妃那條路子呢,以後她若生個兒子,那便是燕王,那是有可能問鼎皇位的,便是只能生個女兒,也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呢。
   
    她這個人,想來是有些小聰明的,又記得前世的事兒,現在固然在王妃手底下伏低做小,可是難保將來不能慢慢籠絡了齊王的心,從此後一飛沖天,這些都是有可能的。
   
    一群姐妹在這裡說著話的時候,蕭正峰這邊其實已經踏入院子裡,剛一腳踏進門檻,便聽到裡面有鶯鶯說笑之聲,很快便見阿煙身邊的小丫鬟跑過來,低聲對蕭正峰道:
   
    「九少爺,今日少奶奶房中的貴客還不曾離開呢。」
   
    蕭正峰點點頭,想著阿煙的幾個閨蜜都是還未曾嫁出去的閨秀,自己這麼進去自然是不妥,便回轉身,想著到哪個堂侄院中去坐一坐。
   
    卻就在這個時候,恰好幾個姑娘要出門離開了的,一出院子,恰好看到了蕭正峰。
   
    既然都這麼撞上了,卻是也不好當做沒看到,當前分別上前見禮了。
   
    幾個姑娘見了蕭正峰,先是唬了一跳,只覺得此人忒地高大結實,竟是要仰著臉兒才能看到的,這麼一驚之後,忍不住悄悄地細細打量,卻見這男子劍眉挺鼻,身形挺拔,端得是氣勢威武,雖乍看有些過去粗獷的男兒氣概,可是舉手投足間倒也得當,心中都暗暗點頭。
   
    更有何霏霏紅著臉笑,悄悄對阿煙道:「你挑得這個,我看著長得極好呢!也怪不得你提起他,便如吃了蜜一般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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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待幾個姑娘離開後,阿煙回到屋,蕭正峰卻是坐在那裡,伸著筆直修長的腿在那裡問道:「適才你們嘰嘰喳喳的,都說些什麼?」
   
    阿煙輕笑一聲:「姑娘家的話,你問這些做什麼!」
   
    蕭正峰見她笑得嬌美明快,知道也沒什麼不好的話,便不問了。其實他何嘗不知道,自己家這嬌娘往來都是權貴,男的俊俏女的嬌美,如今她下嫁給自己這麼一個四等武將,見了以前的閨中密友,怕是有些抬不起頭呢。現在看她這般模樣,並無任何異樣,便也放心了。
   
    這個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外面的夕陽透過雕花窗櫺落在屋內,為屋內蒙上一層淡淡的紅色紅暈,此時蕭正峰攬過身旁的嬌媚女子,卻見她面頰仿佛塗抹了一層上好的胭脂般,泛著粉潤的光澤。
   
    他低啞地笑了,柔聲問道:
   
    「阿煙,再過幾日便要過年了,過了年,我就得離開了。」
   
    阿煙聽著他這意思,知道是不打算帶著自己出去的,雖然心中早已料到,可不免有些失落,低聲問道:
   
    「你自己過去?」
   
    蕭正峰拇指磨蹭著她姣好的肌膚,低聲道:「你這樣嬌軟的人兒,如果跟我去了邊關受苦,我怎忍心呢。」
   
    阿煙聽著他語氣中那濃濃的疼寵憐惜,整個身子都覺得軟麻,靠在他膀子上:「可你以後若是在外戎守,還不知道要多少年呢,難道你我一直這般兩地分離嗎?」
   
    她雖然不太記得上輩子關於蕭正峰的事兒,但也隱約知道,他果真是在邊疆駐紮了四五年的時間呢。
   
    蕭正峰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微怔了下,望著懷中這讓男人家一腔鋼骨都能化作繞指柔的小女人,低啞地喃道:
   
    「你才進門幾日啊,我每晚都疼你,卻總是覺得疼不夠,只恨不得把你揉進我身子裡才好呢。若是就此離開,長久不能相見,我自然是捨不得。」
   
    阿煙聽著這話,卻是心裡好似沒什麼烘著一般,說不出的溫熱,她伸著膀子攬著這男人頸子,仰著臉兒凝視著他剛硬的下巴道:
   
    「你既不舍我,那我便不離開你,你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
   
    蕭正峰啞然一笑,低頭去親她的臉頰和唇舌,男人家渾厚粗啞的聲音在口齒中含糊地溢出:
   
    「你這樣子,讓我怎捨得放你在家裡。」
   
    說著這話時,錦賬不知道怎麼就落了下來,蕭正峰抱著懷中這總是招惹人的嬌媚人兒,就此滾進了床榻裡面。
   
    外面的幾個丫鬟早已經明白事兒了的,當下青楓拿手指示意雲封和燕鎖不要發出聲音,然後躡手躡腳地退出去了。
   
    錦賬裡地動山搖了好半響,這才平息下來。只聽裡面男人的聲音粗噶低沉地道:
   
    「其實原也想過,我在邊疆再守幾年,盼著能得點軍功,到時候便棄戎離軍,看看尋個機會,得個燕京城裡的武將官職,雖然沒什麼出息,好歹能守著你。也盼著這幾年能多得點賞金,到時候攢下來,回來開幾個鋪子,購置些田地。」
   
    女子聲音迷離嬌軟得猶如乳鶯,慵懶地道:「怎地忽然提起這個?」
   
    男人低聲道:「你這樣的人兒下嫁給我,怕是別人都以為你要跟著我吃苦頭的。可是怎麼忍心讓你吃半分苦頭,總是要設法打拼,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
   
    女子低歎,輕輕翻了個身,摟著男人粗壯的腰杆道:「你原是個武將,合該征戰沙場,方能一展抱負,若是回到燕京城裡,每日裡練兵,倒是埋沒了你呢。」
   
    男人卻低啞一笑,道:「這你放心,我心中早已經有所籌畫的。便是回到京中,將來也必能飛黃騰達封妻蔭子,為你謀得一個錦繡榮華。」
   
    女人嬌聲哼了下:「你當我嫁你,是圖這錦繡富貴的日子嗎?」
   
    男人越發笑了,摟著女人,用略有些鬍子渣的下巴去磨蹭女人鮮嫩的肌膚,女人便躲閃,如此鬧騰一番,才聽得那錦賬裡男人正色道:
   
    「我知你不是的,只是我不忍心你受苦罷了。我蕭正峰一心將你娶進門,自然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
   
    這種話,女人家聽在耳中,自然是感動萬分。天底下有男子千千萬,有窮的有富的,有權傾天下的也有家徒四壁的,可是無論怎麼樣的男人,他擁有多少是他的,他願意給你幾分,那才是你的。
   
    這男人,卻是對女人疼惜到骨子裡的。
   
    阿煙怔怔凝視著這雄偉健壯的男子,心中何嘗不是感動,不過她默了半響後,終於道:
   
    「夫君,你說得話,阿煙自然是喜歡。可是有一件事,阿煙卻要你記住。」
   
    蕭正峰見她嫵媚的小臉上有鄭重其事之色,當下也點頭道:「好,你說。」
   
    阿煙輕笑一聲,那一笑間,蕭正峰只覺得那明明清澈水潤的眼眸裡,仿佛藏了濃濃的滄桑和無奈。
   
    他的心,在這一刻狠狠地抽疼了下。
   
    阿煙輕輕地道:「夫君,我原不是貪圖榮華富貴之人,今生所求,其實無非是白首一心,平安到老。你認為邊關困苦艱辛,對於我來說是吃苦受累,我卻未必這麼覺得。你只以為我是嬌生慣養的閨秀,卻不知我願隨你同甘共苦,願與你永不相離。」
   
    微一個停頓,她又道:「借用你昔日的話,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我但凡陪在你身邊,便已覺甘之如飴。」
   
    蕭正峰聽著她這番話,卻是震撼不已,低首凝視著懷中人兒鮮嫩紅潤的唇兒,想著她猶如冰雪堆徹一般的嬌嫩,自己有時候都怕太過用力把她弄壞的,她竟然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世間男兒能得一個絕色女子的多之又多,可是能聽這絕色女子說出這麼一番暖人心扉話語的,其實少之又少。他蕭正峰何其有幸,能娶顧煙進門,又得顧煙如此傾心追隨。
   
    一時喉頭哽咽,粗糲的大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肩頭,最後終於忍不住,猛然將她摟在懷裡,狠狠地把她那曼妙柔軟的身子往自己胸膛裡摟。
   
    「我的阿煙……」他低下頭,一下一下地去親她紅潤臉頰,她柔順的頭髮,她玉白的頸子,喉嚨中一聲聲地喚著:「阿煙……」
   
    -------------------------
   
    當阿煙躺在蕭正峰懷中,聽著那一聲聲讓人心都化開的「小煙兒」時,有小廝急匆匆地來到了雲居院,說是白鹿露露出事了。
   
    青楓聽到這個消息,倒是一驚,忙問了端詳,卻竟然是露露今日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倒在那裡,口吐白沫,仿佛中了毒一般。
   
    青楓知道自家姑娘對露露是極為喜愛的,那又是姑爺送給姑娘的定親禮,若是就此出了事兒,總非吉兆,當下也顧不得其他,便跑去敲了正屋的門。
   
    阿煙此時渾身骨頭都是懶的,聽得敲門,勉強問道:「青楓?」
   
    青楓聽著那聲音,知道這別說是個男人,怕是自己都要酥了半截,也難怪姑爺時時忍不住,大白天便關起門來疼惜自家姑娘。只是露露的事兒非同小可,只好硬著頭皮道:
   
    「剛才餵養白鹿的小廝過來,說是露露和茂茂忽然倒在那裡,口吐白沫,我瞧著事情不對,才過來打擾下姑娘和姑爺。」
   
    阿煙一聽這話,頓時原本的那慵懶和舒適全都一消而散了,忙問道:「到底怎麼了,可請了獸醫?」
   
    青楓也是著急:「我也是剛得了信,還不知道呢!」
   
    阿煙聽著,難免有些著急,忙要穿衣,蕭正峰從旁一邊利索地穿上衣袍,一邊安慰阿煙道:
   
    「第五言福久居深山,整日與鳥獸為伍,他最懂如何醫治走獸,若是有個不妥,我速速請他過來便是,你不必擔心。」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讓阿煙原本慌亂的心稍微定了下來,她點點頭:「嗯,我知道的,咱們先過去看看吧。」
   
    一時蕭正峰陪同阿煙一起過去看露露和茂茂,卻見茂茂已經口吐白沫地倒在那裡,奄奄一息地掙扎著,而露露情況還好些,只是躺在那裡哀聲鳴叫著,呦呦的聲音充滿了乞憐和淒涼。
   
    阿煙這些日子每每過來照料兩隻白鹿,早已經把它們當做寶貝一般疼愛著,如今看到這樣,心中發疼,眼淚都險些落下來。
   
    其實蕭家對這對白鹿是極為看重的,這是連皇宮裡都未必有的白鹿,是以蕭大夫人那邊得了消息,也馬上趕過來了,一看這情勢,知道不妙,忙問那小廝:「可請了大夫?」
   
    小廝也是嚇得面無血色:「請了,請了,馬上就到。」
   
    蕭正峰皺眉,吩咐身旁的長隨道:「速去大名山下,請一位我的朋友。」
   
    他又詳細地對那長隨說了第五言福所住的茅屋的地點,並叮囑了一番,這長隨當下忙騎馬出門去了。
   
    而這個時候,適才請的獸醫也到了,他來了後,對著兩隻白鹿檢查了一番後,終於皺眉道:「這應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
   
    蕭大夫人一聽這話,厲聲問那小廝:「到底是給這兩隻白鹿吃了什麼?」
   
    小廝嚇得渾身都發抖,跪在那裡哭道:「大夫人啊,我每日裡都是喂些早已經準備好的草料,今日實在沒喂其他的呢。」
   
    這個時候已經有其他媳婦兒孫等知道了消息,圍了過來,其中便有一個聲音忽而道:「今日九少奶奶不是帶著幾位貴女來到此間,喂過兩隻白鹿吃什麼東西嗎?」
   
    眾人一聽到這句話,不由譁然,紛紛望向阿煙。
   
    阿煙無視那一道道疑惑的目光,目光直直地穿過人群,卻見剛才說出那話的倒是自己認識的,立仁媳婦。
   
    她心中冷笑一聲,淡淡地對那獸醫道:「大夫,麻煩你先幫著這兩隻白鹿清洗下腸胃,設法救治。我顧煙付出一切代價,都要這對白鹿活著,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她話雖然輕淡,可是其中卻是帶著不容人拒絕的決然。
   
    獸醫見她如此,也是不敢輕慢,忙連連點頭,細心查看,開始拿了藥物進行救治。
   
    阿煙卻又轉身問那小廝:「今日除了我,還有誰來過這裡,你仔細回想一下,一時想不起來沒關係,可以慢慢想。只是你卻要記住,若是你有半分謊言,我可饒你,蕭家的家法未必能饒你。」
   
    那小廝聞言越發顫抖起來,白著臉兒顫著聲音道:「是是是。」
   
    阿煙冷冷地望了小廝最後一眼,這才走到蕭大夫人面前,恭謹地道:「大伯母,這對白鹿是正峰下聘時的聘禮,又隨著我一起來到蕭家。白鹿本就珍稀,更何況這是我和正峰的定情之物。若是就此出了什麼事,這讓阿煙情何以堪,還請大伯母諒解阿煙越俎代庖。」
   
    此時此刻,立仁媳婦也不知道怎麼著,忽而覺得原本那嬌嬌軟軟的女子,渾身仿佛散發出一種冰冷的寒意,這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其他人也都是有些震住了,他們原本是知道這九少奶奶是左相府的千金,可是以為到底是個剛剛及笄的小女人罷了,並沒有多想。可是如今,這九少奶奶言談間沉穩冷靜,吩咐了大夫質問了小廝,聲聲輕柔,卻又充滿了讓人不敢違背的威嚴,不免心下暗暗吃驚,想著這果然是不同于一般女兒家的,不愧是女院裡出來的。
   
    而蕭家大夫人呢,看著眼前這嬌弱的小女子,不過是幾句話般便隱隱有大家風範,竟是個處事明快果斷的。心下連連讚歎之餘,忙道:
   
    「阿煙你這是說哪裡話,這對白鹿若是有個什麼意外,那便是打我蕭家的臉,也是打我的臉。如今先請大夫盡力醫治,其後咱們一定設法找出兇手來。」
   
    原本站在阿煙身旁的蕭正峰,默默地凝視著身前這小女人,如果說半刻前她的嬌媚柔順讓他愛憐疼惜,那麼現在,她的冷靜決斷卻是讓他欽佩連連。一時也不免疑惑,眼前女子,仿佛一團迷霧一般,怎麼越是走近了,越是無法看清楚。
   
    她那麼嬌弱柔媚的身段,明明該是養在深閨不知世事,只受著男人恣意憐愛的,怎麼卻生就了這麼一副決然傲骨。
   
    當下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溫聲道:「煙兒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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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儘管那位獸醫用盡了一切辦法,可是茂茂依然是慢慢地咽了氣。那聲聲哀鳴一下比一下得弱下去,原本掙扎踢騰的四肢修長腿兒漸漸平靜下來,曾經高高舉起的鹿角如今頹然地靠在冰冷的泥土上,是再也無法舉起來了。
   
    阿煙半蹲在那裡,默默地撫摸著茂茂的鹿角。
   
    一旁露露的情景還算好,不過稚嫩痛苦的「呦呦」叫聲揪得人心都疼了。
   
    小廝已經被大夫人帶過去盤查,老祖宗也得到了消息,親自來看過了。
   
    就在這個時候,蕭正峰派人去請的第五言福終於到了,他來到後,查看了下露露的情景,便皺眉道:「這應該是誤食了百靈草,這種草是其他動物吃了或許沒事兒,可是白鹿原本嬌貴,吃了這個卻會腸胃不適,若是醫治不得當,便會就此喪命。」
   
    蕭正峰聽著一喜,忙問:「可有解毒之法?」
   
    第五言福點頭:「有。我來的時候聽說了,想著白鹿最怕那個白靈草,恰好家中有這解毒所用的黑蘑,便隨手帶來了。」
   
    這下子阿煙心中也燃起了希望,殷切地道:「第五大哥,一切拜託你了!」
   
    其實她以前對這個第五言福有些心結的,總覺得自己是曾經在他的茅屋中被殺死的,可是如今知道他能救露露,心裡倒是對他的防備少了一些。
   
    當下第五言福便取出自己的黑蘑來,小心地位給露露,可是露露此時痛苦難捱,竟然根本不肯張嘴去吃。
   
    第五言福抬頭看了下阿煙:「這個卻是要找個往日和它相熟的了,它怕是受了罪,心裡生了警惕,不敢隨意吃東西了。」
   
    阿煙聽著這個,看著那濕潤的雙眸飽含著痛苦掙扎,心中憐惜這小生靈,當下上前,接了黑蘑,輕輕地撫摸著露露那優美纖細的鹿角,溫柔地道:
   
    「露露,這是黑蘑,你若吃了這個,便不會難受了。你聽話,吃下去好不好?」
   
    露露發出低低的「呦呦」聲,含淚的眸子眨了眨,卻是依舊不張嘴。
   
    阿煙歎了口氣,依舊頗有耐心地撫摸著它的嘴巴,輕輕揉著,溫聲道:「這個並不難吃,比你往日吃的豆餅還要好吃。」
   
    露露聽著,懷疑的眸光望向那黑蘑,看了半響後,終於嘴巴動了動。
   
    阿煙心中一喜,忙將那黑蘑送到它嘴邊,輕輕輔著它掰開嘴巴,小心翼翼地將黑蘑放入了它嘴裡:
   
    「乖,吃下去。」
   
    露露吃下那黑蘑後,先是猶豫了下,後來才試探著開始咀嚼,看起來這個黑蘑雖然並不像阿煙所說的比豆餅還好吃,可是卻也並不難吃,它咀嚼了幾下後,便咽了下去。
   
    阿煙見此,便又拿了一些黑蘑去喂它。
   
    過了片刻後,露露的痛苦稍稍減去,眸子裡也清亮起來,甚至還掙扎著四個蹄子想要站起來呢。
   
    阿煙總算是放了心,當下謝過了第五言福,第五言福道:「不礙事的,只是可惜了,到底來晚,這只公鹿卻是救不活了。」
   
    阿煙輕輕歎了口氣,望著那個已經漸漸冰涼的茂茂,越發輕柔地撫摸著露露的鹿角。
   
    ---------------------------
   
    蕭家拿了兩隻公鹿向當朝左相下聘,如今一隻公鹿就這麼去了,這顯然不是什麼好兆頭。老祖宗聽說了這個消息,也是難過,當天把阿煙叫過去,好生安慰了一番,並嚴令蕭大夫人一定要找出下毒的兇手,嚴加懲戒。
   
    因為露露受過毒,雖然解了,可是身子骨卻是看著大不如前,虛弱得四肢無力,都撐不起那副身板來。阿煙看著心疼,便把它抱到自己院子裡,專門辟了一間屋子給它住著,命雲封每日裡悉心照料著。
   
    至於審查白鹿中毒一事,自然是交給了蕭大夫人和蕭正峰,經過蕭正峰嚴加審訊仔細查問,終於這小廝招了,說是晌午過後,立仁媳婦曾經來過這裡看鹿,並將一把草遞給了旁邊一個小孫少爺,讓他為喂白鹿。由於平時也有小孩子過來喂鹿,是以他並沒在意。可是後來立仁媳婦特意叮囑他說,不許告訴別人自己來過,又塞給他一些銀兩,他才有些怕了,知道事情不妙,可是已經出了這種事,他怕自己也會擔責任,乾脆什麼都不說了。
   
    如今真相大白,蕭大夫人聽著是皺眉不已,事情傳到老祖宗面前,老祖宗是氣得把手邊的一個瓷瓶都摔碎了,怒聲道:「今日給鹿下毒,明日是不是便要給人下毒了!」
   
    蕭大夫人忙讓丫鬟們出去了,私底下和老祖宗商量這個事兒。
   
    老祖宗卻是沒得商量的:「這樣狠心腸的媳婦,咱們蕭家是斷斷容不得的。我知道她們的意思,不就是素日偏疼了小九家的娘子麼?可這阿煙,一則是模樣長得好,說起話來也軟和,二則是正峰費了多少心思娶進門的媳婦,我能不疼著點嗎?正峰自小沒爹沒娘的,就是在我身邊長大的,這麼多兒孫媳婦,我偏疼他們小倆口一點,怎麼她們就看不下去了?不說別的,就是今日的事兒吧,阿煙招待的都是燕京城裡的名門望族,我叮囑你說好好招待,這有錯嗎?難不成還讓人家王侯將門說咱蕭家寒酸,連點待客之道都不懂?就這麼點子事兒而已,至於下這麼大的狠心,連個白鹿都看不過去,就這麼毒死它?」
   
    蕭大夫人聽了這話,知道是沒了迴旋餘地的。恰在此時,三夫人過來給這媳婦求情的,誰知道話沒出口,便被老祖宗揶揄一番:
   
    「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你趁早閉嘴吧。這樣的媳婦,今日個可以毒死鹿,明日個嫌棄你這當奶奶的偏心眼,她就敢毒死你!為了咱蕭家人口興旺,為了咱們幾個老東西長命百歲,還是趁早把她趕出去就是了!」
   
    左右這立仁媳婦進門三年還不曾有過子嗣,如今趕出去,也是乾淨。
   
    三夫人原本也是被哭求著過來說句好話的,如今看這陣仗,再想想這孫媳婦幹的事兒,頓時也不敢說什麼了。
   
    於是這一日,這位叫立仁的玄孫便被召回了蕭家,當著族人的面寫了休書,將這立仁媳婦休棄出去。
   
    立仁媳婦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被查了出來,更沒想到自己竟然為了這麼點事就被休棄。要知道她本是屠戶出身,當年蕭立仁為家中採買,經常去那裡採購牲口,這才被立仁媳婦這個稍有姿色的屠戶女給勾搭上了。她能嫁到蕭家來,也是一件讓鄉鄰羨慕的事兒,她父親臉上也是頗有光彩的。如今呢,竟然是就這麼被休棄出去?
   
    這立仁媳婦只覺得晴天一個霹靂下來,從頭涼到腳,渾身猶如踩在棉絮上一般,那身子都不再是自己的了。她喃喃地道:「完了,全完了……」
   
    無助而絕望的眼神看向一旁的蕭立仁,當下猶如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撲上前去,痛苦絕望地哀求道:
   
    「立仁,你救我,你別休我,你忘記了嗎,當初你說過要娶我,要待我好的……」
   
    可是蕭立仁只是皺著眉,無奈地望著她:
   
    「只是一隻白鹿而已,你何必這麼狠心腸呢!」
   
    立仁媳婦又委屈又無助,渾身無力地癱倒在那裡,嘶啞地喃道:
   
    「不過是一隻畜牲罷了,值得如此嗎!我在家時,殺過不知道多少只豬呢!」
   
    蕭立仁越發無奈,小心翼翼地看看旁邊的自家奶奶,卻是不敢吭聲的。
   
    立仁媳婦直著眼睛,瞪著眼前的所有人,忽而她眼前一亮,大聲喊道:
   
    「這和我沒有關係的!那個百靈草是立德媳婦給我的,是她給我的!她對我說這個白鹿吃了會鬧肚子,說讓我去氣一氣九嬸嬸,我才這麼幹的!」
   
    眾人頓時驚在那裡,三夫人如今折進去一個孫媳婦,又拔出蘿蔔帶出泥地牽扯出另外一個來,不免難堪,厲聲道:
   
    「你可不要冤枉別人。」
   
    立仁媳婦原來還沒覺得人,如今這麼一想,頓時明白是立德媳婦故意讓自己這麼做的,便大聲嚷道:
   
    「這就是立德媳婦給我的,是她故意引我這麼做的。」
   
    大夫人見此,馬上命人請來了立德媳婦,可是立德媳婦卻是矢口否認,並道:
   
    「前幾日你不是才去了你娘家嗎?你娘家那裡不是就有這種草嗎?如果是我弄來的,那我又是如何得來的呢?我最近可是從來沒有出過門的?你如今做錯了事兒,被休棄那也是你自己罪有應得,怎麼如今竟然牽扯起我來?」
   
    立德媳婦秀才人家出身,伶牙俐齒的,如今說得立仁媳婦張口結舌,可是立仁媳婦這都是要被休棄出去的了,自然是捨棄一起拼了老命也要把立德媳婦拉下水,於是直接跳將起來撲過來:
   
    「你個賤婦,這是要害我!分明就是你把那什麼勞什子的草給了我,要我喂給白鹿吃的!」
   
    大夫人看著頭疼,看了眼一旁的三夫人:「今日這事兒,你看著決斷吧,總之不能再勞煩老祖宗了。老祖宗為這事兒可是氣得不輕。」
   
    一旁的族人也是皺眉看著這一切,大家命人將這兩個婦人先行拉了出去,卻和二老爺三老爺並幾位夫人一起商議。商議之後,立仁媳婦因了確實給白鹿投毒,依然會休棄出去,至於立德媳婦,卻是暫且沒什麼證據,先行送到祠堂去抄寫經書,後續再慢慢查證。
   
    事情就此定下來後,立仁媳婦被趕出蕭家,立德媳婦先按照家規狠狠打了十板子,罰了一年的月錢,去祠堂面壁思過並抄寫經書了。
   
    而這個消息傳到了阿煙耳中後,望著身邊幾個丫鬟大仇得報的痛快,她卻是並沒有什麼可高興的。
   
    自己嫁入蕭家後,先是有了燕王大鬧蕭家,接著便是自己的行徑引起小廝的說笑,從而讓蕭正峰對自己的堂侄出手,就此關押在祠堂之中。而現在呢,又出了一個立仁媳婦被休棄的事兒。
   
    又因為茂茂受了自己連累,就被這麼下毒害死,她心裡也是難過,於是接下來的幾日,一直有些鬱鬱寡歡,做起事來也覺得無精打采。
   
    蕭正峰見她如此,開始還以為她是因了茂茂去世的事呢,便摟著安慰道:
   
    「我再去給你捉一隻來好不好?」
   
    他這話原本是好意的,可是在阿煙心裡,死去便是死去了,便是再捉一隻,也不是原本那只了,當下只是懶懶地搖頭。
   
    蕭正峰無奈,想多陪陪她,可是偏生又趕上過年,往年他都不在家中的,也就罷了。如今他八年來第一次在家中過年,族中眾位兄弟自然不能放過他,家中諸事他也得幫著料理,是以早出晚歸的,竟沒個閑時候來陪著她好生說話。
   
    一直到這一日,蕭正峰拿著她素日愛吃的鹵豬手往院子裡走的時候,卻見青楓迎頭過來道:
   
    「夫人今日懶懶的,我看著倒像是病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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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蕭正峰聽得這話,也不及細問,一個大踏步邁入房中,卻見阿煙半倚靠在榻上,身上穿著嫩黃色的裡衣,好看的眉眼沒精打采地耷拉著,烏黑的髮絲隨著纖細瘦弱的肩膀逶迤下來,人比黃花瘦,分外惹人憐愛。
   
    蕭正峰見了自然是心疼,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溫聲問道:
   
    「是哪裡不舒服?可請過大夫了?」
   
    阿煙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其實原本沒什麼問題,不過是這幾日沒什麼精神罷了,便輕笑道;
   
    「你可不要聽風就是雨的,哪裡有什麼事呢。」
   
    蕭正峰坐到榻邊,伸出大手將她抱住,入手只覺得那身段竟比往日更纖細幾分,胳膊一伸便能將那纖腰給攬在懷裡,不免歉疚:
   
    「這幾日忙,倒是疏忽了你。」
   
    阿煙軟軟地靠在他懷裡;「過年這個時候,大家都忙呢,原怪不得你。」
   
    蕭正峰是學過武功的人,於這穴道脈搏也是略通一二,當下自己握了阿煙的手腕,尋到脈搏去試,閉眸良久後,卻是皺眉道:「還是請個大夫過來看看吧。」
   
    當下不顧阿煙阻攔,起身吩咐外面的小廝,讓他們去請大夫過來。
   
    青楓悄悄地過來對蕭正峰道:
   
    「姑爺,咱們姑娘往日若是有個什麼不適,都一直是太醫院的孫大夫看的,他最是熟識姑娘的病情。」
   
    蕭正峰聽這話的意思,不免問道:「怎麼,姑娘經常生病?」
   
    青楓不免一歎:
   
    「自小體弱多病的,後來老爺一直命人精心調養著,這兩年也是長大了,才總算比往年好一些。」
   
    蕭正峰濃眉緊皺,點頭道:「好,你在房裡好生伺候著姑娘,我親自出去請這位孫大夫。」
   
    顧左相家派個家人去請便是了,可是他蕭家卻沒有這個面子,他又和這位孫大夫素不相識的,如今只能是他自己走一遭,盼著能請動這位孫大夫了。
   
    蕭正峰當下又回到房中,柔聲叮囑了阿煙幾句,又吩咐幾個侍女好生伺候著,問過青楓那位孫大夫的住處,他這才披上外袍逕自出門去了。
   
    如今臨近年關了,又是傍晚時分,雪花似有若無地飄著,外面街道上並沒有什麼人,只有路邊酒家門前的燈籠在那裡發著模糊的紅光。蕭正峰翻身上了馬,按照青楓所說的住處來到了孫大夫門前。
   
    敲了半響的門,那家人才嘀咕著給開門,他抱拳見禮,誠懇地說明了來意,最後塞了一些碎銀子到這小哥手中,道:
   
    「還勞煩這位小哥為通報一聲。」
   
    那小哥望了蕭正峰半響,終於道:「莫非你就是那個娶了顧左相家千金的蕭將軍?」
   
    蕭正峰點頭:「正是。」
   
    這位小哥卻是聽說過的,當下笑道:「你們白鹿為媒的事兒我都聽了好幾遍呢,這顧左相家的千金也素來是我家老爺給瞧病的,如今既病了,你且等著,我這就進去通報。」
   
    這位孫大夫也算是將阿煙自小看大的,聽說是阿煙病了,也就忙命人備了轎子,親自前來蕭府為阿煙看病。
   
    阿煙見蕭正峰出去請大夫,還覺得小題大做了,回頭傳到父親耳中,難免讓父親擔心,可是待蕭正峰離開後,只覺得頭暈沉沉的難受,渾身乏力起來。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知道這一次怕是真病了。
   
    等了半響,這邊蕭正峰將孫大夫帶了回來,過了脈後,孫大夫才對候在一旁的蕭正峰道:
   
    「只不過是勞心思慮,損傷精神,致頭眩目昏心虛氣短驚悸煩熱而已,我開一副藥,先給她煎服了吧。」
   
    蕭正峰點頭:「可是如今她身子發熱,這個如何是好?」
   
    孫大夫摸了摸鬍子:「用溫水擦拭身子即可,怕是到了半夜時分,這高熱會越演越烈,你們小心伺候便是。」
   
    一時孫大夫離開了,青楓去親自煎藥,蕭正峰則是坐在榻旁,拿了溫熱的巾帕給阿煙擦拭額頭,並小心掀開錦被,去擦拭裡面阿煙那溫燙的身子。
   
    這邊青楓煎好藥,蕭正峰接過藥碗來,聞了聞味道,親自扶著阿煙坐起來,喂她吃藥。
   
    雲封從旁伺候著道:「姑爺,姑娘素日喝過藥後,總是想吃些蜜餞的,我現在去找些來?」
   
    阿煙卻虛弱地笑了下:
   
    「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如今我早大了,哪裡用吃那些。」
   
    青楓知道這蕭府裡諸事都是要經過廚房的,又是人多口雜,哪裡有在顧府的時候那般隨心所欲,當下便掃了雲封一眼。
   
    雲封抿了抿唇,退下去了,背後卻和燕鎖嘀咕道:
   
    「咱們姑娘自從嫁到蕭府,可受罪了,連吃個什麼都不得自由。你說姑娘從小到大,哪裡受過這般委屈?如今我卻是故意說出這話的,也好讓姑爺知道,咱們姑娘為了嫁他,忍了哪些!」
   
    燕鎖聽著,卻是點頭:「你倒是個機靈的,這麼說原也沒錯。」
   
    阿煙卻並不知道這兩個小姑娘的心思,當下無力地靠在那裡,嘶啞的聲音道:「你別多想,我也沒那麼嬌氣。」
   
    她心裡自然是沒那麼嬌氣的,恨只恨這個身子骨,卻是昔年沒經過什麼風霜磨礪的嬌弱身子,不曾想只是這幾日心緒低落罷了,就這麼病起來。
   
    當下費力地抬起蒼白瘦弱的手,摸了摸蕭正峰剛毅的臉頰,笑道:
   
    「我真得沒什麼事兒的,不過是天寒得個風寒而已,尋常小病罷了。」
   
    蕭正峰握住她的手,攏在唇邊柔柔地吻著,低聲道:「你不必說,我知道的,是我讓你受委屈了。」
   
    阿煙笑著搖頭,輕輕挑眉道:「你這就忘記那日我說過的話了嗎?」
   
    蕭正峰彎下腰來將她放倒在榻上,俯首親了親她的臉頰,親昵地摸著她的頭髮:
   
    「你說的話,我記得的。」
   
    他只是心疼而已,心疼自己的女人。其實也是歉疚,自己徒徒發下誓言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但其實到底年輕,一時也無法提供給她在娘家那般隨心所欲的優越日子。
   
    不說其他,便是今日這孫大夫,若不是聽到這是顧左相家的女兒,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人家都未必會來給她看病。
   
    阿煙卻依舊搖頭,一邊搖頭,一邊用沒什麼神采的目光凝視著他。她並不是什麼嬌弱的女子,她後來吃了很多苦,曾經一個人在冰雪泥濘的道路上扛著幾十斤重的粗糧,曾經在下雨天裡背著野草和泥巴去修補房屋。
   
    她只是一時病了而已,只是還沒來得及成為將來會成為的那個樣子而已……
   
    她想告訴他,嫁給他,她並不後悔,就這麼跟著他一輩子,她也不後悔。
   
    哪怕他以後不會成為那個威名赫赫的平西侯,哪怕永遠也不會封妻蔭子讓她過著富貴榮華的日子。
   
    可是她渾身都是那麼的無力,嘴唇哆嗦了幾下,終究是沒發出什麼聲音,就那麼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青楓再次端來了熱水和毛巾,蕭正峰將那毛巾在熱水裡洗了幾把,又用大手攥去了水分,這才為阿煙重新擦拭身子。
   
    從旁伺候的青楓看著這姑爺剛毅的側顏,卻見他低著頭,一絲不苟地為姑娘擦著額頭手心手背。儘管他一雙手仿佛充滿了力道,可是他手下的動作卻極為輕柔。別說這麼大一個男人家,便是自己也未必能有他那麼細緻。
   
    她不免歎了口氣,想起剛才雲封說的那話。其實小丫頭片子的心思,她哪裡能不知道呢,平日裡兩個小丫頭難免腹誹,覺得自家姑娘受委屈了。可是她到底比她們年長幾歲,隱約看出來了,這到底嫁得怎麼樣,也不能只看當下。
   
    這位姑爺的前途以後怕是大著呢,不是連自家相爺都要高看他一眼嗎?如今他對自家姑娘又是這般疼寵,將來姑娘總是有好日子過的。
   
    這邊蕭正峰為阿煙擦拭過身子後,卻覺得那熱度依舊不見下去,又見她臉頰通紅如霞,眉心微微蹙著,不免替她難受。一時忽而想起昔年跟著逯人所學的一個退燒的推拿法子,便想著試一試。
   
    青楓見這姑爺忽而將自家姑娘手臂拿出來,不由詫異:「這,這是要做什麼?」
   
    蕭正峰淡道:「以前我曾學過一個推拿法子,說是能退燒,只是不曾用過,如今倒是可以試一試。」
   
    青楓不免越發詫異,想著姑爺竟然有這等本領,而此時雲封兩個丫頭正好端著熱水過來,也聽到了這話。
   
    她們面面相覷,不免有些不信,想著推拿怎麼會能退熱呢。
   
    這邊蕭正峰也懶得和她們解釋,當下拿起阿煙那手臂,卻見那膀子玉潤潔白,真真是精緻得冰雪一般。蕭正峰將這膀子放在手心裡,開始用拇指清天河水,既從前臂內側正中,自腕橫紋上至肘橫紋上呈一條直線地輕輕按摩,待推拿二百下後,又開始退六腑,既在小指一側自肘關節至腕橫紋呈一條直線地推拿,如此又推拿了兩百下。
   
    一旁青楓伺候著,摸了摸阿煙的額頭,不免驚喜地道:「果真退去了一些呢。」
   
    蕭正峰自己也用手摸了下阿煙的額頭,點頭道:「是好多了。」
   
    說著他又吩咐幾個丫鬟:「她這高熱怕是要反復的,只是明日你們還要在跟前伺候,若是跟著熬一夜,怕是什麼精神都沒有了。如今先回去歇息吧。」
   
    幾個丫鬟聽到這話都是一愣,青楓忙道:「姑娘既然身子不適,我們自然該輪流看守著,哪裡有出去自己歇息的道理。不如這樣吧,我們三個,只留一人在這裡幫著伺候,其他兩個先去歇息。等到明日也好有個替換的。」
   
    蕭正峰點頭:「如此也好。」
   
    當下於是青楓讓雲封和燕鎖回去歇息,而自己則睡在暖閣外面的矮榻上伺候著,以備蕭正峰隨時可能喚她。
   
    蕭正峰卻是根本沒辦法睡的,他知道這高熱怕是半夜會反復,怕自己萬一睡去,她在這裡難熬了,自己卻不知道,但是讓她多受罪。於是便輕輕地靠著阿煙躺下,半攬著阿煙的身子在那裡,睜著眼睛靜靜地凝視著她。
   
    往日這張好看的小臉不知道看過多少次的,怎麼看怎麼的嬌媚勾人,可是如今她閉上雙眸,修長的睫毛就那麼安靜而無神地垂在眼瞼上,在那巴掌大的小臉上形成一個半月形的陰影。小巧而起伏的鼻子下,曾經紅潤柔軟的雙唇看著有些乾澀。
   
    這樣的她,仿佛風雨過後被吹打得不成樣子的月季一般安安靜靜地歪在那裡,雖少了往日的嬌媚,卻越發讓人憐惜。
   
    蕭正峰半坐在那裡,這麼凝視著這小女人,腦中不免想起種種情景,諸如第一次相見時,她站在樹下抻著腰肢去夠那松果的情景,比如大相國寺裡那個在迷霧之中婀娜飄渺的身影,又比如在深山茅屋之中,在那燈火之下,她喃喃地要自己去抱著她的神情。
   
    一時輕輕吐出一口氣,想起這兩日她對自己所說的那番話,再一次明白,自己娶進門的這個看似嬌軟的姑娘,其實性子柔韌剛強,心性堅定無畏。
   
    甚至,她的心中藏著一個自己根本沒有辦法觸碰到的所在。
   
    想到這裡,他心間竟有股難以言喻的焦躁和渴盼湧上,低首用自己的臉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喃喃地道:「阿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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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此時的阿煙站在茫茫雪原之中,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她就這麼低著頭一直往前走,走了太久太久。她其實並不知道自己該去往哪裡,沈越已經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她回過頭去,看向來時的路,朦朧中卻見那一片白色的迷霧中,是那座她生於斯長於斯的燕京城,那裡沒有雪花飄落,卻有陣陣嫋煙升起,隱隱傳來誘人的肉香。是了,那是巷子小院裡誰家燉著豬手香味。這種香味對於饑腸轆轆饑寒交迫的阿煙來說,實在是可望而不及的珍貴。她茫然地望著那來時的路,卻是明白,她自己的路已經走到了盡頭,她沒有辦法再回首了。
   
    就在這迷茫之際,仿佛一個聲音在叫著什麼,那個聲音由遠及近,她開始並不能聽到,後來卻漸漸聽出,這是蕭正峰的聲音。
   
    她左右張望,可是周圍卻越發佈滿了濃霧,根本連蕭正峰的影子都不曾看到。她心中湧起慌亂,想著蕭正峰到底在哪裡,自己又在哪裡。這麼一著急間,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舌頭,舌尖那麼泛起了腥甜,她猛然睜開眼睛,映入眼中的卻是蕭正峰充滿擔憂的眸子。
   
    蕭正峰見她終於醒來,終於松了口氣,一把將她摟在懷裡,疼惜地緊摟著她道:「阿煙,你終於醒過來了!」
   
    阿煙渙散的眼神逐漸聚焦,勉強扯起一個笑來:「夫君……」
   
    蕭正峰想到剛才的情景,不由緊皺起眉頭,用冒出胡渣的剛硬下巴磨蹭著她嬌嫩的臉頰,啞聲道:「煙兒,你剛才嚇到我了。」
   
    一旁的青楓和雲封都在的,此時也松了口氣,滿腹擔憂地道:「姑娘,你剛才的樣子,真把我們嚇得不輕。」
   
    燕鎖年紀小,眼圈都已經紅了:「可算是好了,姑娘,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那我們可怎麼辦呢!」
   
    青楓處事尚算穩當,忙示意大家不要說話,上前溫聲問阿煙道:「姑娘,你現在身上覺得可好?」
   
    阿煙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又睜開。此時的她其實頭重腳輕,渾身沒有半分力氣,不過嘴唇蠕動了一番,忽而道:「我,我……」
   
    蕭正峰憐惜地摟著她,小心謹慎地問「煙兒,如何?」
   
    阿煙終於吐了口氣,喃喃地道:「我好像有些餓了……」
   
    蕭正峰萬沒想到她此時竟有這等胃口,不由一愣。
   
    倒是一旁的青楓忙笑道:「難道還有胃口,餓了這是好事呢,說明這身子已經好了!」
   
    蕭正峰想想也是,低醇的聲音溫柔地道:「你想吃什麼?我這就讓廚房給你做。」
   
    阿煙無力地靠在他肩膀上,喃聲道:「你傍晚時分不是給我買了兩個豬手帶回來嗎?」
   
    這下子,不但蕭正峰,就連一旁的青楓也愣在那裡。
   
    半響後,蕭正峰終於越發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道:「這個會不會太油膩了?」
   
    阿煙咬了咬唇,隱約能嘗到口中泛著的血腥味,她捏著蕭正峰的手指頭,小聲道:
   
    「可是我就想吃那個。」
   
    蕭正峰看她眸中竟有著委屈的淚光,分外惹人憐惜,當下便怕了,忙點頭:
   
    「好好好,這就去給你熱一熱。」
   
    當下雲封這邊趕緊出去,取了傍晚時分用油紙包著的那兩個豬手,奔去了廚房找人熱來。
   
    等著這豬手的時候,蕭正峰便抱著她的身子,大手摩挲下她的額頭和手心,卻見裡面有些許濕潮,想著這是發了汗的,知道一時半刻燒不上來了,倒是放下心來。
   
    蕭正峰也是怕她這樣不舒服,當下讓青楓放平了喜被,讓她躺在榻上。可是誰知道阿煙纖細的臂膀就這麼摟著他遒勁的腰杆,怎麼也不放開。
   
    無奈之下,蕭正峰只好陪著她一起躺在那裡,兩個人面對面側躺著。
   
    他低頭看過去時,卻覺得她蜷縮在自己懷裡猶如個受了委屈的小動物一般,當下越發憐惜,竟忍不住抬起手來,不自覺地輕輕拍撫著她的背,猶如摸著一隻貓兒般。
   
    偏生阿煙嘴裡開始有了絲絲疼痛,病中的她本就嬌弱,又是躲在男人懷裡仿佛被格外珍惜著,這就又多了幾分嬌氣,一時便忍不住發出輕輕的哼唧聲來。
   
    蕭正峰凝視著懷裡的女人,不由輕歎一聲,大手輕柔地拍打著她的背來安慰,又用自己的唇舌去輕輕舔著,滋潤她的唇,小心翼翼地去捉了她的小舌頭來吸。這麼個大男人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這小舌上,火熱得眸子緊緊盯著懷裡略顯泛紅的嬌顏。
   
    阿煙被吸得僅剩的一點力氣渙散開來,只覺得渾身酥麻,仿佛被這男人吸著血,唇間那點疼痛越發清晰,絲絲縷縷的疼,可是那疼裡又仿佛有點別的什麼,說不清道不明,只恨他吸得不夠,讓她嘗不夠其中滋味,身子便不自覺輕輕扭動了下。
   
    蕭正峰小腹的火一下子就起來了,只恨不得將懷裡著嬌弱的小女人吞到肚子裡藏著,可到底是憐惜她病弱,勉強壓抑下那股燥熱和渴望,低頭用額頭抵著她的,低啞地道:「你剛才睡中一直在胡言亂語。」
   
    阿煙纖弱的身子緊緊貼靠著男人溫熱寬闊的胸膛,想起那夢,心裡竟然泛起酸楚,嬌聲道:
   
    「夫君,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只有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街頭,沒有人能幫我。」
   
    孤身一人的她,真是自己把路走到了盡頭。
   
    其實她有時候會遺憾自己的母親,為什麼那麼多條路,非選擇了一條讓自己和父親都不會好受的路去走。可是現在她忽然明白,這或許就是命,性子就已經決定了命運。她是倔強和驕傲的,於是倔強和驕傲的她,最後只能將自己的路走到盡頭。
   
    蕭正峰心疼地望著她擰起的眉尖,這一刻分明感到這個女子的不安。
   
    他喉嚨動了下,卻沒說出什麼。從那一晚大名山下的茅屋裡,他就知道,這個看起來嬌生慣養的顧煙,心裡其實是無措的,甚至是惶恐的。
   
    這個時候言語仿佛太過蒼白,他看不清楚她的心,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一時竟然升起濃濃的無力感,只恨不得鑽進她的心裡瞧個明白才好。
   
    最後他只能是抬起大手,用溫熱有力的手安撫地輕輕拍著她纖細的背。
   
    阿煙的腦袋在他手心裡輕輕磨蹭了下,黑而亮的眸子定定地望著那個護著自己的男人,軟聲道:
   
    「蕭正峰,你要抱緊我,一輩子都不要放開。」
   
    她的聲音帶著些許哭腔,軟軟的語氣中帶著點任性,讓蕭正峰得一顆心都化在那裡了。
   
    蕭正峰點頭,低啞的聲音鄭重地承諾道:
   
    「好,一輩子都不會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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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封那邊很快將豬手熱好了,便放在食盒裡端過來。蕭正峰此時只著著一個青色中衣,下了榻,親自拿了碗筷來,從那肥嫩噴香的豬手上挾了一小塊來,看著猶自冒著熱氣,自己先吹了吹,這才喂到阿煙口中。
   
    一旁幾個丫鬟見此情景,不免面面相覷,眼看著這麼強健粗獷的一個男子,在榻邊伺候自己姑娘時竟然有這等耐心,實在是讓人感歎不已。
   
    阿煙軟軟地靠在那裡,睜著無辜的眸子,巴巴地望著那塊晶瑩剔透冒著熱氣的豬手肉。
   
    蕭正峰湊過去喂到她口裡,她輕輕咀嚼著。
   
    蕭正峰其實是擔心她吃了後會油膩的,到底是病著的身子,哪裡禁得起這種油膩呢,於是便哄著道:
   
    「吃了這一口,解饞了,喝點牛乳羹好不好?」
   
    阿煙眨眨清澈的眼睛,卻是固執地要求道:「我還要吃。」
   
    蕭正峰看著她竟舔了舔嘴兒,仿佛這物很是好吃的樣子,不免哭笑不得,只覺得這病中的阿煙猶如個小孩子一般,最後也只好點頭笑道:「好,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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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正峰其實是挑了最軟糯的肉塊給阿煙吃的,就這麼一點一點地喂著,阿煙到底是吃了小半個才算滿足。吃飽了後,又喂了半盞牛乳羹,這才重新躺下。
   
    青楓遞上來巾帕,蕭正峰親自幫阿煙擦了擦嘴巴,又幫她漱口過後,自己也躺下了。
   
    其實這個時候天也快亮了,蕭正峰乾脆沒合眼,就這麼守著她。一直到了外面天開始泛白的時候,青楓爬起來煎好了今早的藥,喂給阿煙吃了。
   
    因了昨日這院子中的動靜,又是驚動了廚房的,阿煙病了的消息自然很快傳到了老祖宗耳中。
   
    當下蕭大夫人並幾個媳婦陪著老祖宗親自來看望過了,問了用藥情景,又叮囑了蕭正峰並幾個丫鬟諸般事宜,要她們好生伺候,又安慰了阿煙,只讓她養病。
   
    待老祖宗這邊離開後,蕭家各房的人得了這消息,也都紛紛過來看望,光是早上用膳的這個時候,便有七八撥人過來看望,其中有各房素日熟識的媳婦,也有這些日子阿煙教過的幾個堂侄堂孫輩的。
   
    實在是蕭正峰在蕭家輩分是高的,堂侄媳婦兩把手都數不清的,這些晚輩知道阿煙病了,自然是不好不過來看望的。
   
    一時之間,阿煙這屋子裡真是猶如集市一般分外熱鬧,這邊離開那邊來的,每個都是恭恭敬敬地叫聲九嬸嬸,關懷備至地問候著。蕭正峰看在眼裡,卻是不喜,便對身邊小廝道:「你傳話出去,就說你九少奶奶如今身子弱著,見不得風。」
   
    小廝心領神會,將這話兒傳出去,自此前來探望的人才少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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