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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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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5 17:14: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聚首!叫師叔祖!

  張家小樓裡,場面激動。

  張中先眼都紅了,不是剛見到夏芍的那天夜裡,聽說唐宗伯還在世時的眼圈微紅的激動,而是真的眼圈發紅,流了眼淚。

  他生在最苦的年代,自幼父母雙亡,在那個饑荒的年代獨自上路求生存,如果不是他幸運,遇到了唐宗伯,可能十來歲的時候他已死在山匪手裡,或者餓死在路邊。

  是唐宗伯帶他來到香港,帶他拜入師門,帶他進入了一個絕大多數人難虧其秘的世界,是唐宗伯,改變了他人生的命運。

  他在這裡拜師、學藝、成名、成家、收入屬於自己的弟子,在這裡名聲一時,也是在這裡痛失師兄的消息,一尋便是十餘年。

  沒有經歷過人生大起大落,歲月滄桑的人,大抵無法全然理解這樣一種如父如兄般的情感,自從唐宗伯將從路邊救回來,在他心裡,他早已認了他為大哥。他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一輩子的親人。

  十餘年沒有見到親人的面,今天突然間他出現在家門口,張中先頓時哭得像個十來歲的毛躁少年。

  他幾乎是赤著腳跑出去的,也不在乎腳上一隻拖鞋沒了,奔出門口,下了三級台階,噗通一聲就跪在唐宗伯面前,行了個拜掌門祖師的大禮,聲音哽咽,「掌門師兄!你、你的腿怎麼了?」

  夏芍已跟張中先說過唐宗伯的腿在當年鬥法時所傷,已經十多年了。顯然此時突然見到故人,張中先激動哽咽之下,反而一時忘了這事,大抵腦海裡想起唐宗伯以前的樣子,覺得差別太大,一時接受不了。

  「陳年舊傷了,快起來!」唐宗伯彎腰伸手就去扶張中先,十多年前,他還是四十來歲正值盛年,今時今日再相見,他已是年近六旬的老人,頭髮都已半禿,全然一副老者模樣。唐宗伯看了也眼圈發紅,回想當初,再看今日,世事變遷,叫人感慨,「真是老了,你看你,沒事困養什麼陰人?那術法耗損陽元,你要不是煉符使,有我們玄門的心法在,何至於現在就跟個小老頭兒似的?」

  張中先伏在輪椅一側,哭得像個孩童,怎麼拉也不起來,「掌門師兄也老了,頭髮都白了……」

  「呵呵,我可比你精神多了。」唐宗伯笑了笑,又去扶他。

  張中先臉都不敢抬起來,只見肩膀顫抖,伏在輪椅一側,「都是我們沒用!掌門師兄,你這十多年,受苦了呀……」

  「我哪有受苦?我還覺得這十多年上天對我不薄,有小芍子陪我,我也算是過了些年清閒日子,享了些天倫之樂。倒是你們這一脈的人,聽說過得不太好。是我不好,不在的這十來年,叫你們跟著受苦了。」

  「沒有、沒有……」張中先連連搖頭,頭就是不抬起來。

  「好了好了,快起來吧。當著你這些徒弟徒孫的面,哭成這樣像個什麼樣子!」

  「我哭怎麼了?哪天我要是不在了,他們也得這麼哭!不哭?不哭就是不孝!不是我張氏一脈的弟子!」張中先倔脾氣上來,倒有理了。

  唐宗伯哭笑不得,只得道:「天胤,小芍子,咱們進屋。叫他一個人在外頭哭吧,進屋倒杯茶給我喝,香港的天氣都十月份了,大中午的還這麼熱。唉!老了老了,在北方住了十多年,再回來連氣候都適應不了了。」

  夏芍和徐天胤點頭,兩人推著唐宗伯就要上台階,張中先原地跳了起來,快速抹了一把老臉,回頭就呼喝,「都沒聽見掌門祖師說什麼嗎?趕緊的!泡茶!都給我敬茶!」

  門口,張氏一脈的弟子堵在那裡,除了曾見過唐宗伯的丘啟強、趙固和海若,其他義字輩弟子都一副懵愣的模樣,杵在門口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個表情發懵,眼底卻有震驚的神色。

  這是……什麼情況?

  門口的人就是玄門的掌門?那位據說已經過世的老人?

  那、那他後面站著的那一對男女是?

  「還不快去?!」張中先脫下另一隻鞋來朝著屋子裡呆愣的弟子就打,打得弟子們呼啦一聲散開,抱頭逃進廚房,泡茶去了。

  溫燁卻站著門口沒動,男孩的大眼睛只在夏芍的身上徘徊,張中先揪著他的耳朵就丟了出去,「沒看見我老人家的鞋在外頭嗎?沒有眼力勁!去撿回來!」

  夏芍噗嗤一笑,真心覺得當張氏一脈的弟子有點累,有這麼個脾氣又倔又怪的老頭兒在,實在是叫人頭疼的活寶。

  張中先赤著腳過來幫忙推輪椅,他不動夏芍,把徐天胤擠到一邊去,語氣還很不好,「去去去!臭小子!十幾年不見你了,長這麼大了,還是不討喜!看見師叔也不知道問個好!」

  夏芍看著徐天胤被攆去一邊,忍著笑看他。徐天胤站去一邊,但卻沒有完全讓開,手仍然扶著輪椅,在一旁護著,深邃漆黑的眸卻少見地看人,只是一眼,目光便望向前方,面無表情吐出兩個字,「同輩。」

  「噗!」夏芍沒忍住笑出聲來。徐天胤回頭看了她一眼,手一伸,目光落在她手上拉著的小行李箱上。

  行李箱不大,幾件衣服而已,一點也不沉。之前在路上走,徐天胤推著唐宗伯,行李箱便是夏芍拉著,現在輪椅被張中先搶了去,徐天胤在一旁護著,回頭便跟她要行李箱。夏芍柔柔笑了笑,心中甜蜜,師兄最疼她了,捨不得她累一會兒。

  她也不推脫,直接便把行李箱交給徐天胤,自己也走去輪椅一側,幫忙扶著。至於被氣得跳腳的張中先,兩人都很默契地選擇了無視。

  按照玄門的輩分,夏芍和徐天胤的輩分跟長老是一輩的,確實是同輩。夏芍叫張中先一聲師叔,只是出於撇開輩分的說法,單純按照他是師父唐宗伯的師弟來算的。不過,其實她不叫也沒什麼。徐天胤據說就是小時候不肯叫張中先師叔,被他在梅花樁上狠狠教訓,基本功完全是摔出來的,但他寧願摔跟頭,也不叫張中先師叔。不過也正因如此,他的基本功練得比任何人都扎實。

  張中先推著唐宗伯,夏芍和徐天胤在一旁護著,四人進了屋的時候,弟子們已經泡了茶出來。張中先將唐宗伯請去了上座,見弟子們都看著唐宗伯,他這才看了弟子們一眼,說道:「都站好了,過來拜見掌門祖師。」

  張中先的眼圈還是紅的,說話也帶著厚厚的鼻音,但是氣度卻是少見的威嚴,看起來並不是開玩笑的。

  義字輩的弟子都沒見過唐宗伯,頓時目光落來老人身上,震驚之下,氣氛湧動。

  「掌門祖師真的沒過世?」

  張中先這些年在弟子們面前一直說唐宗伯沒去世,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張氏弟子們對此也有懷疑。這次風水師考核,弟子們都被召回,但其中真相只有張中先的三名親傳弟子知道,義字輩的弟子閱歷淺,年紀也尚輕,這件事張中先考慮過後,仍隱瞞了他們。就怕他們在考核的時候,一個不小心說漏了嘴,對夏芍的安全和唐宗伯來港的事有所影響。

  現在,唐宗伯來了,夏芍也在前天重創余九志,有些事,是該告訴他們了。

  「我沒過世,十幾年前在內地鬥法時,遭人暗算所傷,這些年一直在內地養傷暫避。我不在的期間,讓你們跟著受苦了,是我這個掌門沒做好。」唐宗伯開口道,看著眼前這一代年輕的弟子,玄門的新生力量,門派傳承的未來,在他們拜入門派,慢慢成長的時候,他都不在。如今看著,自然是感慨裡帶些自責。老人很少流露出這樣的神情,夏芍和徐天胤都看向師父,關注著他的情緒。

  張中先一擺手,「沒有這回事!天底下哪有這種說法?害人的人不來請罪,掌門師兄請什麼罪?照你這麼說,我這個當師父的,這些年讓弟子們退隱風水界,害他們這些年默默無聞,我也得跟他們請罪不成?入了我張氏一脈,要連這點挫折都承受不了,心性、修為,也就到此為止了!一輩子也邁不進大師的領域!」

  「是啊,祖師。」張中先的大弟子丘啟強說話了,「我們這些年,雖然是退隱風水界,但我們不是真的退隱。沉下心來,不把精力放在名利上,鑽研易經術數,潛心修行。弟子反倒是覺得精進不少。」

  「再說了,師父也是為了保護我們。余九志、王懷和曲志成太不是個東西!我們死了兩位師弟,義字輩的弟子們也死了四五人,我們也不想看著年輕一輩的弟子這麼死下去,迫不得已隱退,就是為了今天!為了等您來,我們一起給您報仇,給弟子們報仇!」趙固也站出去來說道。

  海若也點點頭,摸了摸身旁溫燁的頭,看了自己的兩名女弟子一眼,說道:「只要人在,我們不以為苦。自幼入玄門,看的多是人生無常,喜怒哀樂,起起伏伏,誰沒個劫數?只要人在,一切都會過去的。」

  三人拜入玄門的時候,正是唐宗伯名聲鼎盛的時期,那時候張中先第一次收徒,唐宗伯對張氏一脈的弟子很是關注,沒少督促考校他們的本事,也曾親自指導過很多回。因此,三人對唐宗伯並不陌生,也很有感情。今天見到他,三人站出來說話,聲音都有些發抖,連脾氣最暴躁的趙固都喘了好幾口氣。

  這些話不僅讓唐宗伯有些感慨,連義字輩的弟子們也很感慨。這些年他們是無所作為,但確實靜下心來學到了不少東西,而且這些年來,沒再收到同門弟子的死訊,雖然是失了打拼名利的機會,但世上的事,有失便有得。他們人在,心齊,這是最能在困難的時刻溫暖人心的東西。他們慶幸,沒有失去。所以現在還能站在這裡,第一眼見到回來的掌門祖師。那種自己這些年做對了的感覺,振奮人心!

  「祖師,您是回來清理門戶的嗎?」

  「祖師,我們可以為師兄弟們報仇了嗎?」

  屋子裡,張氏一脈只剩下十二名弟子,弟子們卻紛紛上前詢問,急切而振奮。

  唐宗伯感慨地看著這些年輕一代的弟子,連連點頭,「你們海若師叔說的對,只要人在,一切都會過去。現在就是過去的時候了,我這次和你們兩位師叔祖回來,就是為了給玄門清理門戶的!」

  唐宗伯一指身旁立著的徐天胤和夏芍,弟子們的目光刷刷射來!

  他們從夏芍敲門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她了,只不過事情來得太突然,掌門祖師突然到了,師公又哭得稀裡嘩啦的,一時間事態有點失控,他們有點懵,這才注意力轉開了。現在掌門祖師提到,他們才又看向夏芍和徐天胤。

  師叔祖?

  那不就是……掌門嫡傳?

  宗字輩?!

  好年輕!看起來跟他們大部分差不多大的年紀,而且那名少女看起來才十七八歲!比他們有些人年紀還小!

  而且,最令人在意的是,這少女怎麼看著……有點眼熟呢?

  容貌是沒見過的,但這看人含笑,悠閒寧靜的氣度,怎麼越看越像是……

  而且,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少女敲門進門的時候,師公從裡面出來的時候好像說了句「昨晚野去哪裡」的話!說的就好像這少女住在張家樓一般!他們之中有這麼個人嗎?

  他們之中,昨晚確實有名少女徹夜未歸,她是蘇師叔的弟子,義字輩,前天卻在漁村小島重創余九志。年紀輕輕的煉神還虛境界的高手,還收了條金蟒當陰靈符使,身懷鬼谷派的傳承法器金玉玲瓏塔!她現在可是他們年輕弟子心目中的頭號人物,昨晚不知道出去做什麼了,一夜未歸,擔心得師公嘮叨了一個晚上。

  師公為什麼會對著這少女說「昨晚野去哪裡了?」難不成……

  弟子們盯著夏芍,海若的大弟子吳淑目光落在夏芍的白裙子上,顯然她是認得這條裙子的,頓時便沉靜地笑了笑,第一個開口說道:「原來是師叔祖,怪不得修為如此高。」

  夏芍挑了挑眉,吳淑第一個認出她來,她倒是不意外。一路上雖然交流不多,但看得出這女孩子性子沉靜,很善於觀察。往往在別的弟子還在震驚或是被情緒衝擊著的時候,她已能靜下心來思考。話不多,但很聰慧。

  夏芍笑著輕輕頷首,弟子們卻齊刷刷看向吳淑。

  吳淑笑了笑,「怎嗎?看不出來嗎?師叔祖昨日出門前,穿的就是這身裙子。容貌雖變了,氣質卻是未改。有這麼難認嗎?」

  只怕,不是難認,而是難以相信。

  誰能想到,在眾人以為掌門祖師已經不在人世的時候,他的嫡傳弟子能跟他們一路去參加風水師考核?而且,她在他們面前幹了一票大事,他們卻至今以為她是蘇師叔的弟子?

  那天在船上,他們還一口一個師妹叫著,這幾天也沒少纏著她,師妹師妹地叫。但過了一晚上,她就連升三輩,變成了師叔祖?

  這、這太刺激人了!

  弟子們的目光又齊刷刷轉回來,盯著夏芍看,仿佛在等她點頭承認。夏芍卻是笑而不答,抬眸笑吟吟看向早就呆了的男孩,調侃,「我曾經說過,讓我叫你一聲師兄,怕你改天叫我十聲師叔祖也補不回來。現在看來,別說十聲了,這聲師叔祖你怕是要叫一輩子。怎麼樣?先叫聲來聽聽?」

  夏芍這麼說,也就等於承認了她的輩分和身份。

  玄門第一百零六代,掌門嫡傳!

  嫡傳弟子,代表的不僅僅是與長老等同的宗字輩的輩分,也代表著日後可能會傳承掌門祖師的衣缽,成為門派新一代的掌門人。

  嫡傳弟子,與長老不同,同輩分,在門派卻有著比長老更尊崇的地位。代表著未來門派的傳承人。

  這名少女才十八歲,便有如此高的修為,他們是親眼見識過的。沒有什麼比她的實力更有說服力,也沒有什麼比見識過她的實力之後,得知她身份的這一刻,更令人激動!

  跟著掌門祖師回來清理門戶的人居然是她!居然是她!

  弟子們互望一眼,激動的神情溢於言表,只差沒沖上來歡呼。這氣氛看得唐宗伯都挑了挑眉頭,隨即笑呵呵看向夏芍。

  這丫頭在香港做什麼了?瞧這些弟子一知道她的身份給激動的,比見了他這個掌門還激動。

  呵呵,果真是老嘍!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玄門清理完門戶,他是不是該考慮享幾年清福了?

  而就在眾人興奮激動的時候,唯有一名男孩皺眉眉頭,黑著臉蛋,表情臭不可言。

  他遭到了點名,而且還是一直被他認為是小師妹的少女的點名!

  師叔祖?為什麼她會是師叔祖?好坑人!

  溫燁的表情只能用臭字來形容,男孩的眉頭都要打成結,偏偏站在掌門祖師後的少女笑得很欠扁,挑著眉頭,就等他一聲「師叔祖」。

  更可惡的是,她看他糾結不說話,竟然不放過他,轉頭對身旁的男人說道:「師兄,這小子這些天一直纏著我叫他師兄呢。」

  隨著夏芍一聲「師兄」,玄門的弟子們才將目光轉向徐天胤。

  之前注意力都在夏芍身上了,此刻看這男人卻都不由心驚!

  莫說是義字輩的弟子了,就連張中先親傳的三名弟子,丘啟強、趙固和海若也沒見過徐天胤。他們知道掌門祖師收過一名嫡傳弟子,三歲就拜入師門。但他的身份很神秘,屬於入室弟子,閉關修煉,從來不跟玄門其他弟子來往。

  而且,徐天胤十五歲離開的時候,丘啟強三人都還沒有出師收徒,他們對他還真是不熟悉。毫不誇張的說,今天是第一次見他。

  但打量過後,三人不由心驚!

  這男人的面相,少年時期可真是兇險啊!這十之九死的面相,他是怎麼活過來的?僅僅從面相上看,這男人的命格必奇!掌門祖師收他為徒,倒是能看出些原因來。

  而且,男人氣息冷厲,身上一看就知背負人命無數,一看便是殺將。他自打進了屋子,就沒怎麼看過人,目光一直在身前的老人和身旁的少女身上,其他人他很少給過目光,對他來說,這些就跟不存在一樣。

  徐天胤的冷厲氣息驚了不少年輕弟子,弟子們與面對夏芍時的激動和熱切不同,看到他反而有些畏懼,氣氛頓時就靜了靜。

  而徐天胤在聽到夏芍的話之後,終於抬眸,給了溫燁一個目光。

  正牌的師兄看向幾步遠處的小豆丁,面無表情,孤冷淩厲的眉宇盯著他,吐出幾個字,「叫師叔祖。」

  溫燁皺著眉頭,別人都怕徐天胤,他算是初生牛犢,敢於回擊,「你是誰?我幹嘛聽你的?」

  「他也是你師叔祖。」夏芍笑著慢悠悠解釋。

  男孩氣得險些滿地走,師叔祖!師叔祖!哪裡來這麼多師叔祖!

  為什麼玄門的弟子裡面,還是他最小?!

  「臭小子!叫你叫你就叫!還委屈你了?」張中先一腳踹過來,唬人,「去端茶!給你師叔祖敬茶去!」

  夏芍聽了一笑,「茶是要敬的,先給師父敬茶吧。」

  她這麼一說,張中先才想起來,進門就在說事情,都忘了敬茶的事了。

  在老一輩的江湖傳統裡,是很看重禮節的。後生晚輩給長輩敬茶是必須的,而且唐宗伯身為掌門祖師,凡敬茶的弟子,按照江湖禮節,都是要磕頭跪拜的。

  「咱們的香堂被余家他們給占了,今天就在我這小樓裡當香堂了。按著規矩來!」張中先一馬當先地舉著茶,讓唐宗伯端坐在上座,先磕了三個響頭,起身奉茶。按理說,他是玄門的長老,不必跪拜,只奉茶就可以了。但張中先對唐宗伯自有一份如兄如父的深厚感情在,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長老,反正他的命都是唐宗伯救的,磕頭算什麼?把命給他都成!

  夏芍和徐天胤讓到別處,看著張中先之後,丘啟強、趙固和海若前來給唐宗伯磕頭敬茶,再然後便是張氏一脈年輕的弟子們。

  玄門在香港是有總堂在的,但卻跟安親會、三合會那樣的總堂不一樣,玄門是玄學門派,總堂以玄學協會的名義存在著,就坐落在香港的繁華地段。協會裡設有香堂、廟堂,逢年過節,有不少市民前來請護身符、做祈福法事,也是長老們聚會以及召喚門派弟子的地方。在外界看來,那就是風水大師們進進出出聚會的地方,而且常年在那裡坐堂的人,無疑便是香港第一的風水大師。

  但實際上,那裡便是玄門的總堂所在。

  這些年,玄門的總堂自然是被余九志占了,他在那裡接受各界名人的預約,以第一風水大師的身份受盡推崇。

  對夏芍來說,這地方,必然是要奪回的!

  她垂眸想事情的時候,弟子們已給唐宗伯敬茶完畢,溫燁因為是年紀最小的弟子,他自然是排在最後。敬完茶之後,夏芍便抬眸笑咪咪看向他,男孩的臉更加糾結了。

  這完全是趕鴨子上架,丘啟強、趙固和海若三人笑著來給徐天胤和夏芍經常,稱兩人一聲「師叔」,這聲師叔若是換在剛認識夏芍的時候,三人可能還會覺得彆扭些,比較她年紀小,入門時間也短。但見識了她的修為之後,他們再無這層心理障礙。

  掌門嫡傳的弟子,自然不同凡響。這世上,無論走到哪裡,人們對於強者總是多一分崇敬。

  坦然地受了三人的茶,年輕的弟子們也都紛紛來敬茶,對於徐天胤,弟子們都比較恭謹敬畏,甚至有點敬而遠之的味道,但一旦換成給夏芍敬茶,弟子們便都活躍起來,磕頭臉上也帶著笑。

  夏芍笑咪咪看著,看著每敬茶完一個人,溫燁的臉色變臭一分,因為這預示著人越來越少,很快他就要上刑場了。

  溫燁還是最後一個,輪到他的時候,連年輕的弟子們都讓到一邊笑嘻嘻看戲。這小子是最黏夏芍的,整天追著她喊師兄,今天砸到自己的腳了吧?

  男孩糾結著眉頭,低著頭,臭著臉,惡狠狠地掃了師兄弟們一圈,也不看夏芍,低著頭就往前沖,沖到前頭噗通一聲跪下,砰砰砰乾脆俐落地磕了三個響頭,頭磕得十分地響,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撞牆。

  頭一磕完,男孩就迅速爬起來,拿著茶水往前一遞,頭彆扭地一扭,「師叔祖!小心燙!」

  夏芍笑吟吟地看溫燁,卻不接那碗茶,而是看向徐天胤,徐天胤伸手將茶一接,輕輕喝了一口,轉頭對夏芍道:「剛好。」

  夏芍一挑眉,笑咪咪看溫燁,好整以暇。意思明擺著,剛才那碗是敬給徐天胤的,她的這碗要重新敬。

  男孩咬牙,轉身的時候地板明顯跺得砰砰響,回頭又磕了三個響頭,起身敬茶,「師叔祖!」

  「哎!乖!」夏芍笑咪咪應了一聲,接過茶來,好生喝了一口。男孩卻咬著唇,夏芍竟頭一次見他臉紅了。

  她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溫燁的臉上立馬漲紅成豬肝色。夏芍卻笑了一會兒,便不再逗他了,而是把茶放去一旁,說起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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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反擊計畫!

  夏芍要說的正事,自然是接下來要怎麼對付余九志等人。

  她敢保證,余九志死倒是死不了,只不過他那條右臂必然要跟師父的腿一樣廢掉,這兩天他還在島上,等他回來,她要送他份大禮!

  一提起怎麼對付余九志,張氏一脈的弟子們又激動和狂熱了!那天在山上實在是太爽了!如果不是他們人少,準備又不充分,真想叫余九志等人在山上有來無回!

  不過,即使是叫他們逃脫了也無所謂,現在掌門祖師來了,師叔祖的厲害他們是見識過的,現在開始準備,他們也要參戰!

  唐宗伯一看弟子們這副興奮的模樣就呵呵笑了笑,撫著鬍鬚回頭看夏芍道:「你這丫頭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了?瞧把他們一個個給激動的。」

  徐天胤也轉頭看向夏芍,夏芍笑得眼眸一瞇,只是還沒說話,弟子們便搶著說了起來。

  「師叔祖前天可神了!她傷了余九志!那老傢伙的胳膊恐怕要廢一條!」

  「我們還抓了曲志成和王懷的孫子回來,現在就在小樓裡呢。」

  「對對!掌門祖師,您沒看見師叔祖那天的神勇,大罵余家算根蔥!太霸氣了!我們好多年沒這麼大出一口惡氣了!」

  「對對!大黃出來的時候,您沒看見那些人的臉,太過癮了!」

  弟子們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神采奕奕,唐宗伯卻嘶地一聲變了臉色,跟徐天胤一起看向夏芍,「小芍子,你傷了余九志?」

  「嗯。」夏芍笑咪咪看著兩人,「可惜我一個人力量太少,還是對付不了那麼多人,只傷了他一條胳膊,綁回來兩個人質。」

  「這麼多年了,他修為應該在煉神還虛了,你怎麼傷得了他?用你那條收服的陰靈出其不意?」唐宗伯難得表情嚴肅了下來,「你這丫頭膽子太大了!怎麼不等師父來?收服陰靈的事師父還沒說你,你倒連余九志也敢動了!」

  徐天胤也瞇了瞇眼,夏芍敏銳地感覺到,頓時眉尖跳了跳,討好的笑,「師父,我做事向來有分寸,這不是怕您老跟師兄擔心,才沒說嘛!而且,我也不全仗著大黃在,您瞧!」

  夏芍說著,周身習慣性收斂的元氣倏地一放!笑咪咪地看向轉過頭來的唐宗伯。

  唐宗伯轉著頭,一看之下差點閃了脖子!

  老人睜大眼,似乎多少年沒這麼震驚過了,「……煉神還虛?小芍子,你煉神還虛了?!」

  夏芍笑得眼眸彎彎,眨眼道:「師父,驚喜到了沒?」

  「驚喜、驚喜!」唐宗伯連連點頭,卻轉身揚起巴掌就打,「我打你個討打的丫頭!這麼重要的事,怎麼今天才跟師父說!看我不打你!」

  張中先在一旁背著手哈哈大笑,「對!打她打她!這丫頭當初破九宮八卦陣的時候,自作主張跑去東邊島上收服陰靈,害我擔心了一天!這丫頭是該好好教訓!」

  夏芍邊看張中先一眼,邊躲唐宗伯的巴掌,張氏的弟子們看得直笑,溫燁兩手往後腦勺上一放,臭著的臉色總算舒展開了,一副「快打快打」的樣子。

  夏芍笑著往旁邊一退,就躲進了徐天胤懷裡。男人見她退過來,伸手就把她攬在了懷裡。按理說,夏芍該感覺安全了,但她本能就感覺身後男人的氣息有些危險,她一抬頭,仰面朝上就看到徐天胤瞇起的眼。

  夏芍一愣,頓時有種落網的感覺……

  還好徐天胤沒讓唐宗伯的巴掌落在夏芍身上,他捕獲她之後,微微側了側身,用身體幫她擋了擋。而唐宗伯自然也沒真打,只是看一眼自己的兩名弟子,用眼神瞪了瞪就算完了。

  但徐天胤擁住夏芍之後便不放手了,他似是被她的話給驚到了,夏芍靠著他的胸膛,都能清晰得感覺到他沉沉的心跳和兩臂禁錮得緊實的力度。

  夏芍愣了愣,轉頭看徐天胤,安撫地笑了笑,見男人一見她望來便又危險地瞇起眼,她便咬了咬唇,苦笑。

  兩人之間的眼神交流看著張氏一脈弟子眼裡,眾弟子都愣了愣,相互之間看一眼,都有驚訝的神色。

  咦?兩位師叔祖?

  溫燁一扭頭,吊著眼往天花板上看,「什麼眼光!」

  這麼想的不僅僅是溫燁,許多弟子都有點怪異的表情。他們並不是覺得兩人的外表不配,相反他們算是俊男美女,外表很般配!但……這位徐師叔祖看起來性子很冷,師叔祖到底是怎麼看上他的?

  「唉!」唐宗伯這時歎了歎,神態萬分感慨,「好啊!煉神還虛。我這輩子,大起大落,年輕時也算風光光。回想年輕的時候,也覺得自己有一番成就。但是現在看來,我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只怕就是收了這麼兩名天賦奇才的弟子。煉神還虛!好啊!現在我們這裡有三名煉神還虛的高手了。這次清理門戶勢必能成!」

  他這麼一說,滿屋子的人,包括夏芍都愣了!

  三名?

  唐宗伯是煉神還虛,而且好多年了,實力雄厚。夏芍剛剛進入煉神還虛的境界,那還有一名,是誰?!

  弟子們面面相覷,都震驚地看向徐天胤。不怪他們看向徐天胤,張氏一脈的人有些什麼修為,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連張中先都還在煉氣化神上,那麼剩下的有可能是煉神還虛的人,可不就是徐天胤的嗎?

  夏芍一轉頭,險些磕上徐天胤的下巴,「師兄也煉神還虛了?什麼時候的事?」

  徐天胤抿著唇,氣息仍舊危險,但卻不會不理她,「來港前。」

  「你師兄感應到你動用了龍鱗,一天龍鱗波動都沒停,把他逼急了,入的煉神還虛境。」唐宗伯回頭瞪了夏芍一眼,「幸虧那天你師兄回來,在我這裡。要不然他一心擔憂你,怕不走火入魔?」

  夏芍聽了仰頭看向徐天胤,目光感動卻擔憂,「師兄……」

  「沒事。」男人抱著她不肯撒手,手臂卻緊了緊。

  而夏芍卻垂下眸,師兄也煉神還虛了,這本是令人開心振奮的事,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堵得慌,除了感動和後怕,再無其他。這麼說,兩人竟是同一天進境的,只不過,她是聽了金蟒夫婦的故事有所感悟入的化境,那他呢?那天他獨自一人,又體會到了什麼?心情怎樣?

  夏芍陷在這情緒裡出不來,而弟子們卻是振奮了!

  他們這才又一次認真看向徐天胤,這一次管他是不是性子冷得生人勿近,弟子們的目光都帶來崇拜和狂熱。

  掌門祖師兩位弟子都是煉神還虛!這是什麼天賦!他們這邊有三名煉神還虛的高手的話,清理門戶那不是勢在必得的事?

  弟子們振奮著,沸騰著,而張中先卻在此時看向了夏芍,「余九志他們還有兩天回來,小芍子是不是有計劃了?」

  這一問,弟子們紛紛看向夏芍,連唐宗伯也說道:「有計劃就說說吧,你在這邊待了兩個月,最是清楚情況。」

  夏芍一聽師父問了,這才抬起眼裡,調整了情緒,目光一變,說道:「很簡單。他當初怎麼對張師叔的,我就怎麼還給他!曲家和王家有人在我們手上,好對付。至於余九志,清理門戶太便宜他了!我要讓他自食這些年的惡果,身敗名裂!」

  夏芍目光微涼,弟子們也嚴肅下來,順著她的目光望向門外遠處。眾人知道,最後的較量,要開始了!

  ……

  在香港,運程書是風水師人氣的象徵,每年四五月份出版社就要開始約稿。而運程書一向被譽為出版界的奇葩,無論出版行業怎樣不景氣,運程書總有相當穩定的銷量,讓出版社有賺無賠。

  一般從每年的十二月份開始,只要稍微留心,就會發現香港地鐵站和鬧市商區的不少廣告位都換成了來年運程書的宣傳,而隨著農曆新年的臨近,各大書報亭、便利店幾乎都把攤位的一半用來擺放各種運程書,香港幾大知名風水師寫就的更是被擺在最顯眼位置。這預示著一年一度的香港風水界人氣比拼大戰又展開了。

  但這種人氣比拼不僅僅是風水界的,也是出版社的。

  並不是每家出版社都能約到大牌風水師的稿,有不少小出版社都在夾縫中生存,甚至處在生存的邊緣。

  灣仔區,香港一個新舊並存的獨特社區,揉合舊傳統與新發展的精粹,亦是香港歷史最悠久和最富傳統文化特色的地區之一,許多出版社都在這裡。

  夜裡十點,一處老街的舊寫字樓裡,燈仍然亮著。附近的居民進進出出的,對這裡這麼晚還亮著燈習以為常。這處寫字樓裡有一家出版社,七八年前搬來的,經營著不入流的幾本八卦小雜誌。這個時間,通常是他們最忙碌的時候,狗仔會開車出門跟著一些小明星,拍點緋聞報導回來,因為大部分都是添油加醋,小道消息,因此這種三流雜誌向來都是街頭巷尾閒喝茶的人隨意翻一翻,隨手就丟的東西。

  這家雜誌社在這裡七八年了,一直不景氣,連附近居民都不怎麼看他們的報導,這些人勉強也就是維持著生活。

  這天晚上有點下小雨,很平常的一天,正是狗仔們到樓下開車出動的時候,樓道裡卻走進去了一對年輕男女。

  男人一身黑衣,女孩子穿著身白色裙子,從背影看,兩人倒是極為相配,附近走過的居民都不由多看了兩眼。兩人進了樓道就上了二樓,而此時二樓裡,正傳來拍桌子的咆哮聲。

  「剛出道那個小明星,叫黃莉的,不要拍她傍大款!這種消息滿大街都是,沒有人愛看!沒有新意!新意、新意!你們懂不懂?」一名中年男人將雜誌拍在桌子上,對著四五個人吼。

  那四五個人都是年輕的男生,站在資料堆積成山的桌子前,一個個撇著嘴,不以為然。

  「沒有新意也總比找不到東西拍,空期好吧?」有個年輕人咕噥了一句,立刻遭到中年男人一通狗血淋頭的臭罵。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有沒有追求!狗仔也是一種職業,要吃飯的職業!你拍這種沒新意的照片,有誰愛看?你拿什麼養活自己?」

  「本來錢就不多……」那年輕人望著天花板,又咕噥了一聲。

  「你拍出這種照片,你還想要錢?!」中年人氣得臉色發黑,砰砰拍著桌子,「拍照片會嗎?不會我教你!不要總躲著拍!總蹲點!閃光強攻會不會?沖上去!對著人一通狂閃,旁邊安排輛車接應!拍完就撤!拿出點衝勁和精神來,好不好?」

  「挨揍算你的啊?」年輕人翻著白眼,流裡流氣的表情,很是不馴。

  「怕挨揍你就別當狗仔!不能幹你立馬就給我……」中年男人應該是想要炒年輕人的魷魚,但話到嘴邊竟然又收了回來,咬了咬牙,一副忍下來的樣子,明顯是人手不夠。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額頭上青筋還在跳,語氣卻緩了緩,「好!好!不會是吧?不會我教你們!別去給我拍那個黃莉傍大款的照片,哪個三流小明星不傍大款?我們要更吸引人眼球的東西!後期合成會不會?把她和李家三少李正瑞合在一起!把照片寄去給伊珊珊!她是出了名的妒婦,去給我兩頭蹲點,拍大打出手的場面!」

  男人這麼一說,四五名狗仔相互之間看了一眼,雖然覺得是好辦法,但有人卻搖頭道:「算了吧?李正瑞他兒子李卿宇現在可是李家的繼承人,李氏集團總裁呢!他未婚妻可是余家那位大小姐,要是把這兩個人給惹火了,可真沒法混了。」

  「要的就是看李卿宇的反應!李卿宇現在剛接手李氏集團,民眾對他的關注度高,我們的雜誌就有賣點!我們要的賣點!懂不懂?」

  幾名年輕人又互相看了一眼,那名之前頂嘴的年輕人歎了口氣,說道:「唉!算了吧,劉哥。你現在已經不是出版業界的大哥了,就別跟李家這種豪門對上了吧?李卿宇那個人,聽說在國外做公司的時候,商業上出手也挺狠,吞併了不少公司。這種人不好惹的,咱們雜誌拍出來,他要搞倒咱們,幾個電話的事。而且你忘了當初你是怎麼從淪落到現在的地步了?幹什麼非得去招惹余家?咱們就報導報導三流小明星的緋聞,混日子過,求個平安,不也挺好?」

  中年男人聽了這話垂下眼,看不清表情,半晌抬起頭來,眼裡含著血絲,神情悲憤,一拍桌子,「我不管!誰叫李家和余家聯姻的?沒一個好東西!這種日子我過夠了!反正我就當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了!大不了被他們整得連飯也吃不上,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不信我崛起不了!」

  中年人怒吼一聲,一副破釜沉舟拼了的模樣,讓幾名年輕人面面相覷,臉上都有無奈和擔憂的神色。

  正在這時,一陣清脆的掌聲從門口傳來。

  屋裡的六人齊齊轉頭,向外看去。

  只見門口一名白裙少女倚著門框,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掌聲清脆而悠閒。少女眉眼含笑,顧盼間寧靜曼曼的神采,氣質優雅,容貌只能算得上普通。

  而少女身旁,一名黑色衣褲的男人站在她身旁,在昏暗的充斥著細雨聲的樓道裡,叫人看了忍不住心頭髮涼,想往後退。男人的五官淩厲英俊,周身卻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孤冷氣息。還好他不看人,不然被他看上一眼,屋裡的人真要懷疑他們平時是不是緋聞拍得太多,被人找來滅口的。

  還好男人並不看人,他手裡拿著把黑色雨傘,還提了個手提袋,默默拿著傘和袋子往旁邊站好,之後就不動不說話了。

  說話的是那名少女,她笑容悠閒,慢悠悠道:「好,有氣魄!我就喜歡跟有氣魄有上進心的人合作。不過,那些明星的緋聞,天天有,年年有,只怕民眾都看膩了。我這裡有更勁爆的消息,不知道劉總編有沒有興趣?」

  這少女和男人自然就是夏芍和徐天胤,兩人之所以找到這裡,是因為從張中先嘴裡得知了這個叫劉板旺的人。

  劉板旺曾是香港出版界的數一數二的人物,提起他,沒有人不知道的。他在出版界作風雷厲風行,手底下的雜誌書籍銷量很可觀。當年,劉板旺的出版社跟很多風水師都有合作,沒有名氣的小風水師想花錢在他這裡買個小版面都不成,他專門跟大師合作出版書籍、刊登刊物。

  他之所以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是因為當年一步踏錯,選擇了在出版的雜誌刊物上幫張中先跟余九志等人打嘴皮子戰,最後張中先落敗,退出風水界,而幫余九志等人的那家出版社就趁機上位,對他進行打壓。成王敗寇,那段時間他過得特別淒慘,旗下雜誌銷量連連受挫,從商業旺區被漸漸趕了出來,昔日出版業界的大哥一般的人物,淪為這種老舊寫字樓裡的三流雜誌總編,混日子過。

  這還不算什麼,事業低谷,被同行羞辱,昔日被他報導的那些商界俊才和明星見了他也都給臉色看,甚至對手的出版社還以他的落魄為賣點,專門出了一期話題,讓他淪為全港的笑柄。最後,連他的老婆都頂不住壓力跟人跑了,家裡只剩下個年紀不大的女兒,留給他獨自撫養。

  劉板旺一開始並不怪誰,這就是個不乏惡性競爭、廝殺成癮的行業,他只怪自己當初想再輝煌一步,見張中先是當時全港名聲鼎盛的唐大師的師弟,一心以為他會贏,想借著這場風水大師之間的名聲之爭,把對手的出版社壓下去。結果他輸了,成王敗寇,他認了!

  一開始,劉板旺是真的認了,他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大不了再重整業績,重新再做些別的內容,挽回雜誌的銷量和聲譽。但是他想得太簡單了,從那天開始,他的出版社業績急速下滑,速度之快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他一開始覺得是對手打壓的手段太厲害,直到後來從商業旺區搬走之後,一次偶遇了張中先,他才得知,原來是他家出版社被人暗中動了風水,絕了財氣!

  劉板旺大怒之下卻也沒辦法,那個時候香港已是余家獨大的局面,香港的第一風水大師不再是唐大師,而變成了余九志。香港的風水師們,有名氣的都是他的人,沒名氣的小風水師誰也不敢說話,他就算是找人指點風水,也沒人肯幫他。

  如今雜誌社的地方還是張中先給他指的地方,告訴他這裡雖然財氣不旺,但很穩,他在這裡溫飽沒有問題,只不過想要名利是不成的。

  劉板旺不怪張中先不給自己指好地方,他生意失敗後,對手對他的打壓是一方面,余家那邊盯著他呢,容不得他東山再起。他就是找再好的地方,那些風水師動動手指,他還是要輸得很慘。

  那個時候,劉板旺的妻子已跟別人走了,他家裡還有個女兒要養,也沒心思去拿著自己的一切去拼,只想著先混個溫飽,再慢慢想辦法。哪知這一混就混了七八年,眼見女兒長大了,他這才忍不了了,打算再拼一拼。

  沒想到,今晚正說這事呢,門口卻來了個少女。

  屋裡的人都愣了愣,劉板旺打量了一眼夏芍,「你是?」

  「我是風水師。」夏芍倚在門邊,慢悠悠笑道。

  「……」什麼?

  所有人都愣了愣,劉板旺一時沒反應過來。

  夏芍卻笑著又開了口,「劉總編,我希望你幫我出本運程書,我不出明年的,只出到下個月,預測接下來這一個月,香港會有什麼事發生。你也可以幫我專門開本雜誌,專門講風水運程之事的。」

  劉板旺這才反應過來,皺了皺眉頭,又打量了夏芍一眼,目光並沒有太看重她。

  原來是個沒什麼名氣的小風水師。

  在香港,風水行業就算是再熱,有名氣的風水大師也就那麼幾個。百分之九十的都是小風水師,他們沒有那麼多財力去買巨幅廣告,能做的就是在一些風水雜誌上投放小額廣告以增加曝光率。有的雜誌就給小風水師們提供這種平台,每期廣告不到千元的售價,讓不少小風水師趨之若鶩,每年到了年末,一些有名的雜誌甚至需要從雪片般的廣告刊登申請中,精挑細選才成。

  很顯然,眼前這名少女就屬於這樣的小風水師。不過她眼光實在不怎麼好,或許說,她實力不好?不然怎麼大的雜誌不去,偏偏選他們這種銷量很少的三流雜誌?

  「這位大師,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找到我們雜誌社的,但是我們恐怕不能幫你。我們雜誌銷量少,別人看看就丟的東西,開個風水運程的欄目,估計也很少有人看。你在我們這裡打廣告,錢是便宜,只可惜也沒什麼效果。」劉板旺意興闌珊,意思跟趕人差不多。

  沒想到,少女並不走人,反而笑容從容,隨手一拋,便拋了個袋子過來,劉板旺下意識一接,入手胳膊一沉,發現袋子裡裝了好幾本書,還挺沉。

  他一看袋子,正是跟這少女一起來的男人手上提著的袋子。袋子裡面倒出來的全是運程書,一看之下,劉板旺有點傻眼,竟然都是風水預測方面的書!

  不僅如此,封面上的人物看來,都是香港風水界的大師級人物——余薇!王懷!曲志成!冷以欣!

  余九志是香港第一的風水大師,他向來超然,不出什麼運程書,也一樣忙得預約滿棚。而余薇這些年出的運程書,無疑已代表了余家。余、王、曲、冷,這些都是這些年在香港數得上名號的風水大師,只不過,他們所擅長的方面不同,因此出的書籍基本上撞內容的不多。

  余家擅長陽宅風水、看建築選地、店面選址之類的;王家也差不多,但更擅長布風水局,也給人看相批八字;曲家擅長陰宅風水,作喪葬法事;而冷家擅長占算問卜,無論是股市還是姻緣,占算都非常精準!

  而這四本運程書都是去年出的,預測指點的是今年該注意的事。從買房置業、店鋪選址、家庭裝修,到陰宅旺地、八字命理,再到股市樓盤、姻緣吉日等等,包羅萬象,一應俱全。

  這少女……拿這些書給他,是什麼意思?劉板旺不懂,只是看著夏芍。

  「劉總編是做出版行業這麼久了,你應該知道標題的重要性吧?有個吸引人眼球的標題,自然會有人好奇想買。」夏芍垂眸一笑,抬眼看劉板旺,「想必劉總編也聽出我的口音來了,我是內地人,並不是香港人。你說,如果標題是內地風水師與香港風水師的對決,會不會很吸引人眼球呢?」

  內地風水師與香港風水師的……對決?

  劉板旺嘴都張大了,不可思議地看著夏芍,她知道她在說什麼嗎?在香港這種風水業很熱、風水大師十分受尊敬的地方,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風水師身份,挑戰香港四大風水家族?

  瘋了吧?

  「我會指出這些書中預測的不準確之處,你只要幫我刊登我的校對版本就行。準不準,看過的人自然知道。」偏偏這少女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瘋狂的事,笑著繼續說道。

  但劉板旺卻是聽了驚愣了,「這位大師,你說什麼?」

  校對?她是說,她能看出這四家風水大師哪裡預測的不準,想給人家指出哪裡不對來?

  這這這、這……且不說這樣好不好,就說她有這個本事嗎?!這可是香港風水業界的四大家族啊!這些書裡包羅萬象,各方面的預測十分齊全,她是說,她全能到這份上?

  劉板旺幾乎笑了,疲憊地擺擺手,他現在沒有精力跟人開玩笑。但他沒想到的是,門口站著的少女也笑了。

  她似是看出他不信來,也不解釋什麼,只是目光掃了一眼屋子裡的人,接著便笑了。

  她先看向那名之前一直抱怨的狗仔,說道:「今天你要是打算去酒店偷拍那還是別去了,你要拍的人不在酒店。她在某富豪的別墅裡,那個男人有些胖,戴眼鏡。是誰,你們幹這一行的應該能猜到。」

  那人一愣,夏芍又看向另一人,「晚上不用去那家燒烤店吃宵夜了,今晚關著門。」

  那人一愣,目露震驚!她怎麼知道他常去哪家燒烤店吃宵夜?又怎麼知道他今晚是打算去的?

  夏芍卻不解釋,又看向其中一人,笑道:「今晚回去,你女友會跟你吵一架。」

  那人自然也震驚了,她怎麼知道他有女友?怎麼知道他們同居著?

  而這時夏芍已看向劉板旺,笑道:「劉總編,有些話多說無益。我說的準不準,明早自見分曉。明早我會再來,希望你是個聰明人,不要錯過這難得的翻身的機會。」

  說完,夏芍便轉身,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震驚的目光中,跟徐天胤一起下了樓去。

  樓下,雨還在下,男人撐起傘來,目光卻落在少女身上,一直看著。夏芍一愣,轉頭看來的時候,發現徐天胤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她這才想起他的感知敏銳得異於常人,她剛才開天眼,他必然感應到了。

  夏芍一垂眸,這事她也不是沒考慮過。畢竟天眼的事瞞了這麼多年了,對別人不能說,對師父和師兄,確實也到了攤牌的時候了。他們對自己的能力有所瞭解的話,到時候配合起來也容易些。

  「等搞定了這件事,我有事跟師父和師兄說。」夏芍挽上徐天胤的胳膊,笑道。

  對此,男人只是點點頭,「嗯」了一聲便作罷。

  兩人一起回了張家小樓,第二天一早,夏芍再來的時候,劉板旺居然在樓下焦急地踱步等著了。一見夏芍和徐天胤從車上下來,他竟激動地一步上前來,與昨天晚上相比,已是變了個態度,「大師!您總算來了!太準了!太準了!」

  夏芍一笑,挑眉看他,「那我昨天說的事,劉總編考慮得怎麼樣了?」

  「同意同意!當然同意!您能看上我們小雜誌,是我們的榮幸!」劉板旺就差握著夏芍不撒手,臉上是激動的光。

  他這個人向來善於把握機會,不瞭解夏芍的實力的時候,他對這件事是意興闌珊。但瞭解了她的實力之後,他推辭那就是他傻了!他也知道夏芍為什麼這麼厲害,反倒要找他們這種三流小雜誌。因為她要做的事,無疑是跟香港風水界的大師們叫板,這種事,大的雜誌社出版社誰敢接?也就只有他這種陷入低谷不怕死、不要命的人敢接了。

  「但是,大師。我們這邊是小雜誌,您也知道。銷量少,就算是有個奪人眼球的噱頭,只怕也得慢慢來。只要您不著急就好,我保證,一定幫您在香港打開名聲!」

  「哦?」夏芍不急不緩,聽了這話反倒慢悠悠一笑,抬眼望向劉板旺,說了句叫他心跳加速的話,「那麼,再加上條獨家消息呢?」

  「什、什麼獨家消息?」

  「余九志帶人去鬧鬼的漁村小島除陰靈不力,胳膊廢了一條,他孫女余薇生死未卜。曲王兩家的孫子也被小島上的陰靈所傷,至今昏迷不醒。香港所謂的風水大師,現在正被困在島上,實力不過如此。」夏芍笑咪咪的,眸中流光一轉,「這獨家消息,夠勁爆夠吸引眼球不?」

  劉板旺頓時張大嘴,愣了。

  而夏芍又繼續笑了起來,「兩天之內,我要這條消息,傳遍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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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5 17:15: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爆料!

  「獨家爆料!余大師被困小島胳膊被廢!孫女余薇生死未卜!」

  一條三流雜誌上曝出來的消息,讓短短兩天之內,香港風水界變了天!

  這本雜誌不知道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說香港第一風水大師余九志現在被困在離香港數百海裡以外的漁村小島上,廢了一條胳膊,且他與李家的繼承人李卿宇聯姻的孫女余薇,目前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不僅如此,曲王兩家的孫子也被小島上陰靈所傷,至今昏迷不醒。

  這本雜誌向來只報導一些小明星的緋聞,而且大多都是添油加醋的八卦言論,因此向來都是被看看就丟去一旁的小雜誌,內容上不了檯面,銷量也不高。

  這條消息出來的時候,起初港城的民眾只是因為夠勁爆的標題買來看一看,有的人根本就不信,看完以後就笑一笑,丟去一旁了。

  什麼陰靈?說的跟真的一樣,鬧了半天還跟寫小明星的緋聞一樣,亂寫一通,吸引人的眼球罷了!

  許多人並不相信,但架不住媒體敏銳的嗅覺。

  這本雜誌民眾們不知道是誰創辦的,香港的媒體人知道。劉板旺退出一線很多年了,但他當年在出版界大哥的地位,很多人都不會忘了他。這些年來,當年那些競爭對手,不時都會關注他的雜誌,但看他的內容和新意上一直沒有起色,不少人都甩手冷笑,以為他這輩子就這樣了。但沒想到,這天一大早,有的人慣例將劉板旺的雜誌拿來翻一翻,笑一笑當年被打敗的王者的下場,再享受地審視一下自己如今的地位。

  但拿到雜誌的一瞬,不少香港的當家媒體人都不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不是什麼三流小明星的報導,是關於香港風水世家余家的爆料!

  自從七八年前,香港那次風水師在雜誌上的大戰,就沒有雜誌再敢出余家的八卦了。劉板旺這次瘋了嗎?

  還記得當年內幕的人,都知道,劉板旺跟余家是有些仇怨的,他敢這麼做,如果是不實報導,又是在臨近年底,風水行業最熱的時候,別說民眾的口水了,那些余家在風水上的政商客戶,都會叫劉板旺吃不了兜著走!這一次,他要是再惹上麻煩,那就不是在三線苟延殘喘那麼容易了,搞不好會惹上官司。

  他這是失意瘋,不管不顧地拿余家當噱頭,就為了給雜誌提升點關注度?

  認識劉板旺的人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他是個有野心的人,不然當年也不會打那場媒體大戰。這些年來,他看著安居一隅,過著不為人知的落魄日子,但他不像是不敢捲土重來的人,不然這些年他早被人遺忘,當年的對手們也不會還盯著他。

  因此,這本雜誌一出,很多人都聞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一些二線的媒體不知道,但一線的媒體都知道一件事——余家等風水師現在確實不在香港!

  按照往年的經驗,這時間正是風水協會的那些大師們舉辦風水師考核的時間!因為這個考核向來是禁制媒體介入的,因此誰也採訪不到,只能最後得知個結果。成績好的風水師,會在協會有名單公佈,這些人往往是來年三年裡民眾趨之若鶩的方向。

  因為不允許跟蹤採訪,這些年來風水大師們也都有固定合作的媒體,所以這件事媒體們並不一窩蜂似的地貼上去,反正到時候就會公佈,該是誰家的消息就是誰家的,別家媒體也搶不走。因此這段時間大媒體都在等這件事的結果,小一點的媒體知道搶不到,於是就把精力放在自家雜誌上。

  這消息一出,當即便有多家二線媒體派了好幾撥人馬出去,打探余王曲冷四家的情況。

  當打聽出人確實不在香港的時候,一些小媒體沸騰了!他們不像那些一線的大媒體一樣,跟風水師們合作著,不會報導一些緋聞,這麼勁爆的消息,自然就代表著銷量。

  多家媒體紛紛佐證報導,消息像雪片似的開始遍佈香港的大街小巷,媒體的力量令人驚懼,在劉板旺的雜誌爆料的當天晚上,不少雜誌都加急出了跟蹤報導,各大書報亭的雜誌緊急調換,內容一眼望去,都是在說四大風水世家的人確實不在香港,而是在一座小島上進行風水師考核的。

  這下子,不信的人也有點信了。

  這讓很多一線媒體很抓狂,他們是不願報導與他們合作的風水師的八卦消息的,但架不住大家都在報導。一時間,香港民眾對此時求證心切,這對媒體來說就代表了銷量和業績。

  有些大媒體便把心思動到了李卿宇身上,余薇現在畢竟是他的未婚妻,而且傳聞她出事,他這個未婚夫擔不擔心未婚妻呢?一線的幾家媒體想把民眾的關注點從余家人受傷的事上,轉到李卿宇對未婚妻的深情上。但可惜的是,李卿宇上班到回到李家主宅的過程中總有兩名職業保鏢時時陪同,他的秘書謝絕了媒體的採訪,稱李卿宇什麼消息都不知道,沒有時間接受採訪。

  希望落空倒也罷了,第二天,劉板旺的雜誌上又有大消息爆料!

  他的雜誌上稱,余九志等人所去的漁村小島,曾在兩年前開始鬧鬼,但余九志等人去了之後,並沒能將鬼給降服,反而被陰靈所傷。最後降服了陰靈的是一位鬼谷派的高人,和張中先張老一脈的弟子。余曲王冷四家,自稱風水世家,不過是浪得虛名。

  雜誌上甚至還找到了當初從島上搬出來的村民,證明了這兩年島上確實有鬧鬼的事。而且島上現在只剩下幾名老人了。

  這一期做了專題的報導,說得真真的,讓人後背起了一層毛汗。但有心的人注意到,爆料中稱平復鬧鬼事件的並不是余九志等人,而是張大師一脈的人。

  這位張大師,已不在風水界出現很多年了。當年不是說他水準不高嗎?怎麼現在又出來一名他的弟子比余大師還厲害?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件事,到底是真的,還是說張大師的人想重回風水界的炒作?

  民眾議論紛紛,媒體人卻是知道,這樣的關注度,劉板旺的雜誌銷量必然暴漲。果然,第二天一早,不少人已去書報亭的攤上守候,雜誌一經擺上,銷售十分火爆!

  而這天早晨的消息也是大消息,消息上稱,余九志等人應該中午就會返港!這消息裡,連遊輪號都寫得清清楚楚!

  這麼確切的爆料,頓時讓各家媒體蜂擁到了港口蹲守,有些想親眼弄明白爆料是真是假的民眾也自發來到了港口。

  因此,當中午過後,遊輪靠港的時候,船上的人一下來,便被閃光燈打瞎了眼!

  媒體蜂擁而至,民眾也湧上前來,把整個港口堵得嚴嚴實實,情況竟不亞於哪位明星來港!

  余九志由余家的子弟護著,一出來就被閃光燈對著臉啪啪一陣亂打,打得臉色青白難辨,看起來萬分震怒!

  「這是怎麼回事!」余九志怒喝一聲,隨後跟出來的王家人和曲家人也對這場面出乎意料。

  而媒體的問題已如雨點般砸落下來!

  「余大師,聽說您胳膊廢了一條,是真是假?」

  「余大師,聽說你們去的小島上鬧鬼,幾位大師都沒辦法,是被張大師那一脈的人收服的,是不是真的?」

  「余大師,聽說余薇小姐生死未卜?咦?怎麼沒看見余小姐?」

  「王大師,曲大師,聽說您二位的孫子現在也是昏迷不醒?怎麼也沒看見?在船上嗎?」

  「幾位大師,現在有人稱你們浪得虛名,這件事你們怎麼看?」

  問題紛紛砸落,余九志、王懷、曲志成的臉色別提有多難看,三人早就黑成了鍋底一般。冷老爺子站在最後頭,垂著眸看不出情緒,冷以欣在一旁倒是蹙了蹙眉頭。

  余家子弟趕緊上前想要驅散媒體,奈何媒體的閃光燈晃得人眼都睜不開,而且個個都是朝著余九志的胳膊打!

  那些媒體記者本身就是幹這一行的,眼睛都尖,余九志自從下了船後,右臂基本上沒動過,他穿著西裝,看不太清楚胳膊的情況,但記者們還是對著他的胳膊一通狂拍。

  就在這個時候,後頭一輛救護車響起了警報,看熱鬧的人呼啦一聲望去後頭,余九志的臉頓時又黑了黑。

  救護車是他們在船上的時候叫來的,拉的不是別人,正是在船艙裡的余薇。

  余薇自從那天被金蟒的陰煞所傷,甩下山去,傷了雙腿不說,還中了陰煞之毒。被余家弟子在山下找到的時候,她差點七竅流血,弟子們將她抬回村子裡,這幾天幫她驅除陰煞之毒後,她的雙腿卻是實實在在地跌斷了,能不能恢復很難說。

  這四天他們不是不想回來,而是要驅除陰煞之毒,實在是不適合大動,而且島上的陰煞盤踞兩年了,雖然現在沒有了,但尚有陰氣殘留,在島上,手機是沒有信號的。他們就算是想打電話叫遊輪前來接人,電話也接不通。島上的漁民倒是有船,但兩三年沒出海了,都有點破舊,為了安全著想,眾人便做出了留在島上,按原定計劃返回香港的決定。

  今天一上到遊輪上,余家就跟醫院聯繫上,讓他們派救護車來,余薇傷得很重,需要立刻去醫院。但誰也沒想到,一下船就遇到了這種事!

  本來救護車來了,是打算把人悄悄接走的,估計是港口人太多了,救護人員進不來,為了驅散人群,這才打的警報。但這麼一打警報,無異於昭示了一些情況,記者們瘋狂地開始對著救護車拍。

  醫務人員不管那麼多,他們只管救病人,因此上了船就奔船艙,沒一會兒,余薇就躺在擔架上被抬了出來。

  余薇的情緒很不好,她從小到大沒經歷過這麼重的傷,這幾天在村子裡,她的情緒就幾度失控,她感覺到她的腿動不了,鑽心的疼!她連覺都睡不著,一閉上眼,就是金蟒向她撲來的猙獰模樣。一閉上眼,就是那白裙少女悠然自得化去她的暗勁,將她一腳踹出去的模樣。這兩個畫面簡直成了她這幾天來的夢魘,纏得她睡不著,傷勢折磨著她的身體,也折磨著她的心。

  她一定要找到她!她一定會報仇!毀了她,毀了張氏一脈!

  這幾天,她是靠著這樣的信念支撐下來的。返航的路上,她無比期盼快點去醫院治好她的腿,然後讓她報仇。

  但余薇怎麼也沒想到,從船艙被抬出來的時候,迎接她的是堆積如山的記者和打爆了的閃光燈,後面人山人海,好像來了不少人!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

  這些記者怎麼會在這裡?

  爺爺這麼愛面子,怎麼允許這些記者出現在這裡的?

  余薇這輩子沒有這麼丟臉過,在鏡頭下躺著被抬出來,她頓時情緒就失控了!

  她的腿動不了,腰部以下疼得厲害,手卻可以動,她頓時胡亂抓撓,拉了被子就往臉上蓋,在裡面喊:「哪裡來的記者?!滾!都滾!爺爺,叫他們滾!叫他們滾!」

  余九志這時候也大怒,他的手杖在山上時被他震斷了,此時手中沒有東西,便怒哼一聲,「都讓一讓!」

  然後余家的子弟便上前驅趕記者,而余薇情緒過於激動,醫務人員一看,怕她傷勢二次加重,便趕緊去車上拿了鎮定劑來,在船上就給她注射了鎮定劑。

  余薇一看,這些醫務人員居然給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注射,自然是越發情緒激動,但她此時是病人,醫務人員哪裡由得她?才不管是不是被記者拍著,立刻就給她打了針,擠出人群,將她抬去了車上。

  余九志也跟著上了車,他的胳膊是好不了了。這點他自己清楚,跟去醫院自然是為了看看孫女的情況。

  王懷、曲志成和冷家人各自坐上自家來接的車,離開了港口。但是上車的時候,王懷和曲志成明顯憂心忡忡,沒什麼精神。今天事情這麼突然,對兩人來說似乎都記掛著更重要的事。

  直到四家人都離開了港口,記者們還追在後頭對著遠去的車子一頓猛拍。

  之後才有一些人發現船上下來的還有十幾個沒走,他們有些人在風水界也有些名氣,不過大多不在香港,而是在新加坡和華爾街一些地方有些臉熟,都是一些大師級的人物。

  記者們頓時又一窩蜂地圍堵了這些人,「請問諸位大師,余大師是不是傷了胳膊?」

  「請問島上到底是不是鬧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請問余大師他們真的對島上鬧鬼的事無計可施嗎?解決這件事的真的是張大師一脈的人嗎?」

  對於這些問題,很多風水師都不願意回答。因為同是業界的人,現在玄門很明顯有爭鬥,情況還不明朗,誰也不願意輕易得罪人。因此大多數人保持了沉默,表示無可奉告。

  其中只有一名女孩子接受了記者的提問。這女孩子看起來不大,也就十八九歲的模樣,娃娃臉,長得嬌小玲瓏,看人眼神卻很亮,小刀子似的,說話也乾脆俐落。

  「雖然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但解決島上鬧鬼的事的另有高人。是誰我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位道長。」

  記者們一聽,立刻閃關燈對著船上一群人,尋找道士打扮的高人。

  那女孩子清脆一笑,「不用找了,人早就離開了。那位道長應該是為了鬧鬼的事來的,事情解決了,他就走了。」

  記者們看起來有些失望,但眼見著只有這一名女孩子肯回答問題,自然眾人就都圍了過來,圍著她不放,「那就是說,解決這件事的人跟張大師的弟子無關了?」

  那女孩子一聳肩,答道:「無關。」

  這些其他門派的風水師也不知道金蟒就是作祟漁村的陰靈,因為當天留下來的人只有張氏一脈的弟子和無量子。女孩子的這句回答,只是實話實說。

  記者們聽了,互看一眼,頓時撇了撇嘴。什麼嘛!原來是造謠,明天看來要闢謠。果然這件事是有人想炒作張大師一脈的人,讓他重回風水界吧?

  但正當記者們這麼想的時候,女孩子的一句話,又讓現場氣氛峰迴路轉。

  「但是傷了余九志和余薇的人,確實是張大師一脈的人。」

  「什麼?!」記者們剛剛露出撇嘴的表情,乍一聽這句話,紛紛變臉!那變臉的速度看起來很滑稽。

  女孩子可愛地笑了笑,似乎很欣賞這種眾人變臉的有趣時刻,她就像是耍著人玩兒似的,語氣輕鬆,「那還是個女孩子呢!跟我差不多大的樣子。你們是沒看見當時的場面,有趣死了!」

  什麼?跟她差不多大?

  那、那不只有十八九歲?

  「這位大師,你是說真的嗎?跟你差不多大,能傷了余大師?」

  「余大師是真的受傷了?是不是傷了胳膊?」

  女孩子挑眉看一眼那個質疑她的記者,「你都稱我大師了,為什麼就不能有別人這個年紀也能稱得上大師?那個女孩子很厲害,余老頭的右胳膊怕是要廢。唉!都是他造的孽,估計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張大師一脈的事,現在人家有了高手,找他報仇了。」

  這女孩子還真是有什麼說什麼,聽得旁邊同行的風水師們都連連心驚,但是幾天相處下來,也沒人摸得清她的底細,不知道她是哪一派的。反正來參加風水師考核的人裡,她沒有同伴,只有她一個人前來。

  有的風水師就暗暗搖頭,都說年輕人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果真是這樣。他們這些老一輩的人都保持沉默,就只有年輕人做事從來不考慮後果。萬一余家死不成,她這可是跟香港的風水師結下大仇了!

  但女孩子顯然爆料爆得很爽,甚至有些快意,看起來像是在報仇。

  有的風水師也看出來了,這女孩子大抵還是對余九志在九宮八卦陣的比試上的徇私有氣,想趁機報復。

  女孩子越是爆料,記者們越是像抓到個寶,聽了她的話,且不管真假,一個勁地又在船上找人。但卻發現,船上並沒有發現張中先,自始至終,下船的人裡就沒有張氏的人。

  「不用找了,張老的人早走了,那女孩子早就不在了。」這女孩快意地一笑,看著記者們又垮下來的臉,然後不管記者再追著問什麼,她擺擺手,打了輛計程車,便揚長而去。

  剩下的風水師一看記者又要圍堵他們,便也趕緊散了。

  人都走了之後,記者們卻聚集在港口沒散。敏銳的嗅覺告訴他們,明天開始,將有大爆料!香港風水界繼七八年前,估計又有一番腥風血雨了!

  而今天在港口的不僅僅只有記者,還有不少民眾,這件事必定會在今天之內就傳遍大街小巷!

  有本事傷了香港第一風水大師的那名少女,到底是誰?

  ……

  聚集在港口的人並不知道,他們一直猜測、最想要見到的那名少女,此時此刻在張家小樓的一間屋子裡,目光自窗外剛剛收回來,輕輕勾起唇角,回頭笑道:「場面真有趣。師父和師兄真應該去港口對面找家店坐著,現場看看。」

  夏芍笑意輕鬆悠然,瞇起的眼眸帶點小狐狸的狡黠,但屋子裡的老人和男人卻只是看著她,余九志在記者的圍堵下是怎樣的臉黑,這對他們來說並沒有此時此刻的事重要。

  唐宗伯的目光少有的震驚,比聽說夏芍煉神還虛的時候還要震驚,而且這種震驚是持續的,自從她開了天眼,一直到此刻收回來,老人的目光就一直閃爍不斷,異常激動。

  「港口的事,你都看見了?」唐宗伯盯著夏芍問。他這個弟子,從小時候就收她為徒,她聰明、悟性高、天賦出奇的好,他一度覺得收了個寶。兩天前得知她煉神還虛的時候,他還覺得,她是他這輩子見過的僅有的好天賦,雖然說天胤也煉神還虛了,但兩人的年齡整整差了十歲!這丫頭將來在修為上是不可限量的,他甚至都在想,這丫頭會不會成為祖師之後,又一個進入煉虛合道境界的人?

  但沒想到,這個震驚他還沒有來得及完全消化,今天這丫頭又嚇了他一回!

  她說她有天眼,從小就有!

  最要緊的是,從她剛剛開天眼到現在,他都沒怎麼從她身上感覺到元氣的波動,這麼長時間的開啟天眼,她竟然像沒事人一樣!而且,他幾乎沒有感覺,但天胤看起來有所感覺。只能說,他收的這兩名弟子,天賦都好得有點變態!

  他老人家都比不了!

  唐宗伯見夏芍笑著點頭,便嘶地一聲,「天眼乃是天通五眼之一,丫頭,你要真是有天眼,現在能看見港口的情況,那就不是單純的能觀未來,這可是有點天眼通的意思啊!據說天眼通所見,自地及下地六道中眾生諸物,若近若遠、若覆若細諸色,無不能照啊!」

  夏芍聽了點點頭,「我覺得也有點像是天眼通。我以前只能觀人未來,察陰陽地氣,倒是看不到遠近的一些事物。但是自從在島上煉神還虛之後,就能看見了。我的天眼是天生帶來的,天眼通應該是修煉之後,境界提升了自然修煉出來的。我想,繼續修煉下去的話,日後應該還會有所提升。要是真能做到六道中眾生諸物,無不能見,豈不是能洞察天機了?」

  「那是自然。要是真的無不能見,天機自然也在眼中了。」唐宗伯話是這麼說,心情卻是不平靜的,「你這天眼是生來就帶著的?聽說有生來就帶陰陽眼的,可沒聽說有帶著天眼的。除非前世積了大善,有所報償,否則能見天機的雙目,即便是修煉中的人要得到,都是要花很大的代價的。」

  唐宗伯的意思很明顯,夏芍這能力有點太受上天眷顧了。

  夏芍卻是笑咪咪看師父一眼,「要不然,師父以為當年在十里村的後山,我為什麼能幫周教授指出他選的祖墳為大凶一事?我就是看出那裡全是陰氣聚集,雖然那時候我不懂,但我也覺得黑乎乎的氣,必然不好。」

  這麼一說,唐宗伯倒是也想起了當年的事。回憶過後,慢慢點頭。確實,這麼一說,倒是解釋得通了。當年她一個女娃娃為什麼能幫人度過了一劫。

  「你個丫頭!這麼大的事,你又瞞師父這麼久!看我不打你!」唐宗伯舉起手來,又要教訓夏芍。

  夏芍笑著躲開,有了前兩天的經驗,這一次她不往徐天胤那裡躲了,但在她要躲開的一瞬,男人還是比她快一步地大手一撈,把她捕獲了。

  徐天胤護著夏芍轉了轉身,唐宗伯瞪兩人一眼,氣得吹鬍子瞪眼。

  夏芍看向徐天胤,「師兄的感覺可真敏銳,從我第一次見到師兄的時候開天眼,一直到現在,居然都能感覺得到。」

  徐天胤看著她不說話,在聽到她有天眼的一瞬,他的眸光也是波動了一下的,但隨即便沉寂了。他並沒有唐宗伯那麼激動,對他來說,似乎這只是解開了他心中一直想不通的一件事。其他的,對他來說無所謂。她有天眼,或者沒有,對他來說都不在乎。

  「唉!一切自有天意。或許冥冥之中的自有安排吧,你這丫頭說不定是上天賜給玄門的?」唐宗伯歎了口氣,看起來頗為感慨,「這能力雖然是能看人未來,但是天機不可隨意洩露,所以,你懂師父的意思。」

  夏芍聽了點點頭。這點她明白,天機洩露多了對她不好,她看歸看,不會隨便說的。這件事她只說給師父和師兄聽,並沒有叫張老一脈的人,就是因為她知道,天眼的事還是不要太多人知道的好。

  這個能力是個利器,被有心人盯上就不好了。

  「但是用的好了,還是有很大的幫助的。必如說,余九志回來之後的動向,我可以隨時掌握。」夏芍說道。

  唐宗伯點點頭,確實。

  但夏芍卻繼續說道:「但是我可能不能一直留在張家樓這邊了。李卿宇的劫數還沒完全化去,我跟李老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今天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徐天胤擁住夏芍的胳膊明顯一頓,唐宗伯也抬頭看來,明顯兩人都忘了還有這麼件事。

  「但是我晚上會找時間回來的,白天再回去李家那邊。我不在的時候,這裡就交給師兄了。」夏芍看向徐天胤。

  男人凝望她許久,也不點頭,也不搖頭,不知道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夏芍一見他這副眼眸漆黑的模樣,就噗嗤一笑,「我都說了我晚上回來!」

  「嗯。」徐天胤這才應了一聲。

  夏芍皺了皺鼻子,瞪他一眼,當下便跟師父和師兄告別,暫時回李家報到。

  走的時候,李卿宇面相上的劫氣已經越來越弱了,夏芍希望這次回去,能看見他劫氣完全消失,這樣她便可以離開李家,安心回張家樓這邊,幫著師父清理門戶了。

  但令她沒想到的是,回到李家見到李卿宇的一瞬,她便變了臉色!

  額上印堂黑暗,年壽兩顴如烏雲當罩!

  這是……

  好重的邪氣!

  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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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5 17:23: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養小鬼

  夏芍回到李家大宅的時候,又換上了她那條黑色裙子,眼部做了化裝,重新回到了她職業保鏢的身份上來。

  她先去見了李伯元,這幾天媒體對於余九志等人的爆料,李伯元必然關注著,他猜出是夏芍所為,但卻不知道她已先回來好幾天了。

  夏芍並沒有對她主導這次的輿論做出太多解釋,她只道:「李老,我說過不會讓您孫子真的娶余薇的,這件事我會解決。只是輿論期間,媒體可能會比較煩你們,這點還請擔待。」

  李伯元一聽就笑著輕斥道:「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們李家還少跟媒體打交道?這點不用你說,我老頭子像是那麼斤斤計較的人嗎?不過,余九志和余薇真是你傷的?」

  夏芍笑著點頭,算是承認,也算安一安李伯元的心。

  哪知李伯元聽完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老人眼裡露出震驚的神色,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他一直以為要傷余九志,至少要等到唐宗伯來,哪裡想到,眼前的女孩子竟然先動了手,最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得手了!

  余九志的年紀少說大她兩輪,經驗老道,身手也必定比她老辣,在李伯元的心裡,他從來就不認為夏芍能真的傷到余九志。就連唐宗伯來了,他如今雙腿殘疾,能不能勝余九志還很難說。他怎麼也沒想到,夏芍居然做到了!

  這丫頭怎麼辦到的?她才多大?

  但震驚過後,李伯元又忍不住擔憂,「要真是你的話,你要小心啊。余九志的心胸可不大,他是睚眥必報的。你傷了他,傷了他孫女,還在媒體爆料,讓他丟了面子,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夏芍說這話,本是讓李伯元放心她有能力解決余家的,沒想到他倒是先擔心起自己來了,這不由讓她覺得溫暖,但她卻笑得頗為高深,悠閒從容,「現在,不想善罷甘休的人可是我。」

  李伯元一愣,夏芍卻給了他一個神秘的微笑,壓低聲音道:「我師父到了。」

  「什麼?」李伯元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唐大師到了?怎麼、怎麼這麼早?不是說下個月嗎?」

  夏芍笑而不答,李伯元卻在反應過來後,也壓低了聲音,問道:「唐大師在哪裡?安排的住處安全嗎?要不然讓唐大師來李家住下,李家現在跟余家聯姻,余九志未必能想到唐大師在這裡!說不定,住在這裡是最安全的!」

  「謝謝李老。不過,師父的住處已經安排下來了,他在那邊遇到什麼事情的話,一來有人幫他,二來不至於傷到無辜。為了您的安全著想,最近師父先不跟您見面,等事情解決了,你們有的是時間齊聚。」

  夏芍這麼一說,李伯元自然明白他們有他們的考量,因此不再多說,只是囑咐夏芍一定要小心,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香港的媒體裡面,有幾家大媒體跟李家都很熟,你要是需要媒體造勢,儘管跟伯父說,伯父會幫你安排,千萬別跟我客氣。」

  夏芍點點頭,心裡卻是沒這個打算。她之所以找上劉板旺,一來是還張老一個人情,畢竟劉板旺當年是和張老合作,才招致如今的落魄的。二來,前世的時候,夏芍就知道媒體對於一件事的輿論影響力,雖然現在的時間是兩千年,網路還沒有像十多年後那樣發達,但媒體的力量仍然不可小覷。這是在青市的時候,華夏集團舉辦鑒寶類節目的時候,夏芍就體會到的效果。因此,這次幫助劉板旺,她難免存了點進軍傳媒界的心。

  如果,能建立一家屬於自己的媒體,將來會有很大的作用。在解決了余九志之後,夏芍在香港的精力,可能會放在地產行業和傳媒上。正好現在網路傳媒也不多,她可以考慮往這方面發展一下。

  所以,跟大媒體合作的事,夏芍不考慮,她打算把劉板旺帶出來,然後把他收入麾下,做自己的傳媒。

  這件事談過之後,夏芍便將話題轉到了李卿宇身上,「您孫子現在在公司吧?要不我過去一趟吧。」

  李伯元卻笑著擺擺手,「都快傍晚了,你還去什麼公司?他身邊有保鏢呢,你派那兩個人嚴肅是嚴肅了點,但是挺可靠。前兩天記者堵在公司門口想採訪卿宇,都被他們給擋下了。卿宇下了班就會回來,你這兩天應該也累了,先去休息休息吧。」

  夏芍看了看外頭天色,確實是下午四五點鐘了,這才點頭回屋去了。

  李卿宇的房間就像他的人一樣,嚴謹,一絲不苟,進了他的房間,如果不是看見書架上有商業和哲學方面的書籍,會讓人以為是酒店。但夏芍打開屋裡的小房間,進入自己住著的屋子時,便愣了愣。

  屋子裡,一切的擺設跟她走的時候一樣,她還以為傭人會進來打掃歸置,但很明顯,打掃是有,所有的東西卻都是她走時的模樣。

  夏芍在門口愣了一會兒才進屋,她的行李管家已經讓人給她拿進來了,稍微放置一下就可以了。夏芍的衣服根本就沒有從箱子裡拿出來掛上,因為她覺得她應該住不了太長時間了。

  走的時候,李卿宇面相上的劫氣已經很弱了,夏芍希望這次回來能看見他劫氣完全消失,這樣她便可以離開李家了。因此,對於今天見李卿宇,夏芍還是有些期待的。

  她先在屋裡休息了一會兒,約莫六點的時候,管家來說,李卿宇回來了。

  夏芍下樓的時候,李卿宇正走進客廳,跟在他身後的是莫非和馬克沁。

  男人西裝革履,金絲鏡片在金碧輝煌的燈光下泛著光,他步伐沉斂,身上有一種沉穩的氣度。進屋之後,似有所感地抬起頭來,望向了二樓的樓梯處。

  夏芍一身黑裙站在那裡,看他的眼神有些怔愣。

  李卿宇也有些怔愣,走了一星期的少女,她如約回到了這裡。她還是那分寧靜的氣質,平凡的眉眼,但不知為何,再見時,當他的目光見到她的一瞬,竟覺得燈光有些晃眼,虛了虛眼,才將她看清。

  但沒想到,看清她的一瞬,她的眉頭皺了皺。

  李卿宇一愣,這才發現自己似乎失禮了,他將目光收回,唇邊帶起淺淡的笑。再抬眼時將手中的公事包交給管家,聲音深沉,話卻帶了些調侃,「你不覺得,讓雇主仰頭看著保鏢,略微有些不太合適?」

  少女聽了,這才笑了起來,「你真講究。」

  她從樓梯上走下來,李卿宇坐去沙發上,抬頭道:「我還以為,你會早晨回來報到的。」

  「我從來沒說過會早晨回來。」夏芍笑著坐去他對面,目光定在李卿宇臉上,理直氣壯,「所以,我這也算按時回來。給我的額外獎金,李總裁不會小氣地克扣吧?」

  李卿宇正端起傭人遞來的咖啡輕啜一口,聽了這話略微咳了咳,抬眼時壓了壓唇邊的笑,「保護雇主期間請假,還提獎金的事,你大概是我見過的最愛錢的保鏢了。」

  「不是為了錢,誰拼命啊?」夏芍悠閒笑道。

  李卿宇挑眉,放下咖啡杯子,眉宇間的意味很明顯——你拼過命嗎?

  夏芍卻在此時站起身來,目光往李卿宇身後站著的莫非臉上看了看,略微笑容有些讓人不解的甜美。

  莫非見到夏芍的笑容,臉色連動都不動,十分淡定。

  夏芍這個時候也沒時間跟她算前幾天騙她去酒店的帳,她只指了指莫非和馬克沁,對李卿宇說道:「拼沒拼命你以後就知道。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書房有事跟李老談一下,讓他們兩個先陪你。」

  李卿宇愣住,夏芍已經轉身上了樓。

  在轉身的一瞬,她的目光已冷了下來,哪裡還能見到剛才神色不露的談笑模樣?她徑直去了李伯元書房。

  李伯元坐在書桌後,見夏芍進來,便笑著把她請去對面坐下,問道:「怎麼樣,見到卿宇了嗎?他臉上的劫象是不是好些了?」

  「我也這麼希望。但是很抱歉,李老。你孫子李卿宇現在額上印堂黑暗,年壽兩顴烏雲當罩,邪氣很重。」夏芍皺眉,臉上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

  李伯元一聽就震驚了,當即變了臉色,「什麼?!可是……世侄女,你走的時候,不是告訴我,卿宇的劫象越來越淡了嗎?怎麼會這樣?」

  「我走的時候是這樣的,但架不住有人想用邪法傷他。」

  「邪法?」李伯元一聽這兩個字,頭皮都發麻,臉色變了又變,「可是、可是卿宇這幾天沒什麼事啊?」

  夏芍呼出一口氣,點頭,「萬幸我走的時候曾經卜算過,這一周他都沒有大礙。

  但沒想到我回來會見到這種情況。他沒發生什麼事,說明對方還沒有開始動手,但他面相上這麼重的邪氣,我相信對方很快就會動手。」

  「這……世侄女,這事你可一定要幫伯父!哪怕是有殺手或者黑社會想要卿宇的命,我們李家都有辦法請人保護。但是邪法這種事,伯父可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夏芍垂眸,瞇了瞇眼,「這是自然。我已經知道對方所用的邪術是什麼了,並且,我已經知道是誰了。」

  「什麼?」李伯元一愣,目光微微閃爍,呼吸都似乎窒了窒,但還是問道,「是誰?」

  夏芍能聽出老人聲音在發抖,他應該能猜出來,只是答案對他來說是殘酷的。在她走之前,告訴他李卿宇的劫象越來越好的時候,他臉上欣慰和放鬆的神情看了叫人心裡發疼。他大概這一個星期的心情是這幾年裡最好的,今晚又告訴他這樣一個消息,夏芍真怕這位可敬的老人會垮掉。

  「李老,您先坐著。」夏芍起身走去書桌後,扶著老人坐下,手有意無意地放在李伯元的後背上,看著像是在給老人順氣,但其實已將元氣輕輕調整到他身上,幫著他恢復神氣。

  李伯元果然鎮定了很多,但神情還是有些疲累和蒼涼,「你說吧。我這輩子,什麼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了,我挺得住。卿宇的劫一天不化,我都還挺得住。」

  夏芍聽了鼻頭髮酸,但目光卻發冷,「李老,上次您已經給過他們機會了。這一次我想說的是,這件事情真的到了解決的時候了。我接下來也會很忙,需要儘早把這件事解決。而且我覺得,這件事一天不解決,對您老來說也是個一直不敢放下的心思。您已經仁至義盡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兩天後是週末,李家家庭聚會的時候。您讓他們都來,是誰,到時候我會指給您看的。」

  這個人是誰,用的是什麼邪術,夏芍自然剛才在客廳跟李卿宇面對面聊天的時候,已經用天眼看過了。既然對方做出這種事,明擺著要名利不要親情,那她也就不姑息了。

  李伯元疲累地點頭,夏芍幫他順著氣,很明顯感覺到老人精神狀態有些萎靡。她趕緊又幫他調整元氣,補足元精,聽李伯元垂著頭說道:「這件事,還是不要告訴卿宇吧。我這兩天身體剛好,他下了班就去醫院陪我,也是好幾天沒睡好了。」

  「嗯。」夏芍表面上答應,目光卻抬起,看了眼門口。

  以她現在的修為,這麼近的距離,別說是衣服的摩擦聲,就是一呼一息間的鼻息,她都能感覺得到。李卿宇一直站在門口,書房是有些隔音效果的,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

  但是夏芍覺得,他聽到了也好。李伯元年紀大了,這種親情上打擊對他來說已經很大,他不適合再處理這些事,交給李卿宇來處理,或許會好些。

  果然,夏芍剛把目光收回來,李卿宇就敲了敲書房的門,走了進來。

  男人的鏡片有些反光,看不清眸裡的光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但夏芍明顯感覺他在看自己,一眼,有些懾人,有些審視,有些探究,還有些別的複雜的情緒。

  李伯元見到李卿宇進來,明顯愣了愣,從椅子上直起身來要說話。

  李卿宇卻先開了口,「對不起,爺爺。我在門外都聽到了。」

  「你、你聽到了?」李伯元愣住,半晌頹然地坐回去,擺了擺手,「算了,聽到了就聽到了吧。反正家庭聚會那天,可能也瞞不住你了。」

  李卿宇兩步走去書桌後,幫著老人順氣,男人手腕上的錶盤都泛著冷光,但幫老人順氣的動作卻是沉緩的,只是抬起眼來看夏芍時,鏡片的光仍是冷的,聲音發沉,「你究竟是什麼人?」

  「你聽到了多少?要不要我再把情況說一遍給你聽?」夏芍仍是那副從容的微笑。

  李卿宇明顯蹙了蹙眉,沉靜的目光盯著她不放,「我聽見爺爺叫你世侄女。你不是南非軍事資源公司的保鏢,你跟爺爺早就認識,你是誰?」

  「我是你的保鏢,但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保鏢。你可以稱我為風水師。」夏芍笑道。

  李卿宇的眼眸明顯瞇了瞇。

  風水師?好一個風水師!

  她騙他騙得好慘!

  他早該覺得她奇怪了。明明是保鏢,做事風格卻有點像風水師。她說她是全能的,事實上,她確實身手很好,當保鏢也綽綽有餘。但問題是,她不是保鏢,是風水師?

  「爺爺,這到底怎麼回事?」李卿宇的情緒完全被他壓抑在可控制的範圍內,他甚至只是那一瞬間有些情緒波動,然後便沉靜了下來,目光從她臉上轉開,去問李伯元。

  夏芍輕輕挑眉,連她都不得不感歎這個男人的自我控制能力。

  李伯元歎了口氣,「你別問那麼多,現在還不是你知道的時候。李小姐是我幾年前偶然間認識的,她那個時候就算出你今年有一劫,我請她來幫你化劫。但是她因為一些私人原因,不能公開身份,只能以保鏢的身份待在你身邊。唉!你就別問了,告不告訴你由李小姐說了算。她覺得可以說的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李卿宇這才又看向夏芍,夏芍笑著點頭。

  「聽你爺爺的。對我來說,有些事知道人越少越好,原本我連我是風水師的事都不想告訴你的。但是大後天我要幫你揪出那個要害你的人來,到時候免不了暴露身份。所以,你現在知道了就知道了吧,只是別往外說。」

  李卿宇看著夏芍悠閒的模樣,眸光定定沉斂。他心裡必定是有疑問的,祖父要請風水師,為什麼不請香港的?既然是請了別人,在香港這樣的地界,很多風水師求揚名都求不得,她為什麼又要這麼低調?

  但很明顯,夏芍這時候是不會說的。李卿宇也是聰明人,沒有結果的事,他不會浪費精力和時間。

  「好。你的事,我不問。我的事,你總可以告訴我吧?那個人是誰?」李卿宇明顯聲音發冷。

  夏芍卻還是不告訴他,「你現在知道有什麼用?難不成你想先動手對付他?這可不行。他用的是邪術,他一個人完成不了,背後肯定有人幫他。這個人才是禍害,留不得!解決了他,才算是解決了你的劫數。你千萬不要打草驚蛇,這件事交給我就好。」

  夏芍什麼都不肯說,就算是李卿宇也會鬱悶,他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但不知道為什麼,夏芍感覺他拳頭握得有點緊。

  「好。那你總可以告訴我,對方要怎麼對付我吧?告訴我怎麼防範總可以吧?」

  夏芍唇角輕輕勾起,隨即又壓了下來。她知道現在笑有點不合時宜,但李卿宇很少有情緒,能把他逼急了,她略微有點意外。

  對方用的是什麼邪術,這點上夏芍倒是覺得說說無妨。於是她點了點頭,垂眸道:「養小鬼。」

  「養小鬼?」李伯元先看向夏芍,皺起了眉。

  李卿宇也看向夏芍,他的反應比李伯元平靜得多,「我知道。有些藝人傳聞養小鬼,聽說能快速躥紅。我認為是無稽之談。」

  「不是無稽之談。」夏芍臉色嚴肅了下來,「養小鬼是控靈術中的一種,在奇門裡,稍有功德的人都不會修煉。因為過於陰損,有傷功德。養鬼是一種巫術,之所以叫養小鬼,是因為驅使的是冤死的童魂。我們本土有兩種茅山術法可以拘提冤死的童魂,東南亞也有降頭術可以辦得到。方法不一樣,但結果都是一樣的。被拘提的童魂,一般不會正常輪迴,很損陰德。所以,我們將其稱之為邪術,有功德的人都不會修煉。」

  李伯元和李卿宇聽了夏芍的解釋,兩人臉色都有些難看。畢竟驅使童魂這樣的事,稍微有良知的人,都會憤怒。

  「養小鬼之後,可以驅使他做很多事,求名、求利、求財,好處很多。但世上任何事,得到了,就必須要付出。小鬼養的時間越久,能力越強,反噬就越狠。通常飼主最後都會死在所養的小鬼手上。」夏芍冷笑一聲,「用將來的不得好死,換眼前的十年輝煌,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瘋狂的人。」

  「不得好死……」李伯元的氣息明顯一亂,但幸好夏芍一直暗中幫他輸補元氣,他這才沒犯病,但情緒波動明顯很大。

  這是可以理解的。要害李卿宇的是李家人,這些子孫寧願用這樣的方法,也要得到繼承集團的名利,李伯元怎能不傷心?

  「李老,您放心吧。對方還沒來得及動手,說明小鬼剛剛養到手。市面上有很多養小鬼的東西都是騙人的,要真的請童魂來,需要尋找懂此邪術的人。我離開不過一個星期,我相信童魂是剛剛到手,力量還不強,所以還沒有驅使他做事,反噬不會立刻就到的。這個修煉這種邪術的人,我必定不會饒了他!這個人交給我解決。我處理了這件事之後,我會幫童魂超度,但你們李家的人,就要你們自己處置了。」

  夏芍的意思很明顯了,李伯元也聽得懂。他當即點點頭,臉上含著怒色,「你放心,這種不孝子孫,我不會姑息的!我們李家,也是很久沒動家法了,居然養出這種狠毒的人來!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臉面還敢稱自己是李家子孫!」

  夏芍點點頭,看向李卿宇,笑道:「你把我給你的玉羅漢自今天起別放在口袋裡,戴在身上,貼住胸口放好。放心,你不會有事的。我正是為此而來的不是?」

  她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男人略微怔了怔,他想起那天在山路上,兩人兜風的那晚,她遇到有人拿著槍指著他的頭時也是這樣從容悠閒的笑,此刻她知道有人要用邪術對付他,她還是這樣從容的微笑。

  那個時候他就弄不懂她,現在依舊不懂。

  他不是沒有情緒的,知道她瞞了他這麼久,他怎麼可能像表面上這麼平靜?只是他慣於控制自己,慣於忍耐,慣於讓自己處在清醒的狀態,不必情緒所左右。事實上,她的身份在今晚天翻地覆,天知道他在門外聽到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

  他進房門的時候,已經是他控制過之後的自己。但看見她被他撞破之後,從頭到尾的從容淡定,他突然有種不淡定的感覺。

  這女人……

  「好了,到時間吃晚飯了,都下去吃飯吧。」李伯元這時候開口,打破了書房的安靜。他自然是沒什麼胃口的,但為了怕孫子擔心,他怎麼也得強撐著吃點東西。

  李卿宇點點頭,與夏芍一起扶著李伯元去了樓下餐廳,扶著老人坐下之後,他才對夏芍說道:「你陪著爺爺坐會兒,我先回房換件衣服。」

  他穿的還是上班時的西裝,夏芍見了點點頭,李卿宇便上了樓。

  但男人回到房間後,卻是倚在房門上靜了靜,片刻後走去書桌後打開了電腦,並從抽屜裡拿出了一份資料。

  資料上正是夏芍的照片,和她在南非軍事資源公司的履歷。男人將資料掃進電腦裡,接著傳輸了份郵件出去,然後拿出手機撥打一個私人號碼。

  電話很快接了起來,裡面傳來一道年輕磁性的男人聲音,男人一口流利的中文,「哦!上帝啊!宇,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我還在想,你繼承了家族,什麼時候會請我這個老同學去你那裡祝賀一下。」

  在安靜的房間裡,李卿宇難得神色有些放鬆,唇邊噙起淡淡笑意,開口卻是正宗的美語,「最近很忙,過段時間吧。傑諾,我傳了份資料給你,打開看看。」

  「嗯哼,等等。」電話那頭傳來男子有些玩世不恭的聲音,沒過一會兒,便聽見他吹了聲口哨,「女人!天哪,宇!你終於有看上的女人了?」

  「別亂說。」李卿宇垂眸,「這是我的保鏢,但我對她的身份有些懷疑,你幫我查查她的底細。」

  電話那頭,男子還是吹了聲口哨,「雇主與保鏢的故事,略顯老套,不過你本來就是老套的人。」

  李卿宇笑了笑,「什麼時候能給我消息?」

  「有錢嗎?」對方玩笑道。

  「你開價。」李卿宇很乾脆。

  「哦!這是要為美女一擲千金嗎?」對方依舊調侃,「這錢你還是留著給你的美女保鏢買身漂亮的衣服吧,女人穿黑色不好看。可惜我不缺錢,就當唯利是圖的傑諾賽家族的二公子,為老同學效勞了。」

  李卿宇沒說什麼,只道了聲謝,便道:「那我等你消息。」

  說完,他便掛了電話。

  書房裡再次陷入安靜,男人從書桌後起身,望向窗外的風景,露出一個乾坤底定的微笑。

  我會知道你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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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5 17:23: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抓凶!

  等待李家家庭聚會的這兩天,夏芍也沒閒著。

  余九志等人在港口被媒體和民眾圍堵之後,第二天一早,消息鋪天蓋地傳遍全港!

  「余大師右臂疑似受傷嚴重,記者採訪期間,余大師未曾活動過右臂,救護車來後,也隨車去往醫院。」

  「余大師的孫女余薇小姐,雙腿受傷嚴重,從船艙被醫護人員抬出時曾一度情緒失控,被注射鎮定劑後,送往醫院。記者隨後蹲點等候,截至發稿時,余小姐仍在手術中。余大師也在另一間病房不曾出來,似乎右臂受傷的傳聞屬實。」

  「在港口時,記者未曾見到王大師和曲大師的孫子,王洛川和曲峰。兩位元大師看起來精神狀態萎靡,回住宅後就一直閉門謝客。冷大師也閉門謝客,表示不方便接受採訪。三人自發稿時都不曾去過醫院看望余大師和余小姐。值得一提的是,余小姐此前傳聞與李氏集團總裁李卿宇先生即將訂婚,事發之後,記者曾試圖採訪到李先生,但被其秘書以公務繁忙不便接受採訪為名拒絕。截至發稿時,李先生也未曾出現在醫院。這場豪門與風水世家的聯姻,王子與公主的童話是否經得起考驗,能否走到最後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據可靠人士透露,有一起去漁村海島的風水師證實,傷到余大師和余小姐的是退出風水界許多年的張大師的弟子所為,傷人的動機似乎關係到當年的爭鬥恩怨。記者特地整理出了當年事件的前後始末。起因是時為香港第一風水大師的唐宗伯大師去往內地,就此失去蹤跡,身為唐大師師弟的余大師和張大師在港爭奪第一大師頭銜,在王大師和曲大師的支持下,張大師被曝出許多在堪輿風水方面的錯處,最終無顏留在風水學界,宣佈退隱。時隔八年,張大師的弟子出山,是否預示著香港界風波再起呢?」

  「特別需要提一下的是,據聞這位傷到余大師和余薇小姐的風水師是一名女子,年齡大約在十七八歲。記者採訪時,她已提前離開。究竟這位年輕的風水大師是怎樣打敗余大師的,記者也非常好奇。她還會不會再出現,這是很多人都好奇的問題。」

  ……

  在這麼多鋪天蓋地的消息裡,民眾還沒來得及消化,劉板旺的雜誌又掀起了一場風波。

  前兩天他的雜誌剛剛爆料的時候,還有好多人不相信,但是經由許多媒體的一起報導,民眾不信也得信了!曾經三流的八卦小雜誌,這幾天銷量翻天覆地,當這天早晨,媒體記者們還在報導著昨天在港口堵到余九志的事情時,劉板旺的雜誌一經擺在書報亭,其標題就吸引了不少人目光——年輕風水大師的挑戰!給香港風水大師的戰帖!

  翻看其中的內容,看到的人震驚了!

  雜誌裡,沒有任何一版小明星的緋聞,所有的內容全是圍繞風水運程展開。香港銷量最好的運程書,代表了余王曲冷四大風水家族的精髓,竟然有人在雜誌上公開指點,表示要指出四本運程書中預測不準確之處!

  而這天雜誌中的內容已經指出余薇出版的運程書中,關於陽宅置地方面的不足之處。其餘三家,雜誌中表示將會以連載的方式一一指明其不足之處。

  這是公開的挑戰!或者說,是挑釁!以一人之力,叫板香港四位最頂級的風水大師!

  這人是誰?跟今早眾家媒體報導的那名少女風水師有沒有關聯?

  不僅民眾們好奇心被打動了,連一些媒體都恨不得直接去採訪劉板旺!

  他從哪裡得來的一手消息?為什麼總比他們快一步?

  一開始,一線的媒體們雖然震驚劉板旺能爆料這麼大的事,而且還並非虛假炒作。但很快他們就平靜下來,認為這不過是他得了某個消息來源,占了一次先機而已。八年了,就讓他占這麼一次先機,想必也沒什麼。媒體是靠關注度吃飯的,他以後總不能天天報導出占先機的事件,說到底,這次就是他運氣好。論資源,三流媒體怎麼比得過一線?

  但沒想到的是,劉板旺的雜誌竟然還能爆料出大事來!

  這下子,一線的媒體當家人們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劉板旺既然能出來這樣一期內容,他的稿子怎麼來的?他必然與這個挑戰香港風水大師們的人認識!

  當即,這些媒體當家人們下令——都給我去劉板旺的雜誌社附近蹲點!有發現可疑人出入,想辦法攔住,不惜一切請來!哪怕開大價錢!

  但這些人很快就失望了,因為夏芍在李家大宅,她的稿子早就交給了劉板旺,只不過囑咐他不要一下發完,慢慢來。

  果然,這些媒體記者守候蹲點了一天,沒有結果。第二天,雜誌上又出版一期以糾正王家在風水佈局上的不足之處的內容。

  除此之外,雜誌上還爆料稱,下戰帖挑戰香港四大風水家族的人,正是在風水師考核上打敗余九志和余薇的少女風水師!

  這下子,民眾沸騰了!

  真的是那名少女風水師?

  她真的只有十七八歲?真是她傷了余家的人?這個年紀,怎麼能指點幾位大師在運程書中的錯誤?她到底有多少本事?

  香港的風水界,要變天了?

  一時間,民眾紛紛要求爆料這位少女風水師的事。但劉板旺的雜誌就像吊足了人們的胃口一樣,對此事隻字不提。

  但越是神秘的事,越能引起人的八卦心理,劉板旺的雜誌無疑活起來了,人們開始期盼他的雜誌還能爆出什麼料來,更期盼他的雜誌能對那名少女風水師的事進行報導。

  在這種期盼中,劉板旺雜誌裡依舊持續連載著夏芍對於四本運程書的修改指點,一天一本,並稱指點完後,她將以六壬神課的占卜方式,預測香港每一天會發生的事。

  這是挑釁,也是戰帖,但余王曲冷四家卻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余薇剛從手術室轉進重症監護病房,余九志尚在醫院陪著,剩下三家全都閉門謝客,對外界的風波尚未做出回應。但香港的空氣裡已隱隱有些風雨欲來前的湧動。

  在這樣的氣氛裡,李家大宅裡,風雨卻是提前來到了。

  這天一早,李家三房的人就都回到了大宅來。他們已經是有段時間沒回來了,自從前段時間老爺子氣病了,李卿宇便守在病房裡照顧老人,表示沒有李伯元的傳喚,誰也不準到醫院看望。直到一周前,李伯元回到大宅休養,李卿宇還是不允許眾人回來探望。他不僅是不許李正譽和李正泰兩房的人回來,連他的父母也禁制踏入李家大宅。

  這點,讓身為母親的伊珊珊很是不滿!她去公司找兒子鬧,李卿宇對她的態度不冷不熱,只說老爺子需要休養,人多了嫌吵,然後就叫莫非和馬克沁「送」伊珊珊走了。

  事實上,李卿宇還真是挺瞭解他母親,伊珊珊回主宅看望老人的目的自然是不純的。她憋屈了這麼多年,兒子總算繼承了家族,自以為在家中有些話語權了。雖然當天李伯元是怎麼住院的,她並不知道,但知道自己的兒子是不會惹老爺子生氣的,一定是大房和二房頂撞了老爺子,這才導致的這件事。不然卿宇為什麼不讓大房二房去醫院探望呢?

  伊珊珊一輩子也沒抓住兩房的把柄,出了這麼件事,自然想回大宅逞逞威風,不料被李卿宇下了禁令,還被從公司請了出去,她怎能不氣?

  說的好聽點,那叫請,說的不好聽,那就是攆!瞧瞧那名俄羅斯保鏢,五大三粗的,看著就怕人!伊珊珊怎麼也想不通,兒子會讓這種兇神惡煞的保鏢請自己的母親出公司!

  她的臉都丟光了!

  伊珊珊在家裡憋屈了一個星期,今天早早就來到了大宅,一進門自然就不給李卿宇好臉色。

  李卿宇今天穿著件常服,一件高領的米色薄毛衣,金絲眼鏡架在鼻樑上,五官雕塑般深刻,氣質沉靜。他見自己的父母進到客廳來,起身頷首道:「父親,母親。」

  他依舊是不冷不熱的,甚至帶點疏離。李正瑞對此反應還好,這裡子是他年少輕狂的時候留下來的。十七歲就有了兒子,李正瑞對父親一詞沒有多少概念,後來兒子總是李伯元在教養著,他這個當父親的反而繼續在外頭花天酒地,年復一年,他直到如今在外頭也是浪子,不思回頭,對父子之情到現在也沒有多少感悟。因此,他知道李卿宇對他不親,但兒子成為集團總裁之後,他這個當爸的倒是在外頭多了不少豔福。從這方面來說,他這個當爸的,對子倒是沒什麼不滿的。不就是不讓回本家大宅嗎?他還不想回來面對老爺子的訓話呢!

  但伊珊珊則不一樣,她一看見李卿宇對她這樣的態度,就冷笑一聲,「今天讓你爸媽回來了?你的保鏢呢?要不要讓他們再攆我一回?」

  李卿宇淡漠地看著他母親,點頭道:「如果您想的話,可以。」

  「你!」伊珊珊氣得瞬間臉色漲紅,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指著他,轉頭就去掐李正瑞,「看看你的好兒子!你也不管管他!看他對他媽什麼態度?!」

  李正瑞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說了幾句,夫妻兩人就在客廳門口吵了起來。

  李卿宇靜靜看著父母的爭吵,神色平靜得像一潭死水,轉身的時候,眉頭卻稍稍皺起,沉重地閉了閉眼,「爺爺聽不得吵鬧,我給你們一分鐘,安靜不下來的話,管家,記得送客。」

  說完,他就自己上了樓。

  夏芍在書房裡陪著李伯元,書房的隔音效果還算不錯,但樓下聲音那麼大的吵鬧,對於如今夏芍的耳聰目明來說,是聽得清的。她見李卿宇進來的時候神色沉靜,像沒事人一樣,頓時心中感慨,這男人也挺不容易的。

  李卿宇雖然是那晚知道了夏芍風水師的身份,但這兩天兩人相處倒是跟以前沒什麼不同,李卿宇的沉穩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他被人用邪術惦記上,他看起來依舊如常。上班,下班。

  這兩天,有時連夏芍都感慨,李卿宇真是個內心強大的男人。

  而此時,這個內心強大的男人與她對視一眼,輕輕頷首就去書桌去詢問李伯元的身體情況了。

  今天對李家來說,是必將狂風暴雨的一天,李伯元心情必然沉重,夏芍一直在用元氣為老人補養調整,她的注意力也在李伯元身上,自然沒發現李卿宇低頭的時候,輕輕又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意味頗深。

  原本,他以為只要一晚就能得知她的身份。比較,傑諾賽家族在美國黑手黨中勢力驚人,以他們的情報能力,她的身份應當只需一晚便會水落石出。

  但是,兩天了,那邊依舊沒有結果。

  在他打電話詢問的時候,那名一直玩世不恭大學老友竟然難得認真了起來,「你這位美女保鏢身份不簡單啊!我敢保證,她絕對不是保鏢,她的身份是被人精心安排過的。這個人手法可真高端,所有履歷上的事都是真的,但有趣的是,一往源頭查,線索就全部掐斷了。嘿!這是個高手!你再給我兩天時間,我親自出手看看!」

  掛上電話後,李卿宇就蹙起了眉。當他再看見夏芍的時候,越發的不解——她到底是什麼人?身份何必安排得這麼精密?

  三人在書房裡坐著,李伯元像是不想太早見到自己的兒孫一樣,一直坐到快午餐時間了,才讓李卿宇和夏芍扶著下了樓去。

  客廳裡,人都到齊了。大房的李正譽和妻子柳氏、兒子李卿懷;二房的李正泰和妻子舒敏,大兒子李卿馳;以及三房的李正瑞和妻子伊珊珊。

  三房人見了李伯元下樓來,都趕緊起身去迎。李伯元擺了擺手,看了眼餐桌,「都坐下準備吃飯吧。」

  大房的人神態如常些,二房就尷尬些。畢竟上回是舒敏把老爺子氣病的,她那天從醫院回去之後就回了娘家。自從結婚到現在,李正泰對她向來是好聲好氣,二十多年了,他這是第一次跟妻子打起了冷戰。舒敏回娘家這麼多天,他不管不問,今天來大宅,他卻是叫秘書打了個電話去通知。讓她今天來給老爺子道個歉,要是今天不出現,就等著收律師發出的離婚信件。

  舒敏從心底自然是不願意離婚的,她只是沒想到丈夫能這麼絕情。結婚這麼多年,她最瞭解自己的丈夫,他性子溫吞,但其實很孝順,這一次他看起來是真的被自己氣到了。

  舒敏硬著頭皮來了,李伯元下樓來的時候,她跟著叫了聲「爸」,但沒敢跟老爺子對視。接著聽他叫眾人入座,且也沒表現出對自己的厭惡來,她這才硬著頭皮坐下了。

  她很少像今天這樣抬不起頭來,這異常的樣子立刻引起了伊珊珊的注意,她目中精光一閃——難不成,那天是她把老爺子氣病的?

  伊珊珊的目光在二房夫妻臉上一轉,見向來感情很好的兩人今天之間像隔了層冰,李正泰竟然看也不看妻子一眼,伊珊珊頓時眸中精光一閃,瞥舒敏一眼就要說話。

  「管家,上菜吧。」李卿宇的一句話打斷了她。伊珊珊一怒,瞪向兒子,李卿宇卻垂著眸,看也沒看她。

  李家現在的座次,李伯元坐在主位上,李卿宇就在他左手旁,下首才是大房夫妻、二房夫妻、三房夫妻,至於李卿懷和李卿馳兩名三代子弟,都是坐在最末的。

  夏芍並未入座,她立在李伯元和李卿宇身後。李家的人都見過她了,雖然吃飯的時候,有她這個外人在場很不自在,但今天的氣氛,卻是沒人找她的茬。

  管家很快就帶著傭人將菜品端上來,席間氣氛拘謹,怎麼看都不像是家宴。夏芍站在後頭看著,心頭悲哀,但卻默不作聲,目光輕輕落在李卿宇下首,大房的李正譽身上。

  沒錯,在天眼裡,夏芍預見到的人正是李正譽。

  他是李伯元的長子,李卿宇的大伯,外界盛讚的放棄自身利益,成全家族長久興盛的男人,卻是李家隱藏最深的人。

  夏芍即使不開天眼,此刻也能明顯地感覺到李正譽身上正被陰氣籠罩著。但夏芍並不出聲,只等著他自己露出馬腳。

  傭人上菜很快,碗筷早已佈置好,但等到傭人上完菜後,李正譽卻是咳了咳,出聲道:「王媽,再加副碗筷來。」

  王媽一愣,應下便退下去拿了。但餐桌上,李伯元卻是氣息明顯波動,不可思議的眼神望向自己的大兒子。李卿宇也轉頭看向自己的大伯,目光沉靜,但夏芍站在他身後,還是能感覺到他氣息的波動。

  這是她在下樓前告訴兩人的。養小鬼是要供奉的,帶著童魂出門用餐,桌上基本都會多放一副碗筷。夏芍只告訴李伯元和李卿宇,吃飯的時候,誰多叫一副碗筷,誰就是想用邪術害李卿宇的人。

  李伯元很明顯沒有想到是自己的大兒子,夏芍在他身後暗中幫他調整元氣,老人才沒一下子血壓升高,又出現暈厥的現象。

  但李伯元也是大風大浪裡過來的人了,經歷了大半輩子的風雨,儘管內心波動是很強烈的,但老人臉上依舊看起來很平靜。儘管,那是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他看向自己的大兒子,問:「好端端的,多加雙碗筷幹什麼?」

  這可是李伯元下樓來後,除了讓兒孫入座後說的第一句話,李正譽當即就笑了笑,他身旁,妻子柳氏卻是笑了起來,「爸,你說正譽都五十的人了,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老了老了,還牽掛起女兒來了。嵐嵐不是在英國讀書嗎?這都大半年沒回來了,他前段時間給女兒打了個電話,說怪想的,從那天起,吃飯就非得多加雙碗筷!我和卿懷都哭笑不得,我們兩人還趕緊給嵐嵐打電話,說讓她今年過年早些回來。」

  李卿懷點點頭,也笑了笑。餐桌上目光奇怪的二房和三房這才也陪著笑了笑,不過看起來笑容還是有點奇怪。

  李伯元皺了皺眉頭,「想女兒就多給孩子打幾個電話,吃飯多放份碗筷幹什麼!不吉利!王媽,別拿了。」

  從廚房出來要把碗筷端過來的王媽一聽,應了一聲就把碗筷給端回去了。

  柳氏母子笑容都有些尷尬,夏芍從旁看了,輕輕垂眸。他們母子應該是不知道實情的。

  李正譽一見碗筷被撤走,也尷尬地笑了笑,咳了一聲說道:「行行,不加就不加吧。爸不喜歡就算了,吃飯吧,呵呵。」

  他這麼一說,李伯元反倒愣了愣,他回頭看了夏芍一眼,然後就和兒孫們動筷吃起了飯。

  李伯元那一眼意思很明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養小鬼要供奉碗筷嗎?我一說他就不要了,是不是……冤枉他了?

  李伯元並非不信夏芍,只不過遲暮之年,面對孫,人之常情而已。

  夏芍淡淡一笑,還是不出聲,只是在後面看著李家人用餐,看了一會兒之後,她便忽然出聲笑了笑。

  她這一笑,在安靜拘謹的用餐氛圍裡顯得很突兀,很不合時宜。李家人都抬起頭來,看向他們印象裡的女保鏢。

  夏芍的目光卻望在李正譽碗裡,笑道:「我原以為像李家這樣的豪門大家族,用餐是很講究禮儀的,沒想到也不過爾爾。」

  夏芍的笑聲帶點輕嘲,雖然讓李家人狠皺了眉頭,但第一反應也是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李正譽碗裡,發現他碗碟裡留著很多菜,都是他剛才夾進來的,每一樣都留了底。

  這雖然有點不符合用餐禮儀,但這畢竟是家宴,而且被一個外人,尤其是被當做下人的保鏢突然說這麼一句,李家人便都皺了眉。

  李正譽反應最大,他沉下臉來也是很有威嚴的,「怎嗎?這是我們李家的家宴,我怎麼用餐需要一個保鏢來教?」他轉頭看向李卿宇,「卿宇,不是大伯說你,咱們自己家裡吃飯,你還讓個保鏢跟在後頭幹什麼?在外頭保護你的安全倒沒得說,難不成在自己家裡,還有人害你不成?」

  舒敏一聽這話,先漲紅了臉。她覺得李正譽是在說她,故意給她難堪。伊珊珊這回卻也跟著不滿地看向兒子和夏芍,她本來就不喜歡兒子這回請的保鏢,一個個的,沒個把她這個主母放在眼裡的!因此,她開口就要訓斥夏芍。

  但她還沒開口,夏芍便先笑了。

  她邊笑邊點頭,「這話還真是說對了。都說家賊難防,這話是不錯的。」

  一桌子的人都跟著愣了愣,李正譽卻是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這話什麼意思?!卿宇!你管不管你的保鏢!」

  李卿宇抬眸看著自己的大伯,目光沉靜裡帶著些令人看不懂的情緒。李正譽一跟他的目光對上,就莫名心中一跳!

  夏芍卻又說話了,她望著李正譽,唇邊帶著淺淡的笑,眼裡卻絕對沒有笑意,「李先生,最近夜裡寅時是不是常聽見有人附在耳邊說話?是個孩子的聲音。」

  李正譽心頭一跳,頓時覺得頭皮都發緊,他覺得這女孩子說話清清淡淡的,眼眸卻像是能將人看穿一般!

  「你、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卿宇,你再不管你的保鏢,今天的家宴,大伯就告辭了!」

  李卿宇只是看著他不說話,不僅如此,李伯元也望向他。兩人的目光就像是知道什麼似的,讓李正譽的心噗通噗通跳了起來。

  這時,二房和三房的人已經感覺出一些不對勁來,連柳氏一開始因為夏芍的無禮略微皺眉的神情,現在都給了丈夫。

  「李夫人。」夏芍笑著看向柳氏,「近來李先生夜裡寅時是否有不對勁的時候?」

  「寅時?」柳氏喃喃。

  「夜裡三五點鐘。」夏芍提醒,「盜汗、囈語,做惡夢。有這些情況嗎?」

  李正譽目光一變,但架不住柳氏已經點了頭,「對!對!是有。你……你怎麼知道?」

  「我不僅知道,我還知道你們夫妻同床的時候,你一定發現李先生的體溫比以往低很多,有些冷。」

  說到夫妻同床,若是平時,柳氏少不得要臉上紅一紅,但今天她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上頭,她一聽夏芍的話就變了臉色,點頭道:「對!你怎麼知道的?」

  「別聽她胡說!」李正譽板起臉來,少見地喝斥妻子,「不是跟你說了,最近晚上天涼,我這些天太忙了,身體有些不太好,過兩天抓副中藥喝喝就行了麼!」

  「可、可……她是怎麼知道的?」柳氏受了丈夫喝斥,有些委屈,看向夏芍道。

  「你管她怎麼知道的!」李正譽很不耐煩,抬頭就盯向李卿宇,「卿宇,不是大伯說你。上回是不是你讓人在大伯家裡安的監控器?現在還沒取下來?你這孩子到底是什麼意思?大伯哪裡對不起你了,你要在大伯和你大伯母臥室還裝監控!今天這事你給我說說清楚!」

  「李先生,轉嫁的招數就別用了,沒意思。」不待李卿宇說話,夏芍便開了口,「我不僅知道你夜裡做惡夢,我還知道,你家裡突然多了很多小孩喜歡玩的玩具,而且家中近來特別愛乾淨,一天勢必打掃幾遍。應該家裡還會有好多小孩的衣服。」

  柳氏一聽就臉色變了,在對面看著的二房和三房一看大嫂這臉色,就知道夏芍說對了。

  夏芍的神態,一點也不像是無端說這些事的樣子,在場的沒有一個人是傻子,都能聽出事情有點蹊蹺來。不然,她一個保鏢,莫名其妙在雇主家宴的時候插什麼嘴?

  「這事跟你有什麼關係!我盼著卿懷早點結婚,叫我抱抱孫子享享清福,提前準備點小孩的衣服和玩具怎麼了!」李正譽怒道。但他沒發現,他已經開始解釋了,心裡沒鬼的人,通常不會這樣。

  夏芍悠閒一笑,點頭,「這倒也說得通。但如果我沒猜錯,你家裡應該還放著清水或者飲料,另外有生雞蛋和白米。你能告訴我,這些東西是用來幹什麼的嗎?」

  這話一問,柳氏的眼裡倒露出疑惑的神色,顯然這件事她不知道。自然,這件事李正譽必定是在暗處做的,如果在明面上擺這些,他是怎麼也解釋不過去的。

  面對一桌子人疑惑的目光,李正譽惱羞成怒,也不解釋了,直接拍桌子站了起來,「卿宇,你在大伯家裡安監控,不解釋也就算了,這些事你也要管嗎?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人命關係。你說,他要不要管?」夏芍介面道。

  但人命這兩個字,卻叫席間氣氛忽然間靜了靜!

  不僅二房三房的人愣了,連柳氏母子也怔愣了片刻,李正譽更是如遭當頭雷擊,劈得一時沒反應過來。

  夏芍卻在這時候忽然間動了!

  李正譽本來就在李卿宇旁邊,夏芍出手之快,幾乎是一息之間!腳尖看似輕點,力度卻足以叫一名壯年男人受不了地腿窩一痛!

  李正譽膝蓋一彎,身子一矮,啪地一聲被夏芍扣著脖頸按在了桌面上!

  桌上全是還沒動幾筷子的菜品,這一按下去,別說李正譽身上遭了秧,臉上也油膩膩一臉。盤子發出的刺耳的響聲讓退在遠處的傭人們都是一驚,但一個個都懵在原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席間舒敏和伊珊珊卻是驚嚇之餘尖叫一聲往自家老公身上躲,柳氏嚇得起身,李卿懷一把將母親拉去一邊,起身便衝過來,「你做什麼!」

  夏芍卻在李卿懷趕過來之前,動作敏捷地放開李正譽,就退了出來。

  但她退後的時候,手上多了件東西,是剛才從李正譽衣領裡提出來的。她把這東西往李家人眼前一晃,所有人都愣了。連李卿懷都住了腳。

  只見,夏芍手中提了件用繩子拴著的小棺木,這棺木是木頭做的,一看就是用刀子雕出來的,上面有著奇怪的花紋,看起來不知道為什麼,讓人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覺。

  而夏芍的目光落在這棺木上的時候,也跟著臉色一變!

  隨即,她一眼瞪向李正泰,不再是之前的悠閒散漫,而是帶了些嚴厲,「這是降頭術!你養小鬼本就陰毒,居然還請了泰國的降頭師?說!這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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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5 17:24:0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降頭術,處置

  養小鬼在民間並不少聽到,尤其是娛樂週刊總報導某某明星養小鬼,對於李家這樣的豪門家族來說,上流圈子混得久了,這些事也時常耳聞。

  夏芍一說養小鬼,李家人當場就靜了。柳氏懵了,目光懵愣地看著自己的丈夫。李卿懷瞇了瞇眼,看向自己的父親。李正泰夫妻和李正瑞夫妻也一副懵楞的表情,顯然還沒反應過來。而李伯元在看見夏芍手中的棺木之後,閉了閉眼,神色悲愴蒼涼。李卿宇則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夏芍手上,客廳外灑進來的正午的暖陽逼得他鏡片微亮,看不清神色。

  最懵的人是李正譽,他怎麼也沒想到,今天會被個保鏢這麼對待,而且還被她把自己最深的秘密給揪了出來,展示在全家面前。

  一屋子的靜寂裡,夏芍是唯一一個開口說話的,她盯著李正譽問道:「這個降頭師現在還在香港嗎?住在哪裡,叫什麼名字?」

  夏芍的聲音雖然是打破了寂靜,但還是沒人說話,所有人的目光都還在她和她手中的棺木,以及李正譽臉上轉,一時間還處在懵愣的狀態,沒回過神來。

  李正譽卻是反應了過來,他畢竟也是經歷過場面的人了,雖然被人當場抓包,但他很快就找到了對自己有利的解釋,「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這只是我隨身攜帶的掛件,廟裡請的護身符,要經過你的允許嗎?你只是卿宇的保鏢,你以為你管得了李家所有人嗎?你以為你是誰!」

  夏芍並不為他後面的話生氣,反而笑了笑,「聽不懂?那我就說到你懂為止!」她一揚手中的棺木,「知道這裡面盛著的是什麼嗎?」

  李正譽一瞇眼,李家人也都望向夏芍手中。

  「屍油!」夏芍的兩個字讓李家人看著她手中小木棺的眼神都變了。

  「降頭師有告訴你這東西是怎麼做的嗎?這棺木往往是降頭師親自選木,親自雕的。他拿著這件棺木親自去尋找童男童女,或是嬰兒,或是未破身的童男童女,掘墳、取屍,用特製的蠟燭灼烤屍身下巴,直至皮開肉綻,露出脂肪,再將脂肪溶解的屍油拿這件事先雕好的小棺木盛好。加蓋,念咒,七七四十九天之後,童魂便可供驅使。」夏芍提著小棺木,冷笑著看向李正譽。

  但相比起她冷淡的面容,李家人聽得卻是覺得有些反胃。畢竟桌上放著一桌子菜,大家剛剛還在吃飯,聽她這麼一說,恨不得把胃裡的東西都嘔出來一般。夏芍卻又是一聲冷笑,「是不是覺得陰損?這麼陰損的事,你來告訴我,哪家寺廟會做?」夏芍提著小棺木,李正譽的目光對上她的,震驚裡帶些閃爍。不知他震驚的是這棺木的做法,還是夏芍一個保鏢,竟然懂這些事!

  但李正譽卻是不承認的,他當然不能承認,「我怎麼知道這裡面是什麼?再說了,憑什麼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以為你是誰?」

  「那你敢打開讓大家看看嗎?」夏芍的一句話,讓李家人都露出古怪的表情。

  打開?

  這玩意兒裡面要真的是屍油,那……嘔!

  誰要看!

  誰要不要看,夏芍不管,她只管看著李正譽,他的臉色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倏地變了變!雖然他很快就恢復常態,但架不住有人,李伯元一臉痛心的神色,李正泰也莫名看著他的大哥。

  「大哥,你到底是不是養小鬼?你養小鬼想幹什麼?」

  這話問到了點子上,也正是李家人繼震驚之後,最不解的事。養小鬼的人,多是吃喝嫖賭詐,比如職業賭徒、詐騙犯、投機商人、演藝圈人士,又或者是跟誰有大仇的。這些他們在圈子裡都當秘聞聽聽,以前是從不放心上的,從來就沒想到過,自己家裡居然有人會養,而且還是一向寬厚的李正譽。

  且不說這女保鏢說的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李正譽養來做什麼?這才是值得深究的事。

  二房三房的人,除了舒敏神色一閃,唇邊浮起冷笑,約莫猜出了什麼,其餘人都不解地看向李正譽。

  李正譽到了這時候還不承認,「你們這是什麼意思?聽一個保鏢的胡言亂語就來懷疑我嗎!我們這是家宴,吃飯吃得好好的,她對我做出這麼無禮的事,沒有人管嗎?!」

  「那就是說,要打開看看了?」夏芍不聽他的怒問,這時候反倒收了先去冷然的神色,慢悠悠笑了起來,「李先生,你可想好了。養小鬼,童魂要麼是未滿兩歲夭折的,要麼是胎死腹中未見天日的。其中最凶的要屬凶死的童魂,而你這個恰巧就是。你夜裡三五點聽見有人在耳邊說話,說的不是什麼好話吧?我想你一定是經常做惡夢,夢境還異常清晰吧?你夢見什麼了呢?」

  李正譽臉色青白,目光閃動,顯然被夏芍說中了。

  「你的夢不必告訴我也可以,我對此並不太感興趣。我只是想要提醒你,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個小傢伙脾氣可不太好。你既然養了他,又被我搶到了手,他可是很生氣的。我要是再把棺木打開的話,他惱起來,你會怎樣,我可就管不著了。」夏芍笑著,悠閒地看李正譽。

  李正譽面色發青,看起來憤怒到了極點,而對面那少女看起來還一副散漫不經的模樣,提著那小木棺,晃了兩晃,當真低下了頭去,要打開的模樣。

  李正譽眼皮子一跳!他當然知道那裡面裝著的是屍油,他做事向來不會選擇自己無法掌控的,那名降頭師告訴他裡面裝的是什麼,怎麼供養和驅使之後,他才付了款決定交易。

  這棺木是降頭師親手做的,他不相信這名保鏢的女孩有本事打開它。如果她打不開,他的清白就自然而然能證明。

  李正譽的忍功可謂上乘,這個時候了,他竟還能不動不搖,臉色雖然難看,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那只是氣的。他冷哼一聲,說道:「好!那你就打開看看!要是裡面沒有東西,我就要你和卿宇給我個說法!」

  李正譽義正言辭,瞇著眼看夏芍,等著她去動那棺木。他知道,如果她強行動這棺木,那童魂定不會饒了她。她只不過是在自討苦吃!他倒要看看,她揭發他不成,反被童魂所傷的下場!

  但李正譽沒有想到的是,夏芍壓根就不去動那棺木,她聽了他的話之後,歎著氣一笑,搖了搖頭,看向手中棺木。

  「你的主人可真無情。你都聽見了吧?我如果打開這棺木,你也活不成了。遇到這樣的主人,你很生氣吧?想不想給自己出口氣?」

  夏芍對著個棺木說話,場面無比詭異,李正譽卻是沒想到夏芍還有這招,頓時臉色一變!

  「去吧,我不攔你。」夏芍卻慢悠悠抬眼,淺淺笑著看向李正譽。

  李正譽臉色再變,目光倏地閃爍,震驚之餘他覺得不太可能。因為這小鬼應該只聽他的差遣,沒道理聽別人的。但正當他這樣想著,腦中突然嗡地一聲,如遭雷擊!他只覺眼前一黑,瞬間栽倒,眼前天昏地暗,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成了夜晚!

  黑漆漆的夜晚,老舊的街道,街上陰氣森森,一個人也沒有。他獨自在街上走著,莫名彷徨。在這條街上,沒有人知道他是李氏集團亞洲區的總裁,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是孤獨一人的異國客,身上穿著的是名貴的西裝,但口袋裡卻沒帶一分錢。

  在這條黑漆漆的,一盞燈也不點的街上,李正譽頭一回感覺孤獨無助,正在他不知道怎麼辦好的時候,頭頂上忽然傳來一聲呼嘯!

  他抬頭望去的時候,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然後便聽到「砰!」的一聲。

  沉悶的聲響,一名兩三歲的男孩從高處摔在他面前。街道上是漆黑的,看不見什麼,但他還是清楚看見男孩身下開始淌出大片的血。

  李正譽驚愣在原地,但就在這時,他卻看見男孩扭曲著的脖子,歪著貼在地面上的腦袋,突然間動了動,倏地睜開了眼!

  他是真的把眼睜開了,眼底還有血絲,但那目光正幽冷憤怒地向他望來,那般的真實。李正譽甚至能感覺到一瞬間自己頭皮發麻,整個後背都冒出冷汗的感覺。

  這種感覺太真實了,他不可思議地盯著那男童,而那男童竟然扭曲著手腳站了起來,他甚至能聽見他摔斷的手腳喀拉喀拉響的聲音,但他還是站了起來,歪著頭,眼神兇狠,突然間向他張大嘴,撲了過來!

  「啊!」李正譽生平第一次發出驚恐的喊聲,出生在富裕的家庭,從他記事起,李氏集團就在飛速的成長,他的身價日日都在飆升,從李大少,到李總裁,再到董事會認為的家族繼承人。雖然最後家族的繼承人不是他,但他這輩子確實順風順水,很少遇到過波折,更沒見到過眼前這種恐怖而又詭異的事。他竟一時不知如何處理,只知道拼命往後退,驚恐地喊,「別別別、別過來!」

  此時的李正譽不知道,他陷入了一場陰煞導致的幻覺中。他不知道,夏芍並沒有任由童魂傷害他,她只是任由陰煞向他撲過去,然後適當地輕輕動了動手指,制住了一部分,只是任由他出現幻覺,將一切展現在李家人面前。

  而此時,李家人已經呼啦一聲散去一旁,李卿宇攙扶著李伯元退到後頭,一家人看著李正譽在餐廳發起了瘋。

  李正譽這個模樣對李家人來說,陌生無比,就連李伯元也從來沒見過。他與平時那溫和寬厚的樣子相差太遠,驚恐、胡言亂語、癲狂,甚至有些瘋狂。

  「爸!你怎麼了?」李卿懷上前就要拉他,柳氏也叫了聲「老公」,然後上前拉他。

  李正譽卻發了瘋似的抓起旁邊的椅子向兩人亂打,嚇得柳氏驚呼一聲,李卿懷趕緊將母親護住退去遠處。

  「滾!滾!別過來!別過來!」

  「我叫你別過來!沒聽見嗎?」

  「啊!你你、你要什麼,你說!我都、都給你!」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想養著你,只要你幫我殺個人!幫我把屬於我的東西奪回來,你要什麼,我都供奉給你!」

  「真的!真的!你只要聽我的話,去殺了李卿宇……對,就是坐在我旁邊那個人!我就把你送去廟裡超度!我說到做到!」

  李正譽還在癲狂地不知跟誰說話,李家人卻是全都愣住了。

  「大哥?」李正泰震驚地看著他,舒敏冷笑一聲,眼神嘲諷。

  「老公?」柳氏也捂住嘴巴,李卿懷在旁邊扶著搖搖欲墜的母親,震驚地抬眼看向父親。

  「大哥?」李正瑞也不可思議地看向他眼裡優秀的大哥,伊珊珊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突然尖叫一聲,「好哇!你養小鬼是想害我家卿宇?」

  她張牙舞爪地就要衝上去,李正譽卻忽然間清醒了。

  他清醒過來之後,手上還提著椅子,見到一屋子人震驚的不可思議的目光。李伯元由李卿宇陪著,就站在餐廳的裡頭,眼神失望而悲憤,喘著氣聲音卻異常威嚴,「老大,這是怎麼回事!你還想解釋一下嗎?」

  李正譽這才發現剛才的一切是幻象,但是剛才他經歷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在腦海中,他說了什麼他竟然還記得很清楚!回想過來,李正譽刷地白了臉色!

  「老公……」柳氏輕輕喚著他,目光痛心。

  一家人都在用著痛心、陌生的眼光看著他,這讓李正譽一時間感覺天旋地轉,一切都崩塌了。

  一家人都退去了遠處,唯有那名少女保鏢沒有動過,她淡然立在原地,目光悲涼,似歎息。

  李正譽頓時便憤怒了!他的一切怒火都向著夏芍,手裡提著的椅子揚手就向她砸了過去!

  「小心!」李卿宇在後頭喊了一聲,竟然飛奔過來要擋。但他的速度哪裡及得上椅子向夏芍砸來的速度?

  李卿宇人還沒到,椅子便向夏芍的面門砸來!

  但見夏芍竟然動也不動,連躲都不躲,只是淡然立著,冷笑一聲。李家人都以為她瘋了!

  「丫頭!」連李伯元都在後頭叫了一聲,李卿宇更是伸手就去拉夏芍。

  然而,他還沒碰上她的手,不可思議的是就發生了。

  只見那椅子在夏芍身前半米處就停住,就像是遇到一道無形的氣勁,砰地一聲震了出去!

  「哢嚓」一聲巨響,椅子在震出去的同時,竟然四分五裂,像是被炸開一般,四處飛濺出去!

  這不可思議的景象看得李卿宇都停下腳步,李家人更是驚懼地望向夏芍,尤其是伊珊珊,嚇得捂住嘴,往後退了好幾步。那雙精心描畫的眼眸,驚恐地盯住夏芍。

  她她她、她是怎麼辦到的?

  這是李家人第一次看見眼前這名少女保鏢動手,此前她在他們眼裡,一直是微不足道的,認為她不過就是身手好一點,會玩槍,會保護雇主而已。但今天看見她出手……不,應該說,她根本連出手都沒有,椅子就這麼裂了,這在他們的認知裡,是很不可思議的事。就像是眼前站了一個電視劇裡才能看到的內功強勁的武林高手!

  李家人震驚了,而李正譽卻栽倒在地上。他是被剛才震碎的椅子木棍撞倒的,一下子撞在胃部,中午剛吃的東西都嘔了出來,狼狽而難堪。

  夏芍朝他緩緩走過來,他倒在地上爬不起來,胃部絞痛,眼神驚懼,嘴裡竟然還念念有詞。

  他念的是咒語,降頭師教給他的,驅使小鬼的咒語。

  夏芍看見他唇形在動,步伐未停,散漫悠然,唇角卻慢慢翹起來,說話談天一般慢悠悠,「小朋友,勸你悠著點喲。你那點法力,就別鬧了。聽話點,退去後面看熱鬧,等這件事解決了,姐姐送你去廟裡超度。要是不聽話的話……」

  夏芍步子頓了頓,歪頭看向手中的小棺木,笑得眼眸彎彎,「姐姐身上有座小塔,裡面有條大黃很喜歡小朋友喲。」

  她的語氣就像是在哄小孩在玩,但這場面怎麼看怎麼詭異,也沒人認為她是在開玩笑。

  而夏芍哄玩小孩子以後,對著手中小棺木滿意地點頭一笑,然後便慢悠悠走到李正譽面前,蹲了下來。

  李正譽捂著絞痛的胃部往後退了退,額頭上已經冒出冷汗,現在在他眼裡,眼前的女孩子就跟怪物沒什麼兩樣。她蹲在他面前,笑容淡然,語氣閒散,甚至對他晃了晃手中的小棺木。

  「李先生,你知道嗎?養小鬼是很損陰德的事,童魂一經拘提,供人驅使,往往便不能再正常輪迴。我手中這孩子是凶死的,他在還不懂事的年紀,甚至還沒不太會說話,沒怎麼見識過世界的美好,就被人殺害,是一個很不幸的孩子。可是對他來說,痛苦並不隨著死亡而結束,他的棺木被降頭師找到,掘墳起屍,被用殘忍的方法拘提魂魄,附在在小小棺木上,不能輪迴,還要供你驅使去做害人的事。你告訴我,同樣的事發生在你的兒女身上,你能容忍嗎?」

  李正譽不說話,屋子裡靜悄悄的。夏芍一把伸出手,將李正譽提了起來。一個大男人,被她單手提起來,看著竟很是輕巧。但夏芍下手卻並不輕巧,她抬手將餐桌上的布扯了,碗碟劈裡啪啦掃去地上,接著一把將李正瑞按在了桌子上!

  夏芍反剪著李正譽的胳膊,將他的頭抓著看向餐廳盡頭,李伯元的位置,語氣淡然,仍然像是在聊天,「你看看,看見你父親了嗎?看見他老了嗎?他白手起家,大半生創立享譽國際的李氏集團,他給你大少爺般的生活,有傭人伺候,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世人的羨慕,妻子賢慧,兒女成雙。他對不起你嗎?現在他老了,你為什麼要讓他過這種血脈相戕,臨老不能安寧的日子?他養了一隻白眼狼嗎?」

  夏芍最後一句略顯冷厲,她手勁一點也不輕,抓著李正譽的頭,讓他看向另一個方向,「你看看,看見你妻子了嗎?在她心裡,你是完美的丈夫。結婚三十年,事業、家庭,你讓她覺得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今天,你覺得你在她眼裡是什麼樣子的?你還完美嗎?」

  「你再看看你兒子,你在他心目中的慈父形象,你覺得現在還有嗎?」夏芍抓著李正譽的頭,讓他一個一個地看自己的家人,「再看看你兩個弟弟,在他們眼裡,你一直是不可超越的優秀的大哥。現在,你還是嗎?」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李伯元搖著頭,老人竟然悲愴地老淚橫流。

  夏芍又掰著李正譽,看向了李卿宇,「看看你侄子。他在李家三代子弟裡,童年是最不幸的。有一個不靠譜的爸,和一個不靠譜的媽。他的人生裡只有爺爺,或許曾經也有你這個寬厚的大伯。親情對他來說只有這麼一點點,是你們親手在一點一點地毀滅。因為你們的眼裡只能看到名、看到利,對他來說遙不可及的親情,你們一直在享受,卻從來沒看在眼裡。有的東西不知道珍惜,偏要去爭沒有的。現在你告訴我,沒有的,你爭到了嗎?有的,現在還有嗎?」

  「值,還是不值,你給我說!」夏芍盯著李正譽,臉上已沒有談笑的表情,而是難得一見的嚴厲。

  李正譽被一名少女以這種屈辱的姿態按在桌子上,臉色早已漲紅,她一句嚴厲的質問喝斥醒了他,頓時令他情緒變得激動,臉色猙獰,眼底含著血絲,模樣癲狂地與平時判若兩人,「你懂什麼!我是家族的長子!集團本來就應該是我的!身為長子,繼承權被侄子搶走,要我在董事會、在外頭的臉往哪裡擱!」

  「砰!」李正譽剛吼完,頭部便受到重創,夏芍抓著他的頭往桌子上重重一磕!

  「昏了你的頭了!我看你是需要清醒!董事會?外頭?那是些什麼人?你家裡又是些什麼人?能比嗎?你告訴我!哪個重要?」

  「我兒子重要!」李正譽臉色漲紅,眼還冒著金花,含著血絲的眼卻是向後一掃,怒瞪夏芍,「卿懷哪裡不如卿宇?他是長孫!他才應該是集團的繼承人!我為我兒子著想,有錯嗎?」

  「砰!」夏芍又是抓著他的頭往桌子上一撞,怒喝,「你兒子?想你兒子之前,你該先想想你老子!他才是李氏集團的創始人,他才是打拼半生創下如此家業的當家人!你們這些享受著他的蔭蔽的二代三代子弟,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在他面前提『應該』!長子如何,長孫又如何?僅憑此你們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佔有他打下的江山嗎?強盜理論!除了搶,除了爭,除了覺得理所應當,你為你父親做過什麼?你甚至連讓他過個安穩的晚年都做不到!應該?你不覺得臉紅嗎?」

  夏芍的話,讓李家人都靜了靜。

  李伯元老淚縱橫,低頭朝夏芍擺了擺手,語氣哽咽,「丫頭,別說了,放開他吧。我辛苦半生,或許打下李家這麼大的家業,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爸!」二房的李正泰眼圈也發紅,走過去扶住老人,「您別這麼說,是我們不孝。這位小姐說的沒錯,我們應該感激,只不過名利讓人都變了。」

  李正泰看一眼自己的妻子,舒敏咬咬唇,難道為自己的兒子打算,她做錯了嗎?

  「放開我爸!」這時,李卿懷也反應了過來,他放開母親,大步朝夏芍走過來。這個自夏芍來到李家,就一直溫文爾雅,不怎麼說話的男人,此刻臉色發寒。

  「給我站在那裡!」夏芍清喝一聲,內勁自舌尖卷著放出去,震得整道聲音都像是在屋子裡迴響。

  李卿懷一愣,本能地站住腳,盯著夏芍。

  夏芍嚴厲地看向李卿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都幹了些什麼,只不過,見你尚未動手,懶得揭穿罷了。你們父子真不愧是父子,李家隱藏最深,最會演戲的莫過於你們兩個。」

  確切的說,李卿懷隱藏得比他父親還要深,在夏芍的天眼預見的整件事中,李卿懷可以說是最沉得住氣的,他不動手,卻看著他的父親和二嬸動手,只不過,他是補上最後那一擊的人。

  夏芍的話令李家人又是一愣,李卿懷面色寒霜籠罩,緊緊抿著唇,「我警告你,說話要有證據。」

  「我也警告你,你的父親已經栽了,你聰明的話,就別成為下一個。想想你的母親,難道,你們父子都搭進去,要她一人孤獨終老嗎?」

  李卿懷明顯震了震。

  夏芍卻冷哼一聲,「世上真正有本事的人,是不屑與人去爭已經存在的財富的。三代?那有什麼意思?做一代才有趣。自認為才華不輸人,卻把才華用在去爭繼承權上,在我看來,你已經落了下乘。」

  李卿懷一怔,明顯如遭雷擊。

  在餐廳裡一直看著這場變數的李卿馳這時卻嗤笑一聲,「話說得可真漂亮!你是李卿宇的保鏢,你當然替你的雇主說話!他也有才華,有本事叫他不爭繼承權,叫他不落下乘!」

  「你給我住嘴!」李正泰怒喝一聲兒子。

  夏芍卻笑了,她看向李卿宇,「我相信,如果老爺子告訴他,他不是李家的繼承人,他也一樣不會有意見的。對他來說,李家是責任。對你們來說,李家是名利。這就是你們比不上他的地方。」

  夏芍笑著望向李卿宇,男人沉默與她對視著。他從剛才就一直沒有開口,看著她怒斥大伯,一字一句,皆如金玉之音敲在心底。他像是第一天認識她,深深望她,最終轉過頭去,沉著聲音,略啞,「別說了。」

  而李家人卻都垂了眸,有一句話似乎點醒了老爺子立李卿宇為繼承人的關鍵。

  對他來說,李家是責任。對你們來說,李家是名利……

  李卿馳還在嘀咕,只不過,聲音小了許多,「切!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又不是李家人,換成是你,你未必不要。」

  「我不要。」夏芍耳力很好,聽得清清楚楚,笑道,「我說過,一代有趣得多。任何時候,創造總比繼承來得有趣。」

  她笑著眨眨眼,略顯神秘,與剛才嚴厲的模樣判若兩人,餐廳裡的氣氛隨著她的笑容似乎都鬆了鬆。

  李卿馳一皺眉頭,目光卻落在夏芍的笑容上。而這時,夏芍已經把李正譽放了開,對李卿宇道:「這只小鬼我收了,超度的事交給我。你們李家的事,還是你們自己處理吧。」

  李卿宇垂眸點了點頭,看向李正譽,而李正譽見他望來,目光轉去一旁。李卿宇卻像是沒看到,語氣平靜,「大伯,我看你受了傷,需要休養。德國那邊有座莊子,您和伯母去住段時間吧。公司的事先交給我,卿懷也跟著去陪陪大伯和伯母吧。」

  大房一家全都抬起頭來,看向李卿宇。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了,說是休養,這不過是好聽的說法。這是要暫時下了他們在公司的權啊!

  李正譽和李卿懷都目光微微閃爍,氣息上浮,但兩人竟都沒說什麼。

  李卿宇又看向二房的人,「二伯母,上回的帶子我叫人收著了。我保留法律追究的權利。」

  舒敏臉色一白!這是捏著她個把柄,要她以後都不敢不老實?

  李卿馳卻是一怒,但還沒說話,伊珊珊便忽然尖利地叫了起來!

  「不行!這太便宜他們了!卿宇,他們要害你啊!我不管,我不同意!這事要報警!抓他們!我要他們坐牢!」伊珊珊這一吵鬧,讓大房二房的人都白了臉色,李卿宇則皺起眉頭。

  伊珊珊一看兒子皺眉,便聲音更尖利,「怎嗎?我這是為你好,你也不聽我的了?怎麼說我也是你媽,是李家未來的主母,我連保護自己的兒子,說這麼句話都不管用了?」

  夏芍在一旁聽了蹙了蹙眉,李卿宇的處置是很合理的。李家畢竟這麼大的家業,聲譽對於企業形象來說,還是很重要的。他這樣處理,本來就要面臨外界的多種猜測了,要是按伊珊珊這種方法,外界勢必要將這件事炒翻天了。

  而且,從李伯元的角度來說,這樣的處理,對老人多少是個安慰。

  伊珊珊這女人……唉!

  「李家未來的主母?好。」李卿宇一副很累的樣子,看向自己的母親,「我記得你一直說要搬進李家大宅來住,不如從今天起就搬過來吧。」

  伊珊珊沒想到兒子突然提這事,臉上一愣,心中一喜,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想通了。

  卻聽李卿宇對管家道:「李叔,給主母安排間房間,在後院的小樓吧。吃穿用度都按最好的,找四名傭人陪著她,讓她過主母的日子。以後沒我的允許,不允許踏出後院一步。」

  這話叫李家人一驚,誰都聽得出來,這是要禁足?

  伊珊珊怔愣住,一瞬間像被雷劈中了一般。

    而李正瑞也沒想到兒子居然要軟禁他母親?他怔愣過後,心中竟然莫名一喜,這臭女人纏了他半輩子了,他早就煩了。現在她不在了,他可逍遙了。

    而他的喜意落在李卿宇眼裡,男人輕輕垂眸,掩了眼底的悲涼神色,“我父親也一樣,這麼大年紀了,就別再外頭操勞身體了。讓他去陪著我母親,在後院住吧。”

    這話一出口,管家都不知道怎麼辦了,李正瑞卻是一蹦跳了起來!他一直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浪子模樣,自從夏芍進了李家,除了看他和妻子吵架,就沒見他對什麼事上心、發怒過,而這時他卻是憤怒了。

    “你要軟禁你老子?你敢!”

    “我只是希望你好好陪陪我媽,你們既然吵了一輩子,那就繼續吵吧。日後臉對臉,有的是時間吵。”李卿宇目光沉靜,轉頭吩咐,“以後我父親在公司的職務解除,他的一切吃穿用度由我來贍養。”

    管家不敢說什麼,畢竟李卿宇是李家的當家人。

    幾名傭人過來,對李正瑞夫妻做出個請的手勢,“老爺,夫人,請吧。”

    李正瑞和伊珊珊這才反應過來,兩人自是不從,一番吵鬧踢打,卻被李家常年請的安保人員給架出了大廳,拖往後院。

    直到過了許久,客廳裡李正瑞夫妻的叫罵吵鬧聲才聽不見了,但客廳卻依舊安靜。二房三房的人像是重新認識了李卿宇一般!

    卸權、威脅、軟禁。

    每一個決定和命令他發布得很沉靜,看不出情緒來,卻做出了當下最能平息事態的決定。

    夏芍覺得,李卿宇不至於一直軟禁自己的父母,只是這個時候,確實不適合讓他們出現在外界。以伊珊珊的性子,家醜也被她宣揚得人盡皆知,李氏的聲譽必然要受挫。現在外界對李家的評價很高,對李氏集團的名聲也有很好的宣揚,身為當家人,他這麼做,也是形勢逼人,無奈之舉。而李正瑞和伊珊珊,吵鬧了一輩子,希望他們能在這段時間靜一靜吧。

    李伯元自始至終對李卿宇的決定沒有多說一個字,想必也認為這樣的處置最能維護李家的利益。

    只是李正瑞夫妻被帶走之後,客廳裡氣氛便沉寂下來。此刻在眾人眼裡,立在餐廳一片狼藉裡的年輕男子,似乎不再是他們的晚輩,他不是大房二房的侄子,不是三房的兒子,只是李家的當家人。

    “管家,派人送大伯一家回去休息。三天后,送往德國莊子。”李卿宇說道。

    他說的“派人”,自然是派安保人員,那就不是送,而也相當於監視軟禁了。

    但比起大房二房曾想置李卿宇於死地的狠心來,他這作法已經不算絕情了。也不知是不是剛才夏芍的一番怒罵點醒了兩房的人,他們竟然都沒有說什麼。轉身就跟著進來的保安往外走。

    這時,夏芍卻出聲叫住了李正譽。

    “李先生。”

    兩家人轉身,看向夏芍。今天經歷了這麼多,兩家人心裡都還亂著,雖然對夏芍保鏢的身份有所懷疑,但這時候,也都沒心思去想了。

    夏芍晃了晃手裡的小棺木,“李先生,我希望你到德國之後能好好休養身體。這小鬼你養的時間不長,但對你的身體是有傷害的。他確實可以幫你換來你要的輝煌,但你勢必要付出代價。養的時間越長,反噬就越大,像這種兇死的童魂,最終連你的性命都會終結在他手上。”

    李正譽不說話,柳氏卻是擔憂地看向丈夫。在經歷了今天的巨變之後,她還是擔心他,這就叫夫妻。

    “養鬼乃是邪術,他不能輪迴,被你驅使著做事,你已是積下惡業。幸虧你沒有鑄成大錯,不然這惡果少不得牽連後代。你是為了你兒子,到頭來說不得還是害了他。我希望你能想明白,日後多行善事,行善才能積福。不為自己,也為子孫後代。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名利的。”

    夏芍說這些,也不知李正譽父子能不能聽進去,反正她是點撥了,也盡力了,一切就看他們自己了。

    最後,夏芍還是問起了降頭師的事,“養鬼的邪術向來為正道所不齒。我既然遇到了這樣的事,就必須追查到底。這個降頭師害人不淺,我想知道他是誰,你能告訴我麼?”

    夏芍並不確定李正譽會告訴她,所以她在問的時候,已經開了天眼。

    但沒想到,他竟然開了口,語氣疲憊里略顯平靜,“我不知道他住在哪裡,他的住處不可能告訴我。我只知道他叫薩克,是泰國很有名氣的降頭師。他的師父,是泰國的降頭宗師,通密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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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約戰!

  通密!

  夏芍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便倏地收回天眼。她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冷然,少有的殺氣凜然!

  李家的人自然感覺不出她身上的殺氣,但夏芍的目光在那一瞬間卻是不會騙人的,這讓李家人相互對視一眼,明眼人都看得出,夏芍對薩克或者是通密反應很大。

  怎嗎?認識?

  「什麼宗師,不過就是個害人的老傢伙而已。」夏芍冷笑一聲,看向李正譽,「李先生,降頭師大多心邪,還是少接觸的好。得罪了他們,什麼時候給你下了降頭都不知道。」

  這話讓李家大房臉色都是一變,柳氏先問道:「這位小姐,你、你的意思是,我老公被下了降頭?」

  「沒有,我只是提醒你們。這小鬼我要是送去超度了,降頭師會有所感應的,到時候少不得要上門找你們。」

  「啊?」柳氏經歷了今天的事,臉上早就沒有血色,再一聽這話,頓時臉白如紙。她驚慌地看向丈夫,又看向夏芍。

  夏芍補充道:「放心吧,我會把那個降頭師解決之後,再送這小傢伙去超度的。」

  但這話並沒有讓李家大房的人放心。他們又不是傻子,那名叫薩克的降頭師是泰國降頭宗師通密的弟子,且不說眼前的少女有沒有這個本事解決他,就算她真的解決了薩克,那不是得罪了通密?萬一這位降頭宗師得知弟子在港被害,來找他們,他們豈不是死得更慘?

  對此,夏芍並不予安慰。誰叫李正譽心思不正,惹上降頭師的?理該讓他擔驚受怕段日子,長長記性!

  他們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夏芍剛才在天眼中看見了一名穿著白衣藍褲,打扮很東南亞風味的年輕男人上門找李正譽,李正譽對其十足敬畏,並不敢端金融俊才的架子。兩個人說了什麼夏芍並不清楚,她有天眼,卻並沒有天耳。這讓夏芍稍微有點鬱悶,考慮著是不是該去學學唇語。

  但此時這事不談,降頭師薩克應該是向李正譽詢問小鬼的事。夏芍猜測,應該是她方才想著今天就送這小傢伙去超度,因此薩克感應到之後,才找到的李正譽。

  剛才,夏芍跟李家人說,要先解決薩克,再送小鬼超度,這自然是騙他們的。因為她並不知道薩克住在哪裡,將小鬼送去超度就等於是引他上鉤,埋伏在周圍豈不是極好?

  柳氏明顯是擔憂過慮,看起來想開口求夏芍什麼,但李正譽卻是什麼話也沒說,轉身走出了李家大宅。柳氏和李卿懷只得跟上走了。

  大房的人走後,李正泰又安慰了一番老爺子,扶著他回屋裡躺下,又叫了家庭醫生來,直到確定沒什麼大礙,這才帶著妻兒離開了,不過他表示會經常來看老爺子。對此,李卿宇沒什麼意見,要害他的事上,李正泰自始至終都沒參與。萬幸這個家族還有這麼一個寬厚的人。

  李卿宇對他二伯的態度還算很好,將他送去門口,這才回來樓上。

  夏芍已經和李伯元在屋裡聊了起來。

  李伯元躺在床上,這次經歷了這麼大的事,他竟然沒有昏厥,連輸液也不需要,連醫生都覺得稀奇。但還是囑咐他安心養身體,公司的事務勸他最好還是不要再管。

  李伯元歎了口氣,「我也老了,公司的事想管也力不從心了。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了。」他擺擺手,管家便和醫生一起退了出去。

  直到屋裡只剩下夏芍和李伯元兩人,李伯元才道:「世侄女,今天伯父謝謝你了。這些兒孫,我一直以為他們是懂事的。我年輕的時候,打拼家業,李氏還沒有現在的輝煌。尤其是老大,他出生最早,是跟著我一路走過來的,他看見過我最難的時候,我以為他最懂家族興旺的這一路來的艱辛。沒想到……老二說的對,名利真的叫人變得太多了。」

  老人歎著氣,說話很沒力氣,夏芍借由給他蓋被子的時候,在他心口幫他順了順氣,補了些元氣給他,「李老,別說太多話,您老現在還是多休息要緊。」

  「唉!自從卿宇他奶奶過世,我已經很久沒跟人說過這些了。你就讓我說說吧。」李伯元歎了口氣,「卿宇出生的時候,他奶奶剛過世,那是我一生中最失意的時候。老三回來說,有個小明星給他生了個兒子。唉!我們李家那時候已經是名門,我也不是看不起那些明星,就是覺得是非太多了。我向來是不主張兒孫跟演藝圈的女人來往的,但是老三向來愛招惹這些人,我聽說之後本來是很生氣的。但是畢竟是李家的血脈,我也不想讓他流落在外,就讓他把孩子抱回來了。看見卿宇這孩子的第一眼,我就覺得這孩子的眼長得跟他奶奶很像,一下子就喜歡上了,把他帶在身邊親自教養。這麼多年了,有的時候我也想,是不是我太向著他了?我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偏寵他,才把集團交給他的。但是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你算是一句話把伯父點醒了……卿宇是個好孩子,他從小就懂事,李家對他來說是責任,我把李家交給他,並沒有錯。」

  李伯元語氣感慨,夏芍笑著點點頭,轉頭看向門口,「你好像最近喜歡聽人談話?這可不是個好習慣。」

  李伯元一愣,門卻開了,李卿宇走了進來。經歷了今天這麼多事,男人的目光依舊沉靜無波,「你和爺爺在說話,我進來不好。」

  「所以你就偷聽?」

  「我沒偷聽。」

  「只是隔音效果不太好,剛好叫你聽見了,對吧?」夏芍笑著開玩笑。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對視一眼,雙雙挑眉。李伯元的目光在兩人身上看過,難得露出些笑容來。但沒一會兒,他便臉色變了變,想起重要的事來,「對了,世侄女,你看……卿宇現在面相上怎麼樣?」

  夏芍早在李卿宇進門的時候就看過了,轉頭笑道:「看來您老可以鬆口氣了。」

  李卿宇一愣,李伯元也愣了,好一會兒才激動地從床上要坐起來,「真的?你是說……真的?」

  「這麼大的事,我怎麼好騙您老。上回您老住院後,他臉上的劫象越來越淡,但還是有些。現在看來,倒是沒了。其實,從我將小鬼拿到手的時候就淡了。這次希望您的兒孫能回去好好想想一些事,希望他們能想明白吧。」夏芍說話時,也鬆了口氣。

  李卿宇的大劫之相總算是化了,接下來她總算可以把精力放在對付余九志身上了。

  「好啊!好、好!」李伯元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握住夏芍的手道,「世侄女,這次伯父真的、真的……」

  「行了,李老。」夏芍拍拍老人的手,笑道,「這次化劫的事,少不得您老要破費了。」

  李伯元一愣,隨即也笑了,「這是自然!這是自然!你說,隨你開口!」

  夏芍卻是一笑,「不著急,等過段時間吧。我最近挺忙的。」

  李卿宇在這裡,夏芍自然不能說她在忙什麼,但他卻是聽出來了些,「你要走?」

  「我有事要辦,當然要走。而且,我馬上就要離開。」夏芍站起身來,她突然的決定讓李伯元和李卿宇都有些意外。李伯元雖然知道她有什麼要緊事,但以為她至少還會再住個三兩天,沒想到,她現在就要走。

  而李卿宇愣在原地,似乎有些沒回過神來。

  夏芍卻轉身看向了他,笑了笑,「你這一次,原本是死劫的。既然這劫能化了,就好好孝敬你爺爺,好好管理公司,好好享受生活吧。還有,人不是神,有情緒是正常的,別太壓抑自己。事情憋在心裡多了,容易生病。」她邊說邊笑著在男人肩膀上搗了一拳,灑脫地走出房門,「我還會回來的。別忘了你給我的獎金。」

  夏芍沒回頭看李伯元和李卿宇,對她來說,她還要在香港住好長一段時間,這根本就不是分別,沒必要傷感。

  她回房提了自己的小行李箱,出來的時候發現李卿宇已經站在了房門口。他看著夏芍拖著小行李箱出來,只是看著她不說話。夏芍以為他不會說話,沒想到他在她走到門口的時候還是開了口,「什麼時候回來?你的獎金我幫你準備好。」

  夏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看起來真的在李卿宇的心目中變成財奴了,要不然他怎麼一副用獎金釣她回來的感覺?

  「我就在香港,相信不用多久,我們還會再見的。」夏芍悠閒一笑,便拖著行李由管家送著下了樓去。

  李卿宇沒下樓送她,他只是望著那房間裡那間打開的房門。相處的時間不長,只有短短兩個多月,但好像已經習慣了兩人隔著一道房門,他住大屋,她住小屋。上一回,她走了一個星期,這一回,只回來了三天。

  男人望著那間小屋的房門,聽見樓下車子發動的聲音也沒動,直到車子駛離了李家大宅,他才沉默地轉身,走向了老人的房間。只是在走廊裡遇到傭人的時候,他頓了頓腳步,看起來有些掙扎,但最終還是吩咐,「李小姐住過的房間,裡面的東西……別動。」

  「是,少爺。」傭人應聲退走。

  男人垂了垂眸,在走廊上站了許久之後,抬腳進了老人的房間。

  ……

  夏芍離開李家之後,還是讓司機把車開去了商場,然後在商場逛了一圈兒,打車回張家小樓。唐宗伯也很關心李卿宇的事,這件事既然解決了,總應該先回來跟師父報個喜。而且夏芍要將通密的弟子在香港的事,跟唐宗伯說一聲,再叫上徐天胤,兩人去趟廟裡,幫身上帶著的小鬼超度一下,一起去李家大房家附近埋伏,先把那名降頭師解決了!

  回到張家小樓後,唐宗伯聽了夏芍對今天上午李家事情的描述,也是萬分感慨。但聽說李卿宇沒事了之後,也是鬆了口氣,「三年前你就答應伯元了,這件事總算是沒辜負他。但是,小芍子,師父可告訴你,給人化死劫這種事,以後還是少做。」

  夏芍自然明白,要不是看在李伯元和師父是故交的份上,她怎麼也不會同意給不熟悉的人化這麼大的劫的。這次她要的酬勞可不能少了,拿去好好地做做善事。

  為了怕唐宗伯和徐天胤擔心她,夏芍趕緊把話題一轉,拿出了小鬼。

  小棺木一提出來,唐宗伯和張中先等人就變了臉色。

  「降頭術?!」

  「沒錯。猜猜我聽到了個什麼消息?」夏芍冷笑,「果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這降頭師是通密的弟子,名叫薩克。目前還在香港。」

  「通密?」張中先站了起來,「不就是當年連同余九志傷了掌門師兄那個降頭師?」

  「師叔,這人在哪裡?既然遇見了,咱們先把這個禍害解決了!」趙固起身說道。他這話是一呼百應,弟子們紛紛要求把通密的弟子薩克的性命留在香港。

  夏芍也是這麼打算的,她當即說了說自己的打算。唐宗伯聽了以後說道:「既然這樣,明天再去吧,你也累了,這都下午了,今天先休息吧。」

  夏芍一看時間都傍晚了,現在去廟裡的話,確實是有些打擾。於是便決定明早再去,但沒想到,第二天早晨一起來,夏芍和徐天胤剛要從張家小樓出去,就接到了劉板旺打來的電話。

  夏芍電話一接起來,那頭便是劉板旺激動的聲音,「大師,您看今天早晨的週刊了嗎?余九志有回應了!」

  夏芍目光一變,立馬派了名弟子去買週刊,週刊買回來以後,一群人呼啦一聲圍上來。

  余九志確實有回應了,但他的回應出人意料!

  香港第一風水世家,余家在週刊上發表聲明,對近期聲稱自己是張氏一脈弟子的夏芍,在雜誌上的「指點」表示意外,本著同門切磋的初衷,和維護余氏一脈聲譽的願望,余九志表示,將於三天後邀請全港政商名流出席晚宴,並邀請夏芍現身前來,兩人當眾切磋玄學,孰勝孰負自有公論。

  張家小樓裡,一群人沉默了好長時間。夏芍這兩天在雜誌上公開叫板四大風水家族,本來是想臭一臭余九志的名聲,動搖一下他第一風水大師的地位,等他忍無可忍,將他逼來這裡,在這處偏僻的地方清理門戶。

  但誰也沒想到,余九志的反應竟然不是暴怒,而是約戰?

  「切磋?哼!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光明正大了?」張中先哼了一聲,斷言道,「有陰謀!一定有!」

  溫燁在一旁踮著腳看夏芍手裡的雜誌,「怎麼就余老頭有反應?其他三家呢?」

  「冷家一直不出聲的。曲王兩家是不是看曲峰和王洛川在我們手上,不敢輕舉妄動?」

  「余九志是沒人幫忙了,這才想出這麼個辦法來?想憑著他大半生的經驗,讓師叔在人前出醜?」

  海若和趙固兩人猜測道。

  「不可能!」張中先一擺手,「他要是不知道芍丫頭的本事,倒還說得通,可他上回傷在芍丫頭手上,現在胳膊都廢了一條,怎麼會光明正大地約戰?」

  唐宗伯在一旁笑了笑,「約戰之時一種手段。他當年也約我比試,背後還不是留了暗手?這次怕不是故伎重演吧?」

  一屋子人討論著,夏芍卻沒開口參與。她也覺得這事有蹊蹺——邀她三天後出席政商名流的晚宴,當眾切磋?

  聽起來倒是挺有趣,可對方是余九志,這老頭心眼小,好面子,上回又是傷在她手上的,他怎麼會願意在眾目睽睽之下再跟她比一次?

  而且,比什麼?週刊上並沒有說明。

  更要緊的是,余九志對自己的身份有沒有懷疑?上回在他面前露了一手,為的就是騙他將最後一次天眼用掉,他到底開過沒?

  這時,唐宗伯笑了,「我太瞭解他了,這絕對是一場鴻門宴。小芍子,這場約戰師父不建議你去。如果你一定想去,咱們要從長計議。」

  「師父怎麼就知道這場約戰對我們來說是鴻門宴,對余九志來說就不是?」夏芍這才笑著抬眸看向唐宗伯。

  屋子裡的人都是一愣,夏芍卻莫名放下雜誌,轉身道:「師父,我先回房一下。」

  說完,她就轉身上樓了。

  這舉動讓張氏一脈的弟子都看不透,唐宗伯卻是猜出來,她必定是上樓開天眼去了。徐天胤跟在夏芍身後上了樓,陪她一起進了房間。

  一到房間,夏芍就走去了窗邊,果真開了天眼。

  她望向的地方正是玄學協會的方向,那裡是余九志等人平時坐館的地方,但目光在裡面掃了一圈,夏芍去沒有發現余九志的身影。她只得將天眼收回,又換了一個方向看去,那裡是余家的大宅的方向。

  自從天眼的能力進境之後,夏芍為了方便自己觀察,早就把余王曲冷四家的住所打聽清楚了,此時用天眼望去,不過是轉了個方向。

  眼前現代化鋼鐵叢林般的城市畫卷般鋪開,夏芍很快找到了余家大宅的位置。凝神望進去,見余九志坐在書房裡,一條胳膊僵直地垂著,另一隻手端著茶杯,對面沙發裡坐著名年輕人。

  男人二十五六歲,身量中等,頭髮和眉毛十分的濃密,眼下卻有很濃重的青色。最重要的是,他一身白衣,藍褲,胸前掛著一串彩珠子串成的掛鏈,打扮十分的東南亞風情。

  夏芍目光一凝,頓時蹙眉!

  這人她昨天還在天眼裡看到過!

  通密的弟子,降頭師,薩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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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陰謀

  時間往前回溯一點。

  在夏芍解決李家事情的當天上午,在余家,也發生了一件事。

  余家的大宅是融合了現代風格的中式別墅,風水師都深諳下接地氣的道理,但不是每個人都能住這樣的宅子,在香港寸土寸金的旺地置辦這樣一處大宅,可見余家的財力和在政商兩界的影響力。

  今天,余家仍然大門緊閉,但客廳裡,卻坐了幾個人。

  余九志坐在上首,王懷和曲志成下首左旁,冷家老爺子在右,冷以欣站在她爺爺身後。客廳裡氣氛凝滯,傭人都退去了門外,把門關了上。

  余王曲冷,香港知名的風水四家,今天一早竟然齊聚一堂了。

  余九志的右臂僵直地垂在一側,茶杯放在左手旁,抬眼掃視客廳四人的時候,眼下略有青色。可見這幾天勞累,並沒有休息好。

  王懷和曲志成也面容憔悴,這兩天為王洛川和曲峰擔憂,也是沒有睡好。但此時此刻,兩人都面露怒色——這幾天,對方雜誌裡已經將余、王、曲三家的運程書給「指點」了個遍。這赤裸裸的挑釁,莫說是在風水界,就算在任何一個學術領域,都是沒人受得了的。

  目前還沒有輪到冷家,但明天就會輪到冷家。雖然不知道冷家面臨這種挑釁還能不能再保持沉默,但很明顯,冷老爺子帶著孫女來了,這就是個好信號。

  「想好了沒有?」余九志語氣依舊威嚴,但聲音有些低啞。

  「余師兄,你覺得那個丫頭是什麼人?」曲志成看向余九志,「我跟王兄都不太擅長起卦,但是昨晚我卜了一卦,可能因為洛川的事影響了我的情緒,卦面竟然沒有什麼指向。」

  王懷呵呵笑了一聲,但也不復往日神采,「說起占算問卜的事,這裡不是有擅長的人嗎?是不是,冷老?」

  冷家的人今天既然來了,至少說明是跟他們站在一起的吧?既然這樣,總要叫他們拿出點誠意來。這麼多年了,一直不聲不響的。一旦出聲了,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余九志和曲志成也一齊看向冷家人,但出人意料的是,答話的竟然是冷以欣。

  她眼睛不看人,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但卻能看見輕輕蹙起的眉頭,「卦面沒有顯示,我跟爺爺的卜問結果都一樣。」

  「什麼?」曲志成一愣,幾乎站起來,臉色都有點變了。

  眾所周知,冷家的占卜術很有一套,尤其是冷以欣,她從小在這方面就極有天賦,凡是她所占卜的事,從來沒出過差錯。然而,她剛才說什麼?卦面沒有顯示?

  「這種情況,我在兩個月前遇到過一回。卦面沒有任何顯示,簡直就像是天機不顯一般。」冷以欣垂眸,這是她從小到大遇到的僅有的兩次怪事,而且相隔時間這麼短,令她記憶猶新。

  「兩個月前?」余九志瞇了瞇眼。

  「我陪余薇去出席李卿宇的相親晚宴之前。」冷以欣實話實說。那天她只是突然覺得心緒不甯,臨行前占卜了一卦,天機未曾有顯示。她對此記憶特別深刻。

  李家?

  一聽李卿宇的名字,王懷和曲志成就看向了余九志,果然,他的臉色沉下來,很不好看。余薇現在還在醫院,剛剛脫離危險期,昨天剛醒,這幾天時間說長也不長,但總覺得像是過了幾年似的。在這段時間裡,李卿宇一直沒有到醫院去過,讓一些八卦週刊抓住了話題,很是說道了一番。

  這些事,自然是瞞著余薇的。她的腿動了大手術,能不能站起來很難說,術後複建可能需要幾年的時間。就這點來講,醫生說還得看她的意志力和配合程度,如果不配合的話,她可能一輩子要坐輪椅。

  這對性情驕傲的余薇來說,可能是毀滅性的打擊。尤其外頭娛樂週刊還在猜測她會不會因此被李家解除婚約。因此目前余家的人還在騙余薇,告訴她手術很成功,但是要傷筋動骨,她需要大約一年的恢復期。

  余薇目前還在住院,被封鎖一切外界消息地養著,但她記著漁村小島上的仇,情緒還是很暴躁,估計瞞不了她多久。她總會問起為什麼李卿宇沒來,萬一被她看見那些週刊……

  對於李卿宇的做法,余九志自然是很不滿的,他為他用了一次天眼的能力,還把最寵愛的孫女嫁給他,並答應幫他化劫,他還有什麼不滿的?如果不是近來還有更要緊的事有待解決,他定是要去李家討個說法的!

  但余九志現在沒有心力管李家,這件事自然是要延後了。

  「天機不顯,說明此人命格很奇?」曲志成一看余九志臉色不太好,趕緊換了個話題問道。

  「命格奇,也在天道之中,並不能解釋為什麼天機不顯。」王懷沉思道。

  「好了。」余九志習慣性要擺手,但發現右臂僵硬疼痛,動彈不得後,臉色頓時又陰沉了幾分。天機顯不顯露,他根本就不在意。他在意的是……

  他,回來了!

  這是他昨晚從醫院回來大宅,卜卦算出的結果。

  為此,他徹夜未眠。強忍著開天眼的想法,一坐到天明。

  十幾年了,從當年沒見到他屍首的那一刻起,他就有預感,他一定會回來!自從在山上被那名少女所傷,他就一直感覺很不好,在島上,他幾度想開天眼。但身體狀況不允許,他便忍了下來。他一直懷疑那少女的身份,懷疑是他帶著弟子回來了,昨晚他起卦占算,算那少女卻是天機不顯,但是算唐宗伯,卻是顯示出來了!

  他回來了!

  就在香港!

  但這件事,再令他夜不能寐,他也不能告訴眼前這幾個人。當年的事,就連這些年身為他心腹的曲志成都不知真相,他們一直以為唐宗伯死了。如果讓他們知道唐宗伯還活著,曲志成或許還能跟他站在一線,王懷和冷家老頭子就不好說了。當初在山上,那少女說的話,他們聽進去了多少,他不好說。畢竟他們才是原本的玄門四老。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要知道唐宗伯還活著,並且回來了。這些人萬一背叛他,他可不好應對。倒不如瞞在鼓裡,幫自己把唐宗伯的性命留在香港吧!

  好在當年連冷家卜卦、王家佈陣都沒有推演出唐宗伯的生死和所在地來。十幾年後的今天,他們都以為他死了,因此才沒有再費心思推演他的事,不然此時就不是這番情景了。

  可見,連老天都在幫他!

  余九志眼底的青色緩解了些,抬起眼來時已是慣有的威嚴,「這件事必須做出回應。不然,我們四家的顏面聲譽何在?我已經想好了,她既然在雜誌上放話指點,那我就給她這個面子!三天後,我會邀請香港政商名流來余家出席晚宴,當眾跟她論論本事!」

  「什麼?」

  余九志的話讓王懷和曲志成都愣了,冷老爺子也抬眸看向他。似乎誰也不相信,余九志會做出這樣的回應。他心胸一直不大,這點大家都知道,在山上他已經被那少女傷了胳膊,余薇的腿也是因她所傷,余家和那名少女,應該有著不共戴天的死仇才對。他怎麼會用這種光明正大的方法?

  就算這不是鬥法,是切磋別的方面的本事,余九志憑著多年的經驗有贏的可能,這也不太像是余九志的作風。

  「余師兄!你要跟她論哪方面的本事?贏了怎樣,輸了又能怎樣?別忘了,洛川和峰兒還在張老頭手上呢!我們跟他們是不死不休的!」曲志成起身說道。

  「沉不住氣!難成大事!」余九志瞪向曲志成,威嚴冷斥,「用用你的腦子!那個小丫頭來了這裡,就憑張中先那裡那點人,會是你們曲王兩家的對手?」

  他這麼一說,王懷和曲志成都愣了,兩人隨即聽出了余九志話裡的意思!

  「余師兄,你的意思是?」曲志成有些激動。

  王懷卻有些沉思地點點頭,「余師兄的意思是,來個調虎離山,我們不出席余家的晚宴,趁著那丫頭來這裡赴約應戰的時候,去張家小樓那邊把洛川和峰兒救回來?」

  確實,那名少女的本事他們都見識過,有她在張家小樓那邊守著,確實很棘手。但是如果把她調離,王曲兩家的人圍攻張家小樓,要救人輕而易舉!

  曲志成神色大喜,激動道:「果然是余師兄!好計策!」

  王懷的目光也是亮了亮,但他隨即就看向了余九志,「計策是好。但是,余師兄,你打算當眾跟她比什麼?這三天雜誌上她指出的那些運程書裡的錯處,不是我長他人志氣,這丫頭確實有兩把刷子。你打算跟她比哪方面?」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余師兄大半生的經驗,還能贏不過個小丫頭?」曲志成不滿道。

  「我倒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薇兒年紀還輕,倒也罷了。我在風水佈局和你們曲家在陰宅選地方面的事,她居然也能指出更好的所在來。老實說,這女孩子我覺得不像是張中先能教得出來的。她這個年紀,論修為論術數方面的造詣,怎麼看都太好了些,連張中先怕都是比不過她的。你們難道就沒有懷疑過?她真是義字輩的弟子?」王懷皺眉問。

  余九志也暗暗垂眸,曲志成還好些,王懷這個人,有的時候就是太精明了。這幾天,發生了這麼多的事,他孫子還在張中先手上,王家的聲譽也受了一定程度影響,這麼多的事,曲志成早就焦頭爛額了,而他居然還能有心思分析這些。

  這個人……

  「天賦過人的弟子罷了,算是張中先運氣好。」余九志介面道,接著把話題一轉,轉移四人的注意力,「你們別忘了,我還有一次天眼可以開!比什麼?哼!她不是能指出運程書裡預測不準之處嗎?不是要指點完我們四家以後,每天預測一下香港會發生什麼事嗎?既然她對預測學這麼有信心,那就比預測!呵,比預測,她再有造詣,能贏過老夫的天眼?」

  這話果然讓客廳裡的人注意力瞬間轉向!

  余九志有天眼,這是三年前他修煉出來的,怎麼修煉出來的,他對此諱莫如深。他第一次開天眼,就是在玄門弟子面前確認唐宗伯的生死。那天的情形到如今還歷歷在目,他元氣耗盡,最終倒在地上,吐了兩口血,被余家人扶去躺了三天,起身後才告訴所有人,唐宗伯死在了內地。

  弟子們對此深信不疑,他們也不得不信。畢竟這先年佈陣、占算,所有的辦法都試過了,一直無果。余九志開了天眼之後的結果,也沒什麼可懷疑的。

  聽薇兒說,余九志前段時間又開了一回天眼,為的是李家的繼承人李卿宇,也就是他的孫女婿。這麼說來,余九志還剩下一次開天眼的機會!

  如果不是他今天提起來,王懷和曲志成還真忘了這件事。這麼說來,他打算在切磋的時候用?

  雖然有些卑鄙,但是,這才像余九志!

  聽他這麼說,王懷反倒覺得正常了。而曲志成卻是激動地道:「太好了!余師兄開天眼的話,那個臭丫頭不可能贏!她在全港政商名流面前丟了人,看她還有什麼臉面再在雜誌上談什麼指點?她要是在大庭廣眾下輸了,張氏一脈就永無翻身的機會了!」

  「不僅如此。她輸了以後,我會想辦法把她留在余家。你們去張家小樓那邊的時候,也別只顧著救人,把張中先的人控制住了!控制住了他們,還怕你們的孫子救不了?」余九志吩咐道。

  王懷和曲志成互看一眼,余九志這話的意思是……要把張氏一脈控制起來,然後……解決掉?

  「余師兄,你的意思是?」

  「怎麼,你們的孫子差點就讓那丫頭殺了,你們別跟我說,現在想心慈手軟!」余九志抬眼看向王懷和曲志成。

  兩人對上他的目光,都是一驚,隨即垂眸。

  那可是十幾條人命啊!

  奇門鬥法,死人很正常。但那一般都是在荒郊山野,或者不為人知的地方,如今要在張家小樓殺人,一殺十幾口,是不是太明目張膽了些?

  「怕什麼?風水師殺人,你們還怕警方能抓到證據?」余九志冷笑一聲。

  警方能抓到什麼證據?陰煞?別開玩笑了!香港是法治社會,講究證據,這種證據別說找不到,就算提到法庭上,法官能採信?笑話!

  這話果然讓曲志成安靜下來,只要能保住自身,他不介意給張氏一脈點顏色看看!他孫子的仇,必須要報!

  「我們先把人給控制住,把洛川和峰兒救出來,剩下的交給余師兄處置。」王懷說道。

  他這麼說,等於是同意了余九志的計畫,余九志點點頭,深深看他一眼,沒說什麼。接著便將目光看向了冷家人。

  王懷和曲志成也看向了冷老和冷以欣,剛才的計畫,余家和王、曲兩家都有分工,只有冷家沒有。他們今天到底是來幹什麼的?以前就中立,今天難不成就是來聽聽他們的計畫的?

  「冷師弟,你們冷氏一脈向來擅長占算卜問,三天後就來宴會上吧,跟我一起會會那個丫頭。我這胳膊有點不太方便,萬一有什麼事,冷師弟就幫我個忙吧。」余九志難得笑了笑說道。他向來是愛面子的人,右臂廢了這種奇恥大辱,曲志成和王懷都沒想到他會以此為理由,請求冷家的幫忙。

  姿態放得可夠低的!這可真不像余九志。

  不過,冷家要是答應了,也算是跟他們站在一條船上了。

  冷老爺子抬起眼來,回頭看向自己的孫女,冷以欣點頭道:「好,到時候我和爺爺會到的。」

  曲志成和王懷都是一愣,兩人都沒想到冷以欣會答應,這女孩子在玄門弟子裡,天賦可以和余薇相媲美,卻比她低調得多。她平時有種不問世事的感覺,任何事,事不關己她便連問也不問,就算是平時給人占算問卜,她也是看心情而定。但儘管如此,她在上流圈子裡卻很受一些名門公子哥兒的擁護。

  兩人都沒想到,冷老爺子還沒發話,冷以欣竟然答應了下來。但她答應沒有,冷家不是她做主。因此,余九志看向了冷老。

  冷老轉頭看向孫女,眉頭少見地皺起,「欣兒。」

  「爺爺,薇薇是我從小到大的朋友,她受了傷,我不能不管。而且這件事也事關冷家聲譽。」冷以欣道。

  「好!說得好!」余九志看起來很欣慰,沖冷以欣點點頭,「薇兒沒交錯你這個朋友。我就知道,欣兒是個好孩子。」

  冷老爺子見孫女如此堅定的眼神,頓時無聲歎了口氣,向來不過問他們這些爭鬥之事的他,竟然閉了閉眼,說道:「好吧。」

  余九志無聲笑了笑,曲志成暗暗舒了一口氣,王懷則看了冷老一會兒,呵呵一笑,沒說什麼。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冷家人隨即就出了余家,回來自家,等到三天後的宴會。而王懷和曲志成也各自回去,準備三天後打張家小樓一個措手不及。

  只是四人轉身走出余家客廳的時候,誰都沒看到余九志眼裡冷嘲算計的神色。

  「管家,安排車,到醫院去看看薇兒。」

  余家到如今門外還有各雜誌週刊的記者堵著,余九志坐著車,不遮不掩地去了醫院。只是到了醫院之後,卻趁機從秘密頻道出來,繞了個彎子,坐車去了三合會的總堂。

  三合會的戚老爺子已經退隱,戚宸的父親去世得早,現在三合會是戚宸當家。

  三合會的總堂和總部大廈不在一個地方,總堂屬於黑道,談的都是軍火走私一類的買賣,另外處理幫會事宜。總部大廈卻是三合會在白道上的生意,三合國際集團,涉及酒店、地產、汽車和船業等行業,在國際上可謂巨頭。

  余九志到了三合會總堂的時候,正值中午。戚宸剛從公司過來,即便是在公司上班,這男人的穿著也是十分狂野隨意。一身黑色西裝,襯衣解著三顆扣子,露出胸膛若隱若現的玄黑大龍,笑容讓人想起耀眼的陽光,但望進他眼裡的人,卻會忍不住覺得脊背發冷。

  「餘老,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戚宸一進會客室,便往自己的座位上走,見余九志笑著站起來,想要寒暄的樣子,便對他擺擺手,給了他一個坐下的手勢。然後便自己大馬金刀地往黑色皮椅裡坐了。

  戚宸行事一直這麼個作風,余九志早就習慣了,也不以為忤,開門見山道:「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世侄應該聽說了,伯父這兩天頭疼得緊哪。」

  「所以?」戚宸往椅子裡大咧咧一倚,挑了挑黑峰般的眉。

  「伯父有件事,想托你的人解決一下。」余九志起身,將一張紙遞給戚宸,「三天後的晚上,伯父希望你的人能把這裡圍了,裡面的人,最好一個不留!」

  戚宸的目光往桌上的紙上一落,那張紙上寫的正是張家小樓的地址。

  男人沉黑的眸似乎瞇了瞇,抬眼的時候笑若烈陽,耀眼,「餘老,殺人對我們來說家常便飯。但是,你們門派之間的爭鬥,我們就不好插手了吧?」

  余九志坐回去,也笑了笑,有些陰沉,「世侄,這件事可不僅僅是為了伯父,對你們三合會也有好處。」

  「哦?」戚宸挑眉,目光卻動也不動。

  「他回來了,他沒死。」余九志斂起虛偽的笑容,看著戚宸。

  戚宸何等聰明,不用他多解釋,他便猜出那個「他」指的是誰了,「唐老沒死?」

  「我一直以為他死了,但他沒有。這麼多年了,他現在回來了。我猜測他就住在張中先那裡,畢竟這麼多年來,玄門也就剩張中先還支持他了。世侄,伯父可不希望唐宗伯回來,他當年鬥法贏了,卻不知道為什麼出走這麼多年,伯父在香港經營了這麼多年,自然不希望他一回來,什麼都被他再搶回去。他回來香港,對三合會會怎樣,世侄想必清楚。他以前就跟龔老頭子合得來,說是中立,到底還是跟龔老頭子親近些。且不說他回來重新執掌玄門,以後會不會幫著龔家多些,即便是他真的中立,也不如伯父幫著你們三合會對你們來說利益多。世侄是聰明人,這件事與其說是你幫伯父,不如說我們合作。」

  余九志把話說得很直接,他可以說看著戚宸長大的,他有多心狠手辣,他最是清楚不過。所以,他很清楚戚宸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只是沒想到,戚宸略一沉吟,便笑了笑,「餘老,既然唐老在張老那裡,他可是玄門的掌門,一直都比你厲害。你都對付不了,我們的人去了不是送死?」

  他說的是術法方面的事,余九志也聽懂了,當即笑道:「別怕這個,術法那些事,都是我們奇門的人鬥法才用的,再厲害也比不過現代的軍火。你們離得遠點,直接動手,別給對方出手的機會就是了。」

  奇門江湖裡的人雖然厲害,但那些神鬼莫測的術法只是在普通眼裡,他們再厲害也是肉身凡胎,現代軍火的殺傷力對他們還是很大的威脅。如果被子彈射到,或者被雷彈炸到,他們一樣會死。

  余九志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他沒有把唐宗伯在張家小樓的事告訴曲志成和王懷,曲志成跟了他這麼多年了,他還是不放心,不放心他們看見唐宗伯的那一瞬,會不會背叛他。尤其是王懷,這個人利己、精明,上午在余家的時候竟然說要把張氏一脈的人交給他解決。

  哼!

  殺人的事交給他,他倒落下一身乾淨!

  在那一刻,余九志就已經動了殺心。既然誰也靠不住,相信不了,還不如先下手為強。騙他們去張家小樓救人,週邊再安排三合會的人,一網打盡!

  到時候,香港就真的是余氏一脈的天下了。人死了不要緊,再培養就有了。

  戚宸看著余九志,沒放過他眼底的凶光,但他卻是笑著往後倚了倚,「看起來,確實有聯手的必要。餘老放心,你給我個時間,我幫你把張家小樓夷為平地。」

  余九志一瞇眼,對這個結果一點也不意外,笑著站起身來道,「三天後的晚上,希望我跟世侄合作愉快。」

  跟戚宸談判完,余九志就趕著回去,他的計畫不止於此,他還有下半部分的計畫要佈置……

  戚宸也沒留他,只是在余九志走後,叫來了一名中年男人,這男人正是隨著他去漁村小島上的那名幹部。

  中年男人來了之後一言不發,戚宸的目光落在桌上張家小樓的地址上,問:「你說,那個女人也在嗎?」

  中年男人這才答道:「雜誌上說,她是張氏一脈的弟子,她應該在那裡。」

  「那可不好了。我還不想就這麼殺了她,上回島上的事,我還沒找她算帳呢。」戚宸一笑,笑容狂妄放肆,「這個女人欠調教,殺她太可惜,不殺她我又不解恨。算了,還是抓她回來調教兩天先,上回的帳我先跟她算算!」

  「可我們答應了跟余大師合作,不能暴露。如果去張家小樓抓人,會打草驚蛇的。」

  戚宸卻敲了敲桌子,哼笑一聲,「誰讓你去張家小樓了?明天把劉板旺給我帶來。她一定到的!」

  中年男人一愣,隨即目露敬佩神色,當即躬身,領命去了。

  ……

  第二天一早,夏芍接到劉板旺電話,得知余九志做出約戰回應的時候。她上樓去開天眼,而同一時間,劉板旺在雜誌社內被三合會的人綁上了車。

  同樣是這一時間,余家大宅的客廳裡,今天的客人換了一個人。

  來自泰國的降頭師,薩克。

  薩克的中文不太好,但勉強可以跟余九志溝通。余九志竟然會幾句泰國話,也不知什麼時候學的,兩人半中文半泰國話的,竟然聊了起來。

  「薩克大師,通密宗師還好嗎?有些年沒見了。」余九志笑道。

  「師父還好。只是得知我這次來香港,托我問余大師一句話。當年他用秘法助你開天眼,你答應給他找尋的童女,至今還差兩人,請問余大師什麼時候兌現承諾?」薩克笑起來眼底略微發青,渾身的邪氣。

  余九志一聽這話就笑了。他的天眼確實是通密用泰國一種秘術助他修煉的,但他同樣答應了他一個條件,要為他找尋五名天資卓越的童女,供通密修煉一種邪功。通密所說的天資卓越,指的自然是奇門的女弟子,自身要有術法修為,而且還必須是童女之身。這個條件有些苛刻,並不太容易滿足。

  這三年來,他先後只找到了三名玄門的女弟子,將她們騙去泰國給了通密,到現在,還差兩人。

  如果是平時,通密派人來催,余九志倒是會頭疼些,但今天,他豁然開朗。

  「薩克大師,如果這次順利,你回泰國的時候,就可以將這兩名女弟子帶去給通密宗師了。」

  「哦?真的嗎?」薩克眼裡有些驚喜,師父練功到了緊要關頭,如果有這兩名奇門女弟子的陰血,功法就可以成了!

  薩克並不是通密唯一的弟子,但卻無疑是最得寵的,如果這次他能幫師父完成這件事,自然是功勞一件!師父一高興,說不定把衣缽傳給他了!

  「這件事上,我自然不會說謊。」余九志笑容陰鬱,「就在大後天晚上,我有兩名合適的人選提供給薩克大師。但是,這個女孩子有些難纏,我希望薩克大師隱藏在我的宅邸,助我一臂之力。」

  薩克一愣,便問余九志要怎樣相助。

  余九志道:「我假意邀請這女孩子來我宅邸切磋比試,到時,我會設法拿到她身上的物件,然後派人交給薩克大師。我想,薩克大師有辦法控制她。」

  薩克一聽就笑了,「原來是這麼容易的事,包在我身上!另一個女孩子呢?」

  「另一個也一樣。」余九志陰沉笑道。

  他所指的兩名女孩子,是夏芍和冷以欣。以前,他沒想過要對冷以欣動手,不過,現在既然他連曲家和王家都算計進去了,不妨一起把冷家解決!

  什麼讓冷老頭子幫他的話,自然是騙他的。他是不放心這老頭子,才把他放在身邊看著的。而且,自從打算讓降頭師暗中對付夏芍開始,整件毒計就已經在他心中成型了。

  切磋?

  那只是幌子。

  他一定會讓那個黃毛丫頭在政商名流面前輸得一敗塗地!然後,再讓降頭師控制住她,控制住冷家人,一網打盡!

  臭丫頭,跟他鬥?

  呵,等著被送給通密修煉邪功吧!

  ……

  余九志和薩克的對話夏芍聽不到,但兩人的表情都傳達出很不好的訊息。

  夏芍看過之後,收回天眼便往樓下走,她向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算計她?那就看看誰算計誰!

  「師兄,我去趟三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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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5 17:24: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將計就計

  三合會總堂。

  一名白裙少女從計程車上下來,立在了歷史悠久的歐式建築門口。今早的氣溫有些涼,她套了件白色的小西裝外套,下車的時候眉眼有些微涼。

  總堂門口兩名西裝革履的幫會人員望向她,「這裡是三合會,不是什麼旅遊勝地,止步!」

  兩人都從未見過這名少女,也沒有見過來三合會坐計程車來的。她看起來不像是上流社會的名媛,香港上流圈子的人,在兩人腦海中都有印象,沒見過這樣一名貌不驚人的少女。

  「讓你們當家的出來。」少女並不離開,而是走上前來,負手而立,氣度兩名幫會人員都是一驚,「就說他的救命恩人到了。」

  兩人互看一眼,一臉古怪——救命恩人?當家的?開什麼玩笑!

  其中一人板起臉來,剛要攆人,少女身上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夏芍接起來看了一眼,電話竟是劉板旺打來的。早晨他剛打來電話,現在又打來,夏芍當即就挑了挑眉,但她還是立刻便接了起來,「喂?」

  手機那頭傳來的卻不是劉板旺的聲音。

  「女人,意外嗎?你的人在我這裡,要不要來領?」男人打招呼的聲音都帶著一如既往的囂張,夏芍一聽就知道是誰了。

  但她沒想到戚宸會綁了劉板旺,自從把要發表的資料交給了他,夏芍再沒去過劉板旺的雜誌社,這些天都是電話聯繫,因而也沒看出他會遭遇這種事。

  但夏芍卻是冷笑一聲,原本就涼薄的眼眸此刻更冷,「那正好,我就在你家門口。你自己跟你的人說吧!」

  說罷,夏芍便直直伸出胳膊,把手機放在了一名幫會人員耳旁,「你們當家有話要說。」

  兩人一臉驚愣的表情,他們剛才在電話裡聽出當家的聲音的一瞬,還以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還沒反應過來呢,這少女就將手機直接遞到了他們耳旁,這讓兩人面色都是一變!

  難、難不成,這其貌不揚、穿著也不是很貴氣的少女,當家的會有她的私人電話?

  兩人並沒有太多的猜測時間,隨即便被戚宸的聲音和命令驚得連連稱是,通話結束後,兩人的態度已經變了個樣,十分恭敬地將夏芍請進了三合會總堂。

  會客室裡,裝潢氣派,金碧輝煌,水晶吊燈晃得耀眼,寬敞霸氣的沙發上,戚宸襯衣半敞,大咧咧地坐著,見夏芍走進來,先是瞇了瞇眼,隨後笑道:「女人,我們又見面了。」

  「我的人呢?」夏芍也不用戚宸請,自己就坐去了對面的沙發上,跟他面對面對視。

  「上回島上,玩得愉快嗎?」戚宸指的自然是夏芍和龔沐雲立刻後,用陰煞拿他做實驗的事。戚宸自然不知道那是夏芍實力進境後,拿他們做的小實驗,在他眼裡,那無疑是捉弄與挑釁。

  自他記事以來,挑釁他的人,除了龔沐雲都死了。而捉弄他的人,眼前的少女是第一人。

  「我的人。」夏芍無視戚宸的話,開口提醒他。大有一副「你不把人放了,我們就沒得談」的架勢。

  戚宸看著對面少女,今天不是在迷霧重重的島上,也不是在天色陰沉的廟裡,是在自己的領地。光線明亮,視野寬敞,她的眉眼他可以看得很清楚。只是今天她不再是當初見到的悠閒含笑的模樣,而是目光寒涼,神情冷淡。

  看來,他綁了她的人,觸了她的雷區了。

  但戚宸卻惡劣地笑了起來,一攤手,語氣遺憾,「我不知道,你已經把那個男人當成你的人了。我還以為你和他只是簡單的合作關係。我要是知道,他是你的人,我一定會好好招待他的。唉!都怪你不早點說,害我之前都沒有招待他的欲望。」

  他所謂的「招待」當然不僅僅是字面上的意思,但話裡也透露出沒將劉板旺怎樣的資訊。雖然,語氣欠揍了些。

  戚宸說話的時候,已給手下人使了個眼色,話音落下沒多久,被反剪雙手,五花大綁,嘴巴還被堵住的劉板旺就被三合會的人帶進了會客室。

  劉板旺眼神驚恐,他一路上怎麼想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三合會,擔驚受怕地被帶過來,沒想到在會客室裡見到了夏芍。

  在一眼望見了夏芍的時候,劉板旺就像見到了救星。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對這個女孩子有著這麼高的信任和依賴,他只知道,短短幾天的時間,她讓八年未曾翻身的他一夜間天翻地覆!這少女在他眼裡,不僅僅是預測很準的風水大師,還是如同希望一般的存在。在看見她的一瞬,劉板旺險些熱淚盈眶。

  夏芍從沙發上起身,快步走向劉板旺。

  押著劉板旺的三合會人員卻皺眉凶喝:「站住!誰允許你……」

  然而,那人話還沒說完,便覺眼前倏地一黑,之前還離自己有三步遠的少女竟一步到了自己身後,步法異常奇特,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覺得脖頸一痛,眼前一黑,接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人是什麼都不知道了,會客室裡的三合會人員紛紛含怒拔槍!離夏芍最近的一人槍剛拔出來便被她周身的氣勁震開,身體莫名向後一撞,撞翻了一處燈檯,連同桌上的水晶燈一起砸去了地上!

  這人大怒,想要起身卻發現胸口翻攪疼痛,竟一瞬間如同被厚重的山石壓著,呼吸困難,爬也爬不起來。而他手上的槍已經飛了出去,身上的一把軍刀也不見了。

  那把軍刀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少女手上,她沉著臉,看也不看四周劍拔弩張的氣氛,快速在繩子上挑了幾下,便給劉板旺鬆了綁。

  檢查過後發現,他確實沒受什麼外傷,只是受了些驚訝。

  「大師,您、您……」劉板旺不知說什麼好,聲音都還是抖著的,目光震驚而驚恐。震驚的是眼前這名字都不知道的神秘少女,身手竟然這麼好!驚恐的是她打了三合會的人,而此時四周都是黑洞洞的槍口,正指著他們。

  戚宸雙臂打開著,大咧咧坐在沙發上,看著目前的場面,給屬下們打了個響指。會客室裡的人立刻收起了槍,其實在夏芍動手的時候他就已經指示過了,否則她不可能大搖大擺地給人質鬆綁。

  「你先走吧。」夏芍看也沒看周圍的人,只對劉板旺道。

  劉板旺顯然愣了,今天對他來說可謂大驚大喜,但最多的是懵愣。他到現在也不知道三合會的當家,世界黑道上赫赫有名的戚宸為什麼會把他綁來這裡,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什麼話也不說,自己就這麼被放了?而且還是被眼前這名少女以和三合會對抗的方式把他給放了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走吧。」夏芍再次說道,「回去繼續做你的雜誌,發表一下聲明,就說余九志的約戰,我答應了。」

  「可、可是……大師您……」劉板旺雖然是鬆了一口氣,恨不得立馬離開三合會的地盤。但他可沒忘了,她還在這裡。

  他走了,她怎麼辦?戚當家的不會把她怎麼樣吧?畢竟她是女孩子,又單槍匹馬的……

  夏芍笑了笑,「你莫名其妙被綁來這裡,我總得跟戚當家的討個公道。你走就是了,先回去發聲明,別耽誤時間。」

  她這麼一說,劉板旺更震驚了——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她跟戚當家的認識?跟戚宸討公道?只怕全香港也沒人敢說這種話。這女孩子到底……是什麼人?

  「現在放他走,誰也不許為難他。」夏芍掃了眼三合會的人,便走回了戚宸對面坐下了。

  戚宸瞇著眼看她,看不出是喜是怒,「你打了我的人,還命令我的人?你真當三合會是什麼地方?」

  「你綁了我的人,還拿槍指著我,你當我是什麼人?」夏芍學著戚宸的口氣,反將一軍。

  戚宸這下子笑了,「你是什麼人?」

  夏芍也笑了,「想知道?」笑罷她衝劉板旺擺手,「回去吧,別在這裡磨蹭了。今天的事,回去有時間我給你壓驚。」

  劉板旺也是有眼力的人,雖然夏芍和戚宸的對話不多,但看得出來,兩人之前是認識的。而且這位有心狠手辣聞名的黑道老大,今天的行事作風有點一反常態。傳聞戚宸不喜有人忤逆他,不喜挑釁、威脅、命令。而今天這女孩子當著他的面打人、放人,外加命令他的人,可謂把他的忌諱犯了個遍,但稀奇的是,她還好好地坐在這裡,一點事也沒有。

  「那好吧,我等大師的電話。」劉板旺深深看了夏芍一眼,便走出了會客室。三合會的人果然沒有攔他,雖然臉色都一副要殺人的樣子。

  劉板旺走後,拿出身上的手機看了看,他的手機裡仍然保留著張中先的電話。雖然這少女自己說她是張中先在內地收的弟子,但她的身份他覺得一直是個迷。今天她來三合會,到底能不能順利回去?要不要……他打個電話給張老?

  這樣想著,劉板旺快速走出了三合會。

  而會客室裡,夏芍仍舊和戚宸面對面坐著。

  先開口的人是夏芍。她在劉板旺走後,放鬆的神色又冷了下來,看向戚宸,「好了,你綁人的事先不談。我有句話要問你,余九志跟你之間達成了什麼協定?」

  戚宸眉峰一挑,接著眉宇間的氣息沉了下來。她今天來三合會的時間很巧合,他自然是知道裡面有點與他的計畫出入之處的。只是沒想到,她竟然得知了他和余九志聯手的事?

  怎麼知道的?

  「你不要忘了我的職業。論預測術,余九志不是我的對手。」夏芍提醒戚宸。她之所以知道兩人有交易,自然是她在從張家小樓出來的時候,開天眼預見過了。

  她出來的時候,原本徐天胤要跟著一起來,但是夏芍考慮到余九志會有什麼陰謀,不肯讓他離開師父身邊。但臨行之前,她走出張家小樓的時候,以防萬一,她還是開了天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她便心中驟冷。當即發覺,她來找戚宸的決定是對的。只是沒想到,他竟然剛好在今天綁了劉板旺,也想引她來相見而已。

  夏芍不知道戚宸為什麼想見她,在她看來,這個男人應該是個很利己的人,他為了幫會的利益跟余九志合作很正常,她今天來,就是為了說服他的。

  「所以,你認為三天後,你能在大庭廣眾下贏他?」被夏芍看穿了與余九志合作的事,戚宸竟然也不避諱,更不解釋,很大方地承認了。

  「我不僅會贏他,我還會殺了他。」夏芍哼笑一聲,也單刀直入,有話直說,「余九志的時代本來就是他搶來的,是該歸還的時候了。他自以為高明,把曲王兩家都派去了張家小樓,殊不知這樣一來,也分散了他身邊的戰力。沒有那麼多人幫他,他的胳膊又被我廢了一條,余家那些人在我眼裡,還不夠看!」

  夏芍往後一倚,笑容甜美,白色的連衣裙襯著她,怎麼看都是名學生氣的少女。但她的眸卻是微涼的,唇邊笑意更是透著一股萬事底定的氣度。令坐在對面的男人眉宇沉沉一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很有力度。

  她這等於是承認了這幾天娛樂週刊的猜測,證實余九志的胳膊確實是她所傷。不僅如此,她還在他面前說出了她的計畫。

  「既然知道我跟余九志聯手,為什麼還跟我說這些計畫?不怕我告訴余九志?」戚宸歪著頭看夏芍,目光危險,但略帶些趣味。

  「我不僅要告訴你這些計畫,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余九志是秋後的螞蚱,蹦不了幾天了。如果你選擇跟他聯手,他死之後,下一個,就是三合會!」夏芍聲音鏗鏘,卻惹惱了三合會的人。

  「你說什麼?」

  「小姑娘,你可真大膽啊!你知道你站著的是什麼地方嗎?」

  「當家的,這種女人,只要您發話,我們立刻把她打成馬蜂窩!」

  戚宸瞇著眼,氣息自夏芍進了會客室起,第一次變得極度危險。男人輕輕直起身,胸膛紋著的玄龍似要怒嘯而出,而男人沉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像是山峰壓頂般的窒息感。

  「女人,知道你說了什麼嗎?」

  夏芍笑而不語。

  戚宸一瞇眼,三合會的人紛紛掏出了槍,黑洞洞的槍口齊齊指向夏芍,「我可以讓你今天就回不去。你認為你三天後還有機會殺余九志嗎?」

  「你認為,你今天能讓我回不去嗎?」夏芍笑著反問,意態悠閒。

  戚宸冷笑,「我知道你帶著那條蟒蛇,你要不要試試是你快,還是我的槍快?」

  「那戚當家的要不要試試,今天我是一個人死在這裡,還是死之前能拉上你當墊背?」夏芍依舊悠閒,甚至端起桌上的咖啡聞了聞那濃香的味道。

  戚宸盯著她這副悠閒的姿態看,越看臉色越黑,「女人,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很欠調教?」

  「這跟我們今天談的事有關聯嗎?」夏芍抬眸問。

  「你是在跟我談事?在我看來,你是在威脅我。」

  「戚當家還不是一樣?想讓我來,卻用這種綁人的方式。你我不過半斤八兩。」夏芍笑了,懶得再跟他耍這種嘴皮子,「老實說,戚當家還欠我一條命,忘了嗎?」

  戚宸被她氣笑了,「你還真當自己救了我一命?你不過是去島上抓蛇,順道而已。」

  「但我救了你是事實。我完全可以放任不管的,你認為如果沒有我,你們會安全從陰靈手上保命嗎?再說了,我收服了陰靈之後,你們三合會中邪的人還是我給救回來的,這難道不是事實?還是說,三合會現在已經不講究道義了,有人救了你們,你們現在要恩將仇報?」

  「伶牙俐齒!」戚宸又是一笑,剛才還一副極度危險的模樣,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又笑了,「我告訴你,我戚宸從不欠別人的!你要是要我還了這條命,儘管拿去!但是要讓整個三合會都還你,那不成。我是三合會的當家,我必須為幫會的利益考慮。你要我和你聯手?說說我有什麼好處!」

  這道讓夏芍有些意外,她還以為戚宸這個人什麼都隨性,不管不顧。沒想到,他還分得挺清楚。

  「好處就是玄門清理門戶之後,不會翻這些年三合會跟余九志來往的舊帳。日後玄門弟子依舊隨三合會差遣,有風水方面的事,我們不會拒絕。一切一如從前。」

  「那安親會呢?你是張中先那一派的人,應該跟安親會走得近一些吧?難道清理門戶之後,我們三合會不會受冷落嗎?」

  「不會。用你的話說,那是私事。私底下跟誰親近一些,並不能影響玄門的立場。玄門一直都是中立的,不介入你們三合會和安親會的爭鬥。」

  「那可不行。這麼看,還是我們吃虧。要知道,余九志活著,玄門可是親近三合會的。你說呢?」戚宸哼笑一聲,看向夏芍。

  哪知夏芍眸色一沉,目光殺伐射來,亮晃晃的眸子,「戚當家,你注意用詞!余九志親近你們三合會,那是他自己的意思。他不代表玄門,他也沒有資格!不論三合會同不同意,玄門清理門戶都勢在必行!我真的很驚訝,你竟然到現在了還願意跟余九志合作?一個連這些年跟著他的曲王兩家都一起算計的人,你覺得跟他合作有多少安全性?身為三合會的當家,目光怎麼如此短淺!」

  少女一副訓斥的語氣,那眸子,那語氣,簡直與在島上的時候一模一樣。

  三合會的人聽了,又是一番暴怒,忍不住大罵這個斗膽訓斥他們當家的女人。

  戚宸卻看著夏芍,忽然狂放地大笑起來,笑得三合會的人都覺得莫名其妙。

  當家的這是怎麼了?被罵傻了?平時遇到這種人,不是立刻拔槍殺了的嗎?眾人不解的時候,有些人卻皺了皺眉頭。確實,余九志也太陰毒了些,雖然他們這些黑道的人,向來以狠絕聞名,但是出賣兄弟絕對是為人所不齒的!

  「喂!你罵成習慣了?」戚宸笑完就皺眉端量夏芍,「我從來不覺得我目光短淺,只不過之前我沒有第二種選擇。現在,讓我來聽聽,你想讓我怎麼跟你合作?三天後,擺余九志一道,不去張家小樓?」

  戚宸這麼問,看起來像是有意向合作的樣子,但夏芍不敢保證。老實說,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有點喜怒難測。前一刻是晴天,下一刻就電閃雷鳴。

  但他既然問了,她自然是要答的。

  「為什麼不去?」夏芍挑眉,「只要你們不動張家的人,動別人,我是管不著的。」

  她說的很輕巧,男人卻是愣了愣,接著又大笑了起來。

  「你這是要將計就計,耍余九志個措手不及啊!」

  「你這是同意合作了?」夏芍問。

  戚宸卻是笑著站了起來,來到對面,坐到了夏芍身旁。夏芍見他坐過來,只是轉頭看去,淡定沒動。

  戚宸卻把胳膊一伸,大咧咧搭在夏芍身後的沙發上,目光落在她臉上,「老實說,我已經答應余九志了。從江湖道義上來講,出爾反爾不合規矩。不過,如果對我提出這個要求的是我的女人的話,或許我會考慮被江湖上的人戳一戳脊樑骨。」

  「為了女人,不要江湖道義,是更要被人戳脊樑骨的。」夏芍挑眉。

  戚宸卻是一哼,「我們戚家的女人,誰敢嚼舌根!」

  夏芍搖頭一笑,明顯覺得這人不可理喻。她態度很明顯地拒絕,戚宸只是挑眉,卻並不意外。

  他出乎意料地沒強迫她,只是目光落在她易容過的臉上,道:「要不,讓我看看你長什麼樣子。」

  夏芍乾脆給他一個白眼,起身就準備往外走,「你考慮考慮吧,希望三天後,你不要讓我失望。」

  「那你總得告訴我你的身份,既然要我跟你合作,你總得讓我知道合作的是什麼人。」戚宸的聲音從夏芍身後傳來,一屋子舉著槍的人聽見他這句話,都互看一眼,放下了槍。

  當家的明顯沒有阻攔她走的意思,而且聽這話……真要反過來對付余九志?

  沒想到,這個夏芍也不告訴她,她只是回過身來,看了戚宸一眼,「你問這麼多做什麼?別忘了,你這是在還我的救命之恩!想知道我是什麼人,三天後,拿出你的誠意。」

  說完,夏芍才不管戚宸臭下來的臉,便悠閒地開了門,走出了三合會總堂。

  出了三合會以後,夏芍轉過街角,才回頭看了眼三合會的方向。剛才走之前,她開天眼看向戚宸,雖然預見到的結果是好的,但是她不敢保證,這個男人會不會變卦。他看起來實在喜怒無常。

  為了保險起見……

  夏芍垂了垂眸,從身上拿出手機,便撥通了一個號碼。

  號碼上顯示著三個字——龔沐雲。

  這是龔沐雲的私人號碼,幾天前在港口分別,他說他要在香港待一段時間,夏芍不知道他走了沒有。

  電話一接通,那邊便接了起來,果真傳來男子優雅含笑的聲音,「今天是什麼大喜的日子,你竟給我打電話。」

  夏芍一笑,「你這麼一說,我想讓你幫忙,都不好意思了。」

  「嗯?」龔沐雲聲音依舊優雅含笑,笑意裡卻帶了幾分趣味和愉悅,「你有事讓我幫忙?說。」

  夏芍略一沉吟。她感覺她這個要求對龔沐雲來說有些危險,畢竟這裡是香港,是三合會的地盤。所以,她不確定龔沐雲會答應她。但夏芍為保萬一,還是把事情簡略一說,然後說了說自己的意思。令她沒想到的是,龔沐雲竟然想也沒想,一口應下了。

  「好。雖然我不愛熱鬧,但你的熱鬧,我一定到場。」

  夏芍頓時鬆了口氣,但同時也囑咐他,「那你一定要小心,量力而為。我不希望因為我的事,你們安親會有什麼損失。」

  「我有數,你放心。」龔沐雲在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愉悅。

  夏芍簡短地又囑咐了他幾句,這才掛上了電話。

  而後在街角的位置抬眸,望向余家大宅的方向。

  一切都佈置好了,只等,三天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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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5 17:25: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天眼VS天眼通!

  夏芍發出的應戰資訊震驚了香港媒體,現場比試這種事從來沒聽說過,尤其兩個人中,一人是香港的第一風水大師,一人是傳聞傷了余大師的人。

  應戰?這是要打起來?

  敏銳的嗅覺讓媒體們沸騰了!只可惜今天的比拼只邀請了香港的政商名流,並沒有允許媒體入內,因此對愛八卦的民眾來說,無疑是個遺憾。不少人都對風水大師的對決興趣十足,奈何觀看不到,不免有些撓心撓肝!不少媒體雖然不被允許入內,但還是早早地就聚集在了余家大宅門口,乾脆做起了現場報導!

  「這名少女風水師傳聞年齡不大,而且這些天又一直在雜誌上與香港的四大風水家族對決,他們之間應該是早已結下仇怨,但余大師卻發出約戰要去,從一方面來說,這也很是彰顯大師氣度!畢竟聽聞余大師的右臂和余薇小姐的雙腿都是被這名少女風水師所傷,余大師還能約她進行玄學方面的比試,本週刊認為還是很有胸襟氣度的!」

  「但是本報以為,這場比試邀請的全是政商名流,其中就目前到場的人來看,都是余大師風水堂的客戶。我們可不可以認為,余大師想趁這次比試挽回聲譽呢?」

  「而且,這次比試如果沒有什麼貓咪的話,為什麼余大師不允許媒體進入呢?只邀請客戶而不邀請媒體,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為,在余大師的心裡,民眾的知情權還沒有客戶重要呢?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場商業秀?」

  媒體記者們堵在余家大宅門口,一通現場猜測,而過程中前來余家大宅的政商名流也越來越多。豪華的車子一輛輛停在余家門口,車子停下後,裡面的人卻都不下來,而是由司機遞出一張張請帖,由余家的守門人驗證過後放行。每停下一輛車,記者們就會蜂擁而至,一通閃光燈對著車裡和車牌號一陣猛烈地劈裡啪啦。

  值得佩服的是,香港這些媒體人實在是敬業,車玻璃是防偷拍的,僅從司機搖下車窗的一點空隙裡,實在是很難清楚地拍攝到後座上的人,但記者們竟然對政商名流們的車型和車牌號都很瞭解,有的人手上甚至拿了一張清單,一一查找比對,再根據車裡的人的大約形貌,很快就能判斷出來人是誰!

  這實在是令人驚歎的,但就在媒體記者們忙著曝光比對來人的時候,一輛黑色商務賓士從遠處駛了過來!

  那是輛新款的商務賓士,剛剛上市不久,據說已經售空,能預訂到的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這輛車並不在記者們手中拿著的清單中,因此車從遠處一開過來,便圍上了一群人來!

  車窗搖下來半扇,駕駛座上的男人其貌不揚,但眼眸深邃,氣息孤冷,一眼看向圍過來打閃光燈的記者們,便驚得不少人往後退去。

  正當記者們心驚的時候,男人已經伸出手來,將邀請函遞出。守門人驗證的時候,臉色變了變,往看不見的車窗裡掃了一眼,便把邀請函遞交回去,開門放行了。等記者們反應過來的時候,車窗已經再度搖上,男人將車開進了余家大宅。

  記者們這才驚覺,剛才被男人冷厲的眼神所懾的時候,車子裡後座坐著的人竟然沒有拍到!這不由讓媒體們對著車牌照一通猛拍,更有人拿著車牌號當即就找人去查詢車主資訊。

  而車子開進去之後,由人帶領著,一路行駛,最終停在了余家大宅前花園一側的小路上。那裡原本是花園一景,估計今晚來的人太多,因此臨時劃分成了停車位。男人從車裡下來後,帶路的傭人都驚了驚!

  男人一身黑衣黑褲,身材欣長,氣息孤冷,雙腿踏在地上的時候都能讓人感覺到那雙腿蓄含著的力量。他下車來後,徑直開了後座的車門,傾身進去為坐在後座的人解了安全帶,這才讓裡面的人下來。

  車裡下來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女,同樣容貌平凡,但眼眸含笑,步伐悠然,氣韻十分地吸引人。但少女含笑的眼眸只在望向男人的時候柔美些,待抬眸望向余家大宅的時候目光便涼了下來。

  「夏小姐是吧?請往這邊來。我們老爺和各位客人們都在客廳等您,司機和陪同人員可以去旁廳等候。」傭人說話的時候,瞄了徐天胤一眼,總覺得這個男人不太像是司機。但不管他是不是司機,就算是保鏢也好,都是不準到客廳裡去的。今晚來的政商名流們的司機和保鏢同樣不許入內。

  夏芍笑了笑,笑容有些冷,但她卻沒為難傭人,點頭就表示同意了。

  不許司機和陪同人員入內?呵,正好!到了裡面,反倒不好行動了。

  余九志這是自作聰明!倒要看看他今天怎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夏芍和同樣易容過的徐天胤互看一眼,有掃了眼停車的地方,發現他們的車跟那些政商名流們的車是分開停放的,那些人在左,而他們在右,這是很明顯地把他們單獨孤立出來的。

  夏芍冷笑一聲,跟著傭人就下了小坡,往余家大宅的客廳方向走去。這期間,仍有一些豪車開過來,夏芍看也沒看,一路跟著傭人去了客廳。

  徐天胤在客廳旁邊的側廳裡被傭人請了進去,夏芍一個人跟著傭人走進了客廳。

  客廳裡,氣氛並不太好,因為到場的政商名流目光都不知往哪裡放,都知道余九志右臂傷了,想出口關切又怕觸了他的霉頭。裝聾作啞那更是顯得太漠然,一時間,客廳裡氣氛有些尷尬。

  好在沒一會兒,李家人就到了。客廳的焦點頓時轉移!

  李家人裡,不僅李伯元和李卿宇來了,來的人還有李家二房的李正泰。但令人不解的是,李正譽竟然沒有出現。

  作為香港商界當之無愧的龍頭,余九志不請李家人自然說不過去。但他們來了,余九志的臉色當然就好看不到哪裡去。最令他震驚的是,李卿宇臉上的劫相竟然解了!這在李卿宇進門的時候,給余九志的震驚竟一瞬間壓過了對他興師問罪的心情!

  但隨即余九志就釋然了。他是兩個月前為李卿宇開的天眼,當時就已經把兇手是誰告訴李伯元了。這兩個月時間,李家應該做出了一些動作,李卿宇把他大伯、二嬸和堂哥給解決了也有可能。看今天李正譽沒來,應該是李卿宇做出了一些應對和調整,這才讓他的劫化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余九志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起來,也不管客廳裡許多政商名流在場,當即就哼了哼,「李老,要見你們李家人可真不容易啊!我還以為今天我請你們來,你們也不一定能給面子呢!」

  在場的人聽了這話,都目光閃爍,從旁陪笑。兩家的矛盾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這段時間娛樂週刊沒少嚼舌根子,只不過這種事,在場的人都不好說。都是名門望族,對於有些事,眾人都明白有很多家族方面的考量,所以也不能說李卿宇做的對或者不對。

  李伯元面對余九志的質問,反倒顯得自如得多,他笑了笑,然後歎了口氣,說道:「余大師,這事你應該知道啊,最近卿宇剛剛接手公司,家裡的事一堆,卿宇這孩子實在是沒倒出時間來!這不,他今晚來了,等從你這裡回去的時候,他就去醫院看看薇兒。」

  李伯元暗示的正是李家內部的一些事,余九志也聽得明白,臉色這才緩了緩。加上李卿宇臉上的劫氣散了,他這才相信他確實是在忙著處理家族內部的事。

  余九志看了李卿宇一眼,臉色總算比他進門的時候好看了點,但他看起來像是要李卿宇當著香港這麼多政商名流的面給他句保證,便威嚴地看向李卿宇問道:「李家小子,你說呢?」

  這種場合,李卿宇給句話顯然不太合適,他抬眼看向余九志的時候目光沉靜,令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但他看起來確實是想要點頭。

  但這頭在將點未點的時候,傭人從外頭進來,身旁帶了明白裙子的少女。

  「老爺,夏大師來了。」

  一句話,滿場皆靜!余九志瞇眼抬眸,政商名流們嘩地一聲齊齊轉頭,站在客廳裡的李卿宇回身。

  客廳裡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門口!

  這就是今晚的主角!近段時間在香港攪動風雨的少女風水師!

  連媒體都沒有辦法曝光她的真容,而今晚,她竟應邀前來,主動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她穿著一身款式簡潔的白色連衣裙,外頭套了件白色的薄衫外套,簡潔得沒有任何裝飾點綴,唯有純淨的白。她髮絲軟軟地垂在肩頭,外頭的天色已經暗下來,秋季夜晚的涼風吹起她的裙角,被客廳裡金黃的光染成暖暖的顏色,少女的眉眼也在這暖暖的顏色裡含笑,寧靜,恬淡,一瞬,便令人過目難忘。

  她走進了,走進客廳的光影裡,眾人這才發現她的容貌並不太出色,但奇怪的是,她立在客廳裡,沒有一個人能把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

  這世上有一種人,她的氣質會讓人很難去注意她的容貌,無論她美或是平凡,都會給人一種「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感覺。

  她與上流圈子一身名貴裝扮的名媛們很不一樣,甚至與同樣身為女性風水師的冷以欣也很不一樣。冷以欣給人的感覺是超脫塵世的不食人間煙火的淡,而她給人的感覺也是一種淡,但她的淡是暖的,目光看過的地方,令人舒服、安適,莫名有種心靈寧靜的感覺。

  連在客廳裡陪著爺爺坐著的冷以欣都抬眼看向夏芍,她們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在風水師考核的時候就已經見過了。不熟悉,但也不陌生。

  而站在客廳裡的李卿宇卻維持著一種回身的姿勢,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竟移不開——他們今晚是第一次見面,但奇怪的是……好熟悉!這氣質,他一點也不陌生,就像是……

  李卿宇的目光移向少女的臉上。這容貌他確實沒見過,可為什麼剛才的一瞬,他有一種好像見到「她」的感覺?

  他轉頭看向李伯元,奈何老人目光平常,一點也看不出什麼來。

  李卿宇垂眸,唇邊帶些自嘲的笑,莫非,是他想多了?

  而此時,同樣在客廳四面站著的余氏一脈的子弟也都看向夏芍,數日前,漁村小島山上的一戰歷歷在目,自家大師的右臂被她所廢,余薇小姐的雙腿因她而傷,她與余氏一脈的仇不共戴天。今晚她敢來這裡,就別想再走出去!他們已經在余家大宅四周下了風水陣,只是陣未啟,待自家大師在全港政商名流面前贏了她,挽回聲譽之後,她今晚就會被留下!

  弟子們緊緊盯著夏芍,看起來對她身上的陰靈符使異常忌憚,但看看今晚來的客人,想來這少女也不敢隨便亂來。但他們還是往余九志身後靠攏了些,以防萬一。

  余九志坐在客廳上首,面容威嚴,冷哼一聲,「你總算是現身了。」

  「余大師相邀約戰,豈有不來之理?如若不來,明天全港雜誌週刊,就該說我懼于余大師威名,不戰而敗了吧?怎麼說余大師今晚都請了這麼多政商名流來,我是不會讓你坐享不戰而勝的成果的。」夏芍說話一點也不客氣,偏偏笑容悠閒,語氣散漫,「余九志,你聽說過一句話嗎?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十多年了,今天是該輪到你還的時候了!」

  夏芍說到最後,眸光已是冷寒。客廳裡被請來的名流們卻是一驚!

  坐在這裡的,能走到今天的地位,沒有一個是傻的。這些人腦子轉得也快——都說這少女是張老一脈的人,張老跟餘老的那場爭鬥是八年前的事,怎麼這少女要說十多年呢?

  這裡面還有別的事?

  冷老爺子皺了皺眉,抬眼好生看了眼夏芍,目光略有沉思。余九志的目光在冷家人臉上一掃,頓時沉了沉!

  他不是不懷疑夏芍的輩分和身份,但很顯然,今晚不能叫她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

  於是,余九志一聲冷哼,很快地接了口,「是嗎?那就看看你有沒有本事了!今天這麼多人都在,跟你在雜誌週刊上發表那些枯澀的文章不一樣,要服人,看的是真才實學!有本事,現場拿出來比試比試。搞那些書面上的東西,沒意思!」

  夏芍也冷笑一聲,笑容裡意味頗深,「我也覺得今晚這麼多人在挺好。」

  余九志眼一瞇,眼皮子莫名跳了跳,心下不知為什麼有種不太安寧的情緒,但他想想自己今晚的佈局,可謂上了好幾道保險,應該是萬無一失的。他這才平息了一下心緒,點頭道:「好!既然這樣,那老夫跟你也不閒話多說了,有本事就拿出來看看吧!」

  「好!既然我是客,那就客隨主便!」夏芍答應得也痛快,明顯就是把出題權交給了余九志。

  這不免讓客廳裡的名流們都互看一眼,暗道這年輕人太傲氣了些。她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餘老在香港風水界闖蕩半生,他的經驗和知識豈是不足雙十年華的她可以比的?把出題權交給餘老,這可是把主導權都交了出去,這……可是要吃大虧的啊!

  而夏芍看起來卻漫不經心,十分地悠然,看著不像是裝的,倒像是胸有成竹。

  余九志冷哼一聲,「好!老夫也不倚老欺你,看你在雜誌上的言論,似乎對預測術很有心得。那就比你最拿手的吧!」

  余九志端出他前輩高人的氣度來,讓在座的人都有些心服。雖然不知道這少女跟余老有什麼恩怨,她傷了餘老的胳膊是事實,而且還把余薇的腿弄傷了。餘老非但沒起訴她,今晚還提出比她最拿手的,這簡直就是以德報怨了。

  當即就有人說話了,「余大師,不愧是高人風範啊!」

  「是啊,如今的年輕人,心態浮躁,好名利。實在應該靜下心來,多跟前輩學習學習啊!」

  「年輕人做事不要太狠毒,多學學前輩以德報怨的胸襟氣度!」

  一群不知實情的人紛紛說道夏芍,夏芍不急不惱,含笑立著,無視客廳裡一群名流看她的眼神,目光更不往李伯元和李卿宇身上落,就好像不認識一般。她只等著余九志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於是悠閒笑道:「好啊,那就請說說比什麼,怎麼比吧。」

  夏芍其實也不知道余九志要比什麼,今天的比試她是參與方,天眼也看不出下面所發生的事。但就她對余九志的瞭解,這個老傢伙絕對不會為她考慮的!他一定在耍什麼花招。

  余九志轉頭給身旁一名弟子使了個眼神,那弟子便下去了,「今天這麼多客人在,我們也不比太艱深的,免得諸位貴客聽得雲裡霧裡,我們就採取最簡單的方式。而且,既然請了大家來,那就是請大家來做評判的。準與不準,相信用這種方法,大家心中自有評判。」

  眾人驚訝,紛紛議論。今晚本來好多人是出於好奇來的,也有的人是看在余九志的名號和面子上來的,大多數以為余九志要跟夏芍來個對決,讓眾人當個看客就是了。沒想到,是叫他們來當評判的?

  這不得不讓一些人表情有點怪異,他們都不懂玄學風水方面的事,沒聽說過普通人給風水師當評委的!

  這怎麼當?

  李卿宇看向夏芍,自從她進來,男人的目光就沒從她身上離開過。他總覺得像,特別地像!

  就像此時,她挑挑眉,那副事到臨頭從容不迫的模樣別提有多像。只聽她挑眉道:「請說。」

  余九志轉頭,那弟子從後頭出來,手裡捧著一罐竹簽子。余九志看了那些簽字一眼,就讓弟子把簽罐遞給了夏芍察看。

  「我們今晚就比抽籤解卦!這罐子裡有六十四支簽,是我根據文王六十四卦製成的簽。我想今天來此的賓客,心中應該都有所求,不如就叫大家搖卦起簽,問心中所問,由你我來解卦。」

  眾賓客們一聽,目光都火辣辣地聚集在夏芍手中捧著的簽罐上,有些驚喜。要知道,平時余九志可是很忙的,要找他問事情,提前預約都往往要排上半年,而且價錢不菲!誰能想到今天能有一次免費的求籤問卜的機會呢?

  不過,這要怎麼算輸贏呢?

  余九志一笑,看向夏芍,「當然,規則沒這麼簡單。我們今晚比的既然是預測術,那就增加點難度!諸位賓客抽完簽之後,簽不必交給你我,而是由你我去卜算他抽到的是哪一支簽!然後再解簽。怎樣?」

  「啊?」一些人嘩地一聲。

  「余大師,您的意思是,我們抽了簽之後,自己記著是第幾簽,然後由您來算?」

  「這……這能算出來嗎?六十四張簽呢!」要是算不準,豈不是丟人了?

  「怎麼算不出來?余大師的本事,這麼多年了,我們又不是沒見識過。就是不知道這位年輕的大師的本事怎麼樣啊!」

  「年輕人現在稱大師還早了點吧?過了四十歲,再稱大師也不遲啊。」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夏芍完全沒聽進耳朵裡,她正拿著罐子裡的竹簽看。這簽看起來跟廟裡常用的簽差不多,紅簽金字,上書「第一簽」、「第二簽」……直到「第六十四簽」。但這簽跟廟裡的有所不同。廟裡是抽完簽之後,把簽遞給解簽的人,解簽的人手上會有一本簽文一類的書,對照簽文來解簽。而余九志準備的這些簽,每支簽上不僅寫明瞭是第幾簽,簽下方還包著一張白色紙條,用黃線紮著。

  余九志看見夏芍的目光落在那些竹簽末端的白色紙條上,便解釋道:「這上面我寫的是對應的簽文。一個好的卦師,是不用對照簽書來解簽的,每一道簽的卦辭都應該熟記於心,卦辭我就附在每支簽的下方,抽到簽的人,自可以打開來看。一會兒解卦的時候,卦辭說的對不對,大家一目了然,方便評判。」

  賓客們低聲交談,顯然都聽明白了。

  夏芍立在客廳中央,卻是笑著抬眼,看向余九志,「文王六十四卦,來源於伏羲六十四卦,常以金錢、龜甲成象,製成籤子給人抽的倒是少見。余大師用心良苦啊!」

  夏芍的語氣明顯是諷刺的,余九志自然聽得出來,他一瞇眼,問:「怎嗎?你對這個比試有意見?」

  余九志之前擺出一副大師的胸襟氣度來,已經獲得了賓客們的好感,再加上他在香港積蓄多年的人脈,估計夏芍如果說一句有意見,眾人就要群起而攻之了。

  夏芍沒那麼笨,她幹嘛有意見?她反倒覺得這個比試再好不過了!她的天眼在這上頭可是有絕對優勢的!

  當然,夏芍不會這麼說,她只道:「我沒什麼意見。文王之卦,伏羲所制。八卦還是六十四卦,六爻還是三百八十四爻,皆無所異。無非就是天人之間,事物之內,盡其形狀,推其始終。用龜甲金錢成象,抑或做成簽文,都不過是以象之於卦,沒什麼不同。」

  她笑容不變,一派悠然。倒是聽得在場的賓客愣了愣——這話聽著很有高人氣度啊。

  難不成,他們都想錯了,這少女確實有兩把刷子?

  冷老爺子和冷以欣看向夏芍,他們是擅長問卜的家族,夏芍的話在他們聽來是最深有感觸的。只是沒想到,以她的年紀,竟然能不拘泥於外物,參透這樣的道理,實在是少見!

  而余九志則心裡怒哼一聲!別人看不出來,他還能不知道?這臭丫頭一副高人的模樣,賓客們立刻就對她有所改觀,好深的心思!

  哼!倒要看看,她能裝到什麼時候!

  余九志顯然沒什麼耐心了,看夏芍明白了規則,便當即對弟子使了個眼色,弟子將簽罐從夏芍手裡捧回來,送到了賓客們手上。

  今晚來到余家大宅的賓客有三十多人,分作了左右兩排坐著,夏芍和余九志一人負責一邊。

  賓客們興奮了,以前都是他們百般求著風水師給看運程,現在是風水師讓他們做評委,這種反轉的感覺怎一個爽字了得?

  有趣!抽籤!

  眾人立刻上來開始抽籤,氣氛竟一時有些火熱。

  等賓客們把簽都抽到了手,便自動分成了兩邊,客廳裡頓時又靜下來,齊刷刷三十多雙眼睛看向了余九志和夏芍。

  不看他們手中的簽,真的能算出他們手中拿著的是哪支嗎?

  余九志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內心冷哼,他有天眼在,他能看不出?只不過,眼下十來個人,人數太多了,就算他有天眼,也太消耗元氣了。

  於是,余九志轉過身來,對夏芍說道:「我念你年紀輕,卜算太多太傷元氣,這麼多人裡,不用都算卦解簽,你找三個人就可以了。」

  這不是鬥法,這是問卜之術,余九志相信,沒有比他的天眼更厲害的。而她什麼倚仗也沒有,勢必會對自己的這個提議求之不得。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自從進了門起,一直表現得很順從的夏芍,這時候總算露出了她的獠牙。她笑咪咪掃了眼自己這邊的賓客,挑眉道:「三個人?太客氣了!我可以把在場的賓客手中所拿的簽都算出來,余大師……能算出幾個來?」

  余九志霍然回頭!

  都算出來?

  他愣了好一會兒,以為自己聽錯了。而冷老爺子和冷以欣也互望一眼,看向夏芍。

  夏芍笑咪咪又一眼,把余九志那邊的人手上也掃過一遍,點頭道:「對!都。我不但能把我這邊的人手上的籤子算出來,我還能把余大師那邊人手上的籤子也算出來。怎麼樣?您老要是力不從心,可以只算三人,剩下的,交給我。如何?」

  余九志臉色一變!賓客們也變了臉,紛紛看向余九志。

  這根本就是挑釁!

  余九志要是點頭,他就顏面無存了。

  而余九志顯然是不能點頭的,他一眼掃向夏芍,在她身上目光極厲地一落,仿佛在探究。

  這丫頭,是故弄玄虛,還是說真的?

  不!不可能!她一定是在故弄玄虛!

  不管是不是,很顯然,夏芍此時反客為主,主動下戰帖,而箭在弦上,由不得余九志不發。

  余九志一瞇眼,「小丫頭,給你退路你不要。說大話,一會兒可別說我仗著年齡經驗欺你!」

  「您老一會兒元氣不足,別說我這個年輕人仗著年輕體力好欺負您就成。」夏芍不緊不慢回嘴。

  「好!好好!」余九志氣笑了,一掃自己面前這十幾個人,牙一咬,豁出去了,「好!那就全算!你身上要是沒帶六壬式盤或是銅錢,我這裡可以借你用一下。」

  他有天眼,她可沒有!她勢必是要借用問卜的工具的。

  卻沒想到,夏芍一笑,「您老不用,我也不用了。免得到時候說不公平。」

  賓客們一驚!什麼?這兩人都不用工具?不用那些工具怎麼算?這不是開玩笑吧?又不是玩魔術!

  余九志也是又驚又怒,一度覺得夏芍是在攪局,故意亂他心智,氣得他臉都黑了,「好!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給你你不要,你就拿眼看吧!」

  夏芍挑眉微笑,而余九志已經氣得懶得看她,他自顧自轉身過去,讓自己那邊的十來個人盤膝就地坐下,圍成半弧形,而他坐在眾人前方。

  這熟悉的架勢頓時讓夏芍垂了垂眸,唇邊一抹了然的微笑。她就覺得今天余九志用這種方法比試肯定有利於他的地方,鬧了半天,這老頭子當初在島上竟然忍住了沒開天眼,一直等到了今天!

  好算盤!可真能忍!如果她沒有天眼,今天真得栽在他手上。

  但可惜的是,她有天眼通呀!

  李伯元和李卿宇都在夏芍這邊,兩人也看出余九志的樣子像是要開天眼,這很明顯對夏芍是不公平的。而她竟然不緊不慢,轉過身來,衝她兩人笑了笑。

  這邊的賓客都皺了皺眉頭,心思全都寫在臉上——你笑什麼?那邊都開始了,為什麼這邊還沒有動靜?你到底能不能算出來?有沒有真本事?

  哪知道正當十來個人這麼想的時候,夏芍已經對著李伯元開口了,「第二簽,坤卦。他鄉遇友喜氣歡,須知運氣福重添。自今交了順當運,向後保管不相干。此卦上簽,我猜老爺子是求家宅。得此卦者家宅平安,另有故友近日可相見。」

  夏芍笑咪咪,聲音不大不小,卻是清晰得在靜悄悄的客廳裡,入了每一個人的耳朵!

  冷家人霍然看向她!夏芍這邊的賓客都目露震驚,紛紛看向李伯元。李伯元眼裡驚喜無限,把自己握著竹簽的手一鬆,呼啦一聲一群人圍過來,頓時震驚了!

  對了!

  這、這怎麼辦到的?

  眾人仿佛心有靈犀似的,齊刷刷轉頭!余九志還盤膝坐在地上,一副令人看不懂的神秘樣子,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而且,這才剛剛開始,這少女竟然……竟然就算對了李老手中的籤子?

  怎麼算的?用什麼方法?

  沒有人知道,賓客們知道的只是,接下來的震驚,一下一下地向他們砸來!

  夏芍看完李伯元,便看向李卿宇。不管男人看她的目光有多探究,有多想開口詢問什麼,她都不緊不慢,只是笑著往他手中掃一眼,便道:「第五簽。花遇甘露旱逢荷,生意買賣利息多。婚姻自有人來助,出門永不受折磨。得此卦者,占訟得利,占病即癒,占信見得,謀事得意!依我看,李先生占病之心應該強些,我想李老的身體短時內無大礙。」

  賓客們齊刷刷看向李卿宇,李卿宇卻好像忘了反應,他只是看著夏芍,越看越覺得熟悉。她的臉是不一樣,但聲音……

  直到李伯元暗暗推了推他,李卿宇才恍然回神!他往旁邊一看,見賓客們都看著他,便輕輕一點頭。

  他這一點頭,賓客們呼啦一聲圍上來,「大師,那您看看我的!」

  「看看我的!」

  「不急,慢慢來。」夏芍笑道,讓眾人重新站好,她挨個兒看過去。

  每看一個,客廳裡就傳出一陣抽氣聲!漸漸的,客廳裡一片死寂,唯有少女淡淡含笑的聲音一直不間斷地傳來。

  「第十簽。」

  「第二十一簽。」

  「第五十一簽。」

  「第四十四簽。」

  「第三十七簽。」

  「第九簽。」

  ……

  場面是有趣的。少女排排走過去,每個人只看一眼,氣韻優雅閒適,氣氛卻越來越不可思議!冷家老爺子已經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怎麼可能?她沒用六壬式盤,沒用銅錢起卦,沒用龜甲,什麼都沒用!

  她是怎麼算出來的!

  賓客們一個個張大嘴,有的人竟然激動地掉了籤子!

  竹簽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別提有多清脆。夏芍這邊都算完了,解簽都解完了,而余九志那邊卻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是余九志不想反應,而是他現在根本就反應不了!

  他不是沒聽見後面的動靜,相反,最震驚的人就是他!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開天眼的時候,還在盤算,這麼多的人,他要謹慎點消耗元氣,不然像上次在李家大宅似的,天眼看完了險些吐血,那今天可就解不了卦了。但略微想一想,余九志還是放下了心。那天在李家,他看的事比較久遠駁雜,而今天就是看幾支籤子,元氣消耗不可相較。今晚他應該不會消耗太多元氣,留些氣力解卦應該沒有問題。

  而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後面就傳來了少女清澈的聲音。

  她在解卦!

  她居然在解卦!

  余九志一度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險些沒元氣逆轉,氣血翻湧!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壓制住自己的情緒波動,想讓自己平心靜氣。但他發現,背後少女悠然的聲音和客人們掉籤子的聲音全都啪啦啪啦地砸進他的耳朵,他想不聽都不成!結果他發現,他的天眼竟然開到一半,再也沒有辦法開下去了!

  現在的情況是,他想開天眼,但精神集中不了。想撤回來,但沒有全部看完,他又沒有辦法解卦!

  就這麼吊著,上不去下不來,別提有多難受!

  而後頭卻在這時,傳來了腳步聲。

  余九志不敢睜眼,他現在正在運足元氣的過程中,不敢輕易動情緒,否則一個不好,他會先要了自己的命!他只能極力壓制心緒,耳朵豎著,想聽聽是誰走過來了。

  但他卻聽見一道對他來說噩夢般的聲音。

  夏芍慢悠悠含笑站在了他身旁,「咦?大師,不是要解簽嗎?您在冥想靜坐?」

  就算是不睜眼,余九志都能想像得出此時此刻,少女臉色那可惡的、可恨的笑容。

  不行!不能生氣!不能著了她的道!余九志在心中極力壓制自己的情緒。

  而這時,見夏芍走過來,她的那些賓客們也一齊走了過來,不解地看著這邊的情況。陪著余九志盤膝坐著的那十幾名政商名流尷尬了……

  他們原本還慶幸自己在余九志這邊,可沒想到情況來了個大逆轉,那邊解簽的速度堪稱神速,而他們這邊竟然還跟邪教聚會似的盤膝坐著,這都什麼跟什麼?

  余大師怎麼回事?

  「余大師?」

  「余大師!」

  一些人已經有些不悅地催促余九志。余九志臉色漲成豬肝色,卻只能閉著眼裝聾作啞。他現在是收收不回來,放放不出去,只要能讓他有一點點的時間平復心情,只要能有一點點的時間!

  正當余九志這樣想的時候,他又聽見了夏芍的笑聲,「咦?看來余大師真的不知道為什麼進入冥想了。既然這樣,大家都別陪著他坐著了,起來吧,我給你們解簽。」

  賓客們面面相覷,正當不知是不是要站起來的時候,夏芍已經從她左手邊的人開始,幫著余九志解簽了。

  「第十一卦。鯉魚化龍喜氣來,口舌疾病永無災,愁疑從此都消散,禍門閉來福門開。得此卦者多是求財,如若求財可獲大利,求財到手,做事有成。恭喜!」夏芍笑起來眼眸彎彎,笑容十分討喜。

  聽得那賓客也喜上眉梢,趕緊起身道謝,「哎呀!說出來都不好意思,不過我是大老粗,商人嘛!總是求財的。借大師吉言了,哈哈!」

  其他賓客一聽,就知道簽算準了,而且卦也解對了。頓時都不管余九志了,紛紛站起來。剛才夏芍解卦時的熱鬧場面頓時重演。

  「第二十二卦。隔河相見一錠金,欲取河寬水又深,指望錢財難到手,日夜思想妄費心。得此卦者近期莫交易出行,如有合夥人,請多加注意,謹慎選擇。」

  「第十三卦。大雨傾地雪滿天,路上行人苦又難,拖泥帶水費盡力,事不遂心且耐煩。這位先生,我看你最近怕是官司纏身,求名不準。在這裡不好多說什麼,如果有需求,過了今晚咱們有時間可以聊聊。」夏芍淡淡一笑,沖那名一臉急切的人點頭,竟然當場做起了生意。

  那人自然求之不得,等不及要跟夏芍要聯繫方式了。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求得好簽,而總有人不如意的,見夏芍簽算準了,解簽也解在了眾人心頭,眾人不免紛紛上前。

  一群人圍著夏芍,只剩下冷家人震驚地站著,余家弟子目瞪口呆,而余九志孤零零坐在地上,還在那裡上不去下不來,臉憋得發紫!

  他的天眼!

  他費盡心力,得來的天眼!

  他費勁心力,留下的最後一次開天眼的機會!就等著今晚為余家挽回這幾天丟失的聲譽,然後把這少女的性命留在這裡,怎麼、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他的天眼,竟然還比不上一個小丫頭?

  他、他輸了?

  余九志怎麼也不能相信,而夏芍的聲音還在不斷地傳進他的耳朵裡。

  「第四十七卦……」

  「第六十三卦……」

  「第七卦……」

  「第……」

  「噗!」余九志一個沒忍住,氣血霍然翻湧,仰起頭,元氣逆轉,頓時一口血,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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