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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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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8:24: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二章 風雨欲來

  夏芍回頭,見張汝蔓站在門口,一身黑褲黑t恤,手在兜裡插著,眉眼間意氣飛揚,英姿颯爽。夏芍目光往她身後一掠,見張家兩位老人站在後頭,便趕忙站了起來。

  見今天的主角來了,夏志濤帶頭站了起來,打趣道:“喲,未來的軍官來了,咱們這些小老百姓得起身迎一迎。”

  屋裡哈哈笑開了,氣氛馬上熱烈了起來。張汝蔓回身把兩位老人扶進來,安排去夏國喜和江淑惠旁邊,抬頭擺手,難得見她有點尷尬,“別,軍官不敢想,進部隊就想打仗,只要能讓我打仗,當兵蛋子都行。”

  屋裡的人都愣了愣,不敢想?這真不像張汝蔓會說的話,她從小就天不怕地不怕,怎麼這才剛一錄取,就謙虛起來了?

  “看來部隊真是能改變人的地方啊,才剛錄取,就學會低調了?”張家人笑著打趣。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萬事如易全文閱讀。”夏志梅淺笑著道,她現在在東市一中已經是主任級別了,有望升副校長。訓示人的習慣已經很多年了,雖然難改,但今天好歹態度很好。

  夏志琴看了姐姐一眼,以前說張汝蔓性子野難管教,說得最多的人就是她,今兒倒也換了副口氣了。夏志琴一歎,罷了,分家的事都過去這麼多年了,現在家裡老人們開心,他們也就不提從前了。

  張汝蔓聳了聳肩,在夏芍身旁就坐,坐下時笑了笑,“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姨媽沒聽人說過,比高中黑的是大學,比大學黑的是社會,比社會黑的是部隊嗎?不想那麼高,我先把士兵當好吧。”

  張夏兩家人再次愣住,夏芍坐在張汝蔓身旁,轉頭看去,正見她笑容裡有些自嘲的意味。

  “說得好。連士兵都當不好,怎麼能當得好將軍?志向可以高遠,做事卻必須踏實。”夏芍一笑,出聲道。

  她一出聲,氣氛立馬緩和了。兩大家子人想了想,都覺得有道理,紛紛附和。

  “別說,還真是這麼回事!到底是小芍見的世面多,看問題的角度就是和我們不一樣。”

  “汝蔓能這麼說,說明務實了。這才剛考上大學,就感覺一下子長大了,呵呵。”

  “把士兵做好,才有當將軍的機會,慢慢來!”

  夏志梅臉上有點尷尬,但卻沒說什麼。在一旁坐著,再不開口了。夏芍淡淡笑著,對恭維聲充耳不聞,只是見小姑夏志琴擔憂地看了女兒一眼,張啟祥皺著眉頭,本想說女兒幾句,但見氣氛轉過來了,便對夏芍感激地笑了笑,先叫服務生上菜,招呼今晚的兩家親戚喝酒吃飯了。

  夏芍垂眸,已經看出這裡面有點什麼事。但是今晚這場合,兩家人都為祝賀而來,即便有事,也顯然不適合在此時問,因此她剛才才出聲解釋了一句。

  看來,吃完這頓飯,是該問問了。

  好在吃飯的時候,張汝蔓沒再說什麼,看起來很開心地給一桌子長輩敬了酒,她酒量不錯,席上竟然還放倒了幾個長輩。到最後,夏志濤一拍桌子站起,拿出自己多年在外頭混的酒量來,總算把張汝蔓給整暈乎了。

  一頓飯吃完,張汝蔓醉得不省人事,張啟祥夫妻要送張家兩位老人回家,夏芍便提出讓張汝蔓晚上去自己家裡睡,兩家子人這才散了。

  回到家中,夏芍和母親一起安頓張汝蔓睡下,到了客廳,夏芍才問父母知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夏志元夫妻也一頭霧水,今天本是大喜的日子,可是看張汝蔓確實是有心事的樣子,但夏志琴一家也沒說過,因此兩人也不知道。

  夏芍只好等明天一早,張汝蔓醒了再問。

  次日早晨,張汝蔓酒醉未醒,張啟祥和夏志琴夫妻倒先來了。

  “小芍,昨晚上的事,姑父得謝謝你!唉……”張啟祥拍了拍夏芍的肩膀,歎了口氣,臉色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家有喜事的樣子。

  “姑父,到底出什麼事了?是不是這次錄取的事有什麼不順心?”夏芍將張啟祥夫妻請進客廳裡坐下,問道。這點是她從張汝蔓的面相上瞧出來的,不過,她的面相主遇貴人,已經化解了。

  “唉!不順心是有,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張啟祥和夏志琴兩人坐下,李娟送了茶水來,兩位老人還在家裡,一家人坐下,這才聊了起來。

  “這事說起來還得謝謝小芍,要不是小芍,汝蔓這次錄取軍校的成績,指不定就讓人給頂替了。”夏志琴的話,讓夏芍一愣,關她什麼事?

  原來,張汝蔓體檢那天,正是華夏集團國內輿論鬧得重的那幾天晚唐全文閱讀。她從小在軍區裡混大的,一手槍法打得神准,別說是體能了。體能考試那天,張汝蔓在省內女生考生裡面拿了第一,依她的高考成績,哪怕京城軍校在青省的定向指標就六個名額,她也必是其中之一!

  但是,上網查成績那天,一家人卻傻了眼,根本就沒有張汝蔓的名字。

  張啟祥去一打聽,錄取的那六名學生,不是家裡有權的,就是家裡有錢的。一家人傻了眼,當初張啟祥入伍參軍那會兒,部隊裡哪有這些事?現在部隊裡待遇好了,上軍校都是國家培養,本科生畢業一到部隊就是副連職中尉軍銜,比他當年在部隊裡奮鬥七八年都管用!怪不得會有些暗箱操作的事。

  這些事,早在女兒決定報考軍校的時候,張啟祥就瞭解過了。但老實說,他從來沒想過女兒會考不上。她成績優秀,體能優秀,張家還與華夏集團帶著親戚關係。張啟祥從來就沒想過送禮,他是個有鐵性的人,總覺得女兒要是成績、體能哪一項不夠優秀,考不上軍校那就考別的,張家不幹這種花錢頂了別人名額、替了別人一輩子的事。這事兒太損,關乎別人一輩子,怎麼想他都覺得這事不應該幹。但是他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各項成績優秀,居然能有被別人給頂替了名額的時候。

  畢竟,那些人看不上他這個小小的刑警隊長,還看不上華夏集團?

  他們怎麼敢從動這名額?

  夏志琴急得團團轉,她本是不希望女兒考軍校的,一直覺得她性格太像男孩子,進了軍隊還不更野?以後哪有男人敢要?她這當媽的就希望她能考所好點的文科大學,以後到公司裡上班,嫁個男人好好過日子就行了。但是眼看著這孩子一定能被錄取,卻出了這檔子事兒,她便有些擔心。若是她自己沒考上,那一切都好說,可是現在是被人頂替了,她真擔心女兒情緒上受不了。

  自己的女兒自己瞭解,別看她整天大咧咧的,其實是個很驕傲的人。

  夏志琴趕緊讓張啟祥去打聽,張啟祥便去了省教育局,本以為他沒經過市一級,直接往省部門裡去,要遭人冷臉。沒想到,對方熱情接待了他,問了張汝蔓的高考和體檢成績,當即就答應問問看。

  張啟祥回到家裡後,以為這是打官腔,沒想到第二天家裡就來了人,教育部門的人親自上門道歉,說是錄入的時候網站出了點問題,張汝蔓已經被錄取了,在家等通知書就好了。

  張家人一頭霧水,網站出問題了?這個解釋……

  但不管怎麼說,來人鄭重道了歉,並表示處罰相關責任人。而張汝蔓再登陸網站查詢成績的時候,她的名字已經赫然在列了。

  錄取通知失而復得,張家人卻高興不起來,張啟祥和夏志琴夫妻兩人那晚一夜沒睡,兩人思來想去,覺得當初的成績肯定是被人頂替過的。只不過後來查詢成績的時候,夏芍已經在國外幹了場大事,壁畫順利回歸,華夏集團名聲家喻戶曉。這些人一定是看張家找去了,這才緊急把名額又給換了回來。

  說到底,這次回來應該好好謝謝夏芍,如果沒有她,張汝蔓今年的高考就是為別人忙活了。

  但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夏芍卻眸一垂,古怪一笑。

  張汝蔓的面相上顯露出有貴人相助,這個貴人,並不是她。跟她有關的事,天機向來不顯,如果對方是看在華夏集團的面子上趕緊把錄取名額還給了張汝蔓,那張汝蔓的面相上應該什麼也看不出來。

  既然看了出來,那就表示,這個暗中幫了她一把的貴人,另有其人。

  誰有那麼大的能量動京城軍校的錄取名額,夏芍已心中有數。

  只不過,她有一點想不明白,總覺得不符合常理。

  軍校體檢的日子是二號到六號,就算那段時間輿論對華夏集團不利,也有傳言稱徐家會悔婚,有人敢不把華夏集團放在眼裡,可是壁畫六號晚上就回歸了限之武俠輪回世界全文閱讀。國內輿論形勢逆轉,那在錄取的時候,怎麼還有人敢動張汝蔓的名額?

  這不符合常理,在青省,什麼時候有人這麼大膽了……

  就算前段時間輿論對華夏集團不利,夏芍在上層圈子裡可還有風水大師的名頭,人脈深厚。哪怕是眼皮子淺的人,也不該這麼急著就落井下石。而且,青省是秦系的天下,徐家如今在外界眼裡已跟秦系是一派了。就算有人認為她嫁不進徐家,年前可是傳出過老爺子親自把她從警局裡接出來的事,這代表著老爺子的態度,比外界的輿論謠傳可直接明瞭多了。官場上混的人,向來小心謹慎,怎麼可能不等著事情明朗,僅僅因為謠傳就敢對她動手?

  可怪就怪在,事情還真就出了,一連出了兩件!

  青省是華夏集團的根基所在,夏芍在這裡的人脈、地位、名氣比任何地方都穩,事情還真就出在了青省。這讓夏芍隱隱覺得,事情似乎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許是她精於算計的緣故,看起來不相干的兩件事,她硬是聞出了些不同尋找的味道。

  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但是,夏芍還是覺得哪裡古怪。

  這古怪一時半會兒說不上來,張啟祥夫妻在這裡,夏芍精力也分散,索性暫且不想,聽兩人繼續說。

  “錄取通知書是拿到了,你表妹這些天心裡一直不太舒坦。錄取的事失而復得的那兩天,她情緒可激動著,有一回說,不去讀了!我和她爸百般地勸,她掉頭就跑出了家門。一出去就是一天,我們兩人到處找她,就怕她出點什麼事……沒想到,傍晚她自己回來了,也不知道是怎麼想通的。情緒平靜了不少,跟我們道了歉認了錯,這才好了。唉!”

  夏志琴說到此處,歎了口氣,“也是,她以前在軍區的時候,成天什麼也不想,就跟著那群兵蛋子混,開學在學校裡上課,放了假會軍區玩兒,她就沒接觸過社會上的事兒。這事突然一出,軍校在她心裡頭的形象大概是大打折扣,她從小就想當兵,也難怪受不了。我和你姑父這兩天看她有時還是悶悶不樂,卻不敢勸。我想著,你表妹從小就崇拜你,這兩天住在這裡,你幫著勸勸她吧,她就只聽你的。姑姑是沒轍了……”

  “姑姑方向,這事包我身上了。”這事不必夏志琴開口,夏芍也是不能坐視不管的。

  ……

  張汝蔓晌午才醒,她父母已經走了。吃過午飯,夏芍便和她去了後院種著的石榴樹下。

  八月末的東市,午後天氣還熱,姐妹兩人坐在石榴樹下的石桌旁,還沒等夏芍開口,張汝蔓便先打聽起了她的事來,目光灼灼。問的自然是在英國的時候,壁畫回歸的事。

  夏芍一笑,除了任務和鬥法的事,其他事巨細,一件一件說給她聽。聽得張汝蔓兩條英氣的眉毛挑得老高,兩眼放光,半晌才道:“姐,你太牛了……那老頭,沒被你忽悠得吐血吧?”

  夏芍垂眸一笑,抬眼看她,“我沒你牛,聽說有人心情不好,從家裡跑了出去,讓父母找了一天?”

  張汝蔓兩條英氣的眉毛頓時耷拉回來,嘴角抽了抽,“我媽告我狀了……”

  “你爸媽那是擔心你!”

  “我知道……”張汝蔓見夏芍臉色一淡,便脖子一縮,撓了撓頭,“哎呀,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那是什麼樣?因為軍校和你心裡想像的不一樣,所以就心情不好了?這世上任何的事都有可能和你想像得相偏離,包括你到了軍校,日子也可能跟你想像中的相差許多。你總說當兵想打仗,現在是和平年代,沒有仗打,你怎麼辦?”夏芍嚴肅下來問。

  張汝蔓的眉頭又挑回來,“誰說沒有仗打的?我聽說姐夫以前在國外執行任務,我也想當特工末世重生之龍帝!為國出力!”

  夏芍被她氣笑了,“你以為特工那麼好當的?連讀軍校的事都不由你說了算,執行任務是你想去就能去的?選不上你怎麼辦?一負氣就從部隊跑出去?”

  “從部隊跑,那叫逃兵!姐,我怎麼能當逃兵?”張汝蔓提高音量,從石凳上站了起來。

  “哦?你不跑,那繼續留在部隊裡鬧情緒,給長官臉色看?”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沒選上我,我……就不去唄!沒情緒!”張汝蔓眼神一飄,頭一扭,紮著的馬尾辮子一甩。

  夏芍忍著笑,“好一個沒情緒,那你在家裡怎麼就有情緒了?自己的爸媽好欺負是不是!”

  “誰說的?我事後道歉認錯了!我跑了十圈操場,罰了三天緊閉!”

  “你以為在部隊,犯了錯是你事後跑操場罰禁閉就能解決的嗎?”

  “我……”張汝蔓不說話了。

  “在家裡管不住自己,到了部隊也一個樣!我聽說你還說不想去讀了?我看,你這樣不讀也罷。”

  張汝蔓霍然抬頭,見夏芍坐在樹下石凳上,眉眼意味淡然,臉色也淡,不像是開玩笑的。她頓時愣在樹下,有些發懵。她還是第一次看見表姐用這種眼神看她,看得她脊背發涼,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她是知道表姐的本事的,她不讓她讀,她鐵定讀不成。原本,她覺得她就是讀不成了,失而復得的時候,她心裡其實是歡喜的。只是,因為一些事,有點不太自在……

  “我最後問你一遍,這軍校你是讀還是不讀?”夏芍淡淡問。

  “讀!”連想也沒想,張汝蔓便道。

  “想仔細了再回答我!”

  “讀!”張汝蔓一嗓子扯得老高,不由自主地抬頭挺胸,站得筆直。

  “到了軍校,要遇著不公平不如意的待遇呢?”

  “讀!”

  “有任務選不上你呢?”

  “讀!”

  “當兵不像你想的那樣,或許一輩子默默聞,到了年限就得轉業回家呢?”

  張汝蔓癟著嘴,回答一聲比一聲高,嗓子都扯啞了。夏芍忽來這麼一句,她頓時愣住。

  “怎麼不回答了?”夏芍目光微涼。

  “讀!”張汝蔓垂下眼,嗓子啞了,聲音小了。

  “我怎麼聽著不堅定了?世上沒有什麼事是容易的,你別以為你從小在軍區大院裡長大,當兵對你來說就比別人容易。別人跟你一樣,在做同一件事。你要是畏懼,索性現在就放棄,做了也成不了,不必浪費時間。”

  “我沒浪費時間,我就想讀軍校!我會努力的!”張汝蔓一嗓子吼出來,嘴巴一癟,眼圈已紅。

  “努力不出結果呢?到時候怨誰?”

  “不怨誰……我就想讀軍校,不管以後怎麼樣,都不後悔……”張汝蔓嘴一癟,抱膝蹲了下來,豆大的眼淚打去地上,多日來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決堤。

  夏芍坐在石凳上,見張汝蔓抱膝哭了出來,便淡淡一笑魔道殺將。有些事,勸未必有用,發洩出來才會沒事。這件事若總勸她,她總覺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雖然事實確實如此,若是沒有轉機,她這一生都會因此而改變。但世上很多事,糾結那些委屈並沒有用,別說事情根本就不是最壞的程度,即便是,也得向前看!現在好了,她知道自己心裡的想法,比什麼都好。

  張汝蔓發洩情緒的時候,夏芍起身去了趟前院,在夏志元和李娟探頭探腦疑問的目光中,慢悠悠地端了壺茶來,又洗了串葡萄拿去了後頭。

  到了石凳前坐好,張汝蔓這才站了起來,擦了把臉,眼神直勾勾盯著桌上的茶和葡萄,夏芍悠閒地剝著,眼也沒抬,“自己動手。”

  “嘿嘿。”張汝蔓笑了笑,倒了杯茶,卻沒自己喝,遞到了夏芍跟前,“姐……”

  夏芍看了那茶一眼,接了過來,剛要喝,張汝蔓緊急道:“喝了就不准生我的氣了。”

  夏芍淡淡抬眼,見十九歲的女孩子笑嘿嘿地討好般看著她,“我錯了……”

  “你這性子,到了部隊,有人磨你。”夏芍垂眸掩了眼底的笑意,張汝蔓若當兵,能看出是棵好苗子來,不過,她現在就好比天然的原石,要磨。

  “回去跟你爸媽好好再認個錯,他們這段時間沒少擔心你。以後有事要跟家裡人說,不准再一聲不響往外跑了,知道了麼?”夏芍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

  “知道了。”張汝蔓趕緊把茶杯接了過來,這才笑嘿嘿地坐下,“其實,我那天確實心情不好,但是不是因為嫌我爸媽煩才跑出去的,我是出去找人算……”

  話沒說完,聲音戛然而止。張汝蔓發現說漏了嘴,趕緊笑了笑,去吃葡萄。

  夏芍卻眉一挑,不放過她,“找人算帳?”

  “沒!沒!我哪敢啊……”

  “你不敢?”夏芍一笑,眼神又淡了下來,“你還學會在我面前扯謊了?”

  張汝蔓脖子一縮,沒法了,只好承認,“好吧,我找人算帳去了。”

  “找誰?”

  “秦瀚霖。”張汝蔓一顆葡萄塞進嘴裡,含糊不清。

  夏芍卻聽清楚了,頓時一愣。

  張汝蔓把葡萄咽了下去,理直氣壯,“難道不應該找他嗎?他是紀委的人!軍校錄取的事,出了暗箱操作的事,不屬於違紀?不在他的管轄內?我不找他找誰?”

  夏芍怔愣著,心裡卻不知道為什麼,咯噔一聲。

  張汝蔓卻氣憤了起來,拍了下桌子,“我真搞不懂,姐夫那麼功勳赫赫的將軍,怎麼跟秦瀚霖那小子關係好。那小子根本就是個花花公子,整天身邊女人不斷,就沒見他幹過正事!我那天去找他,你猜他怎麼說?他說他只是市紀委的,軍校招生的事不歸他管,也不在他許可權內。我說您老人家好歹是紀委的,管不了還不能往上反映反映?那小子給我來了句,他要卸任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張汝蔓氣呼呼數落,全然沒注意到夏芍臉色微沉。

  好像有什麼事,她理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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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下聘!

  夏芍沒想到,原本是開導張汝蔓,到最後竟能想通一些事。

  她明白之前的古怪感覺來自哪兒了。

  或許,她想錯了。對方的目標不是華夏集團!

  壁畫回歸,國內熱切的浪『潮』尚未過去,正逢華夏集團聲勢大噪,民眾擁護正高,想動華夏集團的人,怎麼會傻到這個時候動手?這兩件事,論是動華夏慈善基金,還是動張汝蔓的錄取名額,手段都不在暗處,夏芍只要一回國就能知道。有心要動她的人,怎麼會用如此打草驚蛇的手段?

  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方根本不是沖著她來的。或者,對方根本就不怕她知道這兩件事。

  夏芍大膽猜測,對方不僅不怕她知道,甚至就是有意希望她知道的!

  這件事,是沖著秦瀚霖去的,或者說,沖著秦系……

  連忠榮意圖趁火打劫,侵吞華夏慈善基金,這件事若被夏芍知曉,定不會輕饒他!連忠勇身為東市一把手,他親弟弟惹的事,他不會不管。夏芍處置連忠榮,最終必會和連忠勇對上。安排這件事的人,瞭解夏芍的『性』子,她是有仇必報的人,算計到她頭上的人她會加倍奉還。從青省變天到京城王家覆滅,哪件事裡都有她的手筆。即便連忠勇是東市市委書記,夏芍也不會給他面子。雙方對決的結果很有可能是東市一把手的撤換,夏芍不會留一個不安分的因素在她的老家。以她多年以風水積累的人脈和徐家未來孫媳的地位,換走一個市委書記,她做得到!

  連忠勇的身家並不乾淨,一旦被撤換,難保有些人不會趁此機會大喊嚴查。那些貪污受賄的事,做得再隱秘也經不住有心人。如果對方真有心要動秦系,這些證據,只怕早就已經掌握了。

  一旦查出來連忠勇貪污受賄的事,東市紀委、領導班子都得問責,到時候能牽連多少人就不知道了。

  這件事是沖著秦系來的!東市身為青省經濟第二大市,東市變天對秦系還是有打擊的。

  但對方的心挺大,盯著的不僅僅是東市的秦系人馬,還有青市,意圖撼動秦系更大的根基。

  錄取名額的事,就是沖著秦瀚霖來的。

  能在夏芍沒回來的時候幫張汝蔓把錄取名額找回來,這事只有秦瀚霖能辦得到!這小子幫了張汝蔓一把,卻給自己埋了顆炸。高考招生歷年都是國家所重視的,私換錄取名額,不是小事。就算這名額本來就是張汝蔓的,秦瀚霖也不該從中『插』手招生的事。他走這一步,被人捏了把柄,便是大過!

  而且,青省的招生工作,雖然歸教育部門管,但既然工作組來到了青省,在招生過程中,難免和一些官員商人沒有私下接觸。一旦被查出來,青省的官員又要牽連一批,紀委恐怕也不能避免。

  秦瀚霖是秦家老爺子培養的接班人,他若出事,對秦系的打擊疑是巨大的。

  這兩件事,引子都與夏芍有關,可見對方也不想讓夏芍置身事外,想把她也拉進這潭渾水裡來。

  要知道,連忠勇的背景不凡,其父是省部級高官,秦系大將。夏芍若處置連忠勇,便是得罪連家,連家若一狀告到秦家,秦家與徐家歷來交好,這事兒若處置不好,秦家不失連家這一員大將,也得跟徐家擦出點不愉快來。

  這是兩面難為的事。

  而錄取名額的事一旦曝光,秦瀚霖為了夏芍的表妹惹上大事,難保秦家不會有意見。那個在背後算計的人,心思很密,若不是今天跟張汝蔓聊天,她一時還聯繫不起來這麼多事。

  但現在既然想到了,夏芍當即便冷笑一聲。

  對付秦系,還想借她的手,順道把她拉下水,若不回敬這個人,她就不是夏芍!

  ……

  此時正是午後,夏芍讓張汝蔓回屋睡會兒午覺,張汝蔓昨晚酒醉,一直睡到午前才醒,哪裡還睡得著?夏芍便稱自己要休息,讓她自己繼續反省,然後便回了屋。

  到了屋裡,夏芍拿出手機,撥通的徐天胤的電話。

  今天並非週末,徐天胤應該在軍區,中午休息的時間,應當不會打擾他工作。而且夏芍肯定,某人一定沒有乖乖午睡。

  不出夏芍所料,京城軍區辦公室裡,徐天胤面前放著台電腦,上面顯示的是一幅作戰用的軍用地圖。男人倚在椅子裡,眉宇一貫的孤冷,少將軍裝在身,更襯出冷厲殺伐的氣度。

  男人修長有力的手指正在鍵盤上工作,那手指骨節分明,左手中指上一隻指環牢牢套著,柔緩了男人一身的冷。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他動作一頓,眉宇間的孤冷明顯柔化。

  桌上的手機螢幕亮起,上面一張女孩子含笑的眉眼似透過螢幕望向他,聲音也帶著笑意,柔柔的,“師兄,聽電話……”

  這聲音顯然是不知什麼時候偷偷錄的,徐天胤眸底淡淡笑意,拿起手機的速度卻很快,“喂?”

  他聲音一貫的冷,胸膛卻有沉沉的起伏,那是壓抑的思念,從英國分開,兩人已有半個多月沒見。他知道她回到了家,這幾天也忍著沒有給她打過電話。

  沒想到,今天她打來了。

  因為……想他了?

  男人的眸前所未有的柔,氣息起伏,從來不知道這一刻那麼期盼聽見她的聲音。

  電話那頭,夏芍開門見山,“師兄,回京城以後見過秦瀚霖嗎?”

  徐天胤一愣,氣息都跟著一窒。夏芍好半天沒聽見他的聲音,正打算出聲,那邊男人的眸已沉暗下來,聲音冷了好幾度,但還是回答了,“沒有。”

  “那你最好見他一面,見了他你就明白了,這小子有麻煩。”

  徐天胤微怔,屋裡直線下降的溫度停了停。

  “我這邊發現些事情,在電話裡說不清楚,你過幾天來的時候,把他一起帶來,見了面再談。”夏芍有秦瀚霖的電話,但卻沒直接給他打。對方有心對付他,秦瀚霖又在京城這漩渦的中心裡,周圍眼線很雜,夏芍擔心談話內容被人聽了去。可以說她小心,但小心錯,對方這麼會算計,連華夏集團都算計進來了,不送他個回禮怎麼成?

  但電話那頭,徐天胤卻沒聲音。

  夏芍一挑眉,“師兄?”

  “未婚夫。”那邊終於傳來男人平板的聲音。

  夏芍一愣,輕笑一聲,這才聽出有人心情不太好來。

  “打電話來,就為了問他?”果然,男人還是沒忍住,問道。

  夏芍忍著笑,眉頭一挑,語氣涼涼,“不然呢?我聽說有人先斬後奏來著,而且從我回來,就沒打過電話來,我以為是不想我或者是不想交待什麼,所以,今天打電話當然是說正事了。”

  唔……

  那邊果然沉默了,好半天,冒出一個字來,“想。”

  “想怎麼還敢先斬後奏,也不交待一聲?”夏芍眼都笑眯了,卻還是忍著笑問。

  “想給你個驚喜。”徐天胤聲音略微沙啞,沉得夏芍目光一柔。

  “那好,我等著你的驚喜。”女孩子含著淡淡笑意的聲音傳來,男人在那邊松了口氣。

  她沒生氣。

  但夏芍隨即便道:“來的時候別忘了帶上秦瀚霖。就這樣,到時見!”說罷,她便歡快地掛了電話。

  聽著電話裡的忙音,剛剛目光柔和下來的男人氣息頓時冷了下來,房間裡霎時冷了好幾度,徐天胤捏著電話,骨節微微發白。

  秦瀚霖!

  ……

  徐天胤說好了月底那天來夏家送訂婚的日子,夏志元和李娟不再糾結禮數上的事之後,便把這事通知了親戚。

  儘管沒有送訂婚日子的禮制,但是夏家的人還是很重視。徐天胤和夏芍訂婚後,結婚的日子最早也得三年後,所以,訂婚對兩人來說便成了現階段的大事。

  既然是大事,自然要好好準備。夏家的人表示那天一定要好好擺宴,慶祝慶祝,夏志元一看他們想辦得隆重些,便擺了擺手,“不用那麼隆重。本來就沒有這個禮制,我們也不主張鋪張。那天你們都到了就行,把兩位老人請來,在咱們自家裡坐一桌,吃頓飯,把臘月訂婚那天的事談談就行了。”

  夏志元是想著,等著臘月二十二訂婚那天再隆重也不遲,那時候在京城,是奢是簡全聽徐家老爺子的意思。在東市這邊,就暫不大辦了,免得讓人覺得太張揚了,給徐老爺子留下的印象不好,到時去了京城尷尬。

  夏志元開了口,夏家人便只得按他的意思辦。但哪怕是那天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頓飯,也不同於以往,穿著上必須隆重。於是,夏志梅、夏志琴和夏志濤三家人,從接了電話開始,便張羅起那天的穿戴來,邊準備著,邊等待著三十號那天。

  李娟這幾天也很忙,她要忙著訂制那天的菜譜,準備飯菜喜宴,還得抽空去商場為丈夫和自己買身得體的衣裳。這些幸虧有夏芍在家裡陪著她,給她參考著,雖然忙,倒也不會手忙腳『亂』。

  而夏芍才是最忙的那個人。

  她沒見連忠勇兄弟,只是差人將那一百萬的慈善款又還給了連忠榮,告訴他,這一百萬買不了多少股份,不必費心了。

  連忠榮捐出去的錢又被人退了回來,頓時臉上燒紅,感覺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但他還沒說什麼,那人便回去了,只留下他一個人在家裡既震驚又擔心。震驚的是他這一百萬居然買不了華夏慈善基金多少股份?怎麼可能?那給他出主意的人不是說華夏慈善基金是夏家成立的,來源百分之九十是華夏集團的盈利麼?夏芍是商人,就算她再熱衷慈善,也沒有大把的錢往慈善基金裡撒的道理,畢竟她賺的那些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既然如此,華夏慈善基金裡應該不會有太多的資金貯備才是!他之前估計,能有一億就很了不起了,難不成……不止?

  連忠榮的心吊得老高,他有種這回捅了簍子的感覺。他之所以敢在前段時間打華夏慈善基金的主意,不僅是因為那段時間的輿論風波,還因為連家的背景。連家是秦系的一員大將,哪怕華夏集團最終沒事,夏芍也應該會顧及徐秦兩家的交情,不會跟連家鬧僵。說不定還會為了拉攏他,允許他入股。

  但是現在看來,他想得太好了。他趕緊找上自己的哥哥連忠勇,連忠勇在電話裡將他好一頓訓斥,“要不是你貪心,能有今天嗎?當初我看你是腦子灌水了,打主意打到華夏集團身上了!你也不打聽打聽那個女孩子的風評,她是好惹的人嗎?!”

  “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怎麼辦啊?她應該不會把我怎麼樣吧?畢竟咱家老爺子……”

  “你還提咱家老爺子!她現在就快是徐家的孫媳了,要是一狀告到老爺子那裡去,有你受的!”

  連忠榮打了個哆嗦,“那怎麼辦?”

  “上門道歉!還能怎麼樣?”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但當連忠榮提著禮品到桃源區外頭,想去夏家道歉的時候,卻被告知,夏芍不在東市了。

  夏芍確實不在東市,她去了青市。

  夏芍到公司裡開了兩天的會議,就在英國期間國內輿論事件的始末,向經理們和員工做出了解釋。輿論風波最嚴重的那幾天已經過去,經理和員工們意氣風發,正沉浸在喜悅中。聽聞董事長不聲不響地把打算進軍國內市場的日本大和會社給打發回老家了,會議氣氛十分熱烈。

  這次英國之行,為期一個月,便令國外企業望而卻步,不僅穩住了華夏集團現有的市場份額,還令集團在國內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擁護,紮穩了根基。在公司兩天,夏芍所到之處,從高管到員工,她總能收到近乎崇拜的目光。

  但夏芍卻沒沉浸在這些目光中,也並非回來享受這些的。她在回來的第一天,給了公司員工們歡慶的時間,第二天再次開會,會議的內容便令人緊張地喘不過氣來。

  夏芍要求集體管理層全面調研國內空白市場,並讓孫長德拿出了一連串的報告。

  這份報告是對日本市場的調研,日本老牌拍賣集體大和會社已經在回到國內後申請破產,新興拍賣公司的市場份額、經營模式、優勢劣勢等等分析,讓管理層聽得面面相覷,目『露』震驚。

  這是……要進軍國外市場?

  夏芍確實有這打算,而且她最先想拿下的就是日本市場!日本從隋唐時期到近代,館藏的中國文物為世界之最。這其中有當年兩國正常交流時期的互贈,也有近代掠過去的。據說,在戰後,日方曾歸還過一部分文物,多達十五萬多車,其中只有兩千多件是比較珍貴的。在日本民間,不乏中國文物。當然,這些並不是夏芍主張先進入日方市場的唯一理由,她是商人,一切以集團利益為先,做出這個決定也是因為大和會社剛剛宣佈破產,為市場留下了一些空白,正是一次不錯的機會。

  但這個計畫能否成行,還要經過公司部門對市場的全面分析和調研,所以這個計畫今年內不會實施。夏芍會給公司一段充足的時間,如果計畫可行,也會在明年才會進軍國外市場。

  這天的會議讓公司高層看見了新的天地和希望,人人緊張而興奮。緊張的是開拓國外市場不是兒戲,成與敗的第一步便在調研上,在這方面有一點疏忽,很可能造成判斷失誤,折戟而歸。興奮的是,集團新的成長時期就在眼前,或許明天,會再有震驚世人的傳奇。能參與其中,每個人都覺得這一生在做一個事業,只要跟著眼前這位年輕的女孩子,事業總能攀登新的高峰。

  夏芍在青市待了三天,原本只是處理公司事務,沒有應酬計畫,但她回來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同樣從英國回來的胡廣進領頭,帶著省內上層圈子的老總們設宴款待夏芍,也算是感謝她在英國的相助。

  自從跟夏芍出席了一次拍賣會,英國上流社會裡的那些人都知道他跟夏芍有交情,瑞海集團之前在開拓英國市場時遇到的重重阻礙迎刃而解。不僅如此,英國服裝業三大巨頭之一的沃特集團在拍賣會那天後,在世界市場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擊,論是中國還是其他國家,只要是有安親會和三合會的地方,一不損失慘重。這一個月的時間,聽聞沃特集團已經準備撤出中國市場,這讓在英國受到沃特家族百般刁難羞辱的胡廣進,大出了一口氣!

  胡嘉怡如今在劍橋大學讀書,以前所有的心思都在她那些巫術占卜上,現在一門心思學習管理公司,似乎在這一年裡懂事了不少。這讓胡廣進夫妻都很感激夏芍,聽說她回來了,怎麼也要宴請她一番,表達感激之情。

  飯局既然是胡廣進夫妻請的,夏芍自然不好辭。當晚,感謝之詞自然有,恭維祝賀也難免,但省內圈子裡的這些老總在席間打聽最多的便是夏芍和徐天胤訂婚的事。

  這消息曝出的太突然了,把眾人都震了個不輕。原來只是聽說徐老爺子對夏芍很不錯,許已經默認了她這徐家未來的孫媳。但這樣的消息總不比正式訂婚的消息來得驚人。要知道,連日子都定好了,這就不是什麼捕風捉影的猜測了,是實實在在的身份了。

  “夏董,你可不厚道啊,這麼大的事,提前也不透『露』一聲。”老總們紛紛笑道,目光卻灼亮非常,齊齊盯著夏芍,似乎想從她口中聽到些確認的消息。

  夏芍一笑,“本來是訂好了,正想著發喜帖廣告親朋,忽然收到世界拍賣峰會的邀請,不得已遲了訂婚的日子。我師父他老人家正在合日子,有好消息了一定通知諸位。”

  老總們一驚,“喲!唐老先生親自給合日子啊,那可真是好事!”

  說話間,眾人紛紛望一眼,目『露』精光。夏芍既然把她師父都抬出來了,那這事必然假不了了!眼前這名女孩子,在場的不少人還記得她剛來青市的時候,徐天胤初次出現在交際場合便是華夏集團的聖誕舞會上。那時候,恐怕沒有幾個人認為這段感情會真的開花結果。畢竟,徐天胤什麼背景身份?而夏芍的身份又多敏感?

  沒想到,兩人竟能摒除世俗觀念,真的走到了一起。

  “夏董,日子定下來了一定要跟我們說一聲啊!這樣的喜事,我們不管怎麼說都該祝賀祝賀!”老總們紛紛笑了起來,看夏芍的目光又多了分恭敬和小心。

  夏芍笑著點頭,看似應下,這些人卻不知,日子唐宗伯早就算好了,正是臘月二十二,小年夜前一天。夏芍之所以不說,是因為說早了,這些人一定會早早準備賀禮,他們備下的賀禮分量必定不輕。徐家是官門家庭,禮太重並不好,夏芍也不希望欠這些老總太多人情費。而且,訂婚儀式在京城舉辦,到時請帖是會發,卻不會人人都發。這麼多的人,哪裡會全都請去京城,到時只是會通知一聲,請些平時交往不錯的朋友前往而已。絕大多數的人,要等夏芍過年回來的時候再宴請。

  這些人不知道,夏芍心底早就有所安排了,他們打算也沒有用。他們更不知道,後天徐天胤便會來夏家,送訂婚的日子,並商量訂婚的細節。

  夏芍只在席上虛應了些事,第二天一早,開車回家。

  回到家裡的時候,是下午兩點。夏芍進門的時候,李娟剛放下電話,徐天胤打來的,說是明天上午十點到。

  “那我明天上午去機場接師兄。”夏芍進屋笑道。

  李娟正張羅著去廚房給女兒端熱好的午飯,走到門口聽見這話,回身笑著輕斥,“明天什麼日子,要你去接?男方來咱們家裡送日子,你沒過門,哪兒也不許去!老老實實在家裡等著。”

  夏芍一愣,噗嗤一笑,“送的又不是結婚的日子,幹嘛這麼講究?”

  “你爸說要講究,你就依著他一回吧。眼看著女兒要嫁出去了,他心裡頭酸著呢。”李娟趁著丈夫不在,在背後戳他的脊樑骨。

  母女兩人笑了起來,李娟去廚房斷了飯菜來,接著道:“你明天上午陪著你爺爺『奶』『奶』他們,什麼事也不用管,我們來安排就行了。”

  夏芍吃著飯菜,點點頭,臉上卻難得有些女兒家的笑容。期盼,卻有點緊張。

  本來,她是不緊張的。可是到了這日子,見父母嘴上說著送訂婚的日子不在禮制內,不用太『操』辦,結果還是張羅得挺認真,這喜悅的氣氛便不由感染了她,讓她也有些緊張了起來。活像明天就要嫁人似的。

  ……

  徐天胤說上午十點到,夏志元和李娟夫妻卻一早就起來忙活了。

  夏志元先開車去十裡村,將兩位老人接了來,回到家裡的時候,夏家的親戚們也都到了。四家人聚齊,一個也不缺!男人們把鞭炮拿出來,張羅著幾點放鞭炮。女人們在廚房裡忙活,張汝蔓帶著夏蓉雪在夏芍屋裡陪她。

  “姐,緊張不?”張汝蔓抱胸倚在牆邊,笑得打趣。

  “又不是嫁人,緊張什麼?”夏芍一笑。

  “不緊張?那你一早就打扮得花兒似的,在鏡子前都照了倆小時了。”張汝蔓毫不留情地戳破,她要報仇,昨天姐罵她了。

  夏芍輕笑著看了張汝蔓一眼,她與出席舞會等正式場合相比並不算盛裝,但卻一早起來,坐在鏡前兩個小時,綰發,描妝。雖只是淡淡的妝,每一筆都有她的用心。說實話,壁畫回歸那晚面對全世界的鏡頭,她都沒像這一早這麼緊張過。

  但緊張歸緊張,夏芍臉上仍掛著淡然淺笑,她招了招手,把夏蓉雪喚過來,邊逗她邊緩解緊張心情。

  “姐姐。”夏蓉雪甜甜地喚了一聲,十歲的小姑娘,今天穿了身粉粉的洋裙,一雙大眼睛看人怯怯的,小臉兒粉嫩誘人,瞧著惹人憐愛。

  張汝蔓一眼看過來,大歎:“姐,你要是今天結婚多好?蓉雪正好給你當花童,年紀還不算大。”

  夏芍不理她,這時候,只聽外頭蔣秋琳驚喜的聲音傳來。

  “快點快點!快十點了,我看那邊有車開過來了!嫂子,你衣服換好了沒?再不快點,小徐進家門了!”

  夏芍頓時脊背都直了直,一口氣提到嗓子眼兒,張汝蔓眼神兒一亮,拉著夏蓉雪就往外跑,“我們出去看熱鬧!姐,你不許出來!”

  門砰一聲關上,只聽外頭到處都是歡喜的人聲,李娟在屋裡喊了一聲,“就好!”

  沒一會兒,一陣兒小跑的腳步聲傳來,伴隨著李娟的叨念,“我就說我換好了衣服再下廚房吧,你們偏讓我先換下來。”

  “這不是怕你在廚房弄髒了嘛!”

  “不是有圍裙嘛!”

  “哎呀別說了,快快快!小徐到門口了!”

  一陣兒女人們嘰嘰喳喳的聲音,接著便是一大群人往門口走的聲音。一群人去得也快,轉眼腳步聲便漸小了。

  屋裡,只剩夏芍一人,她這時才聽見自己緊張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而這時,夏家人已經到了門口。一家人往外頭一看,卻都愣了愣。

  只見遠處園林式的曲路上,一輛軍用路虎領路,後面竟然還跟了一輛車!兩輛車已在眼前,只差停下,明顯都是到夏家的宅子裡來的。

  “這、這怎麼還……”夏志濤有點發愣,夏志元和李娟夫妻站在前頭,也有點怔愣。

  這時候,車停了下來。兩名年輕男人從前頭的軍用路虎裡下來,讓夏家人又是一愣。

  徐天胤一身筆挺的名貴西裝,銀黑襯衣,眉宇一如既往的孤漠,一下車便望向盛裝的夏家人,對站在最前頭的夏志元和李娟道:“岳父,岳母。”

  這、這改口改得也太早了,還沒進家門呢……

  夏志元不應也不好,只好笑著虛應兩聲,李娟倒是笑得歡喜,點頭道:“哎!小徐來了就好,路上開車累吧?這位是……”

  一家人的目光都看向徐天胤身旁,目光好奇,那一身白『色』西裝,笑眯眯的英俊小夥子是誰?

  “伯父好,伯母好。我姓秦,秦瀚霖,你們叫我小秦就好了。”秦瀚霖笑眯眯回話,目光往門口的夏家人裡一落,精准地落到站在其中的一個人身上。

  張汝蔓呆住,怎麼也沒想到今天會見到秦瀚霖。這混蛋跟來幹嘛?

  老夏家一家子卻驚住了,“秦?”

  跟徐天胤站在一起的,姓秦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

  “哎呀,您、您……秦書記!”張啟祥這才認出秦瀚霖來。他雖然在青市工作了好幾年,但秦瀚霖這樣年輕有為的市紀委書記,哪是他的職位能見到的?他平時只在局長辦公室裡的照片上見過,今天得見真人,如果不是他自報家門,他根本就認不出來。

  張啟祥趕緊走下來與秦瀚霖握手,秦瀚霖笑眯眯,一邊跟張啟祥握手,一邊擺擺另一隻手,歡快笑道:“伯父不用客氣,卸任了、卸任了!”

  張啟祥哪敢當他一聲伯父?但聽見他後頭那句話才想起來秦瀚霖確實任期到了,已經卸任回京述職去了。

  “我今兒就是陪著天胤這小子來提親,私人身份,伯父叫我小秦就好了。”秦瀚霖笑道。

  “呵呵。”張啟祥笑了笑,沒敢應他這話,只是回頭看夏志元。

  夏家人正震驚著,今天本是徐天胤來家裡送訂婚的日子,誰也沒想到他能把秦瀚霖也帶來,這可是中央紀委家裡的小公子啊!

  好在夏志元反應算快的,他這眼看著就是徐天胤准岳父的人了,對京城這些官家身份什麼的,也比別人淡定了。他當即笑著與秦瀚霖握了手,表示歡迎,正要將人往家裡引,這才想起後頭還有輛車來。

  剛才徐天胤和秦瀚霖是從一輛車裡下來的,那後面那輛車是……

  “小徐,後面是?”夏志元問。

  徐天胤這才微微點頭,道:“岳父,爺爺來了。”

  “……”

  嗯?

  夏家人一愣,夏志元也還沒反應過來“爺爺”兩個字的意思,便見徐天胤往後頭那輛車走去。他走過去,先敲了敲車,車門才打開。

  車裡先下來四名穿著便衣的男人,看起來都是三十來歲,面『色』如鐵。四人在車前後站好,負手而立,剛好將車子護在中間,那氣勢即便隔著老遠,也驚得夏家人站在原地不敢動,只敢拿眼瞅著。

  夏志元站在最前頭,眼睜睜看著徐天胤打開車門,從裡面扶出一位老人來。

  老人手拄紅木龍頭手杖,腰板挺直,面有紅光,眉宇威嚴。穿著身藏青勾著紅邊的夏款唐裝,威嚴裡帶著些喜氣。

  下了車來,老人先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宅院,微微點頭,顯然覺得景致不錯。看罷,這才看向前方的夏家人,但他的視線被前頭的警衛員擋住,這才道:“一路上不是跟你們說了,不要擺這架勢嗎?小張,帶著他們旁邊站!擋著我了。”

  老人一開口,聲如洪鐘,頗為明亮,可見身體十分康健。

  張叔一招手,警衛員往旁邊站開,這才把前頭的路讓了出來。

  老人這才看清夏家人,他目光準確地落到夏志元身上,顯然夏家人的資料,他早就已經看過了,“這位就是親家吧?”

  親家……

  夏志元一震,這一句親家把他給震醒了,但兩眼看起來還是發懵,“老、老『主席』?”

  他聲音還帶著不敢置信,後頭的一大家子人就更不用說了。

  徐康國笑著一擺手,“什麼『主席』不『主席』的,我就是天胤的爺爺。這孩子上回來拜訪,他叔叔來過了,這回來送訂親的日子,沒個長輩跟著太失禮了,我這個爺爺就跟來了。不會太打擾了吧?”

  “不打擾不打擾!歡迎、歡迎!”夏志元趕忙擺手,這才想起來要上前迎接,趕緊大步過來,和老人握了握手。握手的時候,夏志元心撲通撲通跳,手都激動得在抖。

  這位老人,可是共和國僅存的功勳老人了!開國元勳,到現在還是共和國的副『主席』,夏志元怎麼也沒想到,今天他會突然間出現在自己家門口!

  夏志元一眼看向旁邊扶著老人的徐天胤,“你這孩子,怎麼不提前跟我們說。”

  “說什麼?”徐康國一擺手,“是我不讓他說的。要知道我來,你們還不得更忙活?不用忙活,都是一家人了,隨便點就行。”

  夏志元只得苦笑點頭,他還能說什麼?人都已經在面前了,“那、那您快請進屋吧!”

  夏志元引著徐康國往宅院裡走,站在院子門口的夏家人還一臉震驚,見警衛員跟著徐康國走過來,這才紛紛讓開,眼卻還緊緊盯著徐康國,像是不敢相信這位老人就在眼前一樣。

  其實,自從知道徐家承認了夏芍,老夏家的人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但是一家人一直覺得要見也得過年去京城的時候才能見到。畢竟這位老人可不是普通老百姓,國家領導人出行要佈置和驚動的部門頗多,老人年紀又大了,誰也沒想到他會出京城。

  京城到東市坐車要十二個小時,他居然也吃得消!這、這要是路上出點什麼事,誰擔得起?

  夏家人驚著心,但不管怎麼說,老人是到了,比起震驚來,驚喜確實更多些。

  宅子三進,夏芍在宅子裡布了風水局,走進來格外覺得空氣宜人。正值晚夏,院子裡花草長得極好,徐康國一路健步走過,贊道:“聽說,這宅子是丫頭買的?她倒是會挑地方,這地方養老好啊!”

  夏志元陪在旁邊笑著,“那孩子,對我們倒是很孝順的,就是太忙了,放了假才有空回來,她媽總想她。”

  “孝順長輩是應該的。我看這丫頭以後會更忙,等這兩個孩子結了婚,讓他們把你們接去京城住著,好好孝順。為人子女的,再忙也得孝敬長輩。”

  “呵呵,京城是好地方,我們未必住得慣。這宅院就挺好的,到時候再商量吧,我和她媽還沒到要人伺候的年紀。”

  “這宅院倒是不錯的,養老比京城好。”徐康國點頭。

  一路聊著走過明堂,到了客廳。夏志元給李娟使了個眼『色』,李娟趕緊先進了門,對客廳裡坐著等待徐天胤的夏國喜和江淑惠道:“爸媽,徐老爺子來了!”

  什麼?

  兩位老人一愣,表情跟剛才夏志元等人差不多,都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了。

  這時候,聽門口一道洪鐘般聲音傳來!

  “第十四集團軍第五十四師獨立第五旅!夏班長!”

  曾經的數字,曾經的榮譽,如今已經被很多人遺忘了,但有人依舊記得。夏國喜在十裡村的那間老屋子裡,一開始什麼都破舊,唯獨抗戰時期的軍功章每天都擦,那是他上半生的歲月,他這一生憑自己掙下的榮譽,都在那個年代了。

  只是,曾經的部隊編號連妻子都不記得,他原以為只有自己會銘記,沒想到今天會從別人口中準確無誤地報出來。

  老人抬起頭,正望見門口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在徐天胤的攙扶下健步走進來。

  “老、老主席?”夏國喜顫巍巍站起來,兩眼發直。

  “呵呵,夏班長,這回……你可真的是老班長了!”徐康國走進來,不用徐天胤再攙扶,把手裡的手杖交給他,大步進屋跟夏國喜握了握手。

  半個世紀前,在國家千瘡百孔的那個年代,戰火紛飛,誰也沒有想到,一位首長,一位老兵,會在今天因為兒孫成為親家而再次相見。而這個半個世紀的歲月,兩人已白發蒼蒼,很多那個年代的戰友都已經離開人世,唯有在的人才能體會這一刻的心情。

  夏國喜眼圈都紅了,在夏家人的印象裡,他一直是硬脾氣,除了夏芍,誰也沒本事讓他低頭過。今天,他竟老淚縱橫,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徐康國也很感慨,兩人握了很長時間的手,直到夏國喜情緒平靜了,夏志元才趕緊把人請到了椅子裡坐下。

  一坐下,徐康國便看了眼屋裡,道:“那丫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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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8:25: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定聘

  夏芍在房間裡,客廳裡說話的聲音傳來,雖隔了一進院子,夏芍還是從床邊站了起來!

  老爺子來了?

  這時候,客廳裡,老夏家一大家子人站著,沒人敢坐。夏國喜和江淑惠兩位老人陪著徐康國坐著,還有點坐不住,夏志元笑道:“咳咳,小芍在屋裡。小徐今天來送日子,雖然是訂婚的日子,我和她媽商量著也按喜事的規矩辦了。那孩子想出去迎,我們沒讓,她、她還在屋裡呢,我這就去叫!”

  夏志元有些不好意思,徐康國倒笑了起來,擺手道:“不用。這規矩是得論!天胤,去外頭把準備的東西搬進來。”

  “還、還帶了東西?”夏家人一愣,趕緊要跟出去幫忙。

  徐康國又一擺手,“不用幫忙,讓他自己去。給他媳『婦』的聘禮,就該他搬!”

  聘禮?

  夏志元和李娟愣住,夏家人也相互間看一眼,都很意外。聘禮婚前才下,現在別說婚前了,兩人離訂婚都還有半年呢,今天就把聘禮帶來了,這是不是太隆重了點?

  “不算是聘禮,也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只是按著古禮準備的,就算是兩個孩子的小定吧。”徐康國道。

  小定?

  小定也叫文定,或者定聘。古時周禮六禮之一,也叫納吉。歷朝歷代的納吉之禮不盡相同,從最初的祭祀占卜到後來的遣媒人到女方家裡送薄禮,以示到清朝時期融入到問名和合婚的過程中,再到民國至今,用此禮的已經越來越少了。

  夏志元和李娟結婚的時候是沒有這禮數的,那時候家裡條件也不好,哪有這些講究?倒沒想到,徐老爺子今天過來,竟然準備周全!

  徐天胤出去了五六回,每回回來都搬著些東西,一樣一樣放在客廳。夏家人眼瞅著,有彩綢六匹、禮餅六盒、禮香燭六對,竟然還有一隻大白鵝!

  那只大鵝脖子上紮著紅『色』的蝴蝶結,瞧著倒是喜慶,就是徐天胤抱進來的時候,那畫面讓夏家人嘴角齊齊抽了抽,秦瀚霖倚在門邊都快笑蹲下了。

  眼見著夏家人盯著那只肥大乖巧的鵝,表情很精彩,秦瀚霖邊笑邊解釋,“呃,伯父伯母,古時候去女方家提親不是講究送雁嗎?據說,那東西忠貞,取個忠貞成雙的好意頭。現在雁是保護動物,不能送,所以……咳!領會精神、領會精神。”

  夏志元抽著嘴角笑了笑,見徐天胤轉身又出去了。再回來的時候,手裡的箱子沒那麼大,卻樣數很多。眼瞅著那大小形狀,應是首飾盒子,粗略一數,竟有十八件!

  夏志梅幾家人臉『色』微變,說是沒什麼貴重東西,但就這十八件首飾,也必定不是小數目!

  秦瀚霖在一旁笑了笑。其實,這裡面最貴重的應該是那六匹彩綢。現在民間量身裁剪衣服的人雖然少了,但國家對傳統技藝的傳承還是很重視的。這些彩綢都是幾乎失傳的工藝,古法織造,一針一線都是現今傳承的最高技藝,每年送進紅牆大院裡的都有定額。他家也沒有幾匹,徐家一下子送了六匹過來,算是大手筆了。這可是外頭花錢也買不到的,若放去拍賣會上,天價難得。

  夏志元和李娟夫妻倒沒在意東西貴重與否,家裡不缺錢,只在乎心意。這些聘禮,都是按照老一輩的規矩下的,不多一樣,不少一樣,這其中代表著的喜慶吉祥寓意,是多少值錢的東西也比不了的。

  徐家對這門婚事的心意,讓李娟在一旁瞧著,眼圈都有些發紅。

  她是感慨的,當初跟丈夫結婚的時候,家裡不同意,別說訂婚了,就是結婚那天一切也都『操』辦得很簡單。那時候她和丈夫兩人都剛到廠子裡工作不久,家裡條件清貧,李娟也不圖大『操』大辦,但結婚那天就連長輩的祝福也少得可憐。

  婚姻大事,除了感情,還有什麼比長輩的承認和祝福更重要的呢?

  今天,徐老爺子親自上門為孫子提親,還特意遵照老一輩的規矩,這份心意代表的重視就令李娟感動了。她沒有的,女兒都有了,這輩子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這回該把那丫頭請出來見見了。”徐康國見夏芍的父母對此事還算滿意,這才出聲道。老人眉宇威嚴,身在高位半個世紀,言談舉止間的氣度頗令人敬畏,他一說話,夏家人便趕忙當作國家領導人的指示去辦。卻誰也沒看見,老人握緊龍頭的手杖的手微微松了松,不『露』痕跡地松了口氣。

  多少年了?他出席領導人會議都沒這麼緊張過了。

  “我們去、我們去。”夏志梅、夏志琴和蔣秋琳三人笑著結伴出了客廳,一起去帶夏芍過來。

  夏志元和李娟身為父母,按著徐康國的意思坐到了椅子裡,夏志濤、劉春暉、張啟祥這三個長輩也去旁邊小心翼翼地坐下,其餘晚輩站去一旁,警衛員門口站了兩人,屋裡站了兩人,秦瀚霖陪著徐天胤站在老爺子旁邊,等。

  夏志梅三人到了夏芍房門口,整了整衣服才敲了門。門一開,三人便笑著開始道喜。

  “咱們小芍就是有面子,徐家老爺子都親自上門提親了!”

  “聘禮都下了,說是小定,可也貴重著。”

  “老爺子要見你,快來吧。”

  夏芍早就聽出徐康國來了,聽了姑姑嬸嬸的話也不驚訝,悠然一笑,便跟著出了門。夏志梅三人見了心中驚訝,這孩子遇著什麼事都這麼沉穩莫測,今兒這麼重要的日子,她看起來倒跟平時沒什麼兩樣。

  但三人哪裡知道,夏芍即便是緊張,也不會表現在臉上。剛才她在屋裡,只覺時間漫長,如今從屋裡走出來,近午的陽光暖融融照在身上,她如今這修為,竟覺得熱。

  客廳裡的人並沒有等太久,也就三五分鐘,便聽見外頭女人的笑聲。

  所有人抬頭,見夏志梅三人進了客廳,往旁邊一站,看向門口。

  門口,夏芍在暖融融的陽光裡走來,淺粉上衣,深青裙子,髮絲垂落肩頭,一到門口,客廳裡便一靜。夏芍這兩年已很少穿這麼粉嫩的顏『色』,但正是這淺粉深青,映得她臉頰薄粉如玉,恍惚那年山裡宅院,石榴樹下立著的少女,臉頰粉如今日。

  這是她的心意,在這一天,讓他看見當年。

  屋裡,徐天胤深邃的眸定凝著門口的女孩子,恍惚。

  屋外,夏芍的眼卻盯著牆角的大鵝,怔愣。

  哪來的大鵝?

  好好的相見場面,誰也沒想到出現了點意外。秦瀚霖在一旁開始捂肚子。

  “雁。”徐天胤見夏芍總也不看他,出聲道,聲音有點沉。

  “噗!”秦瀚霖沒忍住,捂著肚子蹲去一旁。剛一蹲下,渾身激靈靈一冷,像被冰水澆了個透,他立馬跳起來,往後面一退,嘴角還抽著。

  徐天胤這小子,最近不知道怎麼了,好像他得罪了他似的。前兩天他在家裡陪著他家老爺子,這小子來了一趟,看了他一眼,撂下一句話就走了,“你有官災,她找你。”

  誰找他?誰有官災?

  正納悶,昨晚十點,他又出現在他面前,這回二話不說,把他丟進車裡,一路從京城來了東市。路上他旁敲側擊,總算得到了點消息,可是徐天胤本來就惜字如金,這一路上說的話更少,差點沒把他悶死。這倒也就算了,好歹他知道他讓他來東市是為了什麼事了。可是,他到底哪兒得罪這小子了?

  秦瀚霖一張怨念的臉,夏芍卻在注意到那只鵝脖子上的蝴蝶結和客廳裡包著紅紙的禮品後,明白了過來。

  這時,夏志元咳了一聲,道:“那是徐家下的定聘,你看看誰來了,過來跟老爺子打聲招呼。”

  夏志元難得端出父親的威嚴來,夏芍卻忍著笑抬眸望進客廳,走了進來,對坐在椅子正中的老人道:“老爺子過來,也不提前說一聲。”

  徐康國也有日子沒見夏芍了,沒見她這副笑眯眯的模樣時,還怪想的,見著了又生氣,忍不住拿著手杖一敲地上,訓斥:“我老頭子一把年紀了,走到哪兒還得跟你這個小丫頭彙報?”

  老人板起臉來,臉『色』威嚴,嚇得夏家人頓時提一口氣在心口,一家子看向夏芍,都沒回過神來。

  夏芍卻笑意不變,眉頭挑了挑,“您老也知道自己上了年紀了?從京城到東市,十二個小時的車程呢。”

  成年人坐十二個小時的車都會覺得累了,莫說是老人了。徐康國快八十高齡了,夏芍能不擔心麼?

  徐康國瞪著眼,老臉一紅,咳了一聲,“誰說我坐車來的?我乘專機來的。”

  嗯?

  徐康國確實是乘專機來的,來夏家的座駕也確實是他的專屬車。但是他出行,安全部門免不了一番部署,他的車昨晚跟著徐天胤一起從京城出發,他是今早起來才乘上專機過來的。最後祖孫兩人在機場會合,才一起到了夏家。

  其實,有徐天胤同行,徐康國是不會有事的。但徐天胤考慮到他年紀大了,也贊成他乘坐專機過來。

  夏家人一愣,老爺子是乘專機來的?那那輛車……他們雖然想不通,但卻更震驚于徐康國和夏芍之間說話的氣氛。先前是受了驚嚇,沒注意到,此時看起來,這兩人瞧著倒有點像是在鬥嘴?

  這、這……

  夏志元瞪著眼,也不知該說女兒大膽還是該說什麼了,她就不怕惹了老爺子生氣!

  其他人也不多是一個意思,這可是共和國的開國元勳啊!跟老人這種語氣說話,得多大的膽子?

  “你這孩子,怎麼沒大沒小的!”雖然松了口氣,但夏志元還是訓斥女兒道,“尊敬孝敬老人,我和你媽平時怎麼教你的?”

  “呵呵。”徐康國卻擺了擺手,他不缺晚輩的尊敬,缺得正是能把他當做普通老人對待的晚輩,能讓他在人生最後的年紀享受幾年天倫之樂,“不礙事。丫頭,你過來。”

  怕夏志元再說什麼,徐康國乾脆對夏芍招招手。果然,這個舉動讓客廳裡安靜下來,夏家人都看了過來。

  夏芍聞言笑著走過去,徐康國又對徐天胤招了招手,“天胤,你也過來。”

  兩人一起走過去,夏芍這才轉頭看向徐天胤。男人低頭望來,眸深得有些發沉,夏芍準確地從其中讀出了不滿來。夏芍噗嗤一笑,不就是從進門到現在都沒理過他麼,這不是一直沒空嗎?

  “咳!”徐康國清了清嗓子,讓對視的兩個年輕人把注意力轉到他這裡來,見兩人都看了過來,他才從身上拿出了一樣東西來。

  那東西用紅布包著,正好一掌大,夏芍一見便已通過輪廓猜到是什麼了。

  果然,紅布打開,在一屋子人的目光裡,一對白玉鐲子躺在老人手上。那鐲子頗潤,拿眼一瞧,能看見清晰的水線在其中,『色』潤白淨,已達到羊脂,如今市面上如此漂亮的白玉圓鐲已難得一見。而且,這鐲子是老料,瞧著少說有上百年了。

  一屋子人見到這對鐲子都臉上揚起喜氣的笑意,這幾乎是傳統了,老一輩傳下來的鐲子,給兒媳『婦』的,這對白玉鐲八成是徐家的傳家寶。

  徐天胤一看見那對鐲子,卻氣息一變,目光盯在上頭,久久不動。夏芍站在他身旁,明顯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不由轉頭望去。

  “這對鐲子是天胤的母親嫁進來的時候戴的,前兩天給你置辦定聘的時候,我從她留下的物件裡找出來的。”老人歎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這一刻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只飽含在一句裡,“天胤的母親不在了,他『奶』『奶』……也不在了,這鐲子也就只能由我來交給你了。”

  夏芍淡淡垂眸,剛才在徐天胤情緒波動時她就猜到了,許不是他『奶』『奶』的。果然,這是他母親的……

  她望著那對鐲子,這是他母親的嫁妝,雖沒有緣分讓那笑容溫柔女子為她戴上,但是今日接過,同樣是緣。這緣,她這輩子會戴在身上,此生。

  夏芍伸手鄭重接過,徐康國卻抬頭看向她,道:“我現在把這鐲子交給你,但是我交給你的不是只有這對鐲子,我還要把天胤一起交給你。他的事你都清楚,爺爺沒別的希望,就希望你們能好好過日子。”

  “您老放心吧。”夏芍看了徐天胤一眼,男人這時倒不鬧彆扭了,望著她的目光柔和。

  但就在兩人對望的時候,夏芍一愣,低頭看去,徐康國已經將鐲子親自為夏芍戴上了。

  屋裡,氣氛震動,這不僅代表這最大的承認,也代表著最高的禮遇。

  從今往後,哪怕還沒舉行訂婚儀式,夏芍也已是徐家的准孫媳『婦』了!

  “咳咳!”徐康國也知道因為他,氣氛有些沉寂,這便咳了咳,擺出一副威嚴的臉來,看向徐天胤和夏芍,訓話道,“當然,我不僅希望你能好好過日子,我還有一個要求!你們必須要把這鐲子傳下去!”

  一屋子的人都是一愣,這話什麼意思,任誰都懂。

  夏芍少見地當眾鬧了個大紅臉,見她這副樣子,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夏志元和李娟夫妻感慨萬千,李娟剛才看見聘禮時就紅了眼,這回更是偷偷抹眼淚,好像女兒要出嫁了一般。

  這才來送個訂婚的日子,她就這樣了,真等到女兒結婚那天該怎麼辦?

  那天是什麼樣,誰也不知道,但眼前卻還有很多事要做。

  夏芍戴了徐家的鐲子,便是徐家內定的孫媳了。徐康國進了門這麼久,今天這日子,夏芍也該給他敬杯茶了。

  茶水端上來,夏志梅、夏志琴和蔣秋琳也去椅子裡坐好,今天這日子,用不著給他們敬茶,但身為長輩,他們是要觀禮的。

  徐天胤給夏國喜、江淑惠、夏志元和李娟四人敬了茶,改口,“爺爺,『奶』『奶』,岳父,岳母。”

  兩位老人趕緊應了,這環節他們是有準備的,紅包早就包好了,遞給了徐天胤。夏國喜沒想到今天能見到徐康國,本來他是準備了一堆話要跟徐天胤說的,這孫女,他一直都對不住,她要訂婚了,他總想著囑咐些什麼。但是徐康國在他身邊坐著,他到現在還激動著,原來想好的話早就忘了,傻愣愣地遞了紅包,喝了茶就完事了。

  這節骨眼上,他還不如江淑惠能頂事,老太太還笑著囑咐了徐天胤兩句,“小徐啊,小芍這孩子從小就乖巧懂事,『奶』『奶』不擔心她耍小脾氣欺負你。但是萬一她有使『性』子的時候,你比她大十歲,要多讓著她些。小倆口要是吵架了,別紅臉,回來告訴『奶』『奶』,『奶』『奶』幫你教育她。”

  夏芍聞言,嚴重扶額。『奶』『奶』,您老什麼時候教育過人?

  但她心裡還是感動的,只是覺得家裡人這也太感『性』了,今兒不是訂婚也不是結婚的,像是她要出嫁一樣。

  “嗯,『奶』『奶』放心。”徐天胤點頭道。

  “哎。”老太太笑著點頭,笑容慈祥。

  隨後,徐天胤又給夏志元和李娟敬了茶。夫妻兩人都是沒太多話說,就是有話,也得留著,到了日子再說。

  夏芍隨後也給徐康國敬了茶,改口叫了聲“爺爺”,徐康國遞了紅包來,這訂親的事,到此才算是定下了。

  這時候,已經到了午飯的時候了。李娟趕緊張羅著把定聘的禮給收拾了,然後去廚房。只是收拾到那只大白鵝的時候,有點犯難。

  這鵝怎麼辦?

  “中午收拾了,下酒吧。”夏志元道,但他這話一出口,便遭了妻子和女兒兩個白眼。

  “這是小徐送來的聘禮,你就記著吃!”李娟道。

  夏芍也捨不得,不僅因為這是徐天胤送來的聘禮,還因為這鵝長得肥肥白白的,又特別乖巧。從她進了客廳起,便見這鵝蹲在門邊,如今把它抱出門,它還是乖乖的。夏芍一見,便喜歡上了,道:“養著吧,先養在後院。”

  萬物有靈,家禽中壽元最長、最聰慧有靈『性』的便是鵝,今天因喜事來到家中,夏芍也喜歡,想來便是有緣。既如此,自然不忍要它『性』命,便養著它吧。

  夏志元一聽要把大白鵝養去後院,便擔心他那些花草。其實,他那些花草也不是什麼名貴品種,就是這幾年閒暇時候的樂趣罷了。李娟隨口說了句“那你改天給它搭個窩”,便將鵝給抱走了。

  ……

  中午,一家人坐在客廳的大桌上吃飯,只是多了個徐康國。

  警衛員不肯同桌吃飯,李娟只好給他們準備了張小桌,在旁邊用餐。

  吃飯的時候,夏家人已經比剛見徐康國的時候放開了不少。當然,所謂的放開,只是不再唯唯諾諾,但緊張還是有的。

  這可是跟國家領導人同席啊!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都有些恍惚,感覺做夢似的,竟然能有今天。

  “老爺子,這一桌都是家常菜,也不知您老吃不吃得慣,呵呵。”夏志元道,兩家定了親家,徐康國便發了話,不許再叫他『主席』,家裡人便都改了口,稱呼他老爺子了。

  “好多年沒吃過家常菜了,這次出來就是想吃家裡的菜。”徐康國這話的意思很明顯,誰也別安排他去酒店吃飯。這次來東市,他是悄然出行,除了上頭那位和徐家、夏家的人,誰也不知道。他不想驚動東市市委市『政府』的官員,跟這些人一碰面,官面上的迎接排場少不了。他都在政壇大半輩子了,這些事早就膩煩了。

  這趟出來,就是為了晚輩的婚事,他瞧著夏家這宅院挺幽靜,社區裡的人也少,在這裡住兩天就挺好。

  這些事,夏志元也不是沒有眼力,其實他心裡明白,只要老爺子有這個意思,讓他們不會覺得招待不周就行了。

  吃飯的時候,開始氣氛還拘謹,好在有夏芍和秦瀚霖兩人在。夏芍不太在意老爺子的身份,常打趣得徐康國拿眼瞪她。起初夏志元等人還提心吊膽的,到後來便習慣了。他們是看出來了,徐康國挺喜歡夏芍,兩人在一起鬥嘴純屬樂趣,若是不知道的人,瞧著還以為是爺孫倆。秦瀚霖從小在紅牆大院裡長大,徐康國是看著他從穿開襠褲到長成翩翩公子哥兒的,秦瀚霖的『性』子更歡脫,有他和夏芍一起撐著席上的場面,製造著話題,夏志元領著家裡人時不時『插』一句嘴,氣氛倒不曾冷場過。

  只是夏國喜從坐下來吃飯就沒開過口。他心情感慨又複雜,這不僅是因為身旁坐著的就是這一輩子最敬重的老人,還因為他和孫女之間的談話看起來更像祖孫。當年,如果不是他重男輕女,不曾關心過孫女,或許這其樂融融的天倫場景會發生在他身上,也不至於此刻坐在這裡,尷尬得地自容。

  徐康國坐在夏國喜旁邊,吃菜間看見他捧著碗,默默夾菜吃飯,便笑著開口,“年輕的時候,吃飯都像打仗,現在老了,沒力氣打了?”

  夏家人聞言都笑了笑,夏國喜乍一聽見徐康國跟他說話,趕忙把碗一放,眼盯著碗,像當兵的時候回答首長問話,“回老『主席』,現在生活好了,也老了。沒力氣搶飯吃了,也不用搶,現在的孩子們都有出息,我們當老人的也不愁生活。”

  “確實是。”徐康國點頭,夏家的情況他早就在徐天胤跟夏芍求婚後就做過瞭解了。在夏家二女兒和小兒子的生意沒出事前,夏國喜和老伴就應該不愁生活,畢竟不是誰家的女婿都能有千萬資產的廠房,也不是誰家都能像他一樣有個孝順的大兒子和兒媳的。

  夏家的恩怨徐康國也瞭解過,以他在政壇半生的敏銳,怎能看不出夏國喜現在的心情?

  但他沒挑明瞭說,只是打趣,“都是親家了,不用再叫我老『主席』了。你現在就是想當我的兵,也不成了。老了!我看你現在連說話都沒年輕的時候嗓子亮了,年輕的時候,脾氣硬得鬼子都怕,現在說話頭都不敢抬。這還是我的兵嗎?”

  夏國喜聞言一愣,抬起頭來,想像年輕的時候起立喊上一嗓子,“我是您的兵!”但想想,自嘲地一笑,還是免了吧。老了就是老了,不服老也不行。

  夏國喜自嘲地笑了笑,低著頭,“您快別提年輕的時候了,年輕的時候脾氣硬得鬼子都怕,沒仗打了,這脾氣就招人煩了。沒少得罪人,把家裡的孩子都得罪了……”

  夏家人一愣,夏志梅等人微微皺眉,今兒這場合,說這些讓徐老爺子聽了,還以為夏家兒女不孝順呢!

  夏志元和李娟夫妻倒坦然得很,他們從結婚到現在,不管家裡是窮是富,一直都很孝敬老人。行的端做得正,不怕老人提這些。兩人只是訝異,夏國喜脾氣確實硬得很,平時哪有人說得聽他?想從他嘴裡聽一句軟話,那真是很難!他們這些當兒女的,這麼多年了,也就只見這幾年夏芍有本事把她爺爺治得服服帖帖的,其他人以前只有受氣的份兒。

  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有點緊張地看向徐康國,前幾年家裡確實鬧過分家,年輕的時候,他們也都有過不地道的做法,但是這幾年已經改好了許多,今天就怕徐康國會因此對夏家人有什麼不好的印象。

  徐康國卻放下碗筷道:“得罪家裡的孩子怕什麼?這是自家的孩子,又不是別人家的孩子,吵吵鬧鬧還能坐在一起吃飯的,才是一家人。我兒子兒媳『婦』過世得早,想把他們拉到跟前教訓教訓、得罪得罪,連個人都找不著。你最起碼這些兒女子孫都在,得罪了怎麼了?有人可得罪,也得知足!”

  席間一片寂靜。

  夏國喜抬起頭,情緒震動。夏志元等人卻都是一愣,沒想到徐康國這樣身份的人能開口幫自家老爺子解開積郁在心的心結。

  徐天胤看向老人,目光震動,“爺爺。”

  “行了。”徐康國知道剛才那番話又讓這孩子難受了,便遞給他個安心的眼神,對夏國喜道,“一家人,只要人還在,什麼錯誤都能挽回。趁著人還在!別等人不在的時候再後悔。”

  夏國喜怔愣著不說話,震動明顯很深。他一直以來都鑽了牛角尖,進了死胡同,認為自己脾氣不好,家裡人都不待見他。忽視孫女這麼久,現在她贍養他也只是出於義務,但他沒想過,一家人終究是一家人,只要他肯低頭,改改這脾氣,他們未必不會接納他。就算他現在脾氣不改,他們不也待他挺好?何況是他改了?

  一切的癥結都是出在自己身上,只是以前未曾意識到。

  沒想到,今天這頓飯會因為老『主席』肯開口點破,而讓自己茅塞頓開!

  徐康國見夏國喜這副樣子,便知他是想通了,不由欣慰一笑。不管怎麼說,這是他曾經的兵,戰場上殺敵勇猛,今天的一切都是他們曾流過的血,沒有道理讓他到了晚年,心裡還留著解不開的結。在戰爭年代,他可以在戰略上護他們的命,到了晚年,在家事上也能幫他們一把,也不枉費被他們惦記這麼多年,至今見了還稱他一聲老主席。

  “老主席……”夏國喜感動,一句話沒說完,又老淚縱橫。

  這場面看得夏家人也有所觸動,不知從何開口。

  夏芍拍了拍徐天胤的手,示意他不要太擔心老爺子,這才站起身來倒了杯熱茶送到了夏國喜面前,淺笑道:“爺爺,今兒是大喜的日子,知道您跟老爺子見面激動,但酒就別喝了。年紀大了,喝酒傷身。喝茶吧。”

  夏芍雖說的是平常家話,但這樣的話夏國喜這幾年可沒聽到過,孫女一直因為他以前給兒子兒媳氣受的事對他不冷不熱,雖然也沒虧待他,可也沒有祖孫倆之間的熱絡。今天這番話,讓夏國喜受寵若驚,看著她手上那杯茶水,老人接過來,老淚淌得更兇。

  江淑惠在一旁看著,又好氣又好笑,只覺得這老頭子年紀大了,反倒小孩子似的,說哭就哭。他以前不是挺能耐嗎?現在在兒女面前哭成這樣,倒不怕丟人了。

  夏芍敬過茶坐回去,見氣氛沉默,便笑了笑,張羅著家裡人吃飯。夏志元反應過來,也趕緊張羅著眾人吃菜吃飯。

  這一頓飯雖然吃得有些拘謹,狀況也不少,但好在徐康國看起來胃口很好,吃了不少,看起來真是有很多年沒吃過家常菜了。

  午飯過後,一家子人又陪著徐康國在客廳裡坐著聊了會兒,這才為老人安排了住處。自從唐宗伯回了香港,當年他在桃源區裡住的宅子一直都空著,李娟常去打掃,宅子裡一切都幹凈整潔著。

  徐康國和徐天胤祖孫倆,在加上秦瀚霖和四名警衛員,這麼多的人,夏志元這邊的院子安排不下,徐康國又不能跟警衛員分開安排,於是夏志元只能征得了女兒的同意,將人都被安排去了那邊宅院。

  那邊同樣是三進的院落,景致清幽,院子裡至今還有風水局在,住著調理身體實是再好不過的去處。

  徐康國年紀大了,哪怕是乘坐專機來的,這一中午折騰下來也累了。夏芍陪著父母將老人送了過去,夏志元夫妻走時,夏芍便稱有事留下來要和徐天胤聊聊。

  兩人今天算是把訂婚的事給定下了,在雙方長輩眼裡也算名正言順了。雖然夏志元還是警覺地看了徐天胤一眼,李娟倒囑咐夏芍不可留太長時間,要早點回來午睡,晚上還得商量年底在京城訂婚擺宴的事。

  夏芍點頭應下,見兩人走了,這才回身。這時,院子裡已經只有徐天胤和秦瀚霖還在。

  夏芍的目光先往秦瀚霖臉上一落,果見他面相上官災的跡象比半年前深了不少。

  “嗨,小師妹。”秦瀚霖見夏芍看向他,便笑嘻嘻招手。

  但爪子剛晃了晃,旁邊便一道冷空氣。

  徐天胤薄唇緊抿,目光冷得要把人凍成冰渣,“我師妹。”

  秦瀚霖眉一挑,徐天胤牽緊夏芍的手便回了屋。

  砰一聲房門關上,把秦瀚霖給關在了外頭。

  門一關上,男人懲罰的吻便落了下來。夏芍忍不住輕笑,男人眼眸一瞇。

  她還笑!

  今天,她冷落他,他滿心期盼今天能見到她,身上穿的西裝是訂婚日子沒推遲時,她親手買給他那時穿的……可是,她進門的時候看鵝看得都忘記了看他。還有,在京城時,她打電話給他,先問別的男人,連掛電話的時候都不忘。

  夏芍大抵知道徐天胤為什麼鬧情緒,她只是覺得好笑,向來知道這男人的醋勁兒,可從來不知道,他還會吃一隻大白鵝的醋。夏芍越想越好笑,她越笑,徐天胤的吻越狂肆,直到她招架不住,屋裡的輕笑聲漸漸變成了喘息聲,男人才停了下來。

  夏芍依在徐天胤胸膛上喘息,卻有些奇怪,他往常吃醋,沒這麼容易放過她的。今天這麼容易就平靜下來了。

  “秦瀚霖有官災。”徐天胤聲音低啞,說話時緊緊擁住夏芍,習慣性在她頸窩裡埋住,蹭蹭。

  夏芍有些癢地一縮,輕笑。還以為今天兩人剛見面,又是初定的大喜日子,他會明天再問的。而且,這男人瞧著似乎連秦瀚霖的醋也吃了,其實到頭來還是關心朋友。

  “嗯,我發現了些事情。讓秦瀚霖進來,我們坐下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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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8:25: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五章 幕後主使

  夏芍打算讓秦瀚霖進屋,將她回東市後發生的事告訴他,門口卻傳來一聲笑咳。

  “沒事沒事,你們繼續、繼續!明天也不晚、不晚!”秦瀚霖倚在門邊,聽牆角聽得正樂。

  砰一聲門打開,裡面伸出一隻手來,一把將秦瀚霖拽了進來。秦瀚霖鬱悶拍開徐天胤的手,他到底怎麼得罪這小子了?

  屋裡,不見夏芍,卻見一道雅致的紅木雕花屏風後茶香嫋嫋。徐天胤轉身進了屏風後頭,等秦瀚霖苦大仇深地繞進來,見兩人已坐在茶桌旁,茶都斟好了。

  夏芍擺弄著茶具,氣韻寧靜,似往常一般淡然閒適。唯有細看,才能發現她臉頰隱有薄紅。秦瀚霖進來,她垂眸弄茶,半晌都沒抬過眼。

  秦瀚霖苦大仇深的臉頓時笑成一朵花,打趣。夏芍臉頰的薄紅隱有加深之勢,徐天胤一道冷寒的目光讓秦瀚霖打了個顫,總算老實地坐下了。

  “小師妹。”剛坐下,秦瀚霖笑眯眯一開口,徐天胤冷寒的目光便有夾帶風雪之勢。

  “小芍。”秦瀚霖鬱悶,趕緊改口。哪知某人冷寒的目光非但沒有收回,反而風雪裡夾著刀子,更冷。

  “那你讓我叫她什麼!”秦瀚霖忍可忍,啪一聲拍了下茶桌。

  “嫂子。”徐天胤語氣冷,冷到沒有起伏。

  “噗!”秦瀚霖拍完茶桌,剛喝了口茶,還沒嘗出味兒來便一口噴了出來。

  夏芍執著紫砂壺的手也是一頓,忍著笑瞥了徐天胤一眼。秦瀚霖比徐天胤小兩歲,但那也比她大八歲。若徐天哲稱她一聲嫂子,她輩分在,倒也當得,秦瀚霖倒實在沒這必要。但夏芍也沒替秦瀚霖解圍,誰讓他聽牆角的?

  見夏芍笑吟吟坐著,徐天胤冷颼颼盯著,秦瀚霖苦哈哈。

  “你小子狠!”瞪了徐天胤一眼,秦瀚霖看向夏芍,變臉比翻書快,又換上一副花一般的笑容,“嫂子,我未過門的親嫂子!聽說您老看出小弟近日有災?求垂憐,求化解!”

  “咳!”饒是夏芍素來淡定,也不由一嗆,抬眸笑看秦瀚霖一眼。這小子小師兄兩歲,也不知是怎麼認識的,一個搞怪不迭,一個成天沒有幾句話,這兩人是怎麼混成好友的。

  “我妹妹錄取名額的事,要多謝你。”夏芍笑過之後,開門見山。

  秦瀚霖一挑眉,並不意外夏芍知道這件事。以她的本事,自然猜得出來。不過看今天張汝蔓以及她父母見到他時的反應,顯然這件事夏芍看出來後並沒有告訴他們。

  “嫂子的意思是,我做了好事,所以現在有好報了?”秦瀚霖笑容還是那麼燦爛,只是眼神微深。

  這話若不明就裡的人聽著,還以為秦瀚霖的意思是夏芍因為感謝他幫了張汝蔓,所以打算出手幫他化解官災。但其實,秦瀚霖這話另有深意,夏芍聽得懂。

  “你是做了好事,不過,是有人希望你做的。”夏芍眸中意味頗深。

  秦瀚霖笑意未變,眼眸卻微微眯了眯。他生在官門家庭,只這一句話,足夠他明白什麼意思了。

  夏芍給秦瀚霖重新斟了杯茶,將回到東市後所遇的事一番詳述。以秦瀚霖對官場陰謀的敏銳,這兩件事夏芍一說出來,他便找到了其中的聯繫。夏芍說罷,默默喝茶,氣氛沉寂。

  秦瀚霖陷入了思考,一時沒有說話,夏芍三盞茶品過,他才笑了,“看來,有人吃裡扒外。”

  夏芍聞言,捧著茶杯,一笑。

  確實。

  秦瀚霖的意思是,秦系裡出了內奸。夏芍也這麼認為。

  連忠榮瞄上華夏慈善基金的事,必然有人在背後攛掇他。若只是他自己的主意,他哥連忠勇的面相上不會有官災之兆。對方明顯是挖好了坑讓他跳,把他們兄弟都給算計了進去。而這個人,不可能是姜系的官員,若是姜系的人,連忠榮不可能輕信此人。此人必然是自己人!

  “這個人不僅能取信于連忠榮,還確信你會幫汝蔓,他對你的私事很瞭解。”夏芍抬眸看向秦瀚霖,這一眼意味有些打趣。

  秦瀚霖這小子今天和張汝蔓見面,兩人互相之間連話也不說,偶爾一個眼神,一個笑眯眯挑釁,一個恨不得用眼神殺死人。看起來,兩人的關係並不怎麼友好,可是事實真是這樣?

  秦瀚霖命宮紅鸞未見喜相,但他面相上的桃花卻比以前少了些。這兩年,夏芍不在青市,並不知這兩人之間的事,張汝蔓從來不提,秦瀚霖看起來依舊風流,但他們之間必然與別人不同。不然,這麼似是而非的關係,怎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但這人能看出秦瀚霖必然會幫張汝蔓,要麼是盯他很久了,要麼就是他身邊的人!

  夏芍傾向於後者,因為連家是秦系大員,秦瀚霖是秦家老爺子培養的繼承人,連家必然是親近秦瀚霖的。能取信于連忠榮的人,有很大的可能跟秦瀚霖走得很近。這個人,要麼是秦瀚霖的心腹,要麼是他在青市任職的時候,身邊時常陪伴的人員。

  秦瀚霖顯然也有此測,因此,向來笑嘻嘻的臉上少見的蒙上一層寒霜,連夏芍打趣他和張汝蔓的事都不顧得解釋。

  氣氛又陷入沉默。

  夏芍知道,雖然這測已經縮小了範圍,但要憑猜測找出可疑的人並不容易。秦瀚霖在青市任職這幾年,常在他身邊出入的人絕對不是一兩個。若是人多眼雜,看見了他和張汝蔓的事,那這個人其實並不好找。但恐怕秦瀚霖寧願不好找,也不願意往他身邊的心腹人員身上想,畢竟被人背叛的感覺,並不好。

  沉默了一會兒,當夏芍以為秦瀚霖會沉浸在有可能被背叛的情緒裡時,他抬起了眼。一張面色如常的俊臉,甚至笑容還是那麼明媚,“人暫時想不出來,但是誰設的套兒,我倒是有人選。”

  “哦?”夏芍挑眉。

  “薑正祈。”徐天胤忽然開口。他從夏芍和秦瀚霖聊起來後,便在旁邊安靜地盯著夏芍的茶杯,少了便添一點,其餘時間冰雕狀態。沒想到,一開口便丟出三個字來。

  秦瀚霖一笑,“除了他,我想不出還有誰有本事在我身邊安內線。這麼兩件事,做得這麼隱晦,要不是嫂子聰明,瞧出不同尋常來,還真不容易被發現問鏡。也只有他做事這麼謹慎不留痕跡。”

  就算在錄取名額的事上,秦瀚霖知道風險,連忠榮打華夏慈善基金主意這件事上,如果不是夏芍發現,他絕對不可能知道。做事這麼隱秘的,只有薑正祈。

  徐天胤和秦瀚霖的意見一致,夏芍自然沒有異議。其實想想也能猜出來,對付秦系的一定是薑系,而能布出這樣的局的人,一定身居高位。只是沒想到會是薑系少主親自動的手。

  說起來,京城四少裡面,夏芍聽到的最少的就是薑正祈的消息,這個人很低調。比起徐天哲的彬彬有禮、秦瀚霖的風流倜儻、王卓的紈絝高調,薑正祈身為薑系少主,卻幾乎淹沒在三人的各路風評裡,低調得跟不存在似的。

  據夏芍的瞭解,薑系在政壇的存在時間遠不如秦系,若按共和國建國的年頭來算,秦系屬於在朝元老,姜系便是新貴。但這新貴可不是初出茅廬的新,而是來勢洶洶,不可小覷。姜系到薑正祈這一代,雖然只傳兩代,但薑正祈的爺爺曾是某位一代領導人的血脈近親,其後姜系走入政壇,薑正祈的父親曾是兩屆共和國當家的心腹大員,因此,薑系在二十年內迅速成長,勢不可擋,到如今已能跟秦系一較高下。

  薑正祈在地方上任市長,平時少回京城,京城裡關於他的消息也少。但秦瀚霖身為秦系少主,卻從來沒小瞧過薑正祈。

  “這人從我們倆較勁的時候他就是這樣了,看起來他在地方上當他的市長,不插手京城派系事務,其實很多暗處的力量都是他布下的。就我和他交手的經驗來說,這人嚴謹、低調,也很能忍耐。能忍的程度都快趕上忍者神龜了。”秦瀚霖轉著手裡的茶杯,笑眯眯。

  夏芍輕笑一聲,秦瀚霖卻繼續笑道:“除非可以收網,否則他的力量絕不會輕動。也就是說,他對這次的事有很大的把握。”

  事實上,如果不是夏芍看出他有官災來,這次薑正祈一定會成功。秦系會受到重創,搞不好會再次變天,換回薑系人馬。

  華夏集團的根基在青省,夏芍自然不會坐視青省落入薑系手裡。但是……

  “你打算怎麼辦?連忠勇身家不乾淨,他弟弟的資產來路也有問題。”夏芍挑眉看秦瀚霖,話裡有話。

  夏芍明白,秦系和薑系,所謂誰正誰邪,兩派不過是政治上的博弈,只不過因為徐天胤跟秦瀚霖是朋友,她選擇了朋友的派系。但這不代表秦系的人馬就都是清官。姜系也好,秦系也好,都有廉潔的官員,也有貪官。從夏芍自身來講,她是不主張縱容的,連忠榮敢動華夏慈善基金的主意,這個人不能饒。他哥當然也一樣。

  但從政治博弈的大局來講,恐怕如此處理並不合適。

  “難題啊!”秦瀚霖苦笑。

  可不是難題嗎?

  薑正祈這局隱秘,不容易發現,即便是被發現了,對秦系來說依舊是個難題。

  姜系已經掌握了連氏兄弟貪贓枉法的證據,最直接的解決辦法,便是秦系先下手為強,派紀委來把人給查了。即便到時候東市的領導班子要換一批人,換的也還是秦系的人馬,這樣薑系的打算就打了水漂。當然,這只是連氏兄弟的事情。錄取名額的事,還得秦瀚霖再想辦法,以秦家的根基和勢力,抹除一些證據想必不是難事。但這樣一來,在連氏的事上,秦系異于會得罪連老爺子,不僅要失去一員大將,也會令跟著秦系的官員人人自危。

  如此失人心的事,想必秦家也不會做。

  但如果不跟連氏撇清關係,秦瀚霖一時半會兒還真難辦。

  “給我時間,讓我想想。”秦瀚霖垂眸道。

  夏芍點點頭,這事他剛得知,還是讓他靜一靜,好好思慮思慮再說掌控舞臺。她答應了父母不在這邊宅院待太久,這時候也該回去了。但夏芍剛想說讓秦瀚霖想著先,她先回去,就見秦瀚霖笑了起來,隔著茶桌往前一湊,笑得十分桃花燦爛。

  “不過,嫂子,小弟有一事相求。”

  夏芍一聽他喊嫂子,便雞皮疙瘩掉一地,笑著起身道:“行了,我知道了。我見見連忠榮,打聽打聽,是誰在背後攛掇他。”

  說罷,夏芍轉身繞出屏風,聽秦瀚霖在後頭笑開了,喊:“您真是我親嫂子!”

  夏芍皺著眉頭笑,出門便撫了撫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頭一回想著要不要考慮考慮,把他和張汝蔓的命定姻緣拆了,不然以後他天天喊她姐,她可受不了。這小子,實在太鬧騰了。

  ……

  夏芍後天便要回京城大學報到,這事兒事不宜遲,夏芍不想等到明天再問,早點問出來,秦瀚霖好早點拿主意。因此,夏芍回了自家宅院後,跟父母打了聲招呼,明說要出去見見連忠榮,吃飯前就回來。

  但夏志元聽後卻皺了眉頭,“今天大喜的日子,去見這人幹什麼?再說了,老爺子來了,你也不在家裡陪著。”

  夏芍就知道父母會不贊成她今天出門,所以她對出去幹什麼的事上撒不撒謊都一樣,剛才才實話實說的。父親的反應夏芍早就預料到了,說詞都想好了,“爸,官場裡的事,你應該知道些。連家是秦系大員,秦家和徐家向來關係不錯,所以我回來這麼多天,一直沒處置連忠榮。這不今天秦少在這兒麼,剛才在那邊跟他說了說,我這就出去跟連忠榮見個面。放心,老爺子在這兒,不會鬧出什麼事來,我心裡有數。”

  夏志元果然愣住,這些事,女兒很少跟他提。但實話實說,他反而能理解。想想女兒今後嫁進徐家,即便不在政,但要接觸的官場上的人恐怕不會比商場上的少,這些矛盾,她早晚會遇上,早晚要處理,鍛煉鍛煉也是好事。

  “可別去得太晚了,老爺子不知道會午睡到幾點,萬一睡醒了過來這邊坐坐,你出去得太久,我這你媽不知道怎麼說。”夏志元提醒。

  “您就說我出去買菜了就成,我回來的時候順道兒帶點。”夏芍笑道,回屋換了身常服,便出門了。

  到了門口,便聽見一聲車喇叭的聲音,就一聲,很短促,跟車主人的性子似的。夏芍抬眸笑看前方,好不意外地看見門口軍用的路虎車已經停好了,徐天胤正坐在駕駛座裡,等她。

  夏芍就知道徐天胤會跟來,兩人在一起這幾年,早就彼此深知。徐天胤陪著她出去見連忠榮,會比她一個人出去省事得多。

  夏芍笑著坐去副駕駛,徐天胤傾身過來給她系上安全帶,兩人便出了桃源區,一路去了華苑私人會所。

  會所的董事長房間裡,夏芍和徐天胤剛到沒一會兒,連忠榮便趕來了。

  連忠榮剛才接到了福瑞祥總經理陳滿貫的電話,通話過程很短,內容也很簡潔,“連總,我們董事長有請,在私人會所。”

  僅有的三句話,卻把連忠榮給高興壞了。他這幾天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要找夏芍,她去了青市,聽說她昨天下午回來了,但是桃源區安保很嚴,他這市委書記的弟弟也進不去。保安給夏家打電話,夏芍一口回絕了,他就這麼再次被擋在了社區門口。連忠榮甚至都打算把自己幹的事兒跟自家老爺子坦白,然後求他給說說情了,沒想到今天就接到了夏芍要見他的消息!

  連忠榮趕忙開車趕來,一刻也沒敢耽誤,一進房間便愣住了。

  沙發上,一名男人坐在那裡,穿著身銀黑色的襯衣,袖口挽著,正剝松子兒,聽見有人進門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低頭繼續剝松子兒去了帶藏獒入洪荒全文閱讀。

  然而,正是這短暫的抬頭,卻把連忠榮給驚住了!

  徐天胤?!

  連家雖然是秦系大員,但連忠榮卻是第一次見到徐天胤。徐天胤是徐家嫡孫,別說他以前在國外了,即便是在青省和在京城這幾年,也不是想見就能見的。連忠榮連秦系少主秦瀚霖都只有過年拜年的時候才能見上一面,別說徐天胤這徐老爺子的嫡孫了。

  但如今在國內,不認識徐天胤的人還真的很少。這都要歸功於壁畫回歸的事,他代表國家軍方出使英方,如今在國內的知名度可是很高的!事情沒過去幾天,連忠榮一眼就把徐天胤給認了出來,隨後震驚了。

  “徐、徐將軍?”他什麼時候來東市的?

  連忠榮盯著沙發裡的徐天胤,笑容極不自然。徐天胤和夏芍的關係已經上升到了訂婚階段的事,如今人盡皆知。當初,徐天胤追求夏芍的時候,圈子裡就曾有傳言,這位共和國最年輕的少將,對夏芍可是寵得不得了。今天夏芍要見他,徐天胤卻一起出現在華苑私人會所裡,他、他不會知道了自己打華夏慈善基金的事了吧?

  連忠榮直勾勾地盯著徐天胤,徐天胤卻再沒抬頭,連他打招呼的聲音都充耳不聞,低頭專心剝他的松子兒。

  夏芍從旁瞧著,笑在心裡。師兄不愛應酬,剛才連忠榮進門的時候,他抬頭看了他一眼,其實就是告訴他,他在這裡。如今任務已經完成了,他當然不再理人了。

  但徐天胤這不理人的舉動,看在連忠榮眼裡,卻有別的意味。好似他正是因為知道了他幹的事,所以才這態度的。

  咕咚一聲,連忠榮吞了口唾沫,轉頭尷尬地看向夏芍。

  夏芍坐在徐天胤身旁,遞出杯清香的碧螺春,悠然笑道:“連總,坐吧。”

  連忠榮受寵若驚,趕忙坐了下來,虛虛接過了茶,笑容討好,“夏董,基金會的事我是誠心道歉的。您讓人送回來的一百萬善款,我分文未動!當初是跟華夏慈善基金簽了捐贈協議的,我哪能言而信?”

  “哦?”夏芍聞言笑了笑,“那當初怎麼協議一簽,連總就改了口,非要談入股?”

  連忠榮一聽便心提到嗓子眼兒,先看了眼徐天胤。徐天胤渾身都是孤漠的氣場,全然不理人,只是轉頭手一攤,一把剝好的松子仁兒躺在手心裡,夏芍笑眯眯接過,吃了點,喝了口茶。

  連忠榮看得眼神發直,心道傳言果然不虛,隨即心更加吊得老高,但好歹夏芍現在願意談這件事了,於是他趕緊解釋,“夏董,這事我當初跟夏總解釋過了,這、這都是我公司那些小氣的股東,嫌我拿一百萬做慈善太敗家了,非得讓我跟夏總談入股的事。眾意難違,我也是沒辦法。”

  “哦?連總捐出的善款動用的是公司的款項?”夏芍挑眉,唇角一勾,意味令連忠榮心底一顫!

  “這、這……”連忠榮也是經商的人,夏芍這麼一問,他就知道自己這謊犯了個什麼錯誤了。

  “我有點不明白。連總和華夏慈善基金簽署的捐贈協定上寫得清楚明白,是私人捐贈,而並非公司捐贈。難道,那一百萬不該是連總的私人收入?若是私人所有,股東們有什麼理由干預?除非,連總以私人名義捐贈,挪用的卻是公司的款項,股東們利益受損,這才有所干預。若真是如此,說句實話,倘若華夏慈善基金是股份式經營,我也不敢要連總這樣的股東。”夏芍笑容輕嘲。

  連忠榮臉上卻火辣辣!

  挪用公款,這不僅在公家還是私人企業,都是很忌諱的事。不管這一百萬是他的還是公司的,他撒了這樣一個謊,卻給自己貼上了挪用公款的標籤娶個女王做老婆全文閱讀。他之前還想著,或許夏芍能看在連家是秦系大員的臉面上,允許他入股,現在看來,真的可能麼?

  他撒的這謊,已經把自己給坑了。華夏集團是上市公司,財務審查極嚴,他有這樣的劣跡,不可能讓他成為公司股東。

  “夏董,這、這事……”

  “這事我只給連總今天這一次機會,如果連總不說實話,我從這門出去,可就沒有以後了。”夏芍捏了顆松子仁吃,眼眸微彎,語氣卻淡淡的。

  連忠榮張了張嘴,心緒極亂,一時真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如果連總不知從哪說起,我問,你答就好了。”夏芍把松子吃完,拍了拍手,端起茶杯來,垂眸,“說,這主意誰給你出的。”

  連忠榮一驚,險些沒坐住,從沙發上站起來!她、她怎麼知道這事兒是有人在背後給他出主意?

  連忠榮瞪著眼,盯著夏芍,夏芍卻垂眸喝茶,意態淡淡。儘管如此,連忠榮還是心底情緒劇烈翻湧,他不知道夏芍是怎麼知道的,他只是覺得,她剛才垂眼的時候,眸光微冷,不經意間的氣度讓他背後都起了冷汗。外界都傳言這女孩子年紀輕輕成就不淺,自有高明之處。這高明,與她是不是風水大師關,是心智謀算,遠超她應有的年紀。

  他沒見過,以前還不信。今天一見,心底發毛。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夏芍眼沒抬,伸手去倒茶,手還沒碰著冒著熱氣的茶壺,徐天胤接了過來,幫她倒好,放下,埋頭繼續工作。

  “這……夏董,我承認,這事是有人提了一句,我聽進去了。不過,這個人是誰,我真不好說。”連忠榮口乾舌燥,看著面前的茶,又不敢動。

  “連總的意思是,要我把這件事的賬算到你頭上,找你清算,是嗎?”夏芍抬眸,笑了。

  連忠榮一口氣吊得老高,眼都直了。

  夏芍又是一笑,“連總,你應該聽說過我的一些事,欠了我的賬,我是一定要算的。只不過,我不太願意算錯了人,免得有人逃了這一次,還有下一次。我是不願意讓算計我的人有下一次的。”

  連忠榮不說話,只是盯著夏芍,覺得心裡越來越發毛。他三十多歲的人了,還是頭一次被個二十歲女孩子的氣度懾得不敢隨意說話。

  “這些天,我沒有找連總,就是因為你不是主謀。若這件事是你的主意,你以為今天你還能坐在我面前嗎?”夏芍慢悠悠道,一句比一句閒適。

  連忠榮卻張了張嘴,不能吧?他這些天雖然急得團團轉,但還是有一線希望的。那就是連家是秦系的人,夏芍若真不放過他,他大不了回去請自家老爺子出馬,她總不能一點面子不給吧?

  夏芍卻好似看穿了連忠榮在想什麼,哼笑一聲,“連總,不是只有你有老爺子能請,難道我就沒有嗎?我確實打算去秦家走一趟,請秦老爺子給我做做主呢。”

  連忠榮心底的最後一線希望頓時粉碎,這事是他錯在先,本來就不占理,若是夏芍連處置都不處置他,直接找上秦老爺子討說法,那她可就是完完全全的受害方,他就等著被扒層皮下來。

  “夏董,我……”

  “我只想聽一句話。”夏芍打斷連忠榮,目光冷了下來,“連總只需要告訴我,這個人,是青市的誰?”

  什麼?!

  連忠榮一驚,這回站了起來。

  她、她怎麼知道,那人在青市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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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8:25: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六章 廚房趣事

  連忠榮的反應令夏芍垂著的眸中光芒一冷。看來,她是猜對了。

  連忠榮卻不知道夏芍是猜的,他以為夏芍從別的管道得到了什麼消息。他震驚地盯著夏芍,不知道她還知道什麼事。

  或許,她什麼都知道了,今天問他,只不過是給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即便她不知道,這也確實是他將功補過的機會。

  “一分鐘。”夏芍淡淡開口,“連總,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忙。”

  “是、是!”連忠榮腦門上都見了汗,站了起來,便不敢再坐了,只瞅著那坐在沙發裡喝茶吃松子的女子,“夏董,我、我說出來,這事是不是就……”

  夏芍淡淡抬眼,連忠榮卻倏地一驚。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說!”連忠榮覺得今天是中了邪了,一個二十歲女孩子的眼神竟然能把他嚇成這樣。說出去,誰信?

  “我確實是財迷心竅了,不過也確實是有人在我面前提了一句。那天我到青市談生意上的事,設了飯局。席上……席上就談起國內的輿論,那人說華夏集團這次必有損失,想挽回聲譽恐怕需要很長的時間,市場份額可能會大跌,盈利大不如前。倒是華夏慈善基金,成立了五年,善事做的不少,口碑不錯,就是不盈利。國外有股份式經營的例子,如果夏董能看到慈善基金盈利的前景,說不定能補一補商業上盈利的缺失,開出另一條活路來。我、我當時也覺得有道理,也不知道怎麼就鬼迷心竅了,回來以後就拿了一百萬給夏總,想方設法的入股。”連忠榮越說聲音越小,低著頭,偷偷瞄夏芍。

  夏芍冷笑,“這人在連總面前可真有分量,他說一句話,就讓你迷了心竅。”

  連忠榮汗顏,“那當然。吳秘書長是陪著秦公子一起去青市任職的,老爺子親自指派的,熟人了。”

  不僅熟,而且是熟到不能再熟。

  吳四海在秦系十來年了,深得秦老爺子信任。秦瀚霖到青市紀委任職,是首次被調往地方上。正值派系爭鬥的緊張時期,秦老爺子怕出亂子,便將吳四海一起調去了青市,任紀委秘書長,算是秦瀚霖從京城帶來的直屬心腹。

  正因為有些話是吳四海說的,連忠榮才深信不疑。他雖然官職級別並不高,卻是秦家的心腹,知道的事也多。國內的輿論再鬧騰,在沒有確切結果之前,連忠榮哪敢妄動?可是吳四海也這麼說,就像是有內部消息一樣,連忠榮還旁敲側擊了一番,吳四海卻不肯多說了。但正是他這副諱莫高深的樣子,才讓連忠榮越發肯定,消息屬實。

  他這才動了入股華夏慈善基金的念頭,甚至不惜威脅夏志元。他當時覺得,夏志元哪有商業頭腦?等夏芍回國,華夏集團面臨危機,夏芍不得不另尋商機的時候,她一定會看重股份經營慈善基金這一途,到時非但不會怪罪他,說不定還會欣賞他的卓識遠見,雙方合作,共創新的未來。

  當然,連忠榮想入股華夏慈善基金,還是存了那麼點賊心的。如果華夏集團失勢,夏芍和徐天胤的事沒有了結果,那她就沒有了徐家的背景靠山。身為連家二代的他,對夏芍來說就是很重要的人脈,到時他就會慢慢成為華夏集團裡很重要的人,當然也就可以漸漸的獲取更多的利益。

  連忠榮是完全忘了夏芍風水大師的身份,滿心都是華夏集團失勢,趁虛而入能獲取的利益。直到現在,他才知道一切不過黃粱一夢。

  夏芍眯著眼,總算把這個吃裡扒外的人給挖了出來。

  吳秘書長,這人她沒有印象,不過已無需多問。即便不問姓名,秦瀚霖也該知道是誰了。只是沒想到,當真是秦家的心腹出了問題……

  這人是半路被人買通,還是姜系有意培植在秦系身旁的內奸,暫且不知,相信秦家對此人自有處置。

  “夏董,我、我可是實話實說了,我的事,您看……”連忠榮小心翼翼地看向夏芍,順帶著瞄一眼徐天胤。

  徐天胤竟停下了手中動作,抬起頭來,望向了連忠榮,“她有事,還有我,為什麼敢動華夏。”

  男人的聲音冷到沒有起伏,連忠榮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冷的眼。從進門之後,連忠榮幾次希望徐天胤能理會他,讓他知道他對這件事情的態度。但是現在他無比後悔,他只覺渾身浸在冰水裡,身上出的汗都結成了冰渣。

  “為什麼敢動華夏。”徐天胤再次出聲,重複剛才的話。

  連忠榮卻一臉哭相。為、為什麼?他剛才不是解釋過了嗎?

  夏芍轉頭看向徐天胤,眼神感動,替他解釋,“徐將軍的意思是,即便華夏集團有事,還有他在,有徐家,為什麼連總敢動華夏集團?”

  “徐、徐家?”連忠榮這才明白過來,心裡頭有點古怪,輿論怎麼傳的,難道徐天胤不知道?但他不敢多問,趕緊答道,“這……輿論都是這麼傳的,說華夏集團有損,徐家……徐家指定不會承認婚事。我、我一開始是不敢聽信謠言的,但是吳秘書長也是這個意思。吳秘書長深得秦老爺子的信任,我、我以為他有內部消息,所以才、才……”

  “徐家不會不承認婚事,她是我的未婚妻。”徐天胤聲音更冷,手伸過去,撫住夏芍的手腕,那裡一隻圓潤細膩的白玉鐲子牢牢套著。

  連忠榮順著徐天胤的目光望去,一怔,隨即一驚!

  他不知道那是徐天胤母親留下的玉鐲,但卻知道民間嫁娶的傳統。夏芍手上的鐲子是一對的,徐天胤說這話時特意撫上那玉鐲,難不成……這鐲子來歷是他想的那樣?

  連忠榮驚駭了,他只聽說過徐天胤和夏芍兩人訂婚延期的事,卻從來不知道,夏芍已經得到徐家的承認到了這份兒上了?如果這鐲子真是徐家家傳之物,那、那……吳四海的內部消息怎麼一點也不准?

  夏芍看著徐天胤,心裡暖融融。他雖然不善交際,但卻通透敏銳。外界的輿論他哪能不知道?但輿論歸輿論,不是每個人都敢因為輿論就對華夏集團落井下石,連家背景不淺,連忠榮不至於這麼眼皮子淺,一點政治敏銳度和小心謹慎也沒有,在事情沒有確定的時候,他就敢動手。徐天胤這麼問,是在確定是不是吳四海讓他有這個膽量。

  今天,她見連忠榮,目的是為了查明秦系的內奸是誰。而他的目的,卻是動華夏集團的那個人。

  兩人的目標是同一個人,他的目的卻只為了她。

  包括此時,他讓連忠榮看見這對鐲子,是想讓連家乃至上層圈子裡的人都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是徐家的准孫媳。

  這個男人,不管做什麼,都只為她。夏芍感動,在男人的大掌上撫了撫,安撫他的情緒,隨即看向了震驚得還沒回過神來的連忠榮。

  “今天我和連總在這裡說的話,不希望再有第四個人知道。”這件事不能傳出去,否則打草驚蛇。

  連忠榮回過神來,愣了片刻,點頭,他懂夏芍的意思,不讓第四個人知道,這其中也包括了他哥。雖然連自家人也不能說,讓他很意外,但他不敢不答應。

  “是、是,徐將軍放心,夏董放心!”

  夏芍淡淡一笑,她放心,連忠榮不敢。尤其在今天看見了她手腕上的鐲子後,他更不敢。這大抵也是徐天胤剛才這麼做的又一層原因。

  “如果我得知有人知道了今天的談話……”

  “夏董放心,我絕不說、不說!”連忠榮這會兒才有點反應過來,夏芍接下來是不會放過吳四海的,她不想今天的談話內容外傳,大概就是不想讓吳四海提前得了消息。連忠榮現在對吳四海可是有些怨怪,要不是他的消息錯誤,至於讓自己做出這麼錯誤的判斷嗎?不打華夏集團的主意,也就沒有今天這場驚心的談話了。夏芍若處置了吳四海,出了這口氣,自己這邊她或許就不計較了。畢竟今天他又是招供又是保守秘密的,她總不會一點情面不給。

  這麼一想,連忠榮傻了才會往外說。他連連保證,夏芍卻意態倦淡,瞧著有些累了。

  連忠榮見了,很有眼力地提出告辭,退出房間的時候,大氣都沒敢出,直到走出華苑私人會所,夏末午後的暖風吹來,他卻覺得脊背發冷。伸手一摸,後背濕了個透。

  會所房間裡,夏芍倚下來,枕著徐天胤的腿,窩在沙發裡,微微閉眼。

  瞧著她這倦態,男人問:“累了?”

  夏芍一笑,不答,懶懶地往沙發裡又窩了窩。

  “睡會兒吧。”男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夏芍卻笑著睜開眼,瞅一眼頭頂,“不睡了,早點回去把這事告訴秦瀚霖,他好早點想對策。我出來的時候,答應我爸回去時買些晚上的菜,師兄跟我一起去超市逛逛吧。”

  徐天胤卻沒動,居高臨下盯著女子意態繾綣的眸,糾正,“未婚夫。”

  夏芍果然笑彎了眸,但今天她難得乖巧,“是,未婚夫先生,你的未婚妻邀請你去菜市場,去嗎?”

  男人眸光柔和,唇邊短促的笑意,沒回答,伸手倒了杯茶,遞給她。

  夏芍笑著起身,喝完茶,走人。

  ……

  兩人有段日子沒一起逛超市了,這種放鬆愜意的感覺讓兩人都想多逛一會兒,無奈早早就在超市里被人認出。這回被認出的不僅有夏芍,徐天胤也被認了出來。兩人只好把菜選好,便結了帳回家了。

  回到家裡,徐康國已經午睡醒了,正來了這邊宅院和夏國喜、夏志元父子在一起聊天,秦瀚霖陪在一旁。

  夏家的親戚們中午吃了飯便各自回家了,今天是喜慶的日子,晚上家裡人還會在一起吃頓飯,江淑惠和李娟半下午就去了廚房忙活去了。

  夏芍和徐天胤趁著把菜送去廚房的工夫,和出來的秦瀚霖一起去了她的房間。

  一進房間,夏芍便道:“你身邊有個姓吳的秘書長,有問題。”

  心腹出了問題,這種感覺夏芍知道,必然不好受。但事實就是事實,秦瀚霖從小在秦家這樣的環境裡長大,他應該能受得了,也能很快從中走出來。

  果然,秦瀚霖在聽見吳秘書長這幾個字時,少見的僵了僵。夏芍不願打擾他,和徐天胤先出了房間。

  兩人去廚房裡李娟的忙,把老太太給請回了客廳裡坐著。李娟見徐天胤來了,很是歡喜,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果真不假。在廚房裡兩個小時,李娟跟女婿說的話比跟女兒說的話多多了,偏偏徐天胤話少得可憐,兩人的對話便顯得十分有趣。

  “小徐啊,把那條魚拿給我。”

  徐天胤拿魚,放去菜板上時順道把魚拍了個暈乎。

  “哎呀你這孩子,有刀幹嘛要拿手拍。”李娟一愣,從來沒見過用手的。

  “唔,習慣。”

  “呀,你還經常這麼拍?”李娟瞪大眼。

  “唔,習慣……”

  “怎麼養成這麼個習慣?”

  “唔……”

  徐天胤在國外執行任務的時候,哪有那麼多講究?這習慣大抵就是在山裡任務的時候養成的。但是這些解釋起來太長了,估計他也怕說得多,李娟問得多,那些事情再把她嚇著,所以本來說話就簡潔,這時候更簡潔。

  夏芍在旁邊做著自己的事,聽得直忍笑,直到男人向她投來求助的目光,夏芍才笑道:“媽,師兄以前跟著師父練功的時候,練的是掌法,養成了這麼個習慣。”

  “未婚夫。”男人提醒,這會兒他說話倒快了。

  “是嘛,原來是這樣……”李娟恍然,顯然這個說法她能接受,也能想像得出來,這才釋然的笑了,回身把盆子端上來,指著裡面的另兩條黃花魚道,“那把這兩條一起拍了吧,一會兒我收拾收拾。”

  夏芍噗嗤笑得背過身去。平時買魚,市場裡都是給殺好的,但今天家裡要準備兩頓飯,李娟嫌先殺好了不新鮮,便買了活魚回來。以往也有買活魚回來的時候,她每次都嫌活魚滑溜,不好收拾,回回都是找丈夫動手。這回她算是又找到省事省力的幫手了。

  徐天胤大手一撈,把魚撈去菜板上,啪啪兩下,俐落乾淨。一回身,李娟塞過來一隻盆子,裡面是些碎菜葉,“行了,你姑姑嬸嬸她們也快來了,這廚房裡我們忙活就成了,你們去後院,把呆頭喂了吧。”

  嗯?

  夏芍回身,“呆頭?”

  李娟一笑,“那只大鵝,上午抱回來,我瞧著都沒精神。哪有那麼乖巧的鵝,指定是小徐從京城帶過來,路上在車裡也沒喂,給餓著了。快去喂喂,那是你們倆定聘的喜鵝,不能有事,不然不吉利。快去吧!”

  “雁。”徐天胤端著滿是碎菜葉的盆子道。

  夏芍笑瞪他一眼,跟他一起從廚房去了後院。

  後院小花園似的,一草一木都是當初搬進來時夏芍所布,看似不過是座家庭花園,其實整座宅子的風水局重心都在這裡。這裡的空氣格外清新些,夏志元和李娟不諳其中道理,只是覺得在後院坐著的時候最為舒服,於是兩人每天都會來石桌旁坐坐,這幾年就沒怎麼生過病,冬天的時候感冒都少有。

  這兩年,夏志元愛好上了養花草,把花園裡的草木都打理得頗有生機,今天中午說把那只大鵝暫且放來,他還怕鵝把他的花草給糟蹋了。

  夏芍和徐天胤來到後院的時候,四處一瞧,花草一點事兒都沒有,那只鵝正蹲在石榴樹下,乖乖臥著呢。

  夏芍一見便笑了,母親給這鵝取的名字還真貼切,瞧著確實挺呆的,跟某人似的。

  夏芍和徐天胤走過去,那大鵝見兩人過來,便站了起來,挪著往後退,肥大的身體一退三晃。夏芍笑眯了眼,見那鵝脖子上海系著紅色的蝴蝶結,翎毛雪白,著實可愛,便瞧著喜歡。她頓時放鬆自己,周身氣場很快便變了,那氣場與天地間一草一木極為融洽,那大鵝感受到,果然不再退了。

  夏芍走過去,蹲下身來,那鵝乖巧地讓她摸了摸,夏芍回身要來盆子,把菜葉撒給它,它低頭就吃了起來。

  “看著是餓了,呆頭是誰買的?”夏芍起身瞧著徐天胤。

  “我。”男人答得簡潔。

  夏芍一笑,就知道!什麼樣的人挑什麼樣的鵝,一樣呆。

  “喜歡。”徐天胤問。

  “喜歡,養著它吧,以後就叫它呆頭了。”夏芍一笑,轉身往前頭走,步伐輕快,語氣嬌俏含笑,“徐呆頭。”

  後頭跟上的男人一愣,望著女孩子的背影,眼眸黑漆漆。

  夏芍本打算去廚房,但剛走到後院門口,便迎頭遇上了秦瀚霖。

  秦瀚霖面色如常,只是瞧著有點頭疼,捏了捏眉心,“唉,這事兒鬧得。看起來,我家老爺子要傷心了。”

  夏芍笑了笑,何止秦老爺子傷心,秦瀚霖又何嘗不是?這姓吳的人是跟著他從京城到青市的,顯然是秦家的心腹了,必定有多年的感情。若不傷心,秦瀚霖何苦在房間裡悶了這麼長時間?

  “想好怎麼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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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回京

  夏芍、徐天胤和秦瀚霖三人又走回了後院,坐去石榴樹下的石桌旁,秦瀚霖道:“辦法是有,不過,這件事還得我家老爺子首肯。”

  “你需要馬上回京城嗎?”夏芍問。

  “我現在被人盯著呢,估計該知道的人都知道我陪著這小子來了東市,他沒回去我就先回去,難免惹眼。我還是後天跟你們一起吧,剛才已經打過電話回去了,我家老爺子會安排一些事的。”秦瀚霖笑道,笑意只在唇角,卻不在眼裡。但他轉頭看向夏芍時,眼裡便流『露』出打趣的笑意,“嫂子……”

  “有話說話,別怪腔怪調。”夏芍截住這小子噁心巴拉的奉承話,懶得掉雞皮疙瘩。

  “我家老爺子要是同意我的辦法,到時候有點事還要嫂子幫忙。”

  “什麼事?”

  “處置連氏兄弟。”

  ……

  三人從後院裡返回客廳的時候,夏志梅三家人已經到了,女人去廚房裡幫李娟忙活晚餐,男人便在客廳裡陪著聊天。三人進客廳的時候,老爺子正在詢問夏家孩子們的情況。

  劉宇光是夏家四個孩子裡最年長的,站在客廳裡,顯得很緊張。

  徐康國坐在椅子裡,點了點頭,“二十二歲,不比那丫頭大多少啊。”

  劉春暉比他兒子還緊張,在椅子裡坐直了身子,陪笑道:“比小芍大兩歲,成就沒法比。我們家這孩子,就是個普通的孩子。”

  這話雖然有恭維的心思,但也是實話。跟夏芍比,劉宇光確實差得太遠,太普通。他今年讀大四,學校也不是名牌院校,唯一說得過去的就是兩年前開了個網店,現在竟小有規模。雖然這兩年他沒有跟家裡要過錢,還小有積蓄,並打算畢業之後成立公司,專心做大網店經營。但這點成績跟華夏集團的家業一比,實在是不值一提。

  劉宇光聽父親這麼說,站在父親後頭,頭低了低,眼神一黯,笑容自嘲。

  “咱們國家這一代的年輕人,要都能勤工儉學,依靠自立,我看國家的未來會很強大。這樣的孩子,將來是會有擔當的。”徐康國看著劉宇光道。

  劉宇光一愣,抬頭,正對上老人的目光,那目光威重嚴肅,老人卻沖他淡淡點頭。劉宇光立在原地,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劉春暉卻大喜,“老爺子誇獎了!”

  說完便回頭給兒子使勁使眼『色』,讓他說幾句話,劉宇光只對老人點頭笑了笑,目光感激。

  徐康國笑著點點頭,看向張汝蔓,“聽說這丫頭考上了軍校?”

  張汝蔓站在父親張啟祥身後,張啟祥的腰板都直了直,緊張的。

  “呵呵,是。京城軍校。這孩子從小就跟著我在軍區裡面跑,體格是很好的,成績也說得過去,就是太野了,家裡人都說把她送去部隊鍛煉鍛煉是好事。”張啟祥也不敢提錄取時候的事,只好含糊過去,說完轉頭對張汝蔓道,“老爺子問你話,平時不是很能耐嗎?答兩句聽聽。”

  張汝蔓沒見過這麼威嚴的老人,只覺得跟老人對視,他的目光比以前軍區裡見過的那些師長團長的都嚇人,那些人說話雖然中氣十足,可還都笑呵呵的,老人多年身居高位,哪怕是和善的一眼,也給人形的壓力。

  張汝蔓正緊張著,聽見父親讓她“答兩句聽聽”,也不知道怎麼就驚得一跳,鬼使神差地立正站好,一個標準的軍禮,大聲道:“首長好!首長辛苦了!”

  “噗!”門口,秦瀚霖扶著門框,笑得很抽。

  夏芍和徐天胤站在後頭,徐天胤面表情,夏芍忍不住也笑了兩聲。

  張汝蔓大窘,臉騰地紅了,還維持著僵直的軍姿,卻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客廳裡也傳來夏志濤等人的笑聲,“汝蔓也有緊張的時候啊?”

  “還是老爺子有威嚴。”劉春暉呵呵笑道。

  笑聲裡,徐康國也笑了笑,替張汝蔓解了尷尬,“這丫頭嗓音很嘹亮啊,是個適合部隊的丫頭!”

  張啟祥苦笑著點頭,張汝蔓臉紅得都熟透了似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立在原地低著頭,連瞪秦瀚霖都忘了。

  徐康國又看向夏志濤身後躲著的夏蓉雪,目光一落過去,夏志濤便趕緊道:“跟老爺子打聲招呼,叫、叫……”

  按輩分說,也該是叫爺爺的,夏志濤卻不敢這麼說,感覺實在是太高攀。

  “呵呵,叫爺爺吧。”徐康國卻見小姑娘十歲左右,大眼睛白皮膚,瞧著很可愛,不由呵呵一笑,剛才對劉宇光和張汝蔓問話時的威嚴斂了斂,招招手,“來。”

  夏志濤受寵若驚,趕緊把女兒從身後拉過來,用眼神示意她快過去。夏蓉雪不敢忤逆父親,只好乖乖過去,小聲道:“爺爺。”

  她聲音還帶著小女孩的稚嫩,看人怯怯的,但許是並不能理解徐康國的身份,所以她雖然靦腆怕生,但眼裡卻沒有成年人的敬畏或恭維神情,孩子特有的純淨。

  徐康國瞧著挺喜歡小孩子,『摸』了『摸』夏蓉雪的頭,笑道:“這小丫頭跟她姐姐還有點像咧。”

  夏志濤一臉驚喜,趕緊道:“長大了要是能有她姐姐一半的出息,我們就滿足了。”

  哪知這話徐康國不太贊成,抬眼威嚴地看向夏志濤,“身為父母,不要把自己的期望過多地強加到孩子身上。想想你們做沒做得到,如果沒有,就不要強迫孩子做得到。只要心正,就是好孩子。”

  夏志濤哪知道一句話惹得老爺子不愛聽了,頓時驚得臉『色』都白了,趕緊點頭,“是、是!您老教訓得是。”

  夏志元看了眼弟弟,瞧著老爺子轉眼又笑呵呵逗夏蓉雪去了,又問名字又問年紀的,還問了幾個關緊要的問題,便心裡思忖,這老爺子不會是想抱孫子了吧?

  這時候,秦瀚霖在門口笑夠了,捂著肚子和夏芍、徐天胤一起進來,徐康國抬眼看向夏芍便道:“這小丫頭挺有趣。”

  夏芍笑『吟』『吟』坐去椅子裡,倒一杯茶來,只點頭,卻不答,似乎聽不懂。

  徐康國見夏芍沒聽懂,又去看孫子,“天胤哪,這小丫頭挺有趣。”

  徐天胤只知道點頭,看見夏蓉雪那和夏芍有些相似的眉眼,目光微柔,伸手『摸』了『摸』小丫頭的頭。

  遭遇冷場,徐康國瞪了瞪眼,最終歎了口氣,讓夏蓉雪玩兒去了。他也知道夏芍現在還在讀大學,和徐天胤還沒訂婚,結婚怎麼著也得她大學畢業後,但是,還不許他老頭子想想嘛?

  ……

  這晚吃飯,夏家人比中午的時候放開了些,氣氛也就好了許多。

  有說有笑間,眾人舉杯,一同祝賀夏芍和徐天胤的婚事初定。秦瀚霖端著酒杯最先站了起來,給夏芍和徐天胤添了酒,笑眯眯道:“嫂子。”

  夏芍笑蹙著眉,這小子就不能不鬧?

  “噗噗!”

  “咳咳!”

  果然,一桌子人噴酒的噴酒,嗆著的嗆著,眼神怪異。

  嫂子?秦瀚霖二十八了吧?他叫夏芍嫂子?這……

  夏志元和李娟用眼神詢問女兒,秦瀚霖是徐天胤的朋友不假,但又不是徐家子弟,怎麼由著他這樣稱呼?

  夏家其他人則眼神感慨,他們也看出秦瀚霖笑嘻嘻的,這稱呼有調侃的成分,但哪怕是開玩笑,能讓秦家的小公子這麼稱呼,也不是人人有這個本事的。

  席間,只有張汝蔓瞪著眼,眼裡噴火。他叫誰嫂子!少占她姐的便宜!她姐才沒這麼大的弟弟!

  最後還是徐康國笑了笑,看向秦瀚霖,“你小子又鬧騰什麼!”

  “冤枉,不是我要鬧的。”秦瀚霖喊冤。

  徐康國瞪他一眼,“不是你要鬧,還有人『逼』著你了?”

  秦瀚霖一副正中下懷的笑意,猛點頭,一指徐天胤,“他!”

  一桌子人一愣,都聽懂了,鬧了半天,這聲嫂子是徐天胤讓叫的?

  “胡鬧!”徐康國笑著看向孫子,“瀚霖和你是平輩,要是天哲,這聲嫂子是必須叫的,瀚霖跟著湊什麼熱鬧?改天秦家老頭要找我說道說道了。”

  “老爺子英明!”秦瀚霖笑開了花,給了徐天胤一個示威的眼神。

  張汝蔓在一旁眼神嫌惡,這男人居然打小報告?他是不是男人?

  徐天胤望向秦瀚霖,面表情,但深暗的眸總有些危險的意味。

  秦瀚霖一點兒也不懼。現在可是難得的機會,以前想讓這小子吃癟,哪兒那麼容易?以前他幫他出主意追師妹,嫌他主意出的不好,這小子都能把他的桃花給斬了。但是現在他不會,現在自己是特殊倒楣時期,因為已經夠倒楣了,經不起這小子一點點的報復,所以讓他吃癟,他很安全。

  夏芍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這樣有恃恐的,但她還是投給了秦瀚霖一個同情的目光。

  師兄記仇可以記很久的。

  ……

  這晚,飯吃到很晚。到後半段,主要是談起了年底訂婚酒宴的事。

  趁著徐康國在,夏志元和老人商量了一下在哪裡擺宴、宴請多少賓客、訂婚的請帖什麼時候發,以及訂婚儀式上的諸多問題。

  訂婚宴的酒店老爺子早就有安排了,這是當時徐天胤和夏芍訂婚日期尚未延遲的時候,徐家就定下來的,就在京城著名的國家級賓館,那地方是國家宴請貴賓的御用賓館。這規格把夏家人給驚了一驚,都沒想到,有生之年能在那裡吃頓酒席。

  夏志元對此卻很淡定,一點也不意外。國家級賓館是肯定的,畢竟老爺子的級別在這裡擺著,不可能會選規格低的酒店。而且國家級的賓館有個好處,那就是安保嚴密。要不然老爺子當天去別的酒店,還得勞師動眾再安排安保。

  至於宴請多少賓客,老爺子並不打算太鋪張,畢竟是訂婚。徐家的賓客名單已經擬好,都是相熟的老朋友。但跟徐家是老朋友的,可想而知,級別必然不低。至於夏家這邊,除了兩位老人和三家親戚,師父唐宗伯和玄門的弟子們,剩下的就只有夏芍的朋友和生意上交好的一些人了。

  夏芍也只打算邀請關係好的朋友,陳滿貫、孫長德、艾米麗等公司的幾員元老級大將是要邀請的,元澤、柳仙仙、胡嘉怡、苗妍、周銘旭這些朋友也當然要請,劉翠翠如今寒暑假都在香港接受專業模特的培訓,到時候她就是再忙也會請假來。至於杜平……請帖夏芍還是會發的,他來不來就隨他了。當然,香港的朋友也要請,展若南和曲冉必不能少。至於戚宸和龔沐雲,朋友一場,夏芍是想請的,但這事還得問下老爺子,畢竟徐家身在政界。但這話今晚席間卻不能問,老爺子知道玄門和安親會、三合會的歷史淵源,夏家人卻不知道,還是私下說為好。

  剩下的,夏芍還得請一下李伯元和李卿宇這爺孫倆,另外,陳達和羅月娥夫妻也要請。

  夏志元當場列了名單出來一瞧,人其實也不少。

  最終,席上商議著,請帖待夏芍寒假的時候再發,訂婚的儀式方面由徐天胤和夏芍兩人說了算,尊重他們的意願。

  待商議完這些,夜『色』已深,夏家人這才各自散去回家。

  第二天,是夏芍暑期的最後一天。李娟要給夏芍收拾開學帶去學校的東西,中午晚上還得忙活廚房的事,親戚們便沒有再登門打擾。

  徐康國在夏家過了一天清淨的日子,夏芍這天陪著母親買了些東市的特產,給老爺子帶回京城去,中午晚上又幫忙母親在廚房忙活,便沒有時間問宴請安親會和三合會的事。

  一切留待回京。

  而回京這一天,也終於在忙忙碌碌裡到來了。

  這天一早,徐康國由警衛員陪著,依舊去機場乘坐專機回京,來時坐的車由一名警衛員跟隨徐天胤一起開回京城。

  張汝蔓也要去京城軍校報到,原本夏芍打算讓她搭順風車,這丫頭卻嫌棄跟秦瀚霖坐一輛車,早晨跟著父母去了機場,說是京城見!

  機場外頭,夏芍上車的時候看了秦瀚霖一眼,這小子對被嫌棄了的事毫自覺,笑眯眯地在車裡對張汝蔓揮手作別,仿佛不跟她乘坐一輛車也是件莫大的喜事。夏芍搖了搖頭,這兩人,進展緩慢得讓她都懷疑自己當初看相是不是看錯了。

  不過,她向來不『插』手別人的姻緣,這件事全憑他們兩個當事人了。

  對秦瀚霖來說,現在也沒心情兒女情長,回了京城,等待他的是一場爾虞我詐的翻身仗。

  這年回學校報到,不同于去年新生報到的時候,夏芍並沒有與元澤和周銘旭同行,只是臨行前給兩人打了電話,約好學校見!

  路上十二個小時,到達京城地界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車外,是國際都市的霓虹街景,秦瀚霖坐在車裡,望著外景『色』,燈光從他臉上晃過,映出一張英俊沉默的臉。

  他路上鬧騰了一路,進了京城,便沉默了下來。黑暗的車裡,夏芍也感覺出了他的壓力。這次的事,處理不好,將是整個秦系的重創。而京城軍校錄取名額的事,他若受處分,可能會影響一生仕途。

  秦瀚霖在京城有自己的公寓,他今晚卻得回家裡一趟。

  徐天胤的車在紅牆大院門口停下,秦瀚霖下車時,夏芍什麼話也沒說。不需要多說,秦家在政壇經歷了三代人,應對這樣的危機,他們當然不會怠慢。一有消息,秦瀚霖必定會通知她。

  徐天胤和夏芍沒進紅牆大院裡,只給老爺子打了個電話,報了平安,並約好明天晚上去徐家吃飯,然後兩人便開車回了徐天胤的別墅。

  一個暑假沒回來,當進了屋看見客廳裡溫馨的佈置和牆上、桌上兩人的照片,夏芍竟有些懷念。原來,不知什麼時候起,她竟有些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小家了。

  行路一天,兩人都累了,這天晚上睡得早,也睡得極好。第二天早晨,夏芍醒來的時候,徐天胤已經不在床上。她起身下床,一開房門便聞見了米粥香濃的味道。果然,她在廚房找到男人,男人背影英挺,專心熬著粥,轉身看見夏芍,孤漠的氣息變得柔和,道:“一會兒就好了,浴室的水是熱的。”

  夏芍看了眼徐天胤身上系著的圍裙,藍『色』的底子上一隻拿著湯勺的爸爸熊,要多可愛有多可愛。這是夏芍以前惡搞,買回來非要他圍著的,此刻看見他拿著熬粥的勺子,不由一笑,真應景兒!

  “師兄真賢慧。”夏芍笑了一聲,轉身去浴室。

  門關上的時候,聽見男人的聲音,“未婚夫。”

  夏芍頓時在浴室裡輕笑,叫習慣了,一時還真不好改。

  ……

  等吃飯的時候,夏芍才發現早餐是八寶粥,她看了一會兒,眯眼笑:“哦,今天是週末。”

  當年徐天胤在山上宅院裡照顧唐宗伯,習慣週末熬八寶粥,夏芍已經可以用這些粥來算星期幾了。

  週末,徐天胤是不需要去軍區的,所以他今天陪著夏芍去京城大學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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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徐家家宴

  夏芍回學校報到的這天正是新生報到的日子,徐天胤的車直接開進了學校,一路看著拿著報名表在排隊報到的新生,夏芍一笑。

  又是一年。

  當初新生報到為她報名的那些人,有人已經淡出京城。但這繁華的京城,仍然有著更大的風雨在積蓄,等待著爆發的那天。

  車子在學工處門口停下,夏芍直奔二樓大二學生的報到口,卻在報到的時候,遇到了學生會『主席』張瑞。

  “夏董?”張瑞欣喜的聲音引來了學生們的注意。

  夏芍轉身間,二樓大廳已經驚呼陣陣。習慣這種場面了,夏芍只對校友們點頭微笑了下,便看向張瑞,“張『主席』,有事?”

  這話明顯是不想聽太多恭維,也不想寒暄,讓張瑞有事直說。張瑞心裡剔透,便不提夏芍在英國的作為了,直言道:“正想找夏董。今年新生開學,開學典禮上,學校想請夏董致辭演講,不知夏董有沒有時間?”

  “好,我準備準備。”夏芍很痛快地點頭答應。新生開學典禮,本就是全校師生都要出席的,沒有要緊事,夏芍不想搞特殊。而且,今年畢業進入華夏集團實習的學生,從公司各部門的報告來看,京城大學的學生素質還是很高的,這樣的人才公司也需要。演講對公司吸收人才有好處,夏芍當然不會拒絕。

  張瑞卻很欣喜,“那就多謝夏董了。”

  這是互贏的事,名人效應,京城大學不乏影響世界的人物,但夏芍絕對是近年來最成就斐然的學生。

  事情商定,夏芍到口報了到,便下樓離開了學校。

  中午,夏芍和朋友們約好了在京城一家特『色』酒樓裡吃飯。見面的時候,一番轟炸自然少不了,夏芍隱瞞訂婚的事,柳仙仙憋了一個暑假,已經憋出了很深的怨念。

  應付柳仙仙,夏芍向來拿手,她並不多解釋,直接將寒假訂婚的事拋出,立馬成功轉移了朋友們的視線。

  “寒假?那、那不是快了?”周銘旭看看眾好友,抓抓頭,苦笑,“還在上大學呢,小芍都要訂婚了。感覺……”

  “很失落?”柳仙仙壞笑,一副周銘旭暗戀夏芍的樣子。

  “才不是!”周銘旭急紅了臉,趕緊否認去瞄苗妍,就怕她誤會。

  苗妍卻一點也沒注意,羨慕地看著夏芍,臉頰薄粉,咬著唇靦腆道:“小芍,恭喜你。徐將軍,恭喜。”

  徐天胤看著苗妍,點頭,算是鄭重謝過了。

  “恭喜。”這時,元澤也開了口。當年陽光般溫煦的少年,現在已是溫和謙遜的公子哥兒,他目光含笑,坦『蕩』地祝賀,為她,也為自己。那一段青澀的好感從此將被珍藏在心底,她和這段從沒有說出口的感情,將會一起成為年少時期的最美。

  因為最美,所以祝福。

  夏芍其實知道元澤的一些心思,但是少年心思,她只待他如最好的朋友,相信以他的剔透,總能明白,也終有一天會遇到自己的真命姻緣。

  有些話,不需要多說。朋友的祝福,接受就好。

  夏芍笑著點點頭,這時,聽柳仙仙驚叫一聲!

  一桌子人被她驚住,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就只見這妞兒一拍腦門兒,“賀禮!老娘還得給你準備賀禮!”

  周銘旭是剛才被嚇得最慘的人,一聽這話,最憨厚好脾氣的他也忍不住皺眉翻白眼,“不就是賀禮麼,還有好幾個月呢,還能沒時間準備?”

  “你懂什麼,送禮最費腦子,光是想送什麼就很費時間了。”柳仙仙瞪眼拍了下周銘旭的後腦勺。

  苗妍居然也點了點頭,小芍的訂婚賀禮是要好好準備的。但送什麼真的要費些心思,她不缺錢,再貴重的賀禮到了她那裡也是平常之物,所以,確實要花些巧心思。

  夏芍心裡一暖,笑道:“我提早告訴你們可不是為了賀禮的,你們人來了就行,帶不帶賀禮,我都歡喜。”

  這話遭到了柳仙仙的鄙視和義正言辭的教訓,“滾!你以為這賀禮是送給你的?我們是拿去給你撐場面的!給徐家人瞧瞧,我們的姐妹團是很強大的!不能給你丟份兒,懂不懂?”

  柳仙仙今天也不怕徐天胤了,說這話時完全不顧忌,說完就扭頭跟苗妍討論送什麼了。

  結果,這一頓朋友相聚的飯局,最終就成為了賀禮討論大會,夏芍在一旁聽著,愣是沒『插』上嘴,索『性』便低頭吃飯,不參與了。

  午飯過後,夏芍離開前往京城的公司,卻從華夏拍賣京城分公司總經理方禮那裡聽到了一個消息。

  “董事長,你讓我注意的那個叫肖奕的人,帳戶有動向了。轉到了一個女人手裡,姓冷。”方禮道。

  嗯?

  夏芍挑眉,並不意外。肖奕死了,他帳戶裡的那些錢總不能成了死戶,總要有人接收。冷以欣是他的未婚妻,動他帳戶裡的錢很正常。但夏芍還是多了個心眼兒,多問了句,“轉了多少?”

  “全部。”方禮的這個回答讓夏芍一愣。

  全部?

  那是五十億的資產,數目可不小。

  但夏芍怔愣的不是這資產的多少,而是肖奕帳戶裡的這些錢,是他處理了茅山派的產業後一起存入的。雖然茅山派的產業是他一手發展起來的,但畢竟在門派的名下,如今他人死了,茅山派還在,這些錢難道就一點也不收回,全給冷以欣了?

  剛才聽說帳戶資金有動,夏芍第一反應是被茅山所動,沒想到……

  “盯著!有異動告訴我。”

  ……

  下午在公司看了看檔,夏芍又去了趟福瑞祥。徐天胤全程陪同,到了古玩城的時候,看見徐天胤在,一些想來結交攀附的古玩店老闆才沒敢過來。夏芍在福瑞祥裡坐到傍晚,便與徐天胤一起回了徐家。

  讓夏芍沒想到的是,徐家今晚竟然全員到齊!

  徐天哲、劉正鴻竟然都從地方上回來了,徐天胤和夏芍相攜走進徐家客廳的時候,徐家二房、三房都坐齊了,人人臉上笑呵呵的。

  “小芍回來了?這次在英國為國爭光了啊!還以為你會先回京城跟老爺子彙報一下,哪知道你先回了家。呵呵,我們這些天可是沒少等啊。”徐彥紹笑著開口。

  劉正鴻看了他一眼,徐彥紹以前在家庭聚會的時候,從來不先開口說話的,今天他倒是急,而且態度也好。這是見夏芍在英國有一番作為,所以改變主意,不反對她嫁進徐家了?

  劉正鴻又看向夏芍,這女孩子,第一次在徐家見她的時候,還以為她論多麼優秀,風水大師的身份都將會成為她嫁進徐家的阻礙。沒想到,她在國外竟能有那一番作為,以如今國內的輿論形勢,她若嫁入徐家,徐家確實要將她迎進門。

  正巧夏芍也看了過來,劉正鴻便對夏芍點頭一笑。他並沒有多言,從一開始他對夏芍嫁進徐家就沒有什麼想法,這是徐家的事,他只是徐家的女婿。

  但夏芍去對劉正鴻和徐彥英夫妻笑著打了招呼,“姑父,姑姑。”

  徐彥英欣喜地點頭,看向對面坐著的女兒,道:“跟你大嫂打聲招呼。”

  劉嵐被母親點名,一屋子人看向她,頓時讓她臉『色』尷尬,極不自然。徐彥英難得嚴厲地看了女兒一眼,給她使眼『色』。這孩子!來之前怎麼跟她說的?

  “不用了吧?”劉嵐咕噥,眼神飄忽,聲音不大,“不是還沒結婚麼……”

  “嵐嵐!”徐彥英對女兒大皺眉頭,訓斥,“你外公前兩天親自去你大嫂家裡提的親,婚事訂下來了,你就得改口!我在家裡是怎麼教你的?”

  劉嵐抬眼,眼圈發紅。從小到大,母親很少對她這麼嚴厲,自從天胤表哥帶了夏芍回來,母親對夏芍的喜歡似乎就超過了她。母親不是不知道她和夏芍有過節,今早還在家裡囑咐她要改口。她是答應了,可……可到了這時候,哪能不彆扭?

  她只是想等到結婚以後再說,母親就這樣當著全家人的面兒訓斥她……

  劉嵐委屈地一癟嘴,抬眼看夏芍。夏芍眉眼含笑,還是那副悠然的意態,竟沒有『逼』她開口的意思,轉身就跟徐彥紹一家打招呼去了。

  “徐委員,華副處長。”

  徐彥紹一愣,笑了笑,語氣熟稔,“你這孩子,該改口了。沒聽你姑姑剛才說麼,老爺子去提過親了,你就算徐家的孫媳『婦』了。”

  “這不是還沒結婚麼。”夏芍一笑,神態自若。

  徐家人卻愣了,劉嵐的臉騰地紅了,徐彥紹暗自一歎。

  唉!看來還是不行。這女孩子,比他想像中的要記仇。自從年初東市一行,回來之後他就用盡心思賠著笑臉,如今都大半年了,還是不頂用。也不知什麼時候她這口能消下去。

  “呵呵,那就等著結婚再說、再說。”徐彥紹也不敢『逼』著夏芍,只好隨她的意思。

  徐康國坐在上首,見此情況也不發話。他老了,待他百年之後,徐家有個能懾得住這些子弟的人也是好事。這丫頭有分寸,他相信。

  “那就先去吃飯吧。”徐康國從座位上起身,夏芍和徐天胤走上前去扶了,一家人來到了餐廳。

  坐下時,華芳很緊張,看看桌上的菜,又看看夏芍。她對那次的國宴印象深刻,這輩子都難忘,就怕夏芍今晚再針對她。她如今看見夏芍,心情還很複雜,哪怕是對她嫁入徐家的事已經認命,看見她還是很尷尬。她法想像,以後過年過節甚至週末,同在一個屋簷下會是種什麼樣的日子。

  嫁進徐家三十年,從來沒想過,人到中年,被個小丫頭給治得死死的,卻又沒有辦法。

  能有什麼辦法呢?又不是沒見識過她那些本事,連王家那樣的元勳家族都敗落了……

  華芳歎了口氣,後半輩子都得低著頭過日子的感覺,實在不好受。以前外頭的人都因她是徐家的兒媳,奉承著她,看她的臉『色』,如今看別人臉『色』的感覺,她總算是瞭解了。

  夏芍哪管華芳這些想法,她跟老爺子和劉正鴻、徐彥英夫妻聊著天兒,時不時給老爺子和徐天胤夾菜,氣氛只有這幾個人間是其樂融融的,其他人都不說話,餐桌上怎麼瞧著怎麼古怪。

  夏芍卻好像瞧不出這古怪,神『色』如常。徐彥英為了製造話題,問起了夏芍在英國的事。

  英國的事,夏芍雖然跟父母說過了,但萊帝斯集團那百分之十的股份用來做什麼,她卻沒有明言。今晚老爺子在,英國的一些事,夏芍也不指望徐天胤跟他彙報過,這男人話少得可憐,指望他彙報,老爺子得知的很有可能就只是個結果。因此,夏芍將事情細細說來,除了鬥法諸事,算是和盤托出。畢竟這件事與將來更多的國寶回歸有關,華夏集團私人之力總不如國家的力量強,這件事告訴老爺子,日後在政策上便會有助益。

  徐家餐桌上的氣氛,卻因為夏芍的講述而頻頻震動。徐彥紹最後都放下了碗筷,忘了還在吃飯。

  這一切的震動源于夏芍對萊帝斯集團的諸多算計,誰能想到,壁畫的回歸背後還有這麼多的故事,其中一不是一名二十歲的女孩子驚人的智慧。

  見識過夏芍當初對王家的算計,徐彥紹和華芳夫妻卻沒想到,她出了國門,在輿論不利、沒有後盾的時期,竟然還能將萊帝斯集團算計至此!

  震驚,卻也背後發冷。

  算遺策的心計,神鬼莫測的身手,徐家還有誰敢再得罪她?

  夏芍當眾言明此事,自然也有這方面的意思。徐彥紹和華芳夫妻這大半年來已經老實了很多,但她怕時間久了人就不長記『性』,不介意再提點提點他們。只要他們老老實實的,她和師兄不過是週末和過年過節的時候回來,他們有自己的日子要過,也不會太為難誰。

  當然,如果有人不老實,那就另說了。

  夏芍唇角的微笑讓徐彥紹莫名一冷,還沒說話,老爺子便開了口了。

  老人目光裡也少有的感慨,仿佛多年沒有如此激動了,點頭道:“好!好!這才是我徐家的孫媳,是國家的下一代!你們都看好了,跟著學著點兒,別老是看著自己的那些小利益,不成大器!”

  一桌子人低頭,陪著笑。

  “放心吧,今後在政策方面,會給華夏集團一些便利的。”徐康國道,目光卻有些老狐狸的意味,笑著瞪了夏芍一眼。這小狐狸什麼想法,他還能看不出來?她哪是做虧本生意的人,為國家做事,國家在一些政策方面怎能不給她優惠?這些優惠,便是華夏集團發展的保障,這明顯就是互利共贏的關係。

  夏芍眉眼笑眯眯,一點也不否認,“謝老爺子!”

  徐康國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瞪眼擺手,“國家都敢算計,這麼大的膽子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趕緊吃飯,吃完飯趕緊走,別在這兒惹我生氣!”

  ……

  一頓飯吃完,徐康國也沒有多留夏芍,知道她今天累了,便攆她回去休息。

  徐天胤和夏芍開車回去的時候,劉嵐卻在臨走前把徐天哲叫去了花園偏僻處。

  “表哥……”

  “要說大嫂的事?”徐天哲笑看妹妹,目光柔和,『摸』『摸』她的頭。

  劉嵐卻倏地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徐天哲,“她都不在這裡了,你還叫她大嫂?”

  她以為,天哲表哥只是迫于外公喜歡夏芍,所以才表面上應應的,難道不是?

  徐天哲一笑,笑容複雜,有著太多的意味,“她在不在這裡,她都是。我叫不叫,她也是。”

  劉嵐聽不懂,眼神奇怪,“表哥,我怎麼覺得你跟以前不一樣了呢?”

  徐天哲一愣,隨即苦笑。以前,他覺得他是徐家嫡孫,幾乎可以說站在社會規則的頂端。可是,當二十多年人生裡的眼界被打破,當知道世界上還有身處權勢之外的存在,這些事對心境沒有影響是不可能的。尤其當看見父母被噩夢詭事折磨,卻沒有權勢、金錢能夠救得了他們,他心中的感觸只有自己知曉。

  跟以前不一樣……或許真的是吧。

  “到現在還不能接受大嫂?”徐天哲並不解釋,只是問道。

  “你沒看見爺爺有多喜歡她嗎?她一來,爺爺就不喜歡我們了……連我媽也訓斥我,以前她都不忍心對我說重話的……”劉嵐低著頭,嘴癟著,委屈。

  徐天哲失笑,“都二十二歲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劉嵐一抬頭,眼圈紅了,“可是、可是她打過我!我是打不過她才躲著她的,可是我就是不喜歡她!”

  “而且……”劉嵐拉住徐天哲的衣袖,眼淚啪嗒啪嗒地掉,“我就是看不過天胤表哥一回來,爺爺眼裡就只有他。你也是徐家的孫子,你也很努力,為什麼爺爺就看不見?”

  從小,只有表哥最疼她。那時候,父母忙於工作,父親在地方上任職,母親到了忙的時候就顧不上她,家裡只有她一個人。那時候,只有表哥來陪她,她生病是表哥陪著她看醫生、講故事、哄她睡覺。他們雖然是表兄妹,在她心裡,他就是親大哥。誰對他有損,就是她的敵人!

  “誰說爺爺沒看見?大哥在外二十多年,爺爺的關懷都在我們身上。現在大哥才回來幾年,爺爺再關懷他,也補不回那二十年。大哥才是得到的最少的那個人。”

  劉嵐怔愣,抬起頭來,仿佛在確定徐天哲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假話。

  她只看見溫和的笑,表哥像小時候那樣『摸』『摸』她的頭,“試試吧,也許大哥沒那麼難相處。也許,能再多個疼你的哥哥呢?”

  劉嵐愣住,想起徐天胤冷淡的臉……

  能嗎?

  夜風微涼,九月的京城已經快要入秋。

  紅牆外,徐天胤的車開回別墅,剛剛停穩,夏芍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她打開一看,秦翰林的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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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8:27: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九章 翻盤!姜秦之爭

  秦瀚霖在電話裡表示秦家已經佈置妥當,請夏芍幫個忙。

  夏芍很樂意幫這個忙,收起手機時,她笑著下車,對秦家這次的處置打了個滿分。

  迎著夜風,夏芍轉頭,對上徐天胤關切的目光,不由一笑,“明天,京城有好戲看了。”

  夏芍覺得是好戲,京城受到的卻只有震動。

  事情是怎麼爆發開的,只有那些身在上位的人才知道——一切,都要從華夏集團的某個動作開始。

  夏芍身在京城,這天一早,遠在青省的東市,卻發生了一件大事。連忠榮在東市投資的陶瓷公司連連接到客戶的退單電話,去年就談妥的生意,一大早便有一半的客戶打電話來,取消了今年的合作。連忠榮懵了,連連詢問原因,對方都是什麼也沒透『露』就掛了電話,態度很冷淡。

  正當連忠榮拿著電話發懵的時候,他又接到消息,他在東市投資的兩個旅遊項目遭到了東市安親會堂口的『騷』擾,工地法施工,工人不敢上班。

  連忠榮一驚,趕緊打電話給高義濤,高義濤始終不接他的電話。火急火燎下,他打電話給了連忠勇。連忠勇是東市市委書記,一把手,安親會畢竟是黑道,再囂張也不該不給『政府』面子。果然,電話高義濤接了,但態度很冷淡,只說了一句話,“連書記,好好想想,你們兄弟得罪什麼人了。”

  這話讓連氏兄弟臉『色』一變,這才想起到了東市之後,曾經聽說過的傳言。據說,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夏芍和安親會關係甚密,安親會曾發過黑道令,任何人不得惹夏芍。這個念頭一出現在腦海裡,這件事的幕後是誰已經呼之欲出了。也只有夏芍,才會在商場有這麼廣的人脈和號召力!除了她,還有誰能讓那些客戶寧肯支付違約金,也要跟他取消訂單?

  連忠榮很震驚,懵了半天沒反應過來!他是得罪了夏芍,可是那天在華苑私人會所,不是談得好好的,只要他保守那天談話的事,夏芍就放過他嗎?

  連忠榮趕緊給夏芍撥去了電話,夏芍接了電話,聲音卻很冷淡,也只說了一句話,“連總,那天的談話內容,你真的守信了?”

  連忠榮怔住,他、他守信了啊!他事後憋了一肚子的火,都沒去找吳四海理論,問他為什麼內部消息沒確定就跟他說。但是怕打擾了夏芍的計畫,他硬生生忍住了。他確實沒對吳四海透『露』什麼!就連事後他哥連忠勇問起了,他都含糊過去了,說夏芍都去京城了,不提這事恐怕是看在連家是秦系大員的份兒上,不提了。

  連忠勇顯然認為這個說法說得通,這幾天再沒過問這件事,一切也都相安事,日子也恢復了往常的平靜。哪知道,這天一大早,一切來得這麼突然!

  連忠榮猜測,該不是夏芍想處置吳四海,結果吳四海得到什麼消息了吧?可、可那真不是他透『露』的!誰知道是不是夏芍的計畫被其他知道這件事的人泄『露』了,讓夏芍以為是他幹的。連忠榮滿頭大汗,趕緊打電話給夏芍澄清,夏芍卻不接他的電話了。

  這下子可把連忠榮急得直跺腳,他原以為不會再有事的,哪裡知道得罪夏芍還會有這麼多的麻煩事?眼看著訂單都被取消了,旅遊專案也不能繼續開發,連忠榮急得上門找了夏志元幾次,夏志元都避而不見。連忠勇雖然身為東市一把手,在這個時候卻不敢端出官威來打壓華夏集團在東市的生意,更不敢動安親會。

  只不過是動動華夏慈善基金,就惹出這麼多事來,夏芍這簡直是把連忠榮的生意往死裡整,要是再敢打壓華夏集團,誰知道這女孩子還有什麼手段?

  明明身為市委書記,在這種時候,竟然被『逼』到什麼作為也不敢有,連忠勇為官以來,還是第一次這麼憋屈!他把親弟弟罵了個狗血淋頭,最後也只撂給他一句話,“我不管了,你自己看著辦吧!自己打電話給老爺子!”

  連忠榮哭的心都有,卻也再沒別的辦法了,只好顫顫巍巍給連家老爺子去了電話。

  把事情避重就輕一說,連家老爺子在電話裡將他好一通臭駡。六十歲的人了,罵起人來中氣十足,震得連忠榮耳朵都疼。連老爺子年輕的時候當過兵,後來棄軍從政,那雷厲風行的火爆脾氣卻一輩子沒改,罵了兒子便要了夏芍的電話,要跟夏芍親自通話。

  雖然脾氣火爆,但能在政壇常年不倒,做到省部級高官,這位老爺子實則是個精明的人。他給夏芍打電話的時候,全程笑呵呵,直到跟她通罷電話,才氣得摔了話筒!

  “混帳!初出茅廬的小丫頭,有點成績就目中人!”

  連老爺子雖然知道這次的事是兒子貪心,自食苦果。但他想著,夏芍這麼做,非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想讓他這個老頭子出面給她道個歉。他一把年紀,省部級大員,親自致電她這個二十歲的小丫頭,她要的不就是這個面子?

  但他怎麼也想到,夏芍在電話裡竟然跟他打太極!

  “呵呵,老爺子,我真的不知道連總的生意出了事。連總的客戶我並不認識,他們因為什麼原因取消訂單,我倒是不知。不過,我和安親會的高堂主倒是見過面,如果您老需要,我會打電話問問他出了什麼事的。”

  這個小丫頭,不僅不承認是她的意思,她還想賣個面子給他!

  連老爺子氣得哆嗦,直拍桌子,“真以為天下都是你的了?我就不信,沒人治得了你!”

  連老爺子就在京城,當即就來到了秦家,求見秦老爺子。連家是秦系大員,他去喊冤,秦家自然是要見的。秦老爺子聽了事情經過,呵呵一笑,道:“我沒見過這丫頭,不過常聽徐老提起,晚輩們之間的誤會沒必要鬧成這樣。放心吧,這事我來做個和事佬。”

  有了秦家這個保證,連老爺子舒舒服服回家等著了。

  本來,他給夏芍打電話,夏芍要是肯順著臺階下,她就能得到他這個老頭子的道歉,也算有面子。可是,給她面子她不要,現在秦家出馬,她總不能不給秦家面子吧?秦老爺子可是跟徐老交情甚好的,要是她連秦老的面子都不給,驚動了徐老爺子,讓老爺子知道她在他這個六旬老人面前端身份,就算她有理,挨一頓訓示也是要的。

  哪怕這件事是連家不對在先,她這次也得打電話給他!到時候,在電話裡拿喬的就不是她了。

  年輕人就是不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這次就不妨教教她!

  連老爺子舒舒服服地在家裡等著夏芍服軟的電話,哪知道,第二天接到的是秦老爺子的電話。

  秦老爺子在電話裡歎氣,“老連啊,我也沒辦法了,這孩子昨天把事情先跟徐老說了。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說的,徐老爺子正氣著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氣,最恨官門子弟在地方上拿家族背景牟利。我看這事……唉!先放放吧。”

  “什麼?”連老爺子拿著電話,愣了。他趕緊給兒子打去了電話,嚴厲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連忠榮沒想到老爺子居然搞不定,被嚴厲『逼』問之下,他這才承認當初『逼』夏芍的父親收那一百萬,是說了些狠話,拿家裡的背景給他施加過壓力。

  連老爺子氣得恨不得隔著電話扇兒子兩巴掌,但對夏芍也咬牙切齒,沒想到她竟然先下手為強,跟徐老爺子告了狀!

  更要命的是,這件事不知道怎麼就透了些風出去,三兩天內就鬧得京城圈子裡議論紛紛。有人甚至說,這事兒鬧得有點大,徐康國動怒可不是小事,連氏兄弟在東市的作為,就算不派調查組去查有沒有違紀行為,連忠勇搞不好也不能在東市連任。他被調動的可能『性』很大。

  這風聲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的,總之越傳越盛,傳得連老爺子心裡都發了慌。正當他考慮著要不要拉下臉來再給夏芍打個電話,誠懇地再次道歉時,大事發生了。

  不知道是誰,把一堆連氏兄弟在地方上的事捅去了紀委。

  這些事裡,有連忠勇貪污受賄的,有利用職務之便,為胞弟牟取專案工程利益的。證據準備得很全,一看就是早有準備的,而且就像是有人在背後盯著一樣,舉報信和證據一送到紀委,事情便風一般傳了開!

  整個官場都盯著,哪怕連家是秦系大員,秦家也不得不做出反應,派出調查組前往東市展開調查。

  這可是自己人查自己人,雖然是奈之舉,可也少有。

  沒有人知道這封舉報信是誰送的,有人猜測是夏芍,有人則很納悶。夏芍就算想整治一下連氏兄弟,也犯不著跟秦家過不去,除秦家一員大將吧?這在派系爭鬥的敏銳時期,這疑是在削減秦系的力量,夏芍不會不清楚這件是吧?

  不解,觀望。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去了東市,等著看調查組能查出個什麼結果來。

  有人說,東市的領導班子這回會洗牌,畢竟舉報者把證據都搜集全了;有人則說秦系不可能往死裡查自己人,一定會大事化小;有人則嗤笑,這件事都捅到京城了,你以為姜系是瞎子嗎?他們剛剛失去了王家,難得遇到秦系自斷手腳的好事,能允許他們大事化小?這件事指定早就捅到上頭了!

  咦?薑系?

  不少官場的人心裡都有古怪的感覺,如果說夏芍沒有跟秦系對著幹的理由,那麼薑系呢?這封舉報信,會不會……

  當然,這只是猜疑。

  可是,當這猜疑還沒有結果的時候,京城又發驚天大案!

  這次曝光的是軍校錄取黑幕!這回,是實名舉報。舉報這件事的人,竟然是秦瀚霖!

  秦瀚霖正結束了在青市紀委書記的工作,回京城述職。調任的檔還沒下來,他便將在離任期間發現的軍校錄取黑幕做成了材料,直送京城!

  這份材料與那封匿名舉報連氏兄弟的材料一樣證據確鑿,羅列滿滿,上書錄取工作組的官員在青省軍校招生上收受學生家長賄賂、私改錄取名額的事實和罪證,一經舉報,引發的社會關注比連氏兄弟的事要強烈得多!

  高考向來被家長重視,這事關孩子一生發展的大事一經曝光,不僅是青省,全國各地的家長都紛紛要求徹查高考錄取的黑幕!

  眼下已是快換屆的時期,京城竟然在短時間內連發兩件大事。兩件都與貪腐有關,上頭震怒,誰也不願在罵聲中結束任期,在退下來之前,歷屆領導都會狠辦幾件實事,求個好名聲,這與新官上任三把火是一個道理。如今這位當然也不例外,他當即發下一號檔要求嚴查!

  一時間,人心惶惶。

  行的端坐得正的人當然不怕查,但被查的範圍卻從軍校錄取擴大到了全國的錄取招生工作。

  張汝蔓作為京城軍校青省招錄的新生,尤其是名額失而復得的新生,最先受到了校方和檢查組的調查。核實高考試卷、核實成績、重新測試體能、重新體檢,並且被詳細詢問了錄取名額失而復得的事。

  張汝蔓對此很惱火,當初錄取的事,她心裡也憋了一口氣!如果不出黑幕,她的錄取本該很順利,何來今天好似走後門進軍校、還被調查的恥辱?為了還自己一個清白,她倒是配合調查,連當初一怒之下去找秦瀚霖“上訪”的事都沒放過。

  對這件事,秦瀚霖在被調查組問詢的時候,很大方地承認。他和徐天胤關係好,認識夏芍的表妹也在常理之中。張汝蔓被錄取的事,他坦承與自己或許有點關係。他因認識張汝蔓,心知她必在錄取之列,但成績出來的那天,他卻沒在網站上看到她的名字,疑『惑』之下,他詢問了錄取工作組的人。工作組的人對他稱,網站出了點問題,並且當天網站的異常就修復了。

  秦瀚霖稱,對於張汝蔓的錄取名額失而復得,他並未有干預和指示,但詢問工作組錄取的情況,也確實不應該。但正因為當時問了問,他才從工作組的反應和處理上發現了這次錄取工作存在黑幕。這才暗中收集了證據趁著回京述職期間帶了回來,向上遞交。

  他這明顯就是表明自己確實有過,但因過有功。

  秦瀚霖的話,調查組當然進行了調查,儘管有的錄取工作組的人表示,秦瀚霖曾暗示過不許動張汝蔓的錄取名額,但這些竟都沒有找到證據。而秦瀚霖搜集的證據卻是實打實的。

  就在事情即將蓋棺定論的時候,又出波瀾。

  跟隨秦瀚霖去青省一同上任的秦家心腹吳四海,在接受調查的時候因頂不住壓力,稱錄取名額的事確實是秦瀚霖示意。原因是他與夏芍的表妹張汝蔓之間關係有些曖昧,像是男女朋友,兩人在青市這三年裡常見面,以他對秦瀚霖的瞭解,他身邊的女人看似很多,實則很有原則,從不與誰過分親近,唯獨對張汝蔓有些不同,看起來很有好感。

  吳四海跟著秦家十來年了,從秦瀚霖少年時期起就對他十分瞭解,可以說是看著他從少年成長到如今的。外界都曾笑稱吳四海是秦家的管家,他說的話,會有假?

  一時間,京城震動!如果真像吳四海所說,那麼,秦瀚霖為什麼要曝光出錄取的黑幕來?他這不是把自己往裡面坑?

  還是說,他回京述職,想撈功更進一步?可是,沒有必要啊!他是秦家三代,政壇裡早晚是他這一代人的天下,他慢慢等著就好,何必鋌而走險,貪功冒進?姜系今年痛失王家,勢力大損,已經不如秦系,秦系只要把這優勢保持到換屆,勝局已定!何必冒險貪功?這不符合常理。

  況且,這也未必是功。

  這次的事,秦瀚霖實名舉報,那些被查的人裡頭可不只有薑系人馬,也有秦系的,這舉動疑是得罪人的。

  秦瀚霖到底是怎麼想的?

  正當所有人都擰著眉頭,苦笑琢磨也思索不透,秦家丟出一顆炸來。

  一打的證據,全都指向吳四海,證明其早已被薑家收買,有意誣告秦瀚霖。

  京城譁然,正被這消息炸得頭腦發懵的時候,連氏兄弟的案子有了進展。

  據連忠榮交代,他曾受了吳四海的暗示和挑唆,意圖強動華夏慈善基金!

  吳四海身為秦系的人,難道不知道夏芍和徐家的關係?為什麼會挑唆秦系大員的連家子弟去動華夏集團?這不正常!

  難不成,真像秦家甩出的收買證據那樣,吳四海是薑系埋伏在秦家身邊的內線?如果真是這樣,吳四海為什麼會在錄取的事上潑秦瀚霖髒水就能讓人想得通了!

  京城的目光紛紛震驚地投向了姜系,薑系這可真是隱藏得深啊!吳四海在秦系十幾年,已成心腹,在關鍵的時候回頭咬秦系一口,任誰想想都覺得背後發冷。

  可是,正因如此,這件事才讓有些政壇老狐狸心裡咯噔一聲。

  不對!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吳四海既然是姜系培植在秦系身邊的內線,十幾年的深藏,一朝若動,必然會看准秦系的咽喉下口!這次錄取的事,若秦瀚霖真的示意過錄取名額的事,那對薑系來說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為什麼錄取黑幕不是由薑系曝出來?如果由薑系曝出來,那這次秦系必受重創!

  但這件事既然由秦瀚霖捅出來了,那薑系就失了先機,為什麼還要把吳四海暴『露』出來?

  這件兩件案子,同時爆發,似乎隱隱之間有聯繫,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

  不得不說,這些政界的老狐狸味覺果然靈敏。

  薑系失了先機,確實沒有再將吳四海暴『露』出來的必要。但是,這不是他們願意的,而是被迫的。

  錄取的事由秦瀚霖先一步曝出來,令薑系大為吃驚!這不僅打『亂』了他們的全盤計畫,還令他們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意味。吳四海向來深得秦家信任,秦瀚霖平時稱他為吳叔,對他頗為尊敬,秦家有這樣的大動作,不可能不知會吳四海一聲。可是,吳四海提前一點消息也沒有得到,就像是秦家防著他一樣!

  姜正祈猜測,吳四海可能已經暴『露』了。

  苦心十幾年安排的人,就這樣毫作為地暴『露』了,對薑家來說,是個打擊。吳四海即便不咬秦瀚霖一口,待秦家度過了這次的危機之後,也不會放過他。所以,吳四海這時候才出來咬秦瀚霖,實屬奈之舉。

  正是他這不符合常理的舉動,讓一些政壇的老狐狸瞧出了這兩件案子的不簡單。

  但任誰再猜測,也不可能知道,這兩件案子背後始終站著一名女孩子的身影。如果沒有她,今天驚動京城的驚天大案就是秦系的重創。如果沒有她,這件案子不可能以秦薑兩系各有損失,不勝不負為終結。

  兩件案子從九月初被查,歷時三個月,到了十二月底,又是一年聖誕的時候,有了結果。

  秦瀚霖身為招生錄取工作組以外的人員,違規詢問錄取工作有過,揭『露』黑幕有功,最終決定記過處分,留京察看一年。

  這樣輕的處分對秦系來說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但秦系保住了秦瀚霖,卻得罪了一些人。

  錄取事件確實查出了一批貪腐官員,這些人雖然都被撤職查辦,但裡面畢竟也有秦系的人,秦系一些官員對秦家的做法難免心裡有些疙瘩。秦家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安撫、修復一些關係,在所難免。

  吳四海是不是薑系的人沒有法律上的定論,他的罪名只是受賄,也已被查辦。

  至於連氏兄弟,也被查辦定罪。連忠勇的罪名是貪污,連忠榮一部分來歷不明的資產被沒收,公司的生意也大受打擊,一蹶不振。連老爺子的兩個兒子都面臨入獄,對他來說打擊自不必說。他雖然恨極了夏芍,但也恨極了薑系。別人雲裡霧裡,弄不懂這件事裡的貓膩,他卻看得清楚。吳四海是薑系的人,他慫恿兒子去動華夏集團,遭來夏芍的打擊,連忠勇的那些犯罪證據肯定是薑系的手筆!

  因為這些證據如果是夏芍找來的,她何必前頭還要打擊連忠榮的企業?她直接把證據一送,什麼就都能解決了。

  最終害了自己兒子的人是姜系,連老爺子很清楚這點。

  而對這兩件事最滿意的人就是夏芍了。

  連氏兄弟被繩之以法,再合她的心意不過。她幫的是秦瀚霖,卻並不想幫這對兄弟。好在秦家還算公正,只不過為了不失去連老爺子這一員大將,他們請自己出面動了連忠榮的公司,再散播消息,稱連忠勇得罪了徐老爺子,即將被調離。這一切都符合薑系動手的條件,然後借薑系的手將證據曝出,查辦了連氏兄弟,也讓連老爺子成功恨上了薑系。

  恐怕,薑正祈做夢也不會想到,他收集的那些扳倒連氏兄弟的證據,正好遂了夏芍的心願。她正不想讓那兩兄弟在她的老家待著呢!

  這件事,到頭來還要感謝薑正祈了。

  兩件事歷時三個月,對姜秦兩系都有些影響,眼看著臨近新年,想來在這件事的餘波平靜下去之前,兩派都不會再有大動。

  而夏芍在這三個月來,依舊忙著學業、忙公司的事,並且準備半個月之後就到來的寒假。

  但在寒假之前,耶誕節這天中午,夏芍開車來到了京城一家特『色』酒吧。今天晚上她和師兄有約,所以陪朋友們的時間就安排在了中午。張汝蔓第一年來京城,中午夏芍請她來這家海盜主題酒吧裡聚聚,大家一起共度聖誕。

  元澤、柳仙仙、苗妍和周銘旭四人從車上一起下來,今天,衣妮和溫燁也一起被夏芍叫上,七個人,夏芍的車裡剛好坐滿。

  七人一起進入酒吧的時候,酒吧裡還是那副熱鬧的景象。今天是耶誕節,酒吧裡很應景,佈置了聖誕主題,那些端著大杯的啤酒、大盤的烤肉遊走在賓客間的海盜女郎,都穿著紅『色』的聖誕裝,胸前依舊風景傲人,別有一番野『性』妖嬈的意味。

  夏芍好一來,目光便落去最裡面的桌子,那是提前訂好的桌。

  張汝蔓已經先一步到了,但她的桌前,似乎正有點不愉快。

  夏芍耳力好,即便是在歡呼吵鬧的酒吧門口,也能聽見裡面的聲音。

  張汝蔓獨自坐在最裡面那桌,前頭一桌正坐著三女三男六個人,一名女生正回頭笑著,“秦少的相好也來這種地方喝酒?”

  另一名女生笑道:“人家可是從來不承認跟秦少有一腿的,小心點說話!沒有秦少,人家可還有個厲害的表姐。”

  “唉!比起我們這些什麼都沒有的人,考上京城軍校真是不容易哦。”

  一群人酸完了,笑得『亂』顫。

  張汝蔓沉著臉,砰一聲拍著桌子站了起來,“你們說誰都行,別說我姐!否則……”

  “否則怎麼樣?”那女生臉『色』也一變,站了起來。

  張汝蔓冷笑一聲,懶得再說,抄起桌上大杯的啤酒,朝著那女生臉上邊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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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8:28: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章 經驗之談

  “張汝蔓!你敢?!”那女生臉色一變,怒喝一聲。

  她也是這一屆的軍校新生,體格當然也不錯,會些擒拿的功夫,一見張汝蔓抄起啤酒,便頭一偏,手從底下擒向她的手腕!旁邊五人也沉著臉起身,站在旁邊的一名男生也出手,去奪張汝蔓的啤酒杯。

  張汝蔓仿佛料到對方會如此出手,就在兩隻手向她抓來的時候,她冷嘲一笑,手一抬,啤酒杯呼嘯拋向空中!

  六個人抬頭,眼睜睜看著那啤酒杯呼地升上高空,再呼地落下來,被張汝蔓另一隻手一接!一翻!

  嘩啦啦!

  從天而降的啤酒雨像有人從高空潑了盆水下來,當頭把那女生潑了個透!

  那女生呆住,酒吧裡的喧鬧漸漸靜住。

  一片死寂裡,那名女生的頭上淌著金黃的啤酒液,而張汝蔓還高高舉著空啤酒杯,裡面已空,酒液卻還在往下滴。

  滴答,滴答,一滴不落,全落在了女生濕漉漉的頭髮上。

  那酒液每滴一下,就像在女生臉上打一巴掌,讓她的臉色迅速由白變紅,由紅變青,砰地拍一下桌子,兩眼發紅,“張汝蔓!你敢……”

  “你說呢?”張汝蔓挑眉,晃晃手中滴滴答答的啤酒杯,冷嘲的意味明顯。

  她都已經做了,還問她敢不敢,這問題好蠢。

  那女生的臉刷地由青再變紫,旁邊五人皆被張汝蔓的冷嘲笑意刺到,一名男生沉下臉來道:“打架,欺淩同學,你這是違反校規!你知道嗎?”

  “我欺淩你了?你急什麼?你是她相好?”張汝蔓眉頭挑得更高,冷嘲笑意更甚。

  那男生一噎,六人都臉色漲紅,傻子都聽得出來,這話正是他們剛才拿來擠兌張汝蔓的。

  “校規不准在外打架,好像也不允許談戀愛吧?”張汝蔓砰地把酒杯放下,甩去一邊,手往褲子口袋裡一插,下巴一抬,“喂,我潑了你,回頭我就寫檢討請求處分。你們倆呢?談戀愛的事敢檢討要求處分嗎?”

  兩人臉『色』一變,身旁那兩對男女本想替朋友出頭,聽了這話都縮了縮脖子,恨不得張汝蔓不要注意他們。軍校的校規是很嚴的,大學不比高中寬鬆多少,週末都有訓練,今天是耶誕節,又逢週末,學校難得給了一天假期,還是白天的,晚上六點之前必須準時回校,晚了便會被處分。只是這樣都會挨批評處分,別說打架和戀愛這種校規明令禁止的事了。

  張汝蔓這人,根本就是個瘋子!她說出的話,誰也不懷疑她會做不到。開學近四個月,她絕對屬於問題學生。成績,沒人比她好;訓練,沒人比她狠;脾氣,沒人比她壞。她是特立獨行的一類人,開學就被調查組重新審核入學資格,雖然最後查出符合資格,但仍有不少人在背後議論,說她是靠著秦瀚霖和夏芍的關係走後門進來的。

  京城軍校裡不乏靠關係的人,但也不乏靠著真才實學考進來的天之驕子。學校裡向來分成兩派,一派是關係生,家裡有錢背景深厚,少爺公主似的,訓練時嬌氣得不得了。一派則是他們這些背景平凡但肯努力的人,但他們努力爭來的機會常常比不上這些關係生的權錢。久而久之,學校兩派之間勢同水火。

  張汝蔓因為開學的事,被劃在關係生的行列裡,那些背景深厚的公子千金也很奉承她,想跟她交好的人不少。但是她脾氣壞,整天沉著張臉,對這些人從來不給好臉色,也不愛搭理。時間長了,那些人對她也有些意見,漸漸地就沒人纏著她了。而另一派的學生認為她是關係生,也不願意跟她多交往,她在學校便成了獨行俠。

  她似乎也不介意獨行,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課,一個人在課後訓練……

  讓人生氣的是,她這樣不合群的人,偏偏成績屬於尖子生,在新生裡,她還有個槍神的稱號。當初在新生考核的時候,震驚過全校,訓練場上她比男學員狠,教官和領導對她又愛又恨,愛她的好資質,卻對她的不合群恨得牙癢。相對於他們這些也很努力的人來說,得到的關注就少得可憐。

  資質好又怎麼樣?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講究的是協同合作。一個獨行俠,就算再是尖子生又能怎麼樣?

  “你愛寫檢討那是你的事!誰不知道你就算寫了檢討,學校也不會處置你?你有背景嘛,不用靠著這種事找優越感。”那滿臉狼狽的女生冷笑一聲,嘲諷。

  “滾你!連膽都沒有的人,少在這兒嚎他媽的不公平,我聽得胃疼!就是給你公平,你也是這副熊樣!”張汝蔓爆一聲粗口,抄起桌上的空啤酒杯,往那女生臉上呼地一送!

  那女生驚住,旁邊五人倒吸一口氣,眼看著厚重的啤酒杯就要拍上女生的鼻樑,今天少不得鼻樑被打斷的下場,但那啤酒杯卻在女生鼻樑前一寸停住了。張汝蔓挑著眉頭,嘲諷地看著女生這副呆嚇的模樣,道:“滾回去!回去等著,等老娘的檢討遞上去,全校通報給你看!”

  六人一愣,臉色古怪,看張汝蔓的眼神就像看腦子不正常的人哪有人那麼喜歡被全校通報的?還是自己遞檢討上去。吃飽了撐的?

  張汝蔓卻心情大好,哈哈一笑,擺手,“趕緊滾,滾了我好想想檢討怎麼寫。就寫口角之爭,我潑了你一臉啤酒怎麼樣?”

  女生一怔,臉色又紅一重,其他人也臉色一變!太恥了,就這麼點小事,要真的全校通報,那受處分的是張汝蔓,丟臉的可是他們!到時候,全校都會知道他們被潑的事,臉都丟到姥姥家了,以後走在學校裡,還不被人笑死?

  女生臉色很難看,打又不是對手,罵也不是對手,擠兌人到最後被人給擠兌了,最後只得使出三十六計最後一策,“你狠!我們走!”

  “哈哈哈……呃!”張汝蔓大笑三聲,三聲笑罷,一口氣吸在了嗓子眼兒裡。

  那六人轉身欲走,一個轉身間,眼倏地睜大,緊緊盯著前方。

  前方,夏芍一行七人走了過來。夏芍走在最前頭,酒吧裡仍然靜悄悄的,如今在國內,尤其在京城,不認識夏芍的人還真的是很少,那六人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夏芍,轉身間,那名被張汝蔓潑了酒的女生當先臉色煞白。

  張汝蔓在後頭縮了縮了脖子,“姐……”

  “嗯。”夏芍淡淡應了聲,看了那六人一眼,六人頓時緊張得屏住呼吸,說是要走,竟都忘了挪腳。

  剛才他們跟張汝蔓衝突時都背對著門口,誰也沒發現夏芍什麼時候來的,她、她該不會聽見什麼了吧?

  沒想到,夏芍只是看了他們一眼,什麼也沒說,便帶著朋友在張汝蔓那桌坐了下來。酒吧的老闆這時才走了過來,一名三十來歲的男人,鬍子拉碴,身上掛著白圍裙,手裡提著瓶朗姆酒,不修邊幅,醉眼朦朧。

  砰一聲,酒瓶子往夏芍面前的桌子上一放,男人往桌上一倚,指著張汝蔓,笑問:“夏董,這是你妹妹?”

  夏芍點頭,眼裡有笑意,“老高,我妹妹剛剛給你的酒吧添麻煩了,抱歉。”

  這酒吧的老闆姓高,夏芍與他的相識只屬偶然。這家海盜風情酒吧起先是柳仙仙等人發現的,去年剛來京城大學上學的時候,夏芍曾和朋友們來這裡聚過一回,對這裡的氣氛很喜歡。後來,夏芍週末與徐天胤在一起的時候,想起這家酒吧,兩人便來了一回。

  沒想到,徐天胤竟與老高認識。

  這人是軍方背景,經歷卻很坎坷。他早年家中在京城也屬於有背景的,可是少年時期,這人卻不成器,整天打架鬥毆進局子,家裡人頭疼之下,找關係把他送進了部隊。沒想到,他在部隊倒混出了名堂,成了特戰部隊裡一員猛將。

  徐天胤出國執行任務的時候,老高曾是他的前輩,由於執行任務的那些年得罪的人太多,老高的父母和未婚妻在五年前被一夥外國分子綁架,最後雖然經過全力營救,他的母親和未婚妻還是死在了那場綁架裡,老高的父親親眼目睹了妻子和未來兒媳的死,受了很大的刺激,回來之後沒兩年也過世了。

  父母親人遭逢巨變,高廣義也就此一蹶不振,當年就退了役,成天喝酒度日。以前的戰友兄弟看不過去了,便給他開了這家酒吧,讓他有個生計。但他懶得管理,隨便這些客人來怎麼喝,久而久之,酒吧裡就成了這種拘束的氣氛。沒想到,反而大受歡迎,生意紅火。

  高廣義哈哈大笑,一身酒氣,“什麼添麻煩,我還以為能看場打架的好戲呢,沒看著,不痛快!”

  “要是打起來,酒吧今天就做不成生意了。”夏芍笑著搖搖頭,做生意向來和氣生財,希望客人在自己店裡打起來好看戲的老闆,這絕對是夏芍見到的第一人。

  這家酒吧,來光顧的客人多把這裡當成了發洩情緒的場所,大家大杯喝酒大口吃肉,忘懷外面世界的辛苦和憂愁,哪怕一刻。因此,酒吧裡的客人多比較豪爽,打架鬥毆的事也常有。這樣的酒吧,本該早被列入治安黑名單,被勒令停業整頓,或者直接關門。但軍方的背景,讓這家酒吧一直開到如今,只要不出人命,一般沒人管高廣義店裡打架鬥毆的事。

  “不過,你這妹妹的性格,我喜歡!架沒打起來,照樣看得痛快!”高廣義一笑,轉頭一拍張汝蔓的肩膀,“就沖剛才,這頓我請了!小劉,他們能吃多少,給我上多少!”

  “遵命,老闆!”那小劉是名女孩子,身段妖嬈,聲音酥人骨頭,踩著貓步便走了過來,手上的盤子裡端著滿滿一盤子大杯的啤酒,後頭又跟兩名酒吧女郎,端著大盤的烤肉,香氣誘人。

  高廣義抄起朗姆酒,醉醺醺地走了,看也沒看那六名京城軍校的學生,只對酒吧裡幾名男侍者道:“把這幾個孬貨給我丟出去,以後不准來!”

  “遵命,老闆!”幾名男侍者領命過來,叉著幾人便攆了出去。六名學生出門的時候,臉色早已百般顏色,難以形容。

  其中有人忿忿不平,憑什麼!明明是張汝蔓潑了他們,為什麼被攆出去的要是他們?就算是他們先擠兌的張汝蔓,他們說的那也是事實,她就是靠後門進來的,這社會就是不公平!

  卻聽高廣義晃晃悠悠走進酒吧台裡,咕噥不清地說了句,“這也算軍校的學生?老子沒念軍校,直接進部隊,都沒這麼孬。”

  那幾人一愣,卻已被人給攆了出去。

  ……

  酒吧裡,夏芍和朋友們已經坐下,面前食物豐盛,張汝蔓卻笑嘿嘿的,“姐……”

  夏芍抬眸,看她笑嘻嘻的臉,不知怎麼,覺得跟秦瀚霖那小子倒有點像,頓時奈地看了她一眼,“笑什麼?剛才不還挺能耐的嗎?還檢討,你來軍校讀書前是怎麼跟我保證的?”

  張汝蔓聞言笑了笑,臉上笑嘻嘻的神色淡了淡,瞧著倒有些認真,“姐,你放心吧,我有數。我要是上趕子找處分,剛才就不是潑杯酒了。那幾個找揍的,現在早就頭破血流了。”

  不過是潑杯酒,檢討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還能讓這些人在全校面前丟丟人,何樂而不為?她也不傻,就憑這幾個人,還不值得讓她失去理智,把他們打到住院,她有什麼好處?

  “還學會耍小心眼了?”夏芍一笑,明顯沒生氣。

  這三四個月,她心知張汝蔓不受錄取那件事的影響是不可能的。但人生不可能一帆風順,與其幫她處理這些事,她憑自己的想法處理反而更有機會成長。所以,剛才夏芍雖然目睹了衝突,卻沒有插手。而張汝蔓的處置也確實讓她感覺到了她的成長。

  “也不看看是誰的妹子。”柳仙仙這時開了口,喝著啤酒搖頭歎息,笑得打趣,“我也以為剛才能看見場打架呢,沒想到這麼溫和就解決了。軍校讀了四個月,你高中的膽子哪兒去了?”

  “我的膽子不是用來揍校友的,但是可以揍你,你要不要試試?”張汝蔓大嚼一口烤肉,像是要咬誰的肉。

  “哦,你的膽子不是用來揍校友的,是用來揍朋友的?”

  “如果連你都能算是朋友的話,好吧,朋友是可以揍的。而且可以隨便揍,往死裡揍。”

  兩人一人抓著啤酒,一人叉著烤肉,四目相對,火光劈裡啪啦。

  這兩人在青市一中的時候就是這樣了,連膽子最小最靦腆的苗妍都見怪不怪了,一群人舉杯,喝酒,誰也不理兩人。

  今天中午夏芍把衣妮和溫燁也帶來了,溫燁現在在京城讀初中,這小子對上學讀書煩得要命,嫌學校裡吵,嫌總被人當成新生。如果不是師門有訓,不得欺負人,他早就在學校打架打到被退學了。

  夏芍在一旁看見溫燁拿過杯啤酒來就灌,伸手給他攔了下來,“小孩子,不允許喝酒。”

  “我不是小孩子!”少年炸了毛,臉色發黑。過了年,他就十五了!

  夏芍笑眯眯,夾了筷子烤肉往少年碗裡一放,“多吃肉,長高高。”

  “噗!”周銘旭噴了口啤酒,咳得厲害。元澤和苗妍也忍不住發笑,笑的時候,苗妍見周銘旭咳得厲害,便遞了塊紙巾給他,周銘旭接過,臉色漲紅,也不知道是嗆的,還是激動的。

  衣妮倒是面表情,看起來最厚道,但卻伸手也夾了一筷子烤肉,摞到了溫燁碗裡,末了還拿筷子壓了壓。

  這下子,元澤都忍不住輕笑出聲,溫燁的臉色有青轉黑,死死盯著夏芍和衣妮。

  如果,師父是可以揍的,他一定往死裡揍。

  可惜,別說師父了,師父的朋友都不能揍。唯一能供發洩的就是眼前小山高的烤肉,溫燁拿眼神殺過夏芍,便黑著臉坐下。

  這時候,柳仙仙和張汝蔓還在對峙。

  柳仙仙那張嘴,永遠知道怎麼氣人,“往死裡揍?我好怕哦。有個秦少這樣的緋聞男友,放狠話都底氣足。啊,不行,我也要抽空去釣個有背景的凱子。”

  柳仙仙眉眼含媚,笑得人桌旁的男『性』生物雞皮疙瘩掉一地,背後齊齊發冷。

  張汝蔓卻臉『色』淡了下來,眼一垂,低頭喝酒,吃東西,不說話了。

  氣氛一下子就沉了下來,連衣妮都抬眼看了張汝蔓一眼,她是不知道一些事的,但也看出張汝蔓心情不太好,似乎不太想聽到跟那個秦少有關的事。

  柳仙仙一看張汝蔓不高興了,便聳了聳肩,也興味索然,但她還是看了張汝蔓一會兒,問:“不是吧?你不會真喜歡上那小子了吧?”

  張汝蔓皺著眉頭抬眼,眼神沉肅。

  苗妍眼神發飄,飄去夏芍那裡,求援。夏芍卻不言語,只是看著張汝蔓。

  “幹你什麼事?”張汝蔓抬眼,聲音裡聽不出火氣,但卻能聽出冷來。

  “跟我是沒關係。不過,就當我多管閒事好了,提醒你一句。永遠別找官家子弟,尤其是背景深厚的。”柳仙仙也臉色淡然。

  元澤維持著的笑容頓時變得有點古怪,官家子弟怎麼了?

  “尤其是打算做官的,或者已經身在仕途的。給一個當官的人做老婆沒那麼容易,你有很多事需要妥協。你和芍子不一樣,她能適應官家生活,你根本就應付不來那些爾虞我詐。你的性格不可能為了男人妥協,那一開始就別碰,免得到時候後悔的是你。”柳仙仙說完,灌了幾口啤酒,眼望著天花板,又補了句,“經驗之談,愛聽不聽。”

  經驗之談?她哪來的經驗?

  柳仙仙從高中的時候起,看似身邊男人不斷,實則她根本就沒有好好談過戀愛。包括上了大學,她一直嚷嚷著要釣個有背景的男人,可卻從來沒見她身邊有這種男人。其實,她外在條件很好,在京城大學的男生堆裡很受歡迎,獵豔的男生裡不乏一些家世背景不錯的,卻從來沒見過柳仙仙跟誰交往過。

  她看似是經驗豐富的戀愛高手,實則是個戀愛經歷為零的雛兒。這點身邊的朋友們都知道,只不過不愛去揭她的短兒罷了。

  今天這番話,別人都聽不出她所謂的經驗哪裡來的,只有夏芍輕輕垂眸。

  大概,與仙仙的母親有關吧。

  柳仙仙是私生女,她的母親是位舞蹈家,已經不在世了。這件事,胡嘉怡以前提起過,但柳仙仙從來不提此事,因此元澤等人都還不知道,只有夏芍通過柳仙仙的面相,看出她父親身居高位,應該是官家背景。

  這些年,過年的時候柳仙仙都是在胡嘉怡家裡過的,她母親去世,又不跟父親一起生活,身上卻從來沒缺過錢。這些錢若不是她父親還在供養她,就是她母親留下來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人都有不願提起和面對的往事。今天這番話,與其說是柳仙仙的經驗,說不定是她母親的經驗。

  夏芍笑了笑,拍了拍柳仙仙的肩膀,這妞兒平時雖然喳喳呼呼的不靠譜,但對朋友還是挺真心的。她母親的事是她的禁忌,今天拿出來提醒張汝蔓,若不是將她當成朋友,也不會有這番話了。

  張汝蔓也聽得出來,至少她看得出來柳仙仙不是在打趣她,於是朝她舉了舉杯,“以後見到你,我決定揍揍就得了,就不往死裡揍了。”

  柳仙仙被氣笑了,“喲,我還得謝謝張將軍不殺之恩?”

  “滾!誰是將軍!”

  “不是將軍你拽什麼?瞧你說的,我還以為您老有生殺大權呢。”

  兩人一語不合,又抬杠了起來。其餘人見氣氛又恢復往常了,便都松了口氣,繼續喝啤酒吃烤肉,聊著半個月後的寒假,夏芍準備在京城訂婚的大事。

  夏芍在聊天的時候,瞥了柳仙仙一眼。有些事,逃避是沒有用的,終究要面對。近來夏芍一直很忙,未曾發現,剛才倒是瞧出柳仙仙精舍左側有一點損傷,像是自己不小心撓破的。但這精舍這個位置在鼻子兩側,出現損傷的話大多預示著未來會有家庭爭吵。但柳仙仙母親過世,自己又未成家,這預示著的爭吵自然就來自她的父親了。

  而且,她的額頭今天瞧著有些橫紋,未來一段時間內事業可能不太順利。

  夏芍輕輕垂眸,柳仙仙的父親在京城?

  這猜測幾乎是可以肯定的,但對於柳仙仙面相上顯示出的事業不順的事,夏芍卻沒開天眼多看。她對朋友的事,向來不願窺其隱私,既然已從面相上看出些資訊來,那便留待日後再看。畢竟家事上的事,柳仙仙一直沒有提過,她若能自行處理,夏芍自然不好插手,若是不能,到時再說也不遲。

  ……

  這天中午,吃飽喝足時已是下午兩點多,張汝蔓六點前需要回學校報到,見還有些時間,一行人便一起出了酒吧,逛了逛街。隨後柳仙仙等人自行回學校,順道帶上了溫燁。夏芍開著車送張汝蔓回京城軍校,車子停在學校門口後,夏芍轉頭看向張汝蔓。張汝蔓正轉頭望著車外的校園大門,那是她夢寐以求的地方,但看見軍校的大門,她的臉上只有嚴肅,完全沒了今天中午和朋友們談笑時候的樣子。

  “在學校壓力很大?”夏芍淡淡一笑,問。她雖然希望張汝蔓能自己解決煩惱,靠自己慢慢成長起來,但她的心情還是要關注的。

  其實,錄取的事曝光時,夏芍就知道會對張汝蔓的大學生活產生一些影響,所以這段時間她曾瞭解她在學校的情況。雖然那些議論影響不了她未來的發展,但對心情沒有影響是不可能的。她的大學生活才剛開始,這四年總不能就這麼過。

  “小事,姐你不用擔心我。”張汝蔓回頭笑了笑。

  “秦瀚霖有沒有來找過你?”夏芍毫不避諱地問。她們姐妹之間,不需要這些避諱。錄取名額的事是秦家為保秦瀚霖先姜系一步曝出來的,秦瀚霖應該知道,這會對張汝蔓有什麼樣的影響,哪怕只是普通朋友,秦瀚霖都應該來問問。

  “提他幹嘛?”張汝蔓皺了皺眉頭,明顯不想提秦瀚霖。但這話是夏芍問了,她眉頭皺過之後,便轉頭看向外,好半天才道,“來了,讓我給罵回去了。”

  夏芍挑眉。

  見被盯著不放,張汝蔓才又補了句,“來幹嘛?還嫌我不夠『亂』的?要讓人看見我和他在一起,我走後門的事算是一輩子洗不清了。我做過的事,不喜歡別人替我背黑鍋。沒做過的事,也不喜歡被人冤枉。”

  夏芍一笑,垂眸,“世事就是如此,當你含冤,恨自己沒有能力對全世界宣告真相。可是你想過沒有,即便你有能力讓全世界都知道真相,也未必所有人都信你。一萬個人心裡有一萬個你,你不可能按照每個人的所想去活。相信你自己,比一萬個人相信你都有用。”

  這些年,夏芍在心『性』上的修為漸進,畢竟已是半隻腳邁進煉虛合道境界的人,她的話雖有些深,但若張汝蔓能聽懂,必將受益匪淺。

  張汝蔓怔住,眼神微閃,夏芍一見,便知自己猜對了。

  錄取事情上的風波,果然對她一直以來的自信產生了些影響。張汝蔓從小雖然『性』子野,但她有自己的驕傲,成績好,體能好。她有優秀之處,也有理想,一步步朝著自己的理想邁進,她許從未想過會遭遇挫折。

  以她的成績和才能,本就該被錄取,可是又是被頂替,又是莫名失而復得,再被調查組詢問、重新測試入學資格,這幾個月來學校裡又盡是懷疑的目光和氛圍,換成任何人都會心情不好,張汝蔓懷疑自己到底該不該來京城軍校讀書,也在情理之中。

  “姐,你跟我說句實話,我的錄取名額是怎麼回來的?”張汝蔓轉頭,目光前所未有的認真。這件事,是她心裡的一個疙瘩,不弄清楚,她一輩子都會有種感覺,覺得自己原本不該能來到京城軍校。

  夏芍卻垂眸蹙眉,不知道該不該跟張汝蔓說實話。這個真相,可能會對她和秦瀚霖之間的關係有所影響。

  “我想,這件事你應該去問秦瀚霖。”思考了一會兒,夏芍最終還是決定說。

  張汝蔓有知道真相的權利,論她說不說,這個事實都存在,早不影響,晚也得影響。那不如讓一切早點來,趁著兩人都還年輕,有什麼想法,早點交流比晚點交流要好,越拖誤會越深。

  夏芍這話雖然沒有明說,但也跟明說差不多了。

  張汝蔓怔住,夏芍第一次看見她眼神有些發直,“真是他……”

  “當時我不在國內,能幫你的只有他。”夏芍道,沉默了一會兒,她見張汝蔓沒有反應,才又問,“你會不會覺得她幫了你,前段時間又拿你錄取的事做文章,有些動機不純?”

  夏芍就怕張汝蔓會這麼想。若她真這麼想,少不得要將秦薑兩系的事說些給她聽,讓她知道秦瀚霖有難處。

  張汝蔓有些懵地回頭,眼神還有些渙散,卻搖了搖頭,“沒有。我們之間又沒什麼關係,沒道理讓人義反顧地幫我。就算他有動機,我也沒權利怪他。”

  道理確實如此,但……怎麼聽著這麼理智?

  感情的事從來都不是理智的,太過理智就表明感情沒到那份兒上。

  “我欠他兩個人情。一個是錄取的事,一個是他把事情曝出去,讓調查組重新查了我一次。雖然我挺惱火的,但這至少還了我清白。”果然,張汝蔓算得很清楚。

  “其實有些事,既然大家是朋友,就沒有必要算得太清楚。”夏芍垂眸一笑。

  “我和他之間算不算朋友,我也弄不清楚。我承認,有段時間我對他確實有點好感,可他身邊女人不斷,我的理智告訴我要離他遠一點。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全憑青春年少時候的好感來選擇一個人。他是秦家三代,我只是很普通的……”張汝蔓說到這裡,笑了笑,“當然,不考慮姐和姐夫的話。但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三年來,他一直沒有說過什麼,我認為這是很明顯的意思了。柳仙仙說得沒錯,我們不合適。我受不了他的花心,他在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我也沒那些心機和腦子去想。假如讓我為了他放棄什麼,我也做不到。我記著他的人情,以後有機會還給他就好。”

  張汝蔓說完,看了看手錶,道一聲該回學校了,然後便下了車,走進了校園。

  夏芍在車裡坐了好一會兒,終是一歎。

  這兩人的感情路,還早著。

  不過雖然感慨這兩人的事,夏芍卻還是有自己的事要忙。

  半個月後,京城大學放了寒假。

  訂婚的事,終於要開始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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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8:28: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一章 訂婚(上)

  元旦過後,人們還沉浸在新年的喜悅中時,一件事情引爆了國內氣氛。

  徐家嫡孫徐天胤與華夏集團董事長夏芍傳出訂婚喜訊!

  這不是國內第一次聽見兩人訂婚的消息,上一次聽到是在半年前,國寶壁畫回歸的時候。那時,聽說兩人早有訂婚打算,為了世界拍賣峰會才不得不延遲了訂婚大事。這件事,曾在國內引發了熱烈的討論,與壁畫回歸的盛事一起,堪稱為半年前最引人注目的大事。只不過夏芍回國後,訂婚的喜訊再沒傳出來過。

  這半年來,不少人都在懷疑,當初聽到的消息是不是忽悠人的?

  可誰也沒想到,正當人們將這件事漸漸淡忘的時候,訂婚喜訊就這麼突然間地傳了出來。

  這回不是真假難辨的消息,也不是各方的揣測傳言,而是真事——由徐家發出的訂婚喜帖,能有假嗎?

  一大早,收到訂婚喜帖的人都有些懵,懷疑是不是還沒睡醒。打開一看,更是震驚!這喜帖,竟是徐康國親筆!

  為了孫子和孫媳的訂婚宴請,老人竟然親自寫了喜帖,邀請賓客。時間是臘月二十二晚,地點在京城國家賓館,落款的署名是徐康國親筆!

  京城身居高位的人,有些是認識徐康國的筆跡的。即便不認識的,也知道這定然不是玩笑——誰敢開這樣的玩笑?拿著徐家嫡孫訂婚的事開玩笑,還敢署徐老爺子的大名?

  這件事是真的!

  徐天胤和夏芍將在小年夜前一天,於京城舉行訂婚盛典!

  京城高層收到喜帖的人,紛紛給徐家打去電話,不敢驚擾老爺子的人便給徐彥紹和徐彥英兄妹打去電話確認。在聽到兄妹二人一致的肯定答覆之後,京城上層圈子震動了!

  收到請帖的人一看時間還有半個月,不由哎喲一聲,趕緊去準備賀禮!雖然在電話裡,徐家已經轉達了老爺子的意思,不必鋪張,喜事以祝賀為主,賀禮從儉,不許逾規制。但徐家已三十年未辦喜事,出席徐家的喜宴,有誰會空著手去?

  京城上層圈子被喜訊震動的時候,夏芍的家鄉青省,收到喜帖的人同樣受寵若驚!

  “哎喲喂!這、這該不會真是老爺子親筆吧?”夏芍在商場的朋友裡,只有熊懷興和胡廣進收到了請帖,兩人拿著請帖的時候,手都在抖。他們已經在夏芍從英國回來後就得知了訂婚會在年底,但收到請帖的時候還是震驚了一把!

  “這、這要是老爺子親筆,我、我要找個地方裱起來!”胡廣進捧著喜帖,滿屋子轉悠,激動得滿面紅光。

  “瞧把你激動的,等到了京城,還能見著老爺子本人呢!”熊懷興哈哈大笑,取笑胡廣進。他身在國企,經常到京城開會,京城的高層也見過一些。當然,像徐老爺子這麼有分量的,可不是他想見就能見的,他只是比胡廣進有見識那麼一點兒而已。

  “那也要裱起來!”胡廣進道。混了半輩子,竟然能拿到這位老人的親筆,以後掛在家裡,怎麼說都是榮光!

  兩人收到請帖的事,很快震動了青省。圈子裡的人紛紛找到熊懷興和胡廣進,求瞻仰喜帖的,求帶賀禮上京的,人多得把兩人公司和家裡的門檻都踏破了。

  同樣的時候,東市。

  夏家人也在忙碌地準備著。

  喜訊傳開,若不是有桃源區嚴格的安保,夏芍家裡的門檻指定也得被踏破。

  “還是咱們女兒有先見之明。”李娟在家裡喜氣洋洋地笑道。

  九月初回到京城之後,夏芍便請了設計師到了東市家中,給兩位老人和父母都量身訂制了出席訂婚喜宴的禮服。並囑咐父母,有什麼事儘早準備。這點不用夏芍囑咐,李娟也閒不住,她在家裡天天數著日子,沒事兒就去準備些,半年的時間,早就準備齊全了。

  喜帖發出去之前,夏芍又往家裡打了個電話,讓父母去十裡村先將兩位老人接來家裡,免得到時候被一些人打擾。

  果然,事情一傳開,外頭的人進不來桃源區,華夏慈善基金會裡又找不到夏志元,人便都擠去了華夏集團和夏志濤三家人那裡。來的人都是道喜的,也有送賀禮的,華夏集團旗下各公司還好些,那些想逢迎交好的人不敢攪擾公司的正常秩序,倒是沒出現有人堵在門口的情況。最多便是將賀禮送到大廳裡,還不等接待人員開口便放下就走。

  夏志濤三家人卻有點焦頭爛額,有不少人將賀禮送去了他們家裡,還有人邀請他們出席飯局。這些賀禮要送去華夏集團還好些,送來他們手裡,實在是燙手山芋。夏芍曾經告誡過家裡人,他們可不敢收這些,當即能的就,不了的便送來了夏志元和李娟手上。

  夏志元和李娟準備著全家去京城的事,沒想到喜事臨近,沒忙著準備喜事,倒忙著收賀禮了。這些賀禮都價錢不菲,有不少都是奢侈品,夫妻兩人查看了下,都記錄了下來,補品一類的收下,大額紅包全都退了回去。

  東市官場上的風波剛過去,正值換屆的敏感時期,禮尚往來一切從儉。

  一家人原計劃訂婚宴前兩天再上京,結果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東市這邊賀禮不斷,夏志元和李娟一商量,決定提前一星期就去。到了京城,有什麼需要也好幫幫忙。

  夏志元夫妻要早走,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當然要跟著一起。他們可不想在東市待著收那些賀禮,萬一收了哪樣,惹了夏芍不喜,反倒不好了。

  夏志梅和蔣秋琳趕緊跟單位又重新請了假,身在青市的夏志琴一家聽說之後,也答應一同去京城。張汝蔓在京城軍校讀書,也剛放了寒假,但軍校在寒假裡有訓練任務,即便沒有夏芍和徐天胤訂婚的事,她也得過年才能回來。張啟祥夫妻正想去看看女兒。

  夏芍在京城接到父母的電話,提前安排了酒店。一家子人到了京城之後,當晚便和徐家人一起吃了頓飯。

  老爺子和徐彥紹一家,夏家人都見過了,徐彥英一家是頭一回見,但他們夫妻兩人都是好說話的人,就連劉嵐為了不給徐家丟面子,當晚的飯局上也表現得很得體,席間氣氛愉快。

  徐彥英更是提出讓夏芍陪著家人在京城好好玩兩天,訂婚的準備事宜他們來忙活就行了。夏志元和李娟哪裡好意思?最後還是老爺子拍了板,“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氣計較。天胤的父母去世得早,他叔叔和姑姑理應幫他籌備婚事,讓他們忙就好了,你們等訂婚前兩天再看看有什麼沒辦的,都還來得及。”

  老爺子開了口,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夏國喜和江淑惠兩位老人久未出過東市,也從未到過京城,夏芍在接下來的兩天裡便親自陪著老人遊覽京城風光。

  夏家人分了兩路,張啟祥夫妻去京城軍校附近住下,看望張汝蔓。其餘人一起,由華夏集團出面跟旅行社聯繫,包了專車,帶著一家人花了三天時間遊覽了一下京城。

  隆冬季節,京城的遊客並不多。夏芍穿著常服,戴著雪帽圍脖,又戴了眼鏡,大多數與她擦身而過的人都沒有認出她來。這些年,夏芍也少有這麼放鬆娛樂的時候,陪著家人,不考慮公司的事,不考慮師父的仇敵,就這麼放鬆地陪在家人身邊,盡一盡晚輩的孝心。

  京城的冬天比東市冷,兩位老人年紀大了,經不起長時間勞累,三天的遊覽過後,夏芍便讓家人在酒店好好休息了兩天。

  之後,進入訂婚典禮最後的準備階段。

  ……

  自從喜帖發出去,半個月的時間,消息已經傳遍了國內!

  徐天胤,開國元勳徐康國的嫡孫,共和國最年輕的少將。

  夏芍,華夏集團董事長,商界最年輕的企業家,國內圈子裡盛名的風水大師。

  這兩人竟然真的走到了訂婚這一步。

  從徐天胤在京城大學開學典禮上的求婚,到訂婚典禮,兩人走過了一年半的時間。

  這一年半,贗品風波、警局風波、王家倒臺、壁畫回歸,一筆一筆,皆是大事。

  這一年半,有人曾猜測,家世門庭的差距不可能讓徐家接受夏芍,但徐康國親自將夏芍從警局裡接了出來,震動過京城。

  這一年半,有人曾測,華夏集團會遭受重創,徐天胤和夏芍的感情可能會不了了之,但壁畫的回歸,粉碎了一切謠言,更令世界為之震驚!兩人曾遲訂婚的消息,更令所有人大跌眼鏡。

  而這半年,也曾有人琢磨,夏芍已經回國,訂婚的消息卻沒再有,當初的傳言很可能是假的。但,徐康國親筆的訂婚喜帖,如今震動了國內。

  在夏芍身上,似乎一切的謠言、猜測、詆毀都不可信,這女孩子,從十五歲那年在東市白手起家,走到如今,一步一步,皆是傳奇。

  聽說,這場訂婚典禮的喜帖是徐老爺子親筆所寫。

  聽說,這場訂婚典禮雖然邀請的賓客不多,卻都是政商兩界的高層。

  聽說,這場訂婚典禮的舉辦場所在京城國家賓館,國家級禮遇。

  夏芍似乎在用這一切告訴世人,沒有什麼是不可能。家世、背景,在一個人的成就和堅持面前,註定低頭。

  這天的到來,不知讓多少人的目光齊聚京城國家賓館。雖然訂婚典禮不對外公開,但想想就知道是怎樣的盛大場面。雖然知道典禮在晚上,但一大早,便有好事的人在國家賓館的園林外頭翹首期盼,哪怕不允許拍照,過過眼癮也好,指不定能看見徐天胤和夏芍的禮車呢?這位共和國年輕的冷面將軍,為了追求心愛的女子竟不惜搞出去京城大學求婚的場面,今天是兩人訂婚的日子,他又該怎樣隆重地迎接他的未婚妻呢?

  訂婚典禮晚上才開始,一大早的,網上便開始了熱烈的討論。說什麼的都有,有人更恨不得到現場瞧瞧,只可惜現場戒嚴,沒有請帖,誰也進不去。

  奈的人只好在網上過過癮,討論討論。

  但只怕所有人都不會想到,正當國內都在猜測著訂婚典禮是如何盛大的時候,京城郊區,烈士陵園裡,一對年輕人站在墓碑前。

  京城的冬很冷,這天,風卻少見的寧靜。山林裡聽不見風聲,只有暖暖的冬陽照著,昨晚剛下過一場雪,陽光照在雪上,晃得人睜不開眼。

  墓碑前,雪地裡,一對年輕人牽著手。

  男人一身黑『色』的中山裝,背影挺拔,冬日的陽落在他肩頭,化了那孤冷,連線條淩厲的五官都映得柔和。

  女子一襲白『色』曳地禮服,曼妙纖柔,晚上典禮時的禮服,她現在便穿出來,不覺得遺憾,也不覺得冷。

  “爸,媽,我們訂婚了。”簡潔的話,男人的手卻緊緊牽著她的,握緊了幾次。

  夏芍抬眸一笑,輕輕蹲下身子,在墓碑前放下鮮花。柔美鮮豔的花束,並非尋常掃墓時用,那是兩人晚上典禮時所用。相信先人不介意,也歡喜。

  深深凝望一眼墓碑上男女的照片,夏芍緩緩起身。她不說話,只柔柔的笑,靠在男人身旁,牽著他的手。相信這一刻勝過千言萬語。

  徐天胤低頭,正迎上夏芍含笑的目光。自從見到她的那年起,她的笑就總有令他心靈寧靜安詳的魔力。尤其這一刻,她穿著晚上才會見他的禮服,在山林裡對著他微笑,那麼美,那麼美……

  但他卻不忍多欣賞,只是深深望一眼,將此刻的她深記,便道:“走吧。”

  隆冬季節,山上太冷,因為她的執著,他准許她下車在墓地前站一會兒,卻不想凍著她,一刻也不想。

  夏芍一笑,這是她堅持的。這一天,兩人的樣子,她總希望讓他的父母看見,哪怕她穿得單薄。其實,她不冷,如今的修為,冬寒夏暑,她已不覺冷熱。徐天胤想必也如此,只不過,她總是阻止不了他覺得她冷。

  兩人牽著手轉身,走下臺階,漸行漸遠。

  身後山林裡,忽有風起。陽光晴好,青天深藍,空中飄起小雪,落在墓碑前鮮豔的花上,雪白,晶瑩。

  ……

  徐天胤的車直接開進了國家賓館,這裡已經給夏芍安排好了房間。

  京城國家賓館建在一處明代皇家園林裡,乃幾代帝王行宮。建國後,作為招待外國貴賓的國家級賓館,更是進行了擴建。中式的、西式的、伊斯蘭式的,還有東方民族式的,行宮和現代建築連成一派,在古木茂密的皇家園林裡,好似人間仙境。

  夏家人被安排在中式套房內,房內傢俱一律紫檀精雕,夏芍所住的總統套房內更是落地宮燈,連牆上掛著的書畫都是明清時期的真品,房間裡可謂瑰麗雍容,富麗堂皇。

  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哪裡見過這場面,一大早被請進來入住後便滿面紅光,激動地在房間裡到處溜達。夏志琴一家從以前就沒有這麼市儈,因此倒顯得淡定些,在一旁陪著李娟,幫她梳理晚上的流程,一一清點夏芍晚上訂婚典禮時要用的東西。

  夏芍和徐天胤雖然在山上沒待多長時間,但烈士陵園在郊區,路上耗時,夏芍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夏家人已經在賓館的招待下用過午餐了。

  李娟一見夏芍回來,便趕緊放下手頭上的事,迎過去噓寒問暖,“怎麼樣?一路上順不順利?凍沒凍著?中午還沒吃飯吧?”

  一連幾個問題砸下來,夏芍都笑著扶額了。

  蔣秋琳在一旁喜氣洋洋地笑,“嫂子,瞧你說的,小徐對咱們芍子有多體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還能讓小芍凍著?”

  “這寒冬臘月的,穿這麼單薄上山,哪能是小徐說不讓她凍著,她就能凍不著的?”李娟回頭說了句。

  “媽,我上山穿著羽絨服呢,不冷。你瞧我現在,像是凍著了的樣子麼?”夏芍奈笑看母親,示意她瞅瞅自己身上套著的衣裳。

  夏芍此時身上哪是上山時的單薄?她身上明明就套著件長款的白『色』羽絨服,從脖子包裹到小腿,嚴嚴實實。

  這都是奈之舉,她不穿成這樣,今早母親哪會允許她穿著禮服出門?縱然告訴她,這些年她跟著師父習武,身體底子好,母親也不放心。而且,徐天胤車裡有空調,居然出門的時候也同意把她裹成這樣。

  “那不是還有腿腳麼?腳沒冷著吧?”李娟的一句話,徹底讓夏芍只笑不語了。

  好在夏志琴在旁邊說了句,“嫂子,小芍出門穿成這樣,他們兩個中午指定不能在外頭吃東西。趕緊讓賓館送些餐點過來,你要是怕小芍冷著,讓賓館送碗驅寒的姜湯過來好了。”

  李娟一愣,接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才發現自己是關心則『亂』了。

  夏芍稍稍吃了些東西,喝過了姜湯,造型師便來了房間,幫夏芍補妝,再精細地裝扮一番。

  李娟把夏芍晚上要用的東西都在桌上擺好了、點齊了,便來到一旁,在夏芍身旁絮叨晚上不要忘了的一些禮節。

  夏家的女人們在旁邊看得直笑,“嫂子,小芍是經歷過多少大場面的人了,她還能出錯?那些見賓客的禮節,她比咱們都清楚!你有時間提醒她,不如再背背詞兒吧,晚上你們可是要上臺發言的。”

  “喲!”這麼一提醒,李娟又緊張了起來,滿地『亂』轉,還沒讓她發言,她就開始緊張了,“晚上我要是忘詞了怎麼辦?”

  今晚,夏志元和李娟身為女方父母,哪怕是訂婚典禮,當著這麼多來祝賀的賓客的面兒,他們也是要說兩句的。這些說詞早就想好了,李娟甚至還寫了下來,在家裡是背得挺熟的,可是一到了今天,她就開始緊張了。別說到了晚上,現在讓她想想那些詞,她都大腦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這可怎麼辦?

  造型師正往夏芍盤起的發間調整裝飾,夏芍瞧著鏡子裡母親的樣子,笑道:“忘了就忘了,即興唄。”

  即興?

  李娟回身瞪了女兒一眼,在她笑眯眯的臉上狠狠剜了兩下。還即興呢,以為她是她啊?在國外那樣的世界『性』場面裡說話,都不帶演講稿。她這個當媽的可沒那個本事,讓她往人多的地方一站,她就緊張,更別提今晚那些賓客都是政商兩界的高層了。

  “要即興不出來,站在臺上說不出話來,給你丟人了怎麼辦?”

  夏芍在鏡子裡瞧了母親一眼,垂眸,笑意淺淡,悠然裡氣度天成,“我的父母,即便不說話,也該被人景仰。誰敢說丟人?”

  李娟一愣,屋裡的氣氛都靜了靜。也不知過了多久,李娟笑了笑,笑容有些欣慰感動。

  可不是麼?他們夫妻這一輩子,最大的驕傲就是女兒了。外頭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他們,說他們把孩子培養得好。其實,女兒從小到大,他們也沒『操』多少心,直到現在,有時還覺得像做夢一樣,想不起來怎麼就走到了今天。

  但是今天,女兒的成就都是她一步一步走出來的,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他們光明正大,他們應該為今天感到驕傲,確實不該覺得低人一等。

  許是被夏芍一語點醒,李娟的緊張很快少了些,心態也漸漸調整,並不再提這事,轉身繼續忙碌去了。

  ……

  下午五點,賓客們陸續到來。徐天胤由徐彥紹一家人陪同著來到賓館外頭,迎接賓客。

  徐彥英一家在宴會廳裡招呼進來道喜的客人,夏家人則在賓客都到齊了之後才會入場。而夏志元更是要陪著女兒走紅毯,時間越臨近,他越緊張,讓李娟幫他調整了好幾回領帶的鬆緊,直說熱得慌。

  雖然是訂婚典禮,夏芍和徐天胤商量好了,入場便按著西式的來。等結婚的時候,兩人再商量著搞一場別開生面的婚禮。

  不過,今晚的訂婚典禮雖然是偏西式的,但倒是有特別的地方。

  外頭,賓客們陸續到來,迎賓的時間耗時近兩個小時。

  晚上七點,服務人員敲開了房間的門。

  典禮可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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