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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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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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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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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6 00:35:0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因估摸著這幾日蕭家就該派人來納征了,過了納征之禮,雙方把這婚期一定,接下來就要成親了。阿煙也明白若是嫁去了蕭家,可是不比在家裡。

  顧府其實人丁簡單,父親又疼愛自己,自己當姑娘這會子,也算是自由自在。可是若嫁去了蕭家,那蕭家雖然如今不過是普通官宦門第,可是家大業大,枝葉繁多,子孫媳婦數不勝數。到了這樣子的人家,又是做人孫媳婦的,難免處處謹慎,免得惹了什麼事端,倒是讓人笑話。到時候上有祖母嬸母,中間是妯娌小姑子大姑子不知道多少,再往下還有侄媳婦侄孫子的,這裡裡外外的關係都是都要費心。一旦嫁過去,是再無今日這般自在悠閒了。

  是以阿煙也就趁著這幾日,把該辦的事都去辦了。

  這一日和父親說起,也該去母親墓前祭奠一番。顧齊修自然是點頭同意,當下又讓顧雲一起陪著去。於是這一日,她便在顧雲的陪同去,坐了馬車,由藍庭並幾個小廝陪同,前去郊外母親的墓地前祭拜。

  前幾日的那雪,在燕京城內自然是都化開了,可是郊外背陰之處卻依然留著殘雪,打眼看過去,一片蒼茫之中些許殘雪在乾枯的落葉之中,偶有鳥雀類在這蕭條之中低空掠過,在這寂靜的郊外掠起一道白線。

  顧雲抱著暖爐,偎依在那裡看著馬車外面,鼻子凍得有些發紅:「今年的冬天倒是格外的冷呢!」

  阿煙點頭輕笑:「是,來得急,也冷。」

  一時姐妹二人就這麼坐在馬車裡,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顧雲的陪嫁丫鬟琥珀在旁邊和青峰說著什麼。

  正行走著間,忽然聽到前面有一陣馬蹄之聲,聽聲音竟然像是有四五匹馬的樣子,且來勢迅疾。車夫見此,便乾脆讓開道來,靠著右邊行駛。

  片刻之後,那迅疾的馬蹄聲噠噠噠地跑得近了,伴隨著男子粗魯的吆喝聲。

  幾個姑娘也倒是並沒在意,只因這郊外的官道上,來往車馬倒是經常有的。

  可是誰知道就在這時,卻聽得外面車夫一聲慘叫,緊接著馬兒嘶鳴起來,仿佛受了驚似的,開始向前狂奔。

  馬車顛簸劇烈,顧雲一個不小心,哎呦一聲腦袋撞在了馬車壁上,就這麼暈了過去。琥珀嚇得臉都白了,而青峰則是撲過來,以身子護住阿煙,口裡喊道:「藍庭,藍庭!」

  而就在馬車外面,藍庭喝斥一聲,騎馬追趕而來,誰知道那幾個奔馬而來的都是帶了刀蒙著面的,迎頭阻擊,將藍庭以及幾個小廝堵在那裡。

  阿煙被顛得難受,不過心裡倒是很鎮定。上一輩子她和沈從暉帶著沈越以及家僕離開了燕京城,當時就是遇到過劫匪,所發生的一切,竟然和這一次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深知自己的重生已經更改了這一世的命運,可是沒想到,同樣的事情竟然在不同的時間依然就這麼發生了。

  阿煙緊抓著用身體護住自己的青峰,眼前卻是浮現上輩子那個以命護了自己的綠綺。

  她反手握住她的手,低聲道:「青峰,你一定要小心!」

  青峰素來性子柔弱,其實此時都要嚇哭了,咬著蒼白的唇,眼睛裡淚水都嚇出來了,不過她依然叫著道:「姑娘,你怎麼樣……」

  她的聲音在馬車劇烈的顛簸中帶著恐懼的顫抖。

  阿煙沉聲吩咐道:「這馬受驚了,我們必須穩住它。你們幾個現在趴在馬車上,抓住壁櫃,千萬不要亂動!」

  說著這話,她趴在那裡在顛簸中小心地往前爬,待爬到了馬車門前,卻見那馬正瘋狂奔跑著,而車轅子上有些許血跡。

  她深吸口氣,知道這馬怕是受了傷,受傷的它疼痛難忍,此時自己未必能將它馴服。

  而眼下這馬顯然是慌不擇路,此時已經到了燕京城外三十裡處的大名山下,此處恰好是一片溝壑,被積年雨水沖出深幽的山谷來。其實這山丘並不大,地勢也算不上險要,可是若馬車摔倒在這裡,她們未必能保住性命。

  當下只能拼命趴在那裡,死死抓住車門,大聲喊道:「姐姐,琥珀,青峰,咱們現在必須跳下去!」

  跳下去?

  這對於有些身手的諸如蕭正峰之流,自然是輕而易舉,可是車上的這幾個女子,可都是嬌生慣養的女流之輩,養在深閨,哪裡敢跳啊!

  青峰咬著牙流著淚,連同琥珀一起抓住顧雲往前使勁地拽。阿煙匍匐著爬過去,和她們一起把顧雲拽到了馬車旁。

  阿煙好歹學過一些騎射,倒是不似她們那麼柔弱,正要告訴她們注意事項,可是就在此時,前方出現了一個巨石,而這馬卻仿佛瘋了一般直向那巨石奔去。

  她瞳孔迅速收縮,厲聲喝道:「快跳!」

  說著,她率先一滾,就在那劇烈的顛簸和急速的行進中,抱著顧雲,就此跳下了馬車。

  她就這麼狠狠摔在了地上,地上是夾雜著冰渣子的泥濘水草包裹著尖利的碎石。她收勢不住,眼看就要往下墜去,就在最後時刻,她狠狠地將顧雲往旁邊一推,而她自己呢,曼妙嬌柔的身子在粗糲髒汙的地上陡然墜滑下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往下墜落的勢頭終於停了下來。

  此時她抬頭看向四周,卻見自己在一處山石林立的荒郊處,而顧雲,早已經不知道摔到哪裡去了。

  她拼命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可是此時手腳竟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就這麼使不上力氣。

  無力地趴在那裡,她嬌嫩的下巴就這麼靠在粗糲帶有泥濘冰碴的石頭上。

  此時有烏鴉呱呱呱地從身邊飛過,她微微側首,卻見這天藍得異常清澈,陽光在積雪上反射過來,照得她有些睜不開眼。

  一時她忽然想起自己上輩子死去的那個風雪夜裡,想著這世間依然是這麼美好,難道她竟要再次死去嗎?

  她閉上眸子,在渾身的刺痛和冰冷之中,想起那慈愛的父親,懂事的弟弟,還有即將成為自己夫婿的蕭正峰。

  這裡有那麼多她無法割捨的人,也有她努力在去經營的人生,她怎麼可能就此死在這裡呢?

  阿煙深吸了口氣,在那冰冷刺骨的雪泥中顫抖著站了起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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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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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6 00:35:1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藍庭是怎麼也沒想到,出來拜祭竟然會遇到這種事。要知道這裡可是距離燕京城不過十幾裡的官道上,一般賊人可麼有這個膽子。

  藍庭雖看著不過是個俊秀少年,可卻也學過一些武藝的,只是手中並沒有什麼趁手兵器,當下只能拿著皮鞭和那群蒙面盜匪纏鬥。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輛馬車猶如瘋了一般顛簸著向前奔逃而去,而自己卻被阻隔在這裡無能為力,不由眉目冷厲地盯著那群盜匪:

  「你們可知這車上是何人?好大膽的狂徒,竟然膽敢驚擾相府千金的車駕!」

  然而那些人聽到這卻是毫無反應,依然亮著大刀攔住去路。

  藍庭見他們倒是並沒有下殺手的意思,心中陡然明白,想著如今姑娘眼看就要成親,他們跑來這裡,不下殺手,卻驚擾了姑娘車駕,必有其目的!

  當下他一咬牙,揮舞著馬鞭,也不顧那群人大刀揮舞,就這麼騎著馬直沖向前方!

  他所料果然不假,這群人不是為了傷人命的,此時見他這麼不顧性命地往前沖,竟然有些怔愣,竟不知作何反應。

  藍庭得了這個機會,沖出阻礙,夾緊馬腹,上身壓低,揮舞著馬鞭,直向前方追趕而去。

  他這一路順著馬車留下的印記追趕,越過山石怪林,爬上陡峭山坡,也不知道追了多久,最後終於在一處山坡下找到了馬車的殘骸。

  此時那馬車已經四分五裂,車軲轆都不知道跑向了哪裡,而烈馬早已經掙脫了韁繩,不見蹤跡了。

  藍庭此時累得額頭都是汗,他粗喘著氣,趕緊下馬,踉蹌著跑向那個已經散架的馬車,在那一片狼藉中翻找。

  可是這裡卻並沒有人。

  藍庭頹然地跪在那裡,皺眉緊握著那片狼藉中翻找的一個已經摔壞的暖手爐,不由想著,現在姑娘她們無非兩個下落。

  一個是她們已經在馬車出事前率先跳下了馬車,另一個則是那些賊人是分了兩批的,另一批賊人已經將姑娘她們劫持走了。

  想到這兩種可能,藍庭咬緊牙,心間竟有種窒息的感覺。

  他猛地爬起來,翻身上馬,開始瘋狂地沿著來時的路,尋找蛛絲馬跡。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他終於發現殘雪和枯葉之中躺著一個身著蔥綠色的女子,他忙單膝跪在那裡,將女子抱起來翻過來一看,卻是青峰。

  而就在此時,耳邊傳來馬蹄聲,他抬首望過去,卻見十幾騎人馬正在這片山坡中四處尋找,口中喊叫著什麼。

  這是顧家的小廝找了幫手過來。

  原來之前那匹攔路盜匪已經自行退去了,小廝們受的傷各有輕重,但是並不威脅性命,他們這些人便忙揮去稟報了相府,相爺一聽這個,馬上報官。

  一時六扇門的人並顧府家丁全都出動,分頭行事,一方面尋找那群盜匪的線索,一方面開始幫著尋找顧家的幾個女子。

  當下藍庭忙將青峰抱起來,讓小廝們騰出一匹馬來,將她放在馬上,命小廝將她帶回去。

  他自己呢,則是繼續和大家一起尋找兩位姑娘。

  而此時顧齊修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先是大怒,後來冷靜下來,一面派人尋找,一邊忙就進宮去稟報了永和帝,求請派人手尋找自己的女兒。

  永和帝聽到這個消息,也是氣怒交加,只因為這燕京城乃是天子腳下,竟然發生了光天化日之下搶劫相府千金的事,實在是讓人切齒。

  於是他招來了燕京城府尹並十二衛統府兵宿,嚴令務必抓住那群盜匪,並尋到顧三姑娘!

  永和帝這麼一下令,頓時整個燕京城都被驚動了,燕京城中戒備森嚴,城門外來往巡邏兵士比比皆是,大批的守衛派往城外官道上,到處搜羅尋找。

  而顧家出事的幾個姑娘,繼青峰之後,顧雲和琥珀也相繼找到了。她們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不過幸好並無大礙。

  顧雲的夫君陳京翰聽說消息急匆匆地趕來,一個文弱書生也跟著大家一起尋找,如今見顧雲安然無恙,總算松了口氣,抱著顧雲不放開。顧雲只覺得自己劫後餘生,趴在夫君懷中後怕地哭了起來。

  可是藍庭緊皺著眉頭從旁不言語,阿煙姑娘一直未曾尋到,他自然是擔心。當下看著顧雲情緒稍緩,那邊琥珀也醒了,一個勁地追問阿煙的下落,然而顧雲卻是什麼都不知道,而琥珀呢,則是只記得仿佛三姑娘把二姑娘推了上來,而三姑娘卻不知所蹤,緊接著她自己跳了下去,其他的則不知道了。

  藍庭焦急之余,再次向逼問她們,可是記得跳下去的位置,可是幾個姑娘又是擔心阿煙姑娘,又是驚嚇過度,她們只記得當時馬車顛簸得要散架一般的瘋狂,哪裡還記得阿煙姑娘到底是在哪裡摔下去的。

  沒辦法,藍庭只好帶人在找到顧雲的地方四散尋找,這周圍山坡無數,枯葉積雪鋪滿地上,一群人在周圍仔細尋找一番,最後卻只找到了阿煙姑娘的一個玉釵,就那麼半掩在殘雪之中。

  顧雲見到那玉釵,一下子撲了上去,攥著那釵哽咽道:「這個,這個就是阿煙的東西!」

  藍庭見此情景,眉頭越發皺得深了,極目望著這一片茫茫雪地,哪裡有自家姑娘的影子!而最讓人背脊發寒的是,此時山林中已經響起了虎狼的吼叫,以及烏鴉的呱呱之聲,聽起來極為陰森,讓人毛骨悚然。

  當夜,一群人等在這裡搜羅了整整半夜,一直在尋找杳無音訊的阿煙。

  而就在這一夜裡,燕京城裡開始流傳出一個說法,那就是左相府的顧煙遇到了劫匪,下落不明。當然了也有人說是顧煙不願意嫁給那個不入流的武將蕭正峰,所以竟然和人私奔了。

  這個說法不知道怎麼,幾乎一夜之間傳遍了街頭巷尾。

  第二天一早,一夜沒睡的顧齊修連早朝都不曾上,恨不得親自出門去尋找女兒,可是剛出門,同朝好友並往日知交俱都過來慰問,並問起詳情,看看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這邊顧齊修越發焦頭爛額,他這半輩子忙碌,為的是什麼,若是阿煙真得有個好歹,他實在不知道怎麼有臉去見那地下的原配髮妻!

  消息傳到蕭老夫人耳中,自然是猶如晴天霹靂一般,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那癡心孫兒還在大名山裡尋找著所謂的吉祥之物白鹿,而那未來的孫媳婦竟然出了這等事!

  她想到孫兒的一片癡心,若是這顧家姑娘真出了什麼事,自己孫子還不知道會如何呢!

  齊王聽到這個消息,也是皺起了眉頭,蕭正峰和顧煙的婚事剛剛有了起色,不曾想竟然出這種事。他難免開始思索這其中原因,平白無故,光天化日之下,怎麼會好好的有了劫匪呢?

  就在他覺得蹊蹺之際,他唯一的女兒阿媹卻跑過來了,扯著他的袖子嚷道:「父王,你去救那位顧煙姐姐吧!」

  齊王頓時驚異不小,當下將女兒攬過來,溫聲問道:「你可曾見過顧煙姐姐,怎麼認識她的?」

  阿媹委屈地癟了癟嘴道:「我自然是不認識,只是今日個越哥哥過來府裡,看著心神不寧的樣子,我問起他來,卻原來是顧家姐姐不見了,他很是擔心。原本都說好了,他要陪我一起去做臘梅酒的,如今他卻只回府說了一句,就匆匆走了!」

  說著,她拉著父親的衣擺撒嬌道:「父王,你快去尋了顧姐姐來,這樣也好讓越哥哥陪我玩!」

  其實顧煙既是蕭正峰沒有過門的妻子,齊王和蕭正峰乃是生死之交,此時自然也會設法為他尋找。可是如今,這個請求竟然由自己不知世事的小女兒提出,他不免覺得有些不快。

  那個沈越,先是獻上了狄國邊防圖,如今仿佛又刻意接近自己的女兒,其目的實在是昭然若揭。可是若說他有所企圖,為什麼卻要挑了自己這麼一個沒有前途的親王呢?

  以前他也隱約感到,蕭正峰對沈越有一絲防備,當時並不以為意,只想著到底是個病弱書生,便是偶爾得了邊防圖,又能翻出多大風浪呢。

  可是如今,看著自己這個仿佛被沈越拿捏在手的小女兒,他不免心中隱隱生出怒氣。

  當下雖然依舊平靜地命人將小郡主帶下去,可是轉身卻把王妃喚了過來,好一番厲聲指責,責令她以後不許讓阿媹郡主見到那個沈越。

  這齊王妃自從嫁過來後,還未曾遭受夫婿如此責駡,一時不免委屈,又想起王府裡才進的那個小妾,不免悲從中來,不過她素來賢慧,到底忍下了。

  而當所有的人都在尋找阿煙,當關於顧家三姑娘私奔或者遭盜匪□□的消息傳遍燕京城的時候,阿煙其實正坐在炭爐前,裹著一個毛氈烤火,身旁陪著的是那個讓她許下終身的男人。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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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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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發表於 2017-3-16 00:35:2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當所有的人都在尋找阿煙,當關於顧家三姑娘私奔或者遭盜匪□□的消息傳遍燕京城的時候,阿煙其實正坐在炭爐前,裹著一個毛氈烤火。

  原來蕭正峰為何信心滿滿可以獵取白鹿呢,卻是因為他有一位獵戶朋友,知道一處深山中的秘密所在,那裡常年沒有人煙,傳說中的白鹿便在那裡繁衍下去。如今蕭正峰入了大名山,逕自找到那位朋友,請他帶路,幫忙尋找白鹿。

  這位朋友曾經受過蕭正峰的恩惠,如今聽說他意欲以白鹿做聘,自然是欣然前往,幫他一起進入白鹿尋常出沒的所在。也是得了這位獵戶朋友的指引,蕭正峰很快捉得一隻白鹿,卻是一隻雄的。

  那獵戶朋友不由笑道:「好事成全,既是為聘禮,只這一隻雄的總是不妥,不如再去捉一隻雌的來。」

  蕭正峰一聽,也覺得有道理,當下便由這位獵戶朋友先行將這只雄鹿帶回山下,而他自己則是繼續去追尋雌鹿。

  可是這白鹿其實極具靈性的,他們能輕易捉住一隻,那是因了白鹿未經防備,如今鹿群仿佛開始提防起了蕭正峰,是以他在那山谷裡轉了大半日,卻是毫無收穫。

  眼看著已經是傍晚時分,日頭西去,這幽深的山谷也逐漸安靜下來了,他不免皺起了眉頭。

  想著自己是答應了兩日內便回去的,若是今日捉不到一隻雌鹿,那只能帶著那只雄鹿去了。

  其實這白鹿本就難捉,只是覓得一隻也是足矣,可是蕭正峰想到這是送給阿煙姑娘的聘禮,總覺得若是一對,那才更好呢。

  當下他坐在山坳的石頭上,從腰間摘下羊皮囊來,喝了幾口燒酒,眸光森幽地凝視著這片山谷。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一陣「呦呦」之聲,聲音稚嫩動人,他心中一喜,知道這是幼鹿的聲音,忙小心地起身,躡手躡腳地個朝著聲音的來源過去。

  卻見那邊草叢裡果然有一隻幼鹿躺在那裡,看上去是個雌鹿,應是出生沒幾個月的樣子。

  這幼鹿通體雪白,猶如上好的白緞一般,散發著淡淡的光澤,修長的四肢透著優雅,它黑亮的眸子濕漉漉的,就那麼好奇地打量著蕭正峰。

  此時夕陽早已經被山脈遮擋,只從山脈後面散發出一些紅光,將這山谷映照得如火如荼,而這麼一個雪白神聖的小精靈,仿佛一個養在深閨清純優雅的深閨女子般,就這麼躺在那裡。

  蕭正峰心間湧起難言的喜悅,他有一種直覺,阿煙姑娘一定會喜歡這只白鹿的。

  不知為何,這雙白鹿濕潤稚嫩的眸子,讓他想起阿煙姑娘的那雙眼睛。

  他小心地走上去,低啞的聲音哄道:「白鹿,你別怕,我帶你出去山裡,去跟一位姑娘作伴,可好?」

  小白鹿也不知道是否聽懂了它說話,一隻濕漉漉的眼睛瞅了他半響,複又扭了扭頭,用另一隻眼睛開始瞅著他。

  蕭正峰看著這白鹿,竟有幾分傻乎乎,不免笑了,伸出手道:「跟我走吧。」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小白鹿卻用前蹄撓了撓雪地,忽而一躥一蹦,優雅的四肢邁開,就這麼矯健靈動地跑走了。

  蕭正峰實在是喜歡這只幼鹿,竟不忍逼它,不過放走它,又實在覺得可惜,當下只好不緊不慢地跟隨在這白鹿身後,想著以不驚嚇它的方式將它捉住。

  誰知道那只幼鹿竟然是邊走邊停下,時不時拿一雙鳳眼瞅瞅蕭正峰,甚至路過化開雪水形成的溪流,還會喝點水。

  蕭正峰見此,越發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想著讓它放鬆警惕。

  就這麼一路走一路停的,眼看著天都徹底黑了。

  蕭正峰見那幼鹿停在一出山坳裡,駐足不前,他不免笑道:「小白鹿,你看這天都黑了,你怕不怕,若是怕了,我帶你回去吧。」

  誰知道那幼鹿卻是連理都不理他,只對著一處山坳呦呦只叫,叫起來隱約像一隻還在吃奶的小乳狗。

  蕭正峰見它如此,便覺得有些不對勁,擰眉細聽過去,卻仿佛聽到什麼動靜,竟像是有什麼活物。

  當下他忙繞過那山石看過去,一看之下,不免微詫,那裡竟是躺著一個人。蕭正峰遠遠看過去,只見那應該是一位姑娘,身段修長曼妙,一頭青絲被雪水打濕包裹在身上,卻越發襯托出小巧圓潤的臀以及纖細到仿佛不堪一握的嫋嫋細腰。在這夜色中的山林裡,這麼一個神秘而嫵媚的姑娘,竟猶如被水草糾纏著的女妖般,散發出難言的魅惑。

  蕭正峰心間忽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望著這個姑娘的背影,竟覺得極為熟悉。

  這世間只有那麼一個姑娘,只看一眼那麼一眼,便讓他欲罷不能。

  他當下心便沉了下去,疾步上前,將那姑娘翻身過來,一看那臉,雖然蒼白冰冷,卻依舊姣好熟悉,正是那個放在他心尖上的人兒。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忙用手去摸她的鼻息和胸口,待摸到一息尚存,且胸口是熱的,這才稍微放心。

  當下也顧不得那幼鹿了,拿了腰間烈酒,喝了一口後,嘴對嘴就這麼灌在阿煙姑娘嘴中。

  他開始這麼做的時候並不覺得什麼,事急從權,性命重要。只是當自己的唇貼在那緊閉的失去血色的冰冷雙唇,並用牙齒輕輕強迫她分開兩唇的時候,他感到了那唇的柔軟和嬌小。

  他摟著她腰肢的手竟輕輕顫抖。

  她被迫咽下燒酒後,顯然有些不適,眉尖在昏迷中緊緊蹙起,極為不安地那麼掙扎了下,像一隻小獸般。

  蕭正峰心疼地將她摟在懷裡,粗糲的大手溫柔地將她因為打濕而貼在額前的鬢髮撥到一旁,在她耳邊低聲哄道:

  「阿煙姑娘,別怕,我這就抱你下山。」

  昏迷中的阿煙嚶嚀了下,婀娜腰肢微微扭動。

  蕭正峰深吸了口氣,狠狠地壓抑下從某處傳來的震盪,將她冰冷的小臉兒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將她那曼妙的身體緊貼著自己火熱的胸膛,站起身,施展平生所學,奮進全力向山下奔去。

  也幸好,他那獵戶朋友的茅屋就在大名山下不遠處,當下他迅疾地奔到獵戶朋友家中,一踏進那茅屋,卻見獵戶朋友正在熬著肉湯。

  這獵戶有個極為罕見的名字,姓第五,借了百家姓的最後一句話,起名叫做第五言福的。這第五言福一手拿著肉鍋的勺子,詫異地看過來:「這是怎麼了?這姑娘是誰?」

  蕭正峰忙道:「這是我沒過門的妻子,她在山裡凍了許久,怕是有性命之憂,勞煩第五兄弟幫著那些湯水來吧!」

  第五言福見此忙道:「我這裡有現成的羊骨湯,熬了一個時辰的,這骨湯裡放了紅棗生薑和小茴香,最是驅寒,先喂她吃些吧。」

  蕭正峰點頭:「如此極好!」

  第五言福當下先去一旁的紅木箱子裡翻箱倒櫃了一番,最後竟然找出一身紅棉裙來:「她現在渾身濕冷,先給她換一身衣服吧。」

  蕭正峰將阿煙放在炕上,接過那紅棉裙,卻見那棉裙上繡著鴛鴦戲水等紋飾,仿佛是待嫁的新娘子穿的,當下不免微微詫。

  第五言福也不細說,只道:「這是許久前的了。」

  蕭正峰捏著那棉裙,望著炕上躺著的嬌媚姑娘,略一猶豫,終究是不想唐突了她,只好俯首下去,輕聲喚道:「阿煙姑娘,醒醒……」

  那邊第五言福見此情景,雖然心中有萬千疑惑,不過終究回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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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煙此時卻覺得自己仿佛在做一個冰冷而無望的夢,在夢裡,她一個人孤獨地守在窮苦的茅屋中,可是那一夜的冬天特別的寒冷,那一年的收成也不太好,周圍很多人凍死餓死了。

  她在黑暗之中捧著一個玉佩,那個她的夫君唯一留下的遺物,後來卻在一個發黃的陳年手記中偶爾得知,這是夫君昔年愛慕一個女子時,那個女子所送的定情信物。

  一個又一個孤獨的夜裡,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個笑話,荒謬的笑話。

  她對著屋子裡結冰了的水,望著冰水中那個倒映出來的一張臉,那道猙獰的傷疤。

  她摸著粗糙的疤痕,一遍遍地問自己,還要不要活下去,為了什麼活下去……

  在那麼一刻,她冷得瑟瑟發抖,冷得渾身再也沒有知覺。

  夢境一轉,周圍煙霧虛幻,她仿佛赤著雙足,踏在燕京城的街道上,車馬游龍人來人往,世人在繁華富貴錦繡鄉里說笑,她卻恍惚著踏在嫋煙之中,茫然地望著這個世間。

  這個時候的她,已經不覺得寒冷,也不覺得饑餓。

  低頭間,她發現自己兩足踏在半空之中,腳下都是迷煙。

  她越發恍惚,怔怔地望著那人群中,卻見那裡出來一個男子,騎著黑色駿馬,腰間配著三尺寶劍,從容而深沉的眸子穿過縷縷輕煙,越過浩瀚人世,向她看過來。

  她忽而便覺心口發燙,整個人仿佛被燒灼一般,而就在這個時候,身後隱約有一個人道:「你為何還在這裡?」

  她猛然回首,卻見模糊中那個人一把尖刀刺過來,緊接著,她便眼前一黑。

  蕭正峰見阿煙緊蹙著眉頭,喘息漸緊,兩頰緋紅,不免擔心,當下用大手覆在她額上,卻覺得那體溫漸升,已經如同常人一般。正想著間,忽而便見她猛烈掙扎起來,曼妙嬌柔的身子猶如離水的魚兒一般掙扎,嬌美的唇兒也張著,大口地吸氣。

  他越發擔心,忙抱住她低聲喚道:「阿煙姑娘!」

  誰知道緊接著,阿煙便發出一聲驚呼,接著陡然睜開了雙眸,茫然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蕭正峰見她醒來,驚喜異常,激動地握住她的柔荑:「阿煙姑娘,你總算醒了,可覺得哪裡不適?」

  阿煙搖了搖頭,啞聲道:「沒……我這是在哪裡……蕭將軍,怎麼是你?」

  此時的她,恍惚中不知道這是前世還是今生,望向四周,卻覺得這仿佛是一個破舊的茅屋,分外眼熟。

  於是陡然間記起自己死過一次的情景,隱約中那個她臨死前試圖落腳的茅屋竟和這個極為相似。

  蕭正峰沒有放過阿煙眼眸中的一絲慌亂,忙按住她孱弱纖細的肩,溫聲道:

  「阿煙姑娘,這是我朋友的家中,此地簡陋,不過尚可住上一晚,明日我便送你回顧家。」

  阿煙皺眉,卻是忍不住問道:「你朋友家?這是在哪裡?」

  蕭正峰解釋道:「這是大名山下。」

  大名山下……

  阿煙再次環視這茅屋,卻看到了茅屋角落裡的紅木箱子。

  上一輩子,她臨死前,是看見過這個紅木箱子的。

  在這麼一刻,她整個人打了一個冷戰,慌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上,臉上光滑細嫩,並無任何疤痕,這才終於輕輕吐了口氣。

  回過頭,卻見蕭正峰灼熱的眸子盯著自己,眸底是隱隱的擔憂。

  阿煙抿唇,努力地綻開一個笑來:「蕭將軍,我現在有些糊塗了,麻煩告訴我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蕭正峰點頭,儘量放輕了聲音道:「我因有事,行走在山谷之中,卻恰好看到你暈倒在那裡,見你渾身冰冷,便將你帶到我這個朋友家歇腳。」

  說著,他拿起一旁的紅色棉裙,遞給阿煙:「你身上的衣服是潮的,換上這個吧。」

  阿煙輕輕點頭,當下蕭正峰也出去旁邊屋子回避,只留了阿煙在這裡。

  阿煙緊緊抓著那紅色棉裙,再次望了眼旁邊的紅木箱子,一股股的涼氣從腳底泛上來,不過最後終究是一咬牙,迅速地將身上濕了的衣裙脫下,改而換上了這件。

  這紅色棉裙不過是普通粗布做成,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不過應該是新的,未曾有人穿過,如今阿煙穿在身上,倒也暖和。

  而就在此時,她聞到了一股誘人的肉湯香氣,抬頭看過去時,卻見角落一個灶台,灶膛裡還有火一明一暗地燒著,上面的鍋蓋邊緣冒出氤氳熱氣,那是熬燉了多時的羊肉湯香氣,或許裡面還加了生薑紅棗等物。

  儘管阿煙腦中依舊還在浮現著上一輩子臨死前看到的那個破敗灶台,可是她卻依然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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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就在阿煙望著那香味濃郁的羊肉湯咽口水的時候,門扉被輕輕敲了下,緊接著蕭正峰的聲音響起來了:

  「阿煙姑娘?」

  阿煙忙點頭道:「我已經好了。」

  說著這話,阿煙下了炕。

  蕭正峰和第五言福推門進來了。

  第五言福是一個身形頎長的男子,略有些削瘦,此時年紀應該三十出頭,留著一把絡腮鬍子,他走進來後,抬頭看了眼阿煙身上的紅色棉裙,眸中仿佛有什麼閃過,不過很快便消失了。

  他手裡端著幾個粗瓷大碗,拿著一個木勺子來到鍋灶前,開始將那木頭大鍋蓋打開,然後開始將幾個粗瓷大碗一字排開,往裡面盛湯,一邊盛湯一邊道:

  「外面天冷,眼看著怕是又要下雪了,還是喝些羊湯吧,暖胃驅寒。」

  第五言福的聲音極為粗啞,異于常人,仿佛嗓子曾經被燒灼過一般。

  阿煙此時整個人都是繃著的,感覺極為敏銳,聽到這話,忍不住抬眸看過去,昏暗的豆油燈中,她仿佛看到第五言福脖子裡有火燒後留下的疤痕。

  蕭正峰自從進來後,目光就從未離開過阿煙,此時見她的動作,感覺到她的緊張,便輕笑了下,安撫她道:

  「阿煙姑娘,第五兄弟長年獨居於這大名山下,極少見外人,不過他這個人頗有俠義之氣,姑娘不必介懷。」

  阿煙抿了抿唇,她知道蕭正峰的意思,心中有點感動,不過這並沒有辦法緩解她渾身緊繃的神經。

  她此時仿佛被一種無形的恐懼所籠罩,這並不是蕭正峰帶來的,更不是他那位叫第五言福的朋友。

  她的恐懼來源於一種未知的東西,也許她可以將那個未知歸結為宿命。

  她可是曾經死在這個茅屋裡。儘管那是十一年之後的事情,可是昔日冰冷的劍刺入身體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她怎麼可能忘記。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重生後再一次開始疑惑起來。

  到底是誰,對她那樣一個窮酸而狼狽的婦人痛下殺手?她是因為什麼而死?

  這麼想著的時候,蕭正峰已經取了一碗冒著熱氣的羊骨湯來,配上一塊極為厚實的烙餅。

  他將這些遞給她,柔聲道:「阿煙姑娘,這裡荒郊野外的,你先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阿煙點點頭,接過來,抿著唇兒小心翼翼地喝了。

  這羊骨湯的湯汁已經熬得發白了,裡面也有羊肉,肥而不膩,而且也並沒有什麼膻腥味,濃郁的肉湯配上那厚實的烙餅,阿煙這才覺得自己是真得餓了。

  蕭正峰凝視著阿煙,看她喝下,這才自己端起自己的那碗也喝了。

  喝完湯後,阿煙覺得通體舒服了許多,此時第五言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去了,獨獨留下了蕭正峰在這裡陪著阿煙。

  豆大的油燈下,山中破舊的茅屋,孤男寡女,阿煙扭頭看向蕭正峰,卻見蕭正峰依舊一眨不眨地用那灼熱專注的眼神望著自己。

  她臉上微紅,低聲問道:「你那位第五兄弟呢?」

  蕭正峰的目光被阿煙逮個正著,他或許也覺得自己太過唐突了,當下垂目看向一旁灶台裡燒著的一根木柴。

  那木柴極為粗大,應該是第五言福臨走前放進去的,此時在灶台裡慢慢燒著,木炭通體燒得發紅,似有若無的火苗讓這冰冷的屋子裡有了溫暖的氣息。

  他走過去,抬起大手,一邊作勢在灶前烤手,一邊低聲回答阿煙道:「他不想打擾我們,去柴房了。」

  其實這深山茅屋裡,不過巴掌大的地方,自然沒有其他好去處。不過呢,蕭正峰在這一晚決定做重色輕友的人,任憑第五言福去了柴房。

  他也不是有什麼想法,只是忍不住想和阿煙姑娘獨處而已。

  儘管他們很快也就成親了,可是蕭正峰還是有些迫不及待,哪怕能和她多獨處一會兒,多說一句話,他都能多滿足一分。

  阿煙聽到蕭正峰的那句「不想打擾我們」,頓時臉上越發紅了,她不自在地動了動,想說什麼,可是又說不出。

  後來她終於忍不住暗暗地鄙薄了自己一下,想著自己也不是無知的小姑娘,為什麼非要在這個時候扭扭捏捏呢?

  於是她站起來,走到了灶台旁,陪著蕭正峰一起烤火。

  紅色的火光中,阿煙伸出手,卻見那手纖細柔軟,十個指頭修長好看,真如同那剝開的嫩蔥一般。而她十個指甲片片晶瑩,仿佛是個小貝殼,在火光之下瑩瑩泛著粉澤。

  她這麼一來,本來假裝在烤手的蕭正峰也不烤手了,就那麼望著她的手看。

  她的手可真小,不過有自己的一半大小而已,細白柔膩的好像透明的般。

  有這麼一刻,他幾乎無法克制自己的衝動,伸手將她的那手收攏在自己大手裡,或者俯首下去輕輕去吻那手指。

  不過他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儘管他們已經要定親了,可是現在到底名分未定,他也不想嚇壞了她。

  一時不免想起夜間所見的那山中小鹿,想著自己對她,其實正如對小鹿一般。

  於是在這灶膛裡的木柴默默地燃燒著的時候,灶膛前烤火的兩個人都是一聲不吭,沉默地坐在那裡。

  阿煙這麼烤了一會兒手,覺得渾身暖和了許多,這才抬頭小心翼翼地看了蕭正峰一眼。看過去時,卻覺得他額頭有細密的汗珠滲透出來。

  她微詫,再細細感覺,卻仿佛他的喘息都有些粗重。

  她隱約明白了什麼,臉紅微紅,咬唇別過頭去。

  男人終究是男人吧。

  這樣一來,蕭正峰便渾身不自在起來了,他覺得自己某個齷齪不可告人的心思仿佛被阿煙姑娘看個一乾二淨。

  這下子,他說話都有些結巴了:「阿煙……阿煙姑娘,我……」

  他想向她解釋,解釋自己沒有什麼意思,可是話說到一半,他才覺得自己沒法解釋。

  他聞著那似有若無的馨香,渾身的每一處都在叫囂著恨不得將眼前這個女子揉在懷裡,他聽著她的細密喘息聲,便覺得自己饑渴地恨不得將她吃下,甚至他躲避著眼神努力命令自己去看地上,地上有她曼妙嫵媚的身影,就連那嫋嫋的身影都是充滿了動人的韻律。

  他就是想要她,當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姑娘的時候,便仿佛化身為了一個饑渴的猛獸,恨不得將她拆皮剝骨,吞噬入肚。

  這個時候,讓他去解釋自己沒有什麼不該有的心思,那真是自欺欺人,連自己都說不去了。

  阿煙聽著這個男人結巴解釋的聲音,卻忍不住抿唇笑了。

  她這一笑,陋室生輝,仿佛有須彌之花在那火光中綻放,蕭正峰一切的聲音都被消去,再也說不得什麼,只能就那麼癡癡地凝視著她。

  阿煙咬唇望向蕭正峰,望著這個在山野茅屋的火光中略顯粗野的男子,輕輕地道:「我想你抱著我。」

  茅屋外邊,來自山谷的寒風夾裹著冰雪就那麼放肆地呼嘯著,豆大的油燈不疾不徐地靜靜燃燒著,灶膛裡的木柴漸漸地染盡,化作了白色的木炭,發出一明一暗的光來。

  身旁那個曼妙嬌美的姑娘,那個魂牽夢繞的姑娘,她眼眸如水,柔嫩的唇瓣吐出猶如乳鶯一般的話語,我要你抱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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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蕭正峰定定地望著眼前那個夢寐以求的姑娘,卻久久沒有動靜。昏暗而閃躍的桐油燈下,男子高挺的鼻樑在他剛毅的臉頰上投出一點陰影,那點陰影隨著桐油燈的躍動而明暗閃動,讓人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阿煙輕輕抿唇,靜靜地望著眼前的男子,這個如果不出意外,在不久之後會成為她夫婿的男子。

  四目相對間,兩個人卻都是沉默。

  簡陋的茅屋中,只有柴火靜靜燃燒的聲音,他們彼此仿佛都能聽到對方的喘息聲。

  空氣中有什麼緊繃的氣息,一觸即發。

  而就在此時,那桐油燈的燈花發出一個劈啪的聲音,仿佛有什麼機關被觸動,沉默的魔咒被打破,緊繃的氣息忽然放開,蕭正峰喉嚨間發出低而粗的翻滾聲,他驟然伸出有力的臂膀往前一伸。

  一時之間,仿佛天地都在旋轉,疾風拂弱柳,大浪淘細沙,她在他狂猛而激烈的動作中不知身在何處。

  當驚魂甫定之時,阿煙發現自己就這麼綿軟地斜靠在男人的胸膛上。

  火燙堅硬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彰顯了這個男人此時並不如他那緊繃的面容一般平靜的內心。

  蕭正峰緊緊抱著懷中的女人,擰眉望著那灶膛裡時明時滅的暗火,壓抑下心中萬千躁動,咬牙道:

  「阿煙姑娘,我本不想唐突了你的。」

  他們即將成為夫妻,這是永和帝下了聖旨的,也是雙方家人都同意了的,只是到底大禮未成,他便是有再多的渴望,也希望壓抑下來。

  怕,怕嚇到她,也怕讓她清譽受損。

  阿煙趴伏在這個男人懷中,聽著他狂猛的心跳,卻是低聲笑了,那笑猶如絲帛一般柔軟纏綿,餘韻悠長,可是笑聲末處,卻仿佛一聲富有韻律的嗟歎。

  她疲憊地閉上眸子,將幼滑的臉頰靠在他太過堅硬的肩膀上,低聲喃道:

  「蕭將軍,我很冷……」

  蕭正峰聽聞,一直盯著那灶膛的眸子,終於緩慢而僵硬地垂下來,看望向懷中的姑娘。

  她綿軟的身子猶如無骨一般趴伏在自己胸膛上,自己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見得那一縷縷秀媚如雲的青絲隨著纖細的肩膀流淌而下,甚至有一縷發梢纏綿在自己的胳膊上。

  他心間泛起說不盡的憐惜和柔情,抿了抿唇,低啞地道:「阿煙姑娘,我會一直抱著你,為你取暖的。」

  阿煙聽了這個,卻是輕笑,臉頰在他肩膀上慢慢地磨蹭了下,低聲道:「可是我還害怕,真得好害怕……」

  她閉上眼睛,微微側臉,喃喃著道:「我害怕一切都是夢,夢醒時,這裡沒有燈火,沒有肉湯,也沒有你的懷抱。」

  她眼前浮現出一個破敗的茅屋,積滿灰塵的灶台,佈滿了蜘蛛網的紅木箱子,以及被劍刺中之後,倒在血泊中的自己。

  蕭正峰剛毅的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安慰她,可是卻發現言語有些無力。

  他以為自己並不是一個嘴拙的人,可是當他到了阿煙姑娘面前,卻總是不知道說什麼,總是怕自己稍微大聲一點,便把這姑娘驚到。

  於是他垂眸望著懷中那身姿曼妙的姑娘良久後,終於俯首下去,卻是用自己的臉頰,摩挲了她的。

  這是一個親昵的動作,帶著一點誘哄小孩子般的安慰。

  臉頰相貼的時候,他享受著那幼滑的肌膚嬌嫩的觸感,輕輕摩挲間,他知道自己的動作驚起她些許的戰慄。

  他忍不住輕聲笑了下,壓低了聲音,溫柔低啞地在她臉頰邊耳語道:「別怕,你只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當他這麼說著的時候,那語氣中浸透著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而他灼燙的氣息噴薄在她嬌嫩的肌膚上,粗硬的鬍子茬似有若無地滑過她敏感的耳垂,她覺得自己已經化了,在他的灼燙中化為一灘水兒。

  她忍不住抬起手臂,環住他的遒勁結實的腰杆,她的身子也猶如藤蔓一般纏在他身上。

  她不光冷,不光怕,還很疼,渾身上下無一處不酸疼。

  阿煙微合著眼睛,疲倦而滿足地埋首在他懷裡。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那是一種蓬勃而爆發的力量。

  不過他卻用深沉的氣息調整來將那種爆發壓抑克制下去了。

  到了這個時候,阿煙覺得自己滿足極了。

  如果這輩子有一個這樣的男人陪著自己一生一世,自己實在是應該滿足的。

  她抿唇輕笑了下,低聲道:

  「蕭將軍,我忽然想起我母親了。」

  蕭正峰望著這個纏繞在自己身上嫵媚撩人的姑娘,感受著那緊貼著自己腰部的兩團瑩軟,撫著那嬌柔一撚的曼妙腰肢,緊皺著眉頭,滿臉嚴肅地深吸口氣。

  「阿煙姑娘,你母親?」

  他已經被逼到了崩潰的邊緣,但凡她再動一下,他便再也克制不住,立即化身狂風暴雨將她吞噬,然而她卻毫無所覺地和自己嘮起家常。

  蕭正峰開始感到頭疼,非常的無可奈何。

  阿煙的手握住他一縷黑而亮的頭髮,輕輕在手中把玩,低聲問道:

  「蕭將軍,你可知道,阿煙的母親,平生最大的遺憾是什麼?」

  蕭正峰低啞地道:

  「不知,是什麼?」

  阿煙輕歎一聲:

  「母親當年和父親相遇時,父親不過是一介書生罷了,她拋卻一切和父親在一起,其實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對人。」

  蕭正峰望著她的眸子中帶了憐惜:「後來呢?」

  他知道,她的父親顧齊修有個小妾,後來還娶了一個續弦。

  阿煙笑了下:

  「其實我的父親從來沒有犯過什麼錯誤,至少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父親做得夠好了。只是她知道,她沒有辦法再要這一生一世一雙人了。」

  因為當年母親數年不曾有所出,於是在父親三十三歲的那一年,母親請他納妾,以便傳宗接代。

  後來,父親到底是納了周姨娘。

  母親臨終之時,其實是備受折磨的,她死的時候,頭髮都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那個時候的阿煙才六七歲而已,她就每天幫著母親梳頭,把那些掉下來的頭髮收集起來,放到小繡囊裡。

  有一天她捧著頭髮哭了,她知道等到這些頭髮掉光了,也許母親也不在了。

  蕭正峰已經懂了,他沉聲道:

  「阿煙姑娘,我蕭正峰發誓,這輩子只要你一個,絕無她人。」

  阿煙唇邊泛起笑意,流轉著秋波的眸子眨了眨:

  「好。」

  蕭正峰凝視著她唇邊那抹笑,低聲道:

  「我知道你不信。」

  她依然在笑,她什麼都沒說,可是蕭正峰覺得,她的眼睛深處是灰色的,就像秋天的那種灰色。

  其實阿煙並不是不信,她自然是信蕭正峰的。

  她相信蕭正峰此時一定是拳拳之心無半點虛假。

  可是世事多變幻,人總是會隨著世事滄桑而慢慢地改變。

  現在的蕭正峰,無法為未來的蕭正峰去承諾。

  而蕭正峰,卻沒有過多的解釋,他將手輕輕在她水骨隆起之處撫過,鄭重而低啞地道:

  「不過沒關係,我們有一輩子來印證這個誓言。」

  他的聲音那麼低柔,仿佛和周圍的夜色融為一體,如流水一般,淌進阿煙的心裡。

  她閉上眸子,疲憊地笑了下,唇邊泛起一點滿足,不過卻是低聲道:

  「我有點累……」

  蕭正峰溫聲道:

  「那你睡吧。」

  說著這話時,他將她如同一個小孩子般攬在懷裡。

  --------------------

  那一夜,蕭正峰抱著阿煙整整一夜。

  不曾合眼。

  第二日,天就那麼漸漸亮了起來,太陽升起,溫煦陽光經過積雪折射後,透過破舊的窗櫺投射在她嬌嫩的臉龐上,將她臉上稚子般的細密絨毛渲染成了透明的金黃色。。

  她就那麼安靜地閉著眼眸,修長的睫毛猶如蝴蝶收起優雅蝶翼停歇在花瓣上那般,安靜而優美。

  有那麼一刻,蕭正峰很想俯首下去,去親親那細密修長的蝶翼,然而就在此時,那蝶翼微微顫動,緊接著,一雙朦朧如霧眸子睜開了,就那麼略顯迷茫地望著自己。

  她嫣紅的唇兒輕輕蠕動了下,終於低聲道:「你抱了我一夜?」

  就這麼以一個姿勢坐了一夜的蕭正峰,一動不動地道:「嗯。」

  阿煙微詫,然後便笑了,她修長的臂膀伸出,纖細削蔥一般的手指輕輕撫著他紮人的下巴,軟聲道:

  「你看著比昨晚潦草了些。」

  其實是鬍子,比昨日個長了一些,愣是把原本就堅毅冷厲的臉龐塗抹上一些潦倒漢子的味道。

  蕭正峰見她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當下將她放下來,溫聲道:「你在這裡等下,我出去看看,弄些吃食。」

  阿煙卻道:「昨日我遇到了這種事,怕是家人正四處尋找,還是麻煩蕭將軍先派人去通知我家裡吧。」

  蕭正峰聽到這個,原本已經扣住門扉的手停頓了下,其實他有些捨不得。

  不過他到底是點了點頭:「好。」

  簡陋破舊的門發出「吱」的一聲,門被推開,外面的陽光毫無顧忌地投射入室內,阿煙有那麼一刻覺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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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她微眯了下眸子,也跟著蕭正峰走出了茅屋。

  此時蕭正峰的朋友第五言福早已經起床了,正在一旁院子裡修理著昨夜被風雪壓壞的籬笆,見到他們二人從屋子裡出來,仿佛完全沒聽到一般。

  阿煙環顧四周,卻見這裡果然是大名山下的一處山坳,正是她上輩子曾經走到過的地方。

  白日裡的陽光驅逐了昨日的黑暗,蕭正峰厚實溫暖的懷抱也讓她逐漸忘記昨夜的寒涼,此時的阿煙開始冷靜地思考著這件事。

  殺了自己的那個人,到底是臨時起意還是別有用心?而這個人又和茅屋的主人第五言福有什麼干係?

  想著這個,阿煙忍不住去看了看第五言福的鞋子,只是一個山裡人家最常穿的牛皮靴而已,並沒有什麼特別,更不是昔日那個殺了自己的人所穿的朱靴。

  就在她想著這些的時候,忽而聽到「呦呦」的聲音,仿佛鹿鳴,只是十分稚嫩,聽起來倒是幼鹿的聲音。

  抬頭望過去,卻見籬笆外面的殘雪之中,一隻通體白色的幼鹿昂著長了樹枝一般鹿角的頭顱,正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眸子好奇地打量著自己。

  她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發出驚歎之聲,當下邁步過去,笑望著那白鹿:「你是個小傢伙呢!」

  說著這話時,她伸出手來,忍不住隔著籬笆去摸小白鹿那一對支愣著的小耳朵,小白鹿倒也不怕她,歪著腦袋溫馴地任憑她去摸。小白鹿的耳朵毛茸茸的嬌軟,摸起來是別樣的觸感。

  此時晨間的陽光從山坳裡投射過來,稀薄的霧氣在山下小院中繚繞,為眼前的一起蒙上了仙境般的神韻。而那在朦朧的霧氣中,清雅嫵媚的女子綻開一個溫軟的笑,抬起手來,輕輕地撫摸著那只在她面前低下鹿角頗為乖順的小白鹿。

  林間有過冬的雀兒,在那裡上竄下蹦嘰嘰喳喳的。陽光透過樹林灑在她身上,把她一頭烏髮抹上了淡金色的邊緣,她伸出的手指如玉,在這晨霧之中猶如透明的一般。小鹿濕潤的眸子閃著溫馴的光芒,在她手底下乖巧地磨蹭著。

  蕭正峰從旁望著這一切,竟有些不想開口,唯恐驚擾了這一刻的靜謐。不過最後他還是邁步過去,半蹲下來,望著那小白鹿道:

  「它和你倒是有緣,昨日個若不是這白鹿,我也不會在山溝裡往前一直走,更不會發現你。」

  阿煙聽到這話,不免詫異,越發憐愛地撫摸著那鹿:

  「它果然是個有靈氣的小東西。」

  蕭正峰唇邊微微綻開一個笑來,眸中也溫暖起來:

  「我原本還要捉了它來送給你,不曾想如今它倒是自己過來了。」

  阿煙啞然失笑,望著那小鹿兒,軟聲哄道:

  「小鹿兒,你可願意跟著我離開這裡?」

  小鹿兒眨著濕漉漉的大眼睛,卻並不說話,只是用嘴巴在她玉白的手心裡親昵地磨蹭著。

  阿煙手心裡發癢,忍不住發出清脆的笑聲:

  「你既不反對,那我便認為你應了呢!」

  蕭正峰但凡見到阿煙,便會看到她在笑,只是那笑總是如同煙霧一般,極為清淡,如今倒是難得見她笑得這麼好聽,一時不免越發凝著她不舍的放開。

  這邊正說著話間,卻見蕭正峰原本含笑的眸子微變,轉首看向山林間。而一旁的第五言福也皺眉看向山坳間的小路。

  片刻過後,便是阿煙也聽到動靜了,緊接著,便見幾個渾身狼狽的人穿著六扇門的官服出現在眼前。這幾個六扇門衙役正是幫著前來尋找阿煙的,如今見這裡有個茅屋,茅屋前又有個女子,形容倒是和顧家姑娘極為相似,當下不由大喜。

  阿煙見了他們,便也猜到這是前來搜尋自己的,怕父親擔憂,當下忙過去問起如今燕京城的情景。

  一時那群衙役自然是喜出望外,派了人前去聯絡顧左相家的藍庭了。

  ----------------------

  卻說燕京城裡,顧齊修雖然心急女兒,不過這早朝還是要上的,當下胡亂套上官服,匆忙去上早朝。早朝上恰好商議起那群武將派遣的事,威武大將軍呈上一個奏摺,正是由軍部擬定的各將調遣安排。

  永和帝看了,便分給身邊幾位大臣參閱,當下幾個人便討論起來。正說著間,那威武大將軍忽而道:

  「此番調遣,其他也就罷了,只是其中一位四品將軍的,大家可是要格外看看的,可別不小心把這位將軍派遣到什麼苦寒之地,那樣咱們未免太不厚道!」

  他這話一出,其他人都不免詫異,笑問道:「不知道威武大將軍說得是哪位?」

  威武大將軍笑看著一旁心不在焉的顧齊修,朗聲道:「自然是四品征遠將軍蕭正峰的。」

  眾人面面相覷,有幾個素來和威武大將軍相投的,頓時意會,不免哈哈笑了起來,連聲稱是。其他顧齊修一派的,見此情景,頓時覺得威武大將軍分明是落井下石,不免冷笑一聲。

  顧齊修原本心中擔憂女兒阿煙安危,如今被威武大將軍意有所指,眉目間便有著不悅,當下沉聲道:

  「我顧齊修素來公私分明,這蕭正峰雖則為我顧齊修未來女婿,可是斷斷沒有徇私之理,如今這等玩笑,可是開不得!」

  眾人見他不喜,一時也覺得威武大將軍這個玩笑開過了,紛紛收起笑來,連聲附和道:

  「左相大人說得是,說得是。」

  永和帝在龍座上看著這番情景,一直不曾開口,如今卻忽而笑道:

  「朕也是看著阿煙長大的,如今既為她賜婚,又怎麼忍心讓她隨夫前去苦寒之地。」

  永和帝這麼一說,當下顧齊修也不好說什麼了,其他人也只好連聲稱是。

  君臣一群人又在早朝上討論了其他幾件大事後,便宣佈退了朝。

  顧齊修因心中有事,也沒有等其他大臣,便急匆匆地走出大殿,往正和門前行去,誰知道威武大將軍等人很快從後面追上來了。

  這大將軍身後跟著一群武將,在那裡眾星擁簇地過來,笑呵呵地和顧齊修打了招呼後,卻是故作詫異地道:

  「左相大人,這才下了朝,怎麼也不和咱們一起出恭,卻獨自走得如此匆忙,莫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顧齊修心中冷哼一聲,想著這孫開英分明知道一切,卻故作不知,分明是有意落井下石,不免想著此人果然是上不得檯面的貨色!

  當下他陰著臉,挑眉笑道:「怎麼,大將軍有事?」

  威武大將軍哈哈笑著道:

  「也沒什麼事兒,不過是想說句,如今才下過雪,外面天冷,一個姑娘家的,孤身寡人,可千萬別遇到什麼歹人。若是左相大人實在尋不得人,有需要的地方,儘快開口就是。」

  顧齊修冷眼掃過去,涼涼地道:

  「這個倒是不必了,大將軍若是有這閒情逸致,不妨沒事多翻翻燕京子弟名錄。」

  說到這裡,他微一停頓,笑望著大將軍,壓低了聲音道:

  「姑娘家總是留在府中,若是哪日肚子都大了,總是不好。」

  說完這個,也不待大將軍回話,逕自揚長而去了。

  威武大將軍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後來明白過來那話中意思,頓時氣得眼睛都快瞪出來了,粗聲罵道:

  「這個老匹夫,太過囂張!」

  一旁的某個武將是他心腹,見此情景,低聲道:

  「大將軍不必氣惱,顧家的那姑娘如今在外面過了一夜,我們已經連夜將這個消息散播出去,只說這顧家姑娘不願意嫁給一個莽漢,跟著身邊的僕人私奔了。如今便是他將顧家姑娘找回來,這清白名聲也毀了。」

  威武大將軍聽此,眸中泛冷,陰聲道:

  「便該如此,這老匹夫實在可恨,竟然設下陷阱,辱及我兒閨譽。」

  若然不是雅蔚和太子的事弄得人盡皆知,太子那無能小兒竟然懦弱地放棄了雅蔚,那麼雅蔚的太子妃之位是十拿九穩的。而待到太子繼位,自己便是國之岳丈,自己的女兒也將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到時候,自己再不是如今這個受窩囊氣的大將軍!

  想到這裡,威武大將軍越發憋悶:「總是要他們一家身敗名裂,方解我數年來之鬱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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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顧齊修出了宮門後,乘坐轎子匆忙返家去,誰知道走到半路,便仿佛聽到街道兩旁的酒肆裡有議論之聲,當下著小廝去打聽,這一聽之下,不免氣得兩手顫抖,臉上發白。

  一時回到家中,那李氏卻忙迎了上來,焦急萬分地道:

  「老爺,外面都說我們阿煙跟著家中小奴跑了,這可如何是好!如今一盆子髒水潑過來,咱們洗都洗不淨哪!」

  李氏這個人長於小戶,說話間素來沒有分寸,如今那句「跟著家中小奴跑了」說得聲音尖銳,聽在顧齊修耳中是分外的刺耳。他原本是擔憂女兒,又被那侮辱女兒的閒言碎語氣到,如今聽著李氏這麼說,不由怒火中燒,竟然是一個巴掌扇過去。

  「蠢婦,那不過是一群街頭愚人說道罷了,難不成你竟也要高聲喧嚷這種無稽之談!真是愚蠢至極!」

  說著一甩袖子,理都不理李氏一下,就這麼負手進了書房。

  李氏自從嫁了顧齊修後,雖然不為顧齊修所喜,可是倒從來沒有被這麼打罵過,如今這一巴掌下來,只扇得她暈頭轉向,淚珠兒在眼眶裡轉悠半響,最後忽而捂著臉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奔向了自己房內。

  一群丫鬟僕婦自然是趕緊過去勸慰,然而此時的李氏卻是言語所不能勸得住的,她悲從中來,嗚嗚咽咽地痛哭道:

  「竟當著這滿院子的丫鬟下人這麼辱駡我,我以後哪裡還做能掌得這個家的中饋!又怎麼有臉再去約束下人!」

  顧齊修那邊正惱著呢,恰好此時有小廝來報,卻是道:

  「尋了一夜,不見姑娘蹤跡,如今藍庭正帶著小廝,陪著那六扇門衙役,並宮中特地派出來的侍衛一群尋找。另有晉江侯府的小公子也帶了家奴幫著一起尋找。」

  顧齊修聽得心亂如麻,當下越發惱怒,一拍桌子道:

  「怎地尋了一夜,還不見人!」

  恰在此時,聽得隔壁屋中那李氏還在大聲哭泣,他不免悲從中來,想著自己女兒下落不明,這蠢婦卻不知擔憂,反而惹是生非,一時越發怒火中燒,憤而走到隔壁,用腳踢開大門,厲聲道:

  「你若委屈,自回家去吧,這裡容不下你這尊神!」

  李氏原本正哭得撕心裂肺,如今聽了這句,倒是嚇得臉都白了,猛然起身,噗通跪倒了顧齊修面前:

  「老爺,老爺,妾身這是做錯了什麼,你竟是要休棄了我嗎?」

  顧齊修一夜未眠,此時兩眼都是血絲,低首望著這個跪在自己腳下的婦人。

  想著當初若不是阿諾臨終之時殷殷請求,他怎麼會後來為了續弦而續弦!

  忽而又想起,當年若不是一念之差,收了那周姨娘,自己又怎麼可能打破昔日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這可真是一步錯步步錯,若不是生怕尋一個賢良淑惠的,從此自己漸漸淡忘了阿諾的好,又怎麼會納下這麼一個自己不入眼的婦人!

  他這一生,心中所念所想唯阿諾也,然而卻竟橫生枝節,先納周姨娘,後續李氏。若它日到了地下,他又有何面目去見昔日那個偎依在身旁的阿諾!

  想起這些,忽而悲從中來,只覺得自己這一世,真是求仁不得仁,求情不得情。

  他咬著牙,盯著這腳下哭泣的婦人,最後終於顫抖著道:

  「你並沒什麼錯處,錯得都是我顧齊修!」

  說完這個,他甩開袖子,頭也不回,逕自去了書房。

  這李氏茫茫然地跪在那裡,眸中依舊流著淚水,拼命地想著顧齊修這話,然而卻是毫無頭緒。

  正在此時,卻聽得外面有丫鬟稟道,說是蕭府派了人起來。

  李氏一聽,越發忙亂,想著那蕭府自然是聽說了阿煙的事兒,還不知道阿煙的婚事是不是又要橫生枝節呢。

  當下忙命人請了蕭府的人來,卻是一個嬤嬤,見了李氏紅腫的眼睛不免詫異。

  原來這嬤嬤是蕭家老夫人派過來的,問起是否需要人手幫忙。

  李氏自然是回話說不必,當下客套一番,才把這嬤嬤送走了。

  那嬤嬤回到蕭府後,把所見所聞一一說與了蕭老夫人,蕭老夫人聽著難免皺眉不語。

  一旁的幾個媳婦便七嘴八舌地搭話了:「若是真個是和下人私奔了,那自然是不能進咱們家的門的。」

  又有個孫媳婦道:「只是可憐了堂叔呢,這婚事又要蹉跎下來了!」

  蕭老夫人聽著這些話一直不吭聲,最後忽而拿著茶杯重重地扣在桌子上,眾人一驚,忙不敢說話了。

  蕭老夫人沉著個臉,一字字地道:「不過是道聼塗説罷了,此事不可妄議!」

  她掃視過眾人,威嚴地道:「誰若是再敢拿這事兒嚼舌根子,就給我滾出蕭家!」

  -------------------------

  這邊顧齊修甩袖而去,李氏想著顧齊修剛才的意思,竟然是要把自己休棄的,一時臉色慘白地把自己關在屋裡不知道如何是好。還是身邊的陪嫁忙出了主意,說是趕緊把小少爺叫過來,過去跪在書房門前求著老爺,還希望老爺看在少爺的面子上,不要再提起此事。

  顧清自從昨日個知道姐姐出了事兒,一直心神不寧的,今日早間跟著先生讀書,也是心不在焉,如今忽而被叫回去,說是家裡又有變故,當下心中便是一沉。

  待回到家後,卻見母親兩眼通紅,見了自己便撲過來摟著,大聲哭嚎道:「這日子怕是過不得了!」

  顧清聞言一驚,皺著小眉頭道:「姐姐出了什麼事嗎?」

  李氏邊哭邊搖頭:「你父親,竟然要趕我出門!」

  顧清聽此,知道並不是自己以為的關於姐姐的壞消息,不免松了一口氣,越發皺眉問母親呢:

  「到底出了什麼事,父親為何這般說?」

  李氏於是便把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自己的兒子。

  顧清此時年紀雖小,可是經過這些日子的變故,他這小人兒竟也慢慢懂事起來。此時聽母親那番話,不免無奈歎道:

  「母親,父親不過是擔心姐姐,一時氣惱罷了。此時姐姐沒有下落,父親惱怒,家中亂作一團,母親本該收起眼淚,約束奴僕,料理家中諸事才是。如此哭鬧不休,豈不是亂上作亂?」

  李氏一邊擦眼淚一邊聽著,卻覺得自己這包在懷裡粉團兒一般的小兒子,仿佛如今有了主見般,眉目間竟隱隱有種顧齊修的氣態,當下忽而便一愣。

  正在這時,忽聽得外面有腳步聲,緊接著便聽到有丫鬟興高采烈地過來道:「外面派人傳來消息,說是找到姑娘了,一切平安!正往城裡趕呢!」

  這個消息一出,顧清頓時一掃之前小眉頭之間的抑鬱,那邊顧齊修也是大喜,匆忙出來,忙命人備了車馬,出去接應女兒阿煙。

  當下這顧齊修出了小翔鳳胡同,卻恰見太子的車駕。

  太子如今婚事已經定下了,不過因文慧皇后病重,是以如今一直留在宮中適逢左右,已經許久不曾見顧齊修了。

  多日不見,又出了種種事端,彼此之間倒是生分許多,如今彼此見了禮,太子這才道:

  「我聽聞阿煙在城外出了事,如今不知道如何了?」

  顧齊修神態恭敬:「太子殿下,如今傳來消息,說是找到了。」

  太子聽聞,皺了下眉:「她一個姑娘家的,怎麼好好的出了這種事,我隨左相大人一起過去看看吧。」

  顧齊修聽著這話,難免不悅,想著這太子分明是知道自己女兒出了事,心裡不知道做何猜測,才有意要去看看。若他真得為阿煙著想,此時自該回避,免得見得這未出閣的女兒家有什麼狼狽。

  不過這眼前的是太子,他倒是也不好說什麼,只是笑道:「勞殿下掛心了,如今阿煙想來也該進城了,我等這就過去吧。」

  當下太子車駕和顧齊修同去,太子禮讓顧齊修,讓顧齊修在前,太子在後。

  顧齊修自然是堅決不肯,於是讓太子車駕在前,顧齊修在後。

  太子無法,只好令車駕前行,卻讓顧齊修殿后。

  兩個人車駕行經鬧市,城中或達官貴人,或街市閒人,有認出他們二人車駕者,難免從旁看個熱鬧,一時便有人說著:

  「前面那個是太子的車,後面跟著的是當朝左相大人的轎子!」

  一時自然有人欣羨太子車駕的威風,也有人提起左相大人,知道他家姑娘出了事故,不免同情,自然也有人說三道四的。

  顧齊修在轎子中閉目養神,卻將街市上紛擾諸語都聽在耳中,一時唇邊不免泛起冷笑。

  就在此時,馬車和轎子轉過這東十四條街,卻聽得前面喧鬧,仿佛聚集了許多的人,人群中時不時傳來讚歎之聲。

  緊接著,馬車便停了下來,轎夫們也停止了前進。

  顧齊修此時擔憂女兒,心急如焚,不免沉聲問道:「怎麼了?」

  一旁有小廝過去探頭探腦後,這才匆忙回來道:

  「前方仿佛有一輛牛車,牛車上載有兩隻白鹿。我剛才瞧著,藍庭騎著馬也跟隨在馬車之後。」

  正這麼說著,那邊藍庭也發現了這邊的車駕,當下忙來到了顧齊修的轎子前,回稟道:

  「老爺,姑娘平安無事,原來是被蕭將軍所救。」

  顧齊修這邊聽得心中一松,知道阿煙應該並無大礙。

  而那邊阿煙正坐在馬車裡呢,因身後的牛車裡放了兩隻白鹿,一進燕京城就引來眾人圍觀。白鹿甚為罕見,一直被視為祥瑞的,此時大家覺得難得一見,便有人跟隨在後看熱鬧,這麼一來,他們這一路人馬不知道後面多長的一個尾巴,竟是行進艱難。

  她聽到前方動靜,一雙水潤的眸子透過車簾,越過人群,遠遠地便看到那是自己父親的轎子,當下便要下命人停了馬車,下了轎,過去拜見父親。

  蕭正峰騎著馬護送在馬車旁邊,他何等耳力,於那萬千人之中自然能捕捉到他們的風言風語,此時恰好顧齊修出現,當下回首掃了眼車上的兩頭萬人矚目的白鹿,心中便有了主意。

  於是他便下了馬,恭敬地來到顧齊修轎前,一拜到底,長跪不起。

  顧齊修乍見了女兒平安歸來,正是激動不能自已,如今忽而便見蕭正峰跪在那裡,不免微詫,皺眉道:

  「蕭將軍這是何意?」

  蕭正峰黑袍撩起,釘有鐵板的靴子鏗鏘有力地踩在青石板上,半跪在那裡朗聲道:

  「顧大人,蕭某和顧姑娘有婚約在身,如今正應行納徵之禮,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在這街市之上,請各位父老鄉親做一個見證,蕭正峰以這一雙白鹿為聘,求娶顧家三姑娘。」

  其實蕭正峰此人原本便生的威猛剛硬,此時偌大一個漢子當街跪下,所說的言語又是驚世駭俗,不免讓大家看得震驚不已,不過震驚過後,人群中倒是傳來真正喝彩之聲,紛紛叫好。

  阿煙剛和父親相見,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忽而便聽蕭正峰行此舉,一時不免低垂著頭,粉白的面頰上泛著些許紅暈來,兩眸間蕩漾著動人的光采。

  顧齊修呢,負手而立,冷眼望著地上跪著的蕭正峰,卻是半響不曾言語。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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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一時氣氛難免尷尬,藍庭從旁見過自己家老爺,上前道:

  「這一次姑娘從山崖摔下去,多虧了蕭將軍相救。」

  顧齊修挑眉,審視著蕭正峰,笑道:

  「蕭將軍怎麼會出現在山裡?」

  蕭正峰聽此忙道:

  「相爺有所不知,正峰矢志要為顧三姑娘準備一份特別的聘禮,想到大名山中有白鹿,是以前往山中尋找白鹿,誰知道白鹿有靈,竟引我行走於山坳之中,就此巧遇了姑娘,也救下了姑娘性命。」

  蕭正峰此話道來,朗朗有聲,真摯誠懇,一旁眾人見了,不免紛紛點頭,一時也有人難免浮想聯翩。想著相爺家的千金落難,那命中註定的未婚夫婿尋找白鹿,卻在白鹿的引導之下救了落難山中的千金小姐。

  人群中便傳來讚歎喝彩之聲,一時便有位氣度非凡的老者上前,呵呵笑道:

  「這可真是白鹿為媒的絕世良緣,英雄救美的當代佳話,可以傳誦千古也!」

  顧齊修看過去時,卻見這說話的老者不是別個,卻是瀘西侯馮文傑,這瀘西侯娶的是永和帝之姑阿盧大長公主。此人年已六旬,德高望重,便是永和帝見了都要讓他三分的。

  如今見這瀘西侯如此說話,顧齊修只好上前見禮。

  雙方互相拜過了,瀘西侯指著依舊單膝跪在地上的蕭正峰道:

  「此子前往大名山尋這一對白鹿,待你家三姑娘也是一片癡情,如此男兒,實為佳婿!」

  顧齊修其實對蕭正峰倒是沒什麼不滿,只是擔憂女兒一夜,如今女兒好不容易回來,迎頭便見蕭正峰獻上這一對白鹿求娶。雖說女兒大了,終究是會嫁人的,目前形勢來看也是必然會嫁給這個蕭正峰,可是他心裡卻憑空不是滋味,總覺得自己的寶貝被人挖了去般,是以對這蕭正峰也沒好氣。

  如今瀘西侯從中這麼說,他也笑了,道:

  「你還跪在那裡做什麼,還不起來見過瀘西侯!」

  他說這話,雖有責備之意,可那話中意思,卻分明是拿蕭正峰當自己人了。

  蕭正峰這人也不是傻的,當下忙起身,站在顧齊修身側,恭敬地見過了瀘西侯。

  瀘西侯讚賞地望著眼前男兒,卻見他身形高猛,雄健彪悍,觀之有拔地倚天之能,可是他如今卻收斂一身鋒芒,恭順地立在顧齊修身旁,敬重地望著自己。

  當下瀘西侯捋著鬍子笑問道:「這便是帶領十三人的小隊一舉擒獲北狄王子的蕭正峰了?本侯可是聽說,你在北狄之戰驍勇善戰,屢立戰功,還曾救了栔湛的性命,實在是我大昭之棟樑。」

  蕭正峰恭敬地道:「這卻是謬贊了,正峰並不敢當。」

  顧齊修看了眼蕭正峰,笑道:「侯爺,他個年輕人,不過是一時運氣罷了,這還嫩著呢,哪裡值得侯爺這麼誇呢。」

  阿煙從旁聽著這話,低頭紅著臉頰,不免想笑。

  尤記得昔日父親去北疆監軍歸來時,還曾贊過蕭正峰之謀略,並說過此子不可小覷,如今呢,卻是完完全全變換了一個說辭!

  不過她卻是明白父親這說辭變化所蘊含的意思的,不僅不覺得擔心,反而越發麵上燥熱。

  從旁恭順安靜地立著,不經意間向一旁的男兒投去一瞥,卻見他恰好看向自己,那目光熾熱溫暖。

  她心跳一下子便加速了,忙轉過身去,不敢再看他了。

  就在這邊眾人說笑著時,那邊太子卻是冷眼望著這邊的一切。他和阿煙素來是極為相熟的,熟知她的一舉一動,如今隔著人群望過去,卻見她清澈的眸子竟帶著欲語還休的羞澀,玉白的臉龐仿佛塗抹著一層胭脂般動人。

  太子年紀也不小了,其實早已經經過男女之事的,宮苑裡姿色上等的女子偶爾間也有過首尾,後來勾了威武大將軍家的姑娘孫雅蔚,更是把男女之事弄得個一清二楚,知道女子但凡露出這個模樣,那必然是動情了。

  太子微微眯起帶了寒意的眸子,皺著眉,保養得當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木車中的小紫檀桌,若有所思。

  一時眾人各自告別後,蕭正峰回去蕭家,而阿煙則是隨著父親顧齊修回家去了。因今日當街下聘,那一對白鹿也就隨著顧家的轎子帶回顧家了。

  等到了家門,李氏那邊紅著眼睛,帶了顧清正在門口迎接呢。

  顧清見了阿煙總算是松了口氣,上前牽住姐姐的手不放開。而那邊李氏呢,則是忐忑地看了顧齊修一眼,又險些落下淚來。

  顧齊修之前由於擔憂阿煙,心中焦躁,是以對李氏言語有些過激,稍後卻明白自己其實是有遷怒之嫌。想這李氏當初不過是一個普通市井女兒罷了,進了顧家門後,雖行事總是讓自己覺得俗不可耐,可那原本也怪不得她。

  在他心裡,李氏自然是不能與自己逝去的原配髮妻先提並論,是以想著她這等人,說出那番話倒也有情可原,當下見她委屈情態,也只好硬著聲音道:

  「阿煙平安歸來,之前的事不提也罷,你還不趕緊去準備膳食,為阿煙接風洗塵,也去去晦氣!」

  李氏聽到這話,頓時喜不自勝,知道老爺這事果然不提之前事,當下連連點頭答應道:「好,我這就去,這就去!」

  阿煙見李氏這般模樣,又看顧清從旁抿著唇兒不說話,多少已經猜測到了,難免心中一歎。不過這是父母之間的事,她知道這又牽扯到父親心中種種遺恨和無奈,也就不好說什麼。

  一時眾人進了正屋,李氏招呼丫鬟們將午膳擺了上來,一家人團聚在這裡用膳。那周姨娘從旁邊侍奉著,一時說起這事兒來,不免嘀咕道:

  「這事兒二姑娘也受了連累呢!」

  這話阿煙聽了也就罷了,本就事實如此,只是顧齊修聽了卻是瞪了周姨娘一眼。

  周姨娘本是忍不住心裡的話,一張嘴藏不住話,就此說說而已,如今見顧齊修不悅,嚇得也不敢說什麼了。其實當初她是顧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鬟,那地位連那個被趕走的王嬤嬤都不如的,更不要說昔日綠綺藍庭的母親了。

  後來顧夫人想要給夫君納個妾,她就心思活動了,想著老爺是個潔身自好的,若是真能為老爺生個一男半女,以後的風光自然是少不了的。她當初為了能爬上顧齊修的床,也是費盡了心思。

  她也確實如願了,大了肚子,成了妾室。可是沒想到的是,後來的十幾年裡,顧齊修幾乎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了。

  平時她也不太敢往顧齊修面前湊的,如今被顧齊修一瞪眼,頓時話都不敢說了。

  用完膳後,阿煙也是累了,先陪著父親在書房說了一段話,把山中遇險以及得蕭正峰相救的事都說了,獨獨略過了蕭正峰抱了她一夜的事。

  可是顧齊修何等人也,銳眼一瞥,手指輕輕敲打著桌上硯臺,沉著臉道:

  「那個姓蕭的可曾欺負了你?」

  阿煙頓時面上泛紅,抿著唇兒,低頭道:「不曾。」

  可是她到底心裡有愧,說出的話卻猶如蚊吶一般。

  顧齊修低哼一聲,不悅地道:

  「雖說這親事是定了,可到底沒過門,若是這蕭正峰膽敢欺負你半分,總是不能饒他!」

  阿煙見此父親冒火,忙上前,輕輕為父親捶背,柔聲安撫道:

  「父親,我看蕭將軍乃是受禮之人,他真得不曾有半分矩越的行徑。」

  顧齊修聽了這話,卻是更不高興了,鼻子裡哼了一聲:

  「到底是閨女外向,罷了,你先回房好好歇息吧。」

  當日晌午過後,顧齊修前去禦書房議事,恰此時威武大將軍也在。因永和帝問起這事兒來,顧齊修自然是將事情經過一一說起來了。

  一旁的大太監馬景芳便順口說起來:

  「這蕭正峰先是為了聘禮而去大名山中尋找白鹿,誰知道卻被那白鹿指引,因緣巧合救了落難的顧家姑娘,之後又於街頭以一對白鹿下聘,求娶顧姑娘,這個事兒街頭巷尾都已經傳遍了的,聽說還有說書人要編撰成戲文呢。」

  這馬景芳在永和帝跟前兒素來是倚重的,如今他那尖細的嗓音說起這事兒,語音起伏繪聲繪色的,聽得永和帝也是一笑,末了道:

  「到底是年輕人,又是定過親的,聽著都是一段佳話,找個日子,趕緊讓他們成了親吧。」

  顧齊修早間被威武大將軍噎了那麼一下,如今女兒平安歸來,心中大快,當下忙道:「明日便要和蕭家商議,定一個婚期了。」

  永和帝點首道:「總是要越快越好,免得又出了什麼岔子。」

  顧齊修知道這是指的燕王那邊,不過當下他也不點破,只是笑道:「皇上說得極是。」

  一旁威武大將軍聽此,面上卻是極為不豫,只因他的女兒如今也是待字閨中,且是因為和太子相好而被女子書院的姑娘們撞破了,如今太子又定了其他家,倒是把他的女兒給晾在那裡了!不由心內暗暗咬牙切齒地恨,想著總是有一天,要讓這顧齊修好看!

  顧齊修呢,則是趁機提出,燕京城外竟然發生這等事,自然是要嚴加治理,要不然百姓將人人自危。永和帝深以為然,當下下令去徹查此事,並整治燕京城內外風氣。

  待離開禦書房,顧齊修一改早日間的沉悶,面上顯見得輕鬆許多,而威武大將軍則是陰著臉不說話,見了身邊那些前來主動說話的將軍,更是連理都不想理的樣子。

  一時旁邊的眾位官員看著,不免覺得好笑,想著不過是半天的功夫,這兩位大人竟是換了一個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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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第二日,蕭家便派了人前來一起說定婚期,彼此都沒什麼異議的,大家這麼合計商量著,都覺得這事兒得趁早辦。當下挑了一個良辰吉日,也就是三天之後舉辦婚禮。

  這個時間選得自然是極為倉促的,不過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時候一長唯恐有什麼變數。

  顧齊修看了蕭家送來的禮單,倒也滿意,知道這蕭家還算是懂得禮數的。

  待到蕭家人即將離去時,他卻單獨把蕭正峰叫到書房來說話。

  蕭正峰其實從昨日街頭的事便已經知道,這未來的岳父大人心裡怕是對自己藏著一股火呢,當下在書房裡是越發恭謹小心。

  顧齊修呢,望著眼前這個沉穩恭敬的未來女婿,心裡其實是滿意的。人說女婿如半子,他只得了那麼一個兒子,如今年紀還小,根本撐不起家業,也指望不得。

  如今有了這麼一個女婿,卻是猶如左臂右膀一般,想著將來定能如虎添翼。

  可是欣喜之餘,卻又覺得滿目蒼涼,渾身說不出的不舒坦,又仿佛有種無名火,總覺得想痛駡他一頓才好。

  如今顧齊修冷眼望著這未來女婿,居高臨下地道:「正峰哪,你們蕭家子孫興旺啊?」

  蕭正峰忙答道:「是的。我父親兄弟四人,父親忝為最小。到了我這一輩子,共有堂兄弟十三人,堂姐妹七人,及至到了我的子侄輩分,更是枝繁葉茂,數不勝數。」

  顧齊修點頭,其實他家中子孫單薄,如今女兒嫁到這麼一戶人家,倒是心中頗感安慰,至少這樣女兒不必在子嗣上承受太多壓力。

  不過他還是雞蛋裡挑骨頭,挑眉道:「你家中人口眾多,目前都住在府裡?」

  蕭正峰對答如流:「因祖母尚在,家中伯父堂兄弟並子侄輩,便是有些已經在外購置宅院,可是也都住在府中。」

  顧齊修聽到這話不由皺眉:「如此一來,那豈不是人員眾多,彼此之間難免生事?」

  蕭正峰乃是錚錚男兒,十幾歲便離家從軍,別說家中妯娌媳婦間是否有什麼爭端,便是有,自然也是傳不到他的耳中。如今乍然聽到顧齊修這麼說,卻是微愣,當下答道:

  「這個倒是不曾有,祖母治家有方,家中諸位兄弟一向和睦。」

  顧齊修點頭,其實是明白,這家族中媳婦眾多,哪裡有不生事的,只是這蕭正峰一個沒成家每日在外駐守的單身漢,哪裡懂得這其中道理。

  是以顧齊修「咳」了聲,嚴肅地道:

  「阿煙這個孩子,因為自小她母親去了,我一直把她嬌慣得厲害。在我們顧家,眾人總是要讓著她些的。雖說如今長大了嫁人了,總是要學著懂事起來,可是她既是我掌心明珠,做父親的不想讓她被人錯待,更不想她受什麼委屈。你們家人口眾多,婆媳妯娌怕是瑣事不少,等她嫁過去後,你還是要多多體諒她。」

  蕭正峰聽此,鄭重地道:

  「岳父大人放心,當日蕭正峰前來求娶之時,便曾說過,定將阿煙姑娘視若珍寶,絕對不會讓她受半分委屈的。」

  顧齊修看他言辭誠懇,臉色這才勉強好了起來,不過卻又是道:

  「我顧齊修不才,可也是當朝一品左相。說句托大的話,阿煙嫁給了你,也算是下嫁了。大丈夫生在人世,當求取功名,以圖得一個封妻蔭子,方不枉來人世一遭。」

  蕭正峰低頭,沉聲道:「是,岳父大人教誨的是。」

  其實他心中也是明白,蕭家枝繁葉茂,縱然有些祖產,可是由於子孫眾多,也無濟於事,蕭家子孫也都明白,凡事還是要靠自己。而他蕭正峰如今雖屢立奇功名聲大振,可是在這燕京城裡,也不過是一個拿著五十多兩銀子的武將罷了。

  而阿煙姑娘那是千嬌萬貴的人兒,他卻是不能虧待的。

  -----------------------

  阿煙這婚事雖然準備倉促,可是倒也沒缺了什麼,該有的禮數一樣都不曾拉下。到了這一日十八,是個成親的好日子,蕭家那邊便迎娶了阿煙過門了。

  蕭家人口眾多,別說請速來交好的,便是家中兄弟子侄輩都能坐完八個桌子,更不要說燕京城裡貴族名流,知道這是顧家姑娘的婚禮,也都到場了。除此之外更有蕭正峰素日的同袍戰友,因著這些日子閒散在燕京城,自然也全都來了。

  這婚禮上自是熱鬧非常,阿煙早間只吃了三個喜餃,這一路上顛簸得肚子早已經空了,如今也是硬撐著拜完了天地。拜完天地後,進了洞房,一旁的青峰才偷摸著給她拿了些點心讓她充饑。

  之後她便靜靜地候在這洞房裡,其間有幾個要過來鬧洞房的,都被房外守著的婆子給轟走了,朦朧中聽著那些婆子說道:

  「孫少爺們,你們也不看看這是誰的洞房,你家九叔好不容易娶了新婦,哪裡是你們這個輩分能鬧的,還不趕緊出去,回頭少不得老祖宗要罰你們了!」

  因把這群晚輩趕跑了,那些和蕭正峰同輩的都是早已有了娘子和孩子的人,年紀也都不小了,更是沒臉來鬧這洞房,是以這新房裡倒也素淨。

  阿煙便這麼坐等著,一直等到蠟燭點了過半,才聽到新房的門開了,一個沉穩的腳步走了進來。

  蕭正峰是喝了些酒的,不過他酒量向來好,這點自然醉不倒他,此時他走進新房,卻見新房裡佈置得火紅溫暖,跳躍的喜燭躍動中,新娘子阿煙戴著紅蓋頭坐在榻前。因這紅蓋頭遮住大半,並看不真切,只能從那繡工精緻的大紅喜服中隱約可見纖細柔韌猶如水蛇一般的腰肢。

  蕭正峰摒退房中的眾人後,這才拿起一旁的秤桿,輕輕一挑,將那紅蓋頭揭下。

  就在紅蓋頭揭下的那一刻,卻見燭火投射下的那層朦朧紅色中,女子容顏如玉,水眸含羞,嬌嫩柔媚,坐在那裡咬唇輕輕望著自己,仿佛清晨之時綻放在天際的一朵藏紅花,猶自在風中盈著露珠輕輕顫抖,等著自己伸手採擷。

  蕭正峰呼吸微窒,怔怔地望著這個嬌媚的人兒,卻見她清澈的眸子中越發有了羞澀,就那麼在自己的目光中緩緩低下頭去。

  他深吸了口氣,壓抑下喉嚨間的躁癢,低啞粗噶地道:

  「阿煙姑娘,我們先喝交杯酒吧?」

  這稱呼就有些問題,不過此時阿煙緊攥著手,手心裡都開始濕潤了,是以她也沒察覺他的話語有什麼問題,當下輕輕「嗯」了下。

  當下阿煙站起來,兩個人來到西窗下的小桌前。

  蕭正峰倒了一杯琥珀色的喜酒在杯中,然後遞給阿煙一杯,就這麼用火熱的眸子盯著她道:

  「來,喝下這杯吧。」

  阿煙被他看得渾身都發熱,一瞬間想起許多,譬如上輩子關於這個男人的說法,據說這男人當初娶了李明悅,到了第二天李明悅都沒能下得了床呢。

  她又不是個無知小姑娘,好歹上輩子是成過親的,於這男女之事都是知道的,如今低垂著玉白的頸子,捏著那杯喜酒,心裡卻是想著,以這蕭正峰的身量,怕是這方面總是難以應付的吧?

  正這麼想著的時候,蕭正峰已經伸手過來,堅實有力的臂膀環住她的,就在她還走神間,就這麼兩隻手臂已經纏繞上了。

  阿煙頓時感到來自對方的力道,那是一種粗硬而強勢的力道。他或許並不是故意的,可是他只一個隨意的動作,便仿佛將自己柔軟纖細的臂膀環得再也無法動彈半分。

  蕭正峰呼吸漸漸重了起來,他盯著阿煙嬌紅醉人的臉頰,低啞的聲音幾乎從喉嚨裡滾出來的:

  「喝酒。」

  於是兩個人各自就著那喜杯,低下頭,緩緩飲下這喜酒。

  喜酒的味道並不重,甚至略略發甜,阿煙一口口緩緩飲下,冰冷而火熱的滋味便順著喉嚨往下蔓延。

  而眸光卻自酒杯間越過,落在了兩個人交纏的臂膀上。

  都是穿著大紅的喜服,卻是迥然不同的,一個柔軟纖細,一個剛硬結實,這讓阿煙想起昔年在田間林裡看到有逯人用柳枝編制柳框的情景。

  粗硬有力的枝幹是支撐,混合著柔韌的嫩枝,就那麼交纏在一起,擰成麻花,交錯纏繞……

  阿煙正這麼想著間,卻覺得手中飲盡的酒杯被人拿走,緊接著,眼前忽然那麼一晃,身子便被攔空抱住。

  阿煙微驚,不自覺地抓住什麼,待驚魂甫定,卻發現自己抓住的恰是蕭正峰的一縷黑髮。

  慌亂之中忙放開了,複又去抓住了他臂膀上的喜服。

  蕭正峰垂眸,熾熱的眸光仿佛要將懷中的新娘子淹沒一般,此時卻見懷中女子猶如那只稚嫩懵懂的小白鹿一般,清澈透亮的眸子映著些許好奇些許驚惶,就這麼無助地倚靠在自己健壯有力的胸膛上。

  此時他的大手就恰好放在她的白玉微起處,一時心中發熱,想起初次見她時那讓人血脈賁張的情景,他呼吸微頓,情不自禁地用那大手狠命地揉捏了下嬌軟的團肉。

  平素裡只覺得她走起路來猶如風中柳枝一般風情十足的搖曳,總以為她是極瘦的,其實如今將那團握在手裡,方能明白,應該豐腴的地方,她是絲毫不比人差上半分的。

  蕭正峰一時無法抑制,便開始動作起來。

  阿煙原本還處於浮想聯翩之中,這一番變動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總以為合該是花前月下說一番話兒,再吹了燭火慢慢的來。

  可是誰知道這蕭正峰每每受禮不曾越矩,其實早已經是壓抑得將要爆發,如今好不容易成了親拜了堂,正是可以光明正大任意妄為的時候,怎麼可能不一償那最初的心願呢。

  「將軍,你這是做什麼?」

  蕭正峰喉嚨滾動,在她耳邊噴薄著燙人的氣息,低啞的聲音道:

  「阿煙姑娘,我早就想這樣了……」

  阿煙是再也受不了,她怎想到,這男子竟然這般嗜好,她扭著柳枝兒一般的腰兒,輕輕躲閃:

  「將軍,別這樣,我受不住……」

  可是蕭正峰怎麼可能會停呢,她如今這求饒的聲音嬌軟得讓人一聽便背脊酥麻,當下自然是更放不得她,口中還猶自道:

  「阿煙姑娘放心,我會輕些的……」

  他的聲音猶如輕風吹過沙礫,有幾分蒼茫中粗糙的溫柔,與此同時熱燙的氣息灼燒著阿煙耳朵那裡最嬌嫩處,讓她忍不住輕輕顫抖起來。她一時說趴不是趴,說跪不是跪,就那麼被半壓倒在那裡,猶如被人捉獲的女奴一般。

  美人如玉,黑髮若瀑,紅色的燭火柔和地投射在這奢華而柔軟的喜褥上,她就是自己一手放在錦繡堆裡的美物,鮮嫩可人,魅惑入骨,偏生她被自己即將攻下之時,卻用猶如乳鶯一般的聲音那麼如泣帶淚地哀求,求著自己輕些……

  蕭正峰在這麼一刻,幾乎想將她吃下腹去。

  不過他終究是憐惜這女子,她纖細嬌嫩的仿佛撐著一隻花骨朵,真是碰一碰都怕壞的。

  ------------------

  錦帳外,只能聽到斷斷續續的破碎話語。

  「蕭將軍——」女子的聲音帶著驚惶。

  「女人家總要受住它的。」蕭正峰他這麼說,與其是在安撫她,倒不如說是說服自己不必心軟。

  「蕭將軍……將軍……你……你輕些吧……」她也是經過事兒的,可是她上輩子也就嫁了一個沈從暉,還是一個病秧子,哪裡想到竟然能夠如此煞人。一時不免再次想起上輩子的那李家姑娘,還不知道在床榻上受了什麼苦楚呢!

  「將軍,實在不行,怎麼進得來,不如咱們從長計議……」阿煙斷斷續續地這麼說道。

  「阿煙姑娘,我素日敬你,任何事上絕對不敢違背你半分意思,只是這是咱們的新婚洞房之夜,這夫妻床事,我卻憐惜你不得,今日你我新婚夜,你總是要把身子給我的。」

  --------------

  經受過一番風浪的阿煙,嬌軟無力地倚靠在那裡,抿著唇兒便哭起來。

  蕭正峰此時腦中也清醒起來,他摟著懷中魅惑入骨的人兒,心疼又歉疚,當下抬起大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喘著氣兒,儘量放柔了聲道:

  「阿煙姑娘,是我放浪了,以後總是會輕些,不讓你受這般苦楚。」

  聽得那聲「阿煙姑娘」,阿煙真是滿心的委屈和無奈,沒好氣地捶打著他:

  「你已經做了這等事,竟還稱呼我姑娘!」

  蕭正峰一聽,也發現自己的不妥,臉紅了下,攬著這個撒嬌的人兒,低啞地喚道:

  「阿煙娘子……」

  阿煙還是覺得委屈,她的身子幾乎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再想起剛才,頓時委屈地道:

  「你放開我!」

  誰知道這一動作,蕭正峰滿臉通紅,抱緊了阿煙躺平,卻低聲在她耳邊道:

  「娘子,再給我一次可好?」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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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6 00:36:5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這一夜,蕭正峰酒壯英雄氣,把個阿煙弄得個渾身酥軟乏力,求饒不已,一口一個地叫著「蕭將軍」,軟綿綿的說哭不哭好生可憐,可是蕭正峰卻是不為所動,最後一直弄到後半夜,阿煙掛在他身上已經是半分力氣都無,真個如軟泥一般了。

  後來他總算是勉強盡興了,可是阿煙卻不能入眠,睜著一雙含淚的眸子,躺在那裡心神恍惚。蕭正峰看她玉白的身上開了朵朵紅梅,那都是自己情濃不知小心給弄上的,一時心疼不已,便攬著她,如同抱著個小娃兒一般,恣意呵護疼寵,一個大男人壓低了聲音,輕柔蜜語地哄著。

  阿煙只覺得經了這一夜,她對這男人實在是不懂了,就那麼靠在他懷裡,抿著唇兒不言語。

  蕭正峰見此,越發心疼了,只好抱著輕輕拍她後背安撫,又輕輕親她臉頰,簡直如同一隻做錯了事的大狗那般。

  如此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阿煙身上酥麻疼痛漸漸地消去,只肚子那裡面酸酸的脹痛,他聽說和這個,又用那大手給她去揉,可是揉來揉去的,反而更揉得她嬌嫩的肌膚發起紅來。

  最後也實在是困倦了,雖依舊疼,卻也靠著他的臂膀睡去了。

  蕭正峰卻是無法入睡,他是怎麼也沒想到這惹人憐愛的嬌人兒如今竟然成為了自己懷中的小嬌娘,他憐惜地看著她細緻的眉眼,怎麼看也看不夠。恨不得再俯首去親親那嘴兒和那眉眼,可是又怕吵醒了她,只能勉強忍著。

  就這麼躺著,恍惚中便天亮了。因這蕭家是大家族,家中人丁眾多,上面又是有一個老祖母的,阿煙作為新娶進門的娘子,又是個晚輩,自然應該一早過去敬茶的。

  可是她如今一下榻,便只覺得渾身酸軟,小腹脹酸,兩腿顫抖不已,根本用不上半分力氣。

  這個時候,阿煙的幾個陪嫁丫鬟緩緩進來了,分別是青峰,雲封,燕鎖,並一個出嫁之前購置的叫綠脂的。

  如今這幾個姑娘捧了捧了臉盆、巾帕、靶鏡等物進來,見到阿煙軟糯無力地靠在一旁強壯雄健的蕭將軍身上,就那麼任憑他攬著。而此時阿煙身著一襲淺紅色中衣,那淺紅色是高交叉領的,領上繡著紅梅綻放的圖案。因那中衣開叉較低,便隱約露出裡面的裹胸,裹胸將兩團白軟兜住,包裹得緊緊的。可是就在那裹胸之上的,大家一眼便看到領口白嫩的頸子上印著些許紅痕。

  雖則是沒經過什麼事,可幾個丫鬟也都約略明白,這是新晉的姑爺,蕭將軍給姑娘弄上的。

  幾個丫鬟頓時面上微熱,都低下了頭。

  阿煙見此情景,也覺得羞澀,其實以後時候長了,自然也該習慣的。可如今她一個新嫁的嬌娘,哪裡能受得住素日閨中的丫鬟們這麼看自己,不免咬唇帶怨地睨了眼蕭正峰。

  她如今是實在沒什麼力氣,一夜沒睡多少時候,如今卻要去面對祖母伯母以及眾位妯娌的,這讓她怎麼撐下去?

  蕭正峰一夜沒怎麼合眼,卻是還算精神,他看著懷中軟糯的人兒含羞帶怯地憋著自己,帶著些許怨怪的樣子,一時小腹中便竄起火來,只恨不得重新把她提到榻上再進行昨夜的事兒了。

  不過他到底是明白今天是新婚後頭一日,作為新嫁娘總是不能這麼偷懶的,於是便用大手撐扶著她那柳枝一般的細腰,低聲道:

  「祖母向來寬厚,晚去了也不會說你什麼的。你若是腿腳酸軟,便歇一歇再去就是。」

  阿煙感覺到他言語之間的關心,面上帶紅,抿唇輕輕笑了下,低聲道:

  「這又不是自己關起門來過日子,既有祖母伯母們在,哪裡能說歇就歇,沒得讓人以為不懂禮數。」

  蕭正峰想想也是,只好不再說什麼了,只是到底憐惜她,從旁攬著她,命丫鬟拿過那巾帕等物,竟是親自要幫她洗漱。

  阿煙仿佛沒骨頭一般靠在他身上,軟聲道:

  「你又不懂這些,笨手笨腳的倒是幫了倒忙,再說你在這裡,我幾個丫鬟也沒得不自在,還是先出去吧。」

  蕭正峰也知道自己該出去,可是溫膩軟糯的身子就那麼倚靠著自己,他卻是捨不得,便啞聲道:

  「讓她們幾個出去吧,我幫著你即可。」

  青峰見這新姑爺和自家姑娘竟是纏綿不舍,那眸光是一直盯著姑娘,分不開半刻的樣子,不免抿唇笑了:

  「姑娘,先讓姑爺在這裡陪著你洗漱,我們幾個先出去了吧。」

  說著,也不待阿煙吩咐,帶領著幾個丫鬟逕自出去了。

  一時新房裡只剩下阿煙和蕭正峰,蕭正峰伸出手來,大手從腰肢那裡順著一路往下摸,阿煙面上一紅,忙握住他的臂膀阻止他。

  蕭正峰動作停下,認真地望著她道:「昨夜孟浪,可是傷了你,我看看?」

  阿煙便是再疼,哪裡能讓他看呢,便越發握住他臂膀,低聲道:「不給你看。」

  低頭看過去時,卻見他的臂膀孔武有力,自己那軟膩順滑的小手握著他的,是環不過來他那臂膀的。

  蕭正峰凝視著她,忽而輕聲笑了:

  「既不願讓看,那我幫你洗漱吧。」

  阿煙輕輕點了點頭,一時蕭正峰便端過來木盆,拿起錦帕來,幫著她擦拭,動作間見她修長優美的白頸子盡是紅痕,知道這是昨晚自己粗魯才留下的,不免越發歉疚。

  「昨夜裡喝了些酒,竟有些克制不住,以後我會小心。」

  阿煙清澈晶亮的眸子含了些許羞澀看向蕭正峰,不免咬唇道:

  「你白日裡自是說得極好,只是到了夜晚,誰知道做不做的數。」

  往日裡看他也是個正人君子,錚錚鐵骨的好男兒,昨晚還不是跟個惡狼猛獸似的把自己欺淩,自己那個時候實在是失態地哭泣祈求,卻不能得他半分憐愛。

  蕭正峰見此,也是怕昨晚的事兒把這新娶進門的小嬌娘給嚇到了,忙環住她,溫聲道:

  「以後想來總是會好的,頭一次總是會疼,過了那次就好了。」

  阿煙瞥眼瞅著他,清亮的眸子卻是透著疑惑。

  蕭正峰以為她不信呢,越發憐惜地攬著她道:

  「確實如此,據說頭一次女人越是疼,以後越會舒服。」

  阿煙聽到這個,好看的眉頭都皺了起來,終於問出心中的疑惑:

  「你怎麼知道這些?」

  昨夜雖然被弄得實在疼得厲害,她神魂無依心思恍惚的,可是卻也明白,這男人動作間帶著勇猛的生澀,他應該是沒過其他女人的,怎麼如今說起這個道理卻是頭頭是道,仿佛有所研究?

  蕭正峰被她問起這個,倒是有些不自在,最終總算鎮定地說:「也沒什麼,只是想著要成親了,便隨意翻了些書。」

  阿煙聽他這一說,便明白那是什麼書了,不由越發詫異:「這書從何而來?」

  蕭正峰輕咳一聲:「是一個堂侄那裡得的。」

  阿煙聽得無奈至極,擰著眉道:「你,你,你怎麼可以——」

  誰知道這邊話還沒說完呢,便聽到外面有吵嚷之聲,仿佛是什麼人硬闖入了這院中。

  阿煙開始的時候還沒聽出來,直到外面那人高聲道:「阿煙,你可在這裡?」

  阿煙頓時聽出來了,這聲音不是別個,竟是當今燕王劉栔湛,當下也不由驚了:

  「是燕王,他來做什麼?」

  蕭正峰一聽是燕王,想起過去種種,頓時劍眉皺緊:「我出去看看,你先在房中穿過衣衫!」

  說完,已經流星大步邁出門去。

  阿煙知道燕王來此,定然是有了什麼意外,當下忙穿戴上新衣。這邊穿戴之時,那邊卻聽得燕王在那裡冷聲逼問道:

  「阿煙呢?阿煙在哪裡?」

  蕭正峰見他如此,也是不豫,沉聲問道:「燕王殿下,你一早闖入我蕭家,竟然是來逼問我蕭某我的新婚娘子在哪裡?」

  他這話一出,燕王那邊就發出桀桀的冷笑之聲,嘲諷之意頗為濃厚:

  「你的新婚娘子?簡直是胡說八道!」

  蕭正峰聞言,不怒反笑:

  「怎麼,難道燕王殿下不知,昨日個顧家三姑娘顧煙已經和蕭某拜堂成親,她如今再不是姑娘家,已經是我蕭家的媳婦!」

  燕王眸中泛冷,氣勢淩厲地盯著蕭正峰,兩隻手已經不自覺地握緊了劍,咬牙一字一字地道:「胡說八道!」

  他被父皇派出去安置災民,臨行之前父皇言辭間還有意將阿煙許配給自己,怎麼可能自己出去不過十幾日的功夫,阿煙就已經嫁給他人為婦了呢?

  蕭正峰見他這樣,挑眉冷笑:

  「燕王殿下,你信也罷,不信也罷,左右如今燕京城的所有人都知道,顧家阿煙姑娘乃是我蕭正峰名門正娶的夫人。」

  這邊正說著間,阿煙在裡面已經穿戴好了,此時她也顧不得兩腿間的酸軟疼痛,掙扎著扶了門框出去。說到底蕭正峰不過是一介武將罷了,如今的他比起燕王殿下算是地位低下,她是深怕他們言辭間一個不好鬧了起來,怎麼著也是蕭正峰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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