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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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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8:30:5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京都之行

  兩個小時的路程,秦瀚霖一個小時便趕到了。到了山下的時候,只看見徐天胤的車,卻沒見到人。

  “秦少……”救護車上下來名醫生,搓著手跟在秦瀚霖後頭,想問他一路上緊趕慢趕的,到了地方怎麼沒見到病人的影子?

  “那小子一定在山上!跟我上山救人!”秦瀚霖一揮手便往山上奔,跑了兩步聽身後沒有聲音,回頭一看,那些醫生護士正吶吶望著山上。

  這山上都是積雪,山路這麼滑,要上山?這不是開玩笑嘛!

  “算了,你們在這裡等著,我自己上去!”秦瀚霖皺了皺眉頭,他是急糊塗了,要這些人上山,還沒等救人,他們自己都要等人來救了。

  秦瀚霖自行上了山,邊罵山路滑邊鬱悶徐天胤這天兒往山上去做什麼,他一路跟徐天胤保持通話,那邊只傳來腳步聲,很久才應一聲,聲音沉得嚇人。

  這座山極高,夏天常有遊客來,冬天因為陡峭,除了巡山的管理人員,普通遊客是不許入內的。秦瀚霖爬了大半個小時,總算見到山路不遠處,一道黑『色』的人影,徐天胤跌跌撞撞,一路扶著樹和山石往下走。

  秦瀚霖一怔,趕緊迎了上去,待看清徐天胤只穿著件薄薄的『毛』衣,手臂全是血時,不由臉『色』大變,“靠!你小子……這是什麼情況?”

  秦瀚霖邊說邊脫了羽絨外套,要給徐天胤披上,徐天胤收起手機,揮手擋了一下。他有元氣護身,不算冷,只是內腑出血嚴重,他一路以元陽調息著壓制住,但還是……

  “救護車呢?”

  “山下!”秦瀚霖才不管徐天胤要不要他的外套,趕緊給他披上,邊扶著他往下走邊給山下打電話,打完了電話才問,“你小子怎麼受這麼重的傷?你的外套呢?”

  雖然知道徐天胤傷重,說話只會消耗體力,秦瀚霖也不指望他回答,只是在他耳邊說著話,讓他保持清醒意識而已。

  徐天胤果然不答,他的外套施術前取血時脫了去,後來施術一直沒穿,落在山頂上了。

  有秦瀚霖在旁邊,兩人下山的速度快了些,半個小時,來到了山下,醫務人員遠遠得看見山上有兩人的身影,便趕緊抬了擔架過來,準備救人了。只是待秦瀚霖和徐天胤從山上下來,醫務人員一看見徐天胤,便都瞪圓了眼。

  “徐、徐將軍?!”

  “愣著幹什麼?擔架呢!”秦瀚霖眉頭皺著,臉『色』沉得嚇人。

  徐天胤已直直走過擔架,自己去了車裡。

  醫生一驚,忙和護士趕緊上車,查看徐天胤的傷勢。

  “左臂刀傷,傷及血管,需要縫合!先清理傷口!”醫生邊指揮邊看了徐天胤一眼,實在搞不懂,他手臂上的傷傷及動脈,是怎麼到現在還沒失血過多而失去意識的。但隨即,徐天胤一句他有內出血的話,把醫生和車外觀望的秦瀚霖都給驚出了一身冷汗!

  “開車!”秦瀚霖說了一聲,便鑽進了徐天胤的車裡,跟在醫院的救護車後頭,急速地駛向醫院。

  ……

  這個時間,夏芍剛剛到達京都,站在了土禦門本家的門前。

  古老的日式庭院,顯示著這個家族的古老,門口兩名弟子穿著道場白『色』的修煉服站著。夏芍帶著溫燁步態悠閒地走過去,淡淡地用日文道:“玄門宗字輩弟子夏芍,請見土禦門家主。”

  夏芍的日文是平時與徐天胤在一起時,跟他學的。俄語、日語、德語和法語,甚至是阿拉伯語,她都學過一些。雖不精,但可基本對話。

  那兩名弟子聽見夏芍的話先是一愣,反應了一會兒才似認出了她來。兩人臉『色』一變!夏芍廢了安倍秀真的事,家族中早就人不知,不少人對她很不滿,認為安倍秀真丟了土禦門家的臉,而夏芍則是侮辱了土禦門家尊嚴的人。

  事情剛剛傳回家族的時候,不少人請纓,要與玄門一戰,洗刷恥辱!但最終因老家主的阻止,這些憤怒的呼聲才被壓了下來。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年,現在事情才剛剛淡了下來,誰知道夏芍會在這時候出現在此?

  “人通報嗎?那我和我的弟子就進去了。”夏芍淡淡開口,說罷便往裡走。

  “站住!”一名弟子執著掃把一擋,面『色』含怒。另一人則趕緊進去通報了。

  夏芍停住腳步,見那弟子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唇邊一直掛著微嘲的笑。那進去通報的人很快就出來了,在另一人耳旁說了句,那人才將掃把拿開,夏芍帶著溫燁便信步走入了土禦門本家的大門。

  一路上,來來往往快速穿梭的人破壞了日式庭院的靜幽,土禦門家的弟子們如臨大敵般快速進入主屋。相比之下,夏芍的步伐實在是悠閒得多,當她走到屋前的時候,所有的門都被一層層打開,主屋盡頭,一名老者穿著和服端坐在榻榻米上,舉目望來。

  老人的目光落在人身上,空氣都千斤重般,形的壓力當頭籠來,夏芍含著冷笑,步子連停都未停,不擋,不化,視若物。溫燁跟在她後頭的溫燁在這壓力裡皺了皺眉頭,步子微頓,但隨即便咬牙忍著,跟著夏芍上了臺階。

  師徒兩人徑直入內,掃了眼屋裡。

  土禦門老家主正對著夏芍和溫燁坐著,身後一扇松鶴延年的織錦屏風,屏風前架著把武士刀,老家主正端坐于武士刀前。老人左手旁坐著兩人,一名穿著黑『色』和服秀麗端莊的中年女人,女人下首坐著名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男人面皮白淨,五官帥氣,眉眼卻有些陰柔,給夏芍的第一印象與安倍秀真有些像。但男人的目光卻比安倍秀真犀利,從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就感受到了他不善的目光。坐在男人上首的中年女子轉頭看了他一眼,男人這才收斂了些,兩人看起來像是母子關係。

  老人的右手旁同樣坐著兩人,一名同樣穿著和服的中年男人,和一名十七八歲面容可愛的女孩子,瞧著是父女倆。那名女孩子雖然面『色』嚴肅,但沉穩內斂。她的父親卻臉上敵意明顯。

  這兩家的態度,讓夏芍興味地一笑。

  夏芍對土禦門家做過一些瞭解,這代的老家主膝下一女一子,長女名叫善子,夫婿是入贅的土禦門家族,兩人育有一子,名叫秀和。老家主的次子善吉,膝下只有一女秀知子。

  看來,這對母子和父女,便是土禦門本家的兩脈了。兩脈身後,各跪坐著一排弟子,此時都面有不善。

  “老家主,近來可好?”夏芍淡定自若,打招呼道。

  這聲問候卻激起了土禦門家弟子們的強烈不滿,這簡直聽起來就像挑釁!

  “夏小姐,你廢了我們土禦門家的弟子,現在來問老家主好不好?欺人太甚了吧?”土禦門秀和怒哼道。

  “秀和君。”土禦門善子看了眼兒子,秀和頓時閉上了嘴,但臉上的怒意卻未減。

  土禦門老家主卻對夏芍做了個坐的手勢,見夏芍和溫燁坐了下來,他不看夏芍,反倒目光往溫燁身上一落,道:“他的修為不足以對抗我的威壓,為什麼剛才不替他一擋?”

  土禦門家的弟子們一愣,誰也沒想到,雙方有仇怨在身,今天相見,老家主一開口,竟是這麼一句不相干的話。

  夏芍倒是氣韻悠然,一笑,“我事事替他擋,他永遠都成長不了。言傳身教百次,不抵他親身經歷一回。”

  “沒錯。”老家主點頭,神情威重,“被護在羽翼之下的雛鳥,永遠成為不了雄鷹。這也是老夫的訓教之道!我的弟子秀真才能出眾,但身為修心者,卻不知人外有人,敗給了自己目空一切的求勝之心。苦果只能他自己承受,我放他飛翔,哪怕跌落,也是他選擇的命運。”

  夏芍聞言,輕輕挑眉。

  “他挑釁在先,就應該承擔勝敗。土禦門家族沒有向強者挑戰,輸了卻責怪對手強大的懦夫!”老人端坐,緊緊盯著夏芍,空氣中的壓迫感如山沉重,恍惚令人望見巍峨不動的山嶽。

  夏芍與老人對視,仍淡然自若,目光卻深了幾分。

  果然如她所料。

  眼前這位老人,未必不痛惜弟子。若他不痛惜,此刻威壓不會如此沉重。但他更看重家族真義,身為家主,他將家族的“道”放在帝一位,看重並遵守,所以才沒有去找玄門報仇。

  老實說,夏芍不太喜歡日本人,但拋開國籍和兩國以前那段歷史仇恨,僅僅從做人的角度上來說,她倒是有些認同土禦門家主。

  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這麼理智的。世上不乏護短之人,包括夏芍。但當初在世界拍賣峰會上的事,若是角『色』互換,換做玄門弟子被人廢了,夏芍一樣不會理會。因為那天是安倍秀真挑釁在先,他並沒有以修行者的身份向她發起切磋邀請。若兩人是正當切磋,夏芍再不喜歡日本人,也不會廢了他。但他背後出手,還是在有普通人在場的情況下,當時龔沐雲等人就走在夏芍身邊,安倍秀真的出手險些傷到她的朋友,這犯了她的忌諱,若當時不是公共場合,夏芍可能會要了他的命。

  若那天的事,換成玄門弟子背後偷襲,不顧誤傷普通人,就算對方不處置,回了門派,她也要處置!但若玄門弟子若是在堂堂正正請求切磋的情況下,被人廢了,這事她就不會不管,必然會向對方討個公道!

  所以,今天土禦門老家主這番不追究的話,夏芍聽了一點也不覺得佔便宜,坐得穩穩當當。

  她的心思早在聽見這番話的時候就轉去了別處夏芍確定,東京發生的事,這位老家主必定被蒙在鼓裡。

  “既然如此,我倒想問問了,昨天為何有陰陽師傷我的人?”夏芍挑眉,望向老家主。

  老家主果然愣住,“什麼?”

  “華夏集團的兩名員工昨天出了事,我想老家主應該知道這則新聞。但事實是,我的兩名經理毆打官員、猥褻客戶,都是陰陽師所為。老家主,他們可都是普通人,土禦門家的道心是有仇不報,專欺凡人的?”

  “什麼?!”老家主還是這句,卻顯然震怒,掃一眼兩旁的弟子。

  弟子們卻震驚的震驚,憤怒的憤怒,土禦門秀和卻怒哼一聲,冷嘲一笑,“夏小姐,你說是陰陽師所為,就是陰陽師所為了?你們華夏集團的員工做出醜事來,也要扣到我們土禦門家?夏小姐是不是覺得土禦門家好欺辱?”

  “住口!”老家主怒喝一聲,“我說過幾遍了,不要再提秀真的事!這是秀真自己的問題!”

  “祖父!難道這個支那女人誣陷我們土禦門家,難道你也相信?”

  夏芍目光倏地一冷,一眼掃向土禦門秀和,為他剛才的稱呼。看來,土禦門家果然是有極端主義分子。

  這一冷,土禦門家主和屋裡的人臉『色』都倏地一變,秀和抬眼之時,只覺空氣都是一震,眼前明明是透明的,卻好像有什麼凝結成了實質,利劍般鋒銳,直刺而來!秀和只覺咽喉一緊,一種冷到被一刀刺穿的感覺,讓他臉『色』大變,猛地向後一仰!

  這時候,屋裡有三人已經反應過來,離秀和最近的善子和周身元氣大漲,朝著那道殺氣一震,她的力道卻似撞上一道牆,被砰地震了回來。善子大驚,眼看著兒子就要被夏芍的殺氣傷到,老家主的氣勁遠遠震來!兩道氣勁撞上,屋裡平地起風,猛烈的風一瞬吹得人眼都睜不開,兩排弟子虛了虛眼,待感覺到風平浪靜之後,睜眼一看,秀和捂著胸口倒在地上,看起來並大礙,卻還是受了傷。不僅如此,他的母親也歪倒在一旁,震驚地盯著夏芍。

  震驚的人不止這母子倆,還有土禦門老家主。

  剛才,夏芍釋放的出是殺氣。殺氣不過是一種震懾氣場,能將殺氣凝結成實質的,老實說,他這把年紀了都做不到!而且,他剛才的氣勁和善子的氣勁幾乎是同時到的,兩人同時對上那道殺氣,最終竟然還是讓秀和受了傷!

  老家主目光震動,這女孩子,好高深的修為!

  怪不得……怪不得,秀真會那麼容易就被廢了經脈。

  善子趕緊去查看兒子的傷勢,將其扶了起來,震驚的氣氛裡,所有人都有點發懵,自然也就沒心思去憤怒。只是善子扶著兒子重新坐好的時候,望了眼對面自己的弟弟,目光隱有冷意。剛才,弟子們反應不過來,他是一定能反應過來的,可是他竟然沒有出手護秀和……

  善吉確實沒有出手,他仿佛沒有看見姐姐的憤怒,只是望著夏芍,目光閃動。

  夏芍在死寂的氣氛裡,冷哼一聲,看向秀和,“我沒有稱呼日本人為倭寇,也請不要讓我聽見對中國人歧視『性』的稱呼。不然,下回沒有人能保得住你。”

  這話可謂狂妄,她疑在說,她想在土禦門家裡殺了他們本家公子,老家主也阻止不了。

  但這話到底是不是狂妄,老家主心中有數。只是有數歸有有數,任誰看見一個外人在自己家裡說出這種話來,也不會有愉悅的心情。老家主臉『色』一沉,“夏小姐,我希望你知道,這裡是土禦門家。你對我孫子的教訓雖然源於他的魯莽,但你對土禦門家族的指控,我希望你拿出證據來。不然,誣陷土禦門家,令家族門威受辱,我身為家主,必定要向你討個公道!”

  “老家主想要證據?”夏芍冷笑一聲,手一揮,空中憑空出現一物,“那就請老家主看看,這是什麼?”

  一陣死寂。

  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只見屋裡憑空便出現了一隻式神,懸在半空,隨時便要消失一般,看起來受了很重的傷。那式神已呈半透明,但依稀能看出是個男人,肌肉分明,儘管已十分虛弱,但在屋子懸著,仍能感覺到逼人的戾氣。

  這是……地縛靈!

  在風水師看來,這式神就是個靈體而已,但陰陽師卻對靈體劃分得很細緻。比如說,對某一個特定場所有留戀感而徘徊不走的,便是地縛靈。對世間還有留戀,不固定哪類場所,到處遊蕩的便是浮游靈,等等。

  通常,地縛靈要比浮游靈強大,因為靈體是無意識的,對某類場所有留戀,說明生前情感較強。情感越強的靈體,陰氣越強,在某類地方徘徊不走,陰氣聚集,遇上夜晚陰氣強的時候,人就可能會見鬼。而這些靈體對所徘徊的地方進入的其他磁場,也會造成很強烈的排他性,也就是所謂的見鬼之後被鬼所傷。

  很顯然,土禦門家的人一見這地縛靈便知是陰陽師的式神。

  “我們日本,陰陽師多得是,怎麼能肯定是我們土禦門家的陰陽師?誰知道你從哪里弄來的,栽贓我們土禦門家?”土禦門秀和捂著胸口道。

  其他人卻低頭的低頭,眼神閃爍的眼神閃爍。話雖這麼說,但是這地縛靈都受創至此了,戾氣還這麼強,可見不一般。能收服這麼強的地縛靈的陰陽師門派,出了土禦門家的人,還能有別人嗎?而且,這靈顯然是和陰陽師一起修煉了些年頭的。老實說,夏芍沒理由陷害土禦門家,她廢了安倍秀真,土禦門家一直都沒有找她報仇,她只要不來,事情就會這麼過去了,何必來找不快,加深兩派之間的仇怨呢?如果夏芍沒說謊,那麼有可能報復她、和她作對的,不就是土禦門家了嗎?

  但秀和少爺明顯不想承認,他是家族尊嚴的狂熱分子,絕對不會承認這種事。

  “哦?你的意思是,這不是土禦門家的陰陽師的式神,是吧?”夏芍輕輕挑眉,不惱也不急。

  “地縛靈多著,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土禦門家的?”

  “沒有。”夏芍答得很乾脆,讓所有人都一愣。她卻接著道,“既然不是土禦門家的陰陽師,那就好辦了。”

  這話什麼意思?夏芍卻不答了,帶著溫燁站起了身來,臨走前看向老家主,“這地縛靈在我手上,還有一隻在我師父手上。冤有頭債有主,傷了我的人,我是一定會找那兩名陰陽師聊聊的。既然不是土禦門家的陰陽師,那就是說,我不管怎麼處置,都不關土禦門家的事。那就好辦了,有這兩隻式神在手,我想我很快能找到那兩名陰陽師。今天來此,打擾老家主了,告辭。”

  夏芍說罷,轉身便帶著溫燁往外走。這並非裝腔作勢,夏芍走得很乾脆,任憑老家主在後頭喊了三聲“留步!”她也不留。門口兩名守門的弟子上來就要攔她,卻只見她微笑著隨意擺了擺手,那兩人便忽覺勁力震來,雙雙仰倒,夏芍帶著溫燁信步邁出土禦門家的大門,慢悠悠走遠了。

  屋裡一片死寂,不少人還在震驚中,誰也不敢看老家主的臉色。

  老家主臉色少見地難看,望著已不見了人影的大門,臉色發沉。那式神是不是土禦門家陰陽師的,他心裡有數。但問題是,這女孩子果然不好對付,想必她也心裡有數,這是在威脅他……

  唐宗伯來了日本,之前夏芍廢了安倍秀真,土禦門家沒有追究的事已經被各陰陽道場得知,若是這次他們師徒在日本找到那兩名陰陽師,土禦門家任由玄門在自家地盤上處置了自己的人,其他到場的家主還不知道要怎麼笑話他。

  土禦門家的臉都要丟盡了!

  可是,現在想管又不能管,誰叫剛才秀和再三否認,稱那兩名陰陽師跟家族沒關係呢?

  秀和的臉色也很難看,他抬眼,瞄向祖父。老家主正向他看來,祖孫倆的目光對上,秀和頓感壓力,目光一飄,便低下頭去。

  老家主怒哼一聲,站起身來,“你跟我過來!”

  秀和一驚,卻不敢違抗,只得跟著祖父出了主屋,往祖父獨居的房間走去。

  走到房間裡,門一關上,老家主便道:“說!這次的事,跟你有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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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0 22:48: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處置與會面

  秀和震驚地抬眼,不知祖父為什麼會懷疑到他身上。

  “祖父,您真的認為這件事是我們土禦門家的陰陽師所為?”但這話一說出口,土禦門秀和便感覺到祖父威重的壓迫感,他立刻一低頭,改口道,“就算是,也一定是旁家所為。秀真一族一直在為此事而怨恨……”

  “沒有人在背後默許,他們敢實施嗎?”老家主目光威懾,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他以為這樣可以瞞過他?

  秀真一族系出旁支,怎敢如此大膽?以往他收秀真為弟子時,他的家人尚敢蠻橫,如今他已成廢人,家人在族中地位不保。再怨恨,他們怎敢視家主的命令?難不成,他們是想犯家規,被徹底逐出京都,成為更偏遠的旁支嗎?

  這件事,必然有人在背後為他們撐腰!能讓他們這樣有恃恐的,必然是本家直系子孫,除了他這個孫子,還能有誰?

  老家主恨鐵不成鋼,他原本有意將孫子作為下任家主培養,但他實在讓他失望。

  外界看土禦門家,風光限。但其實,只有他知道,土禦門家正面臨著很大的問題,那便是繼承人的問題。他膝下只有長女和次子,本該把繼承人的位置傳給次子,但次子……善吉的理念與土禦門家一直以來的理念相差太遠。自從土禦門神道成為宗教法人,以家學的名目生存下來之後,歷任家主都以將傳道為重,善吉卻看重土禦門家在政要心目中的地位,主張以政要的支持和庇護來發展壯大土禦門神道。他這幾年跟一些政要走得很近,已經完全不像是一個修心者,而成為了謀略家。

  唯一的兒子對家族傳道的理念與自己相差太遠,他不得不考慮長女。長女與自己理念相合,她卻偏偏是女子,不符合傳承家法。哪怕她招贅入門,孫子的血統也終究會遭到族老會的質疑。但這是沒辦法的辦法,總不能把家族交給太過激進的兒子。

  但就算是這個孫子,也令他不那麼如意。這孩子雖然不像他的叔叔那樣是個謀略家,可他缺少的正是謀略,他簡直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陰陽師至上的狂熱者!狂熱燒昏了他的腦子,秀真的事,反應最激烈的便是他。不管他跟他說過多少遍,那是秀真自食其果,他總覺得陰陽師的尊嚴受到了挑釁,一心想要報復。他嚴厲施壓,他這才安分了下來。但他是真的安分,還是內心仍然躁動不平,他活到這把年紀,還能看不出來?

  身為家主,他諸事繁忙,不能事事顧著他。但既然事情發生了,他還能看不出來,到底是誰在背後授意的?

  “秀和,我跟你說過多少遍?土禦門家的子孫,永遠不懼承認失敗,更不懼為自己做過的事承擔罪責。不能坦誠地面對自己的人,心境永遠不會提高,永遠也法成為傳道之人!”老家主眼神失望,家族的繼承者到底誰才合適?

  “祖父……”秀和抬起眼,為這話的嚴厲而震驚,但同時又欣喜。震驚的是祖父這話說得很嚴重,仿佛在否定他成為傳道者的資質,但他欣喜的是,祖父肯以傳道者的要求來教導他,說明祖父確實有考慮將他作為繼承人培養!

  “抱歉,祖父。這件事情是我默許的,我不該懼於承認!”秀和猛地低頭,認錯,表情嚴肅。

  但他剛才眼底的欣喜又怎能逃得過老家主的雙眼?老人頓時失望地搖搖頭,“既然是你,你知道家法,自己去領吧。”

  “是!”秀和低頭,但卻沒有立刻就走,而是抬頭問,“可是祖父,這件事情您打算怎麼處置?難道任由風水師在我們陰陽師的地盤上處置我們的族人?”

  老家主歎了口氣,這次他還真不能允許。事情傳出去,丟的是家族的臉面,“這還不是你惹出來的!”

  秀和在祖父嚴厲的目光中低頭,他原以為不承認就行了,說不定還能讓祖父以為風水師誣陷家族,到時就可以一雪前恥。哪裡知道會被夏芍給坑了一回,導致她怎麼處置秀真一族的人,家族都不能過問……

  “迅速把他們召回家族,我助他們解除與式神的契約。”老家主負手道。

  秀和眼神一亮,這樣對方憑式神就法找到那兩名陰陽師,也就賴不到家族頭上了!

  “要快!趕在對方回去東京之前!”

  “是!祖父。”

  “去吧,辦好了這件事,再去領罰。”

  “是!”

  ……

  在土禦門家主發出命令的時候,東京。

  三個人找到了那兩名陰陽師。

  土禦門本家雖然在京都,但東京是僅次於本家重要傳道地,在安倍秀真成為老家主的弟子後,因受老家主賞識,這一脈的旁支便作為了東京到場的重要理事。雖然秀真已被廢,但老家主沒有就這件事報復玄門,已經引起了一些不理解,在對待秀真這一脈旁支的問題上,老家主便採取了懷柔政策,沒有剝奪他們在東京道場的理事權。

  秀真旁支這一脈就住在東京道場,要找他們實在很容易。

  當這兩男一女的風水師找到東京道場的時候,那兩名陰陽師已經擔驚受怕了一晚。他們並不在道場,而是被安排出去躲著了,因為他們的式神被收了。

  他們沒想到玄門的反應會這麼快,而且來的竟然是唐宗伯。當警視廳受到各方壓力的時候,東京道場就已經收到了消息,但當時他們以為是玄門利用人脈,遠在香港操控這邊的事,因此沒有放在心上。直到人被放走,道場才接到消息,來接人的有位坐著輪椅的老人,他們這才感覺到不妙,想收回式神已為時已晚。這件事讓道場的家裡人感覺到不妙,東京道場的位址人盡皆知,家裡人擔心唐宗伯找上門來,便連夜遣兩人到外頭避風頭。

  但式神在對方手上,這一晚上,兩人的感覺很不好。式神在虛弱,兩人也忍受了一晚的元氣受創帶來的苦果,但這也沒辦法。式神被收,他們就算逃到國外也沒用,那是以陰陽師元氣供奉的式神,一旦式神有事,隔得再遠,他們都會受創。不過對方沒有殺了式神,顯然目的並不是重創他們,而是想留著式神找到他們的藏身地。兩人為此而擔驚受怕,只期望道場那邊趕緊聯繫上秀和少爺,讓他想想辦法。

  但等了一晚上,上午,道場那邊沒帶來秀和少爺的消息,卻帶來了三名風水師。

  兩男一女,都是普通面孔,兩名男人都是四十歲上下,元氣內斂卻深厚,女子二十來歲,身上竟感覺不出一絲一毫的元氣來。

  兩名陰陽師很奇怪,家族的人卻為他們做了介紹,“這三位是玄門來的風水師。”

  “什麼?!”兩名陰陽師一驚,如臨大敵。

  那名女風水師卻笑了笑,道:“應該說,以前是。”

  兩名陰陽師一愣,看向道場的來人秀真的妹妹,愛子。

  愛子並非陰陽師,而是家族的出色忍者。在土禦門家,本家的女性允許冠以家族子弟的輩分,但分脈的子弟只有男性有這個權利,女子卻沒有。想要留在家族,享受家族的榮耀,除非成為陰陽師,或者成為護衛暗部的忍者。

  日本古來便有以忍者保護修心者的傳統,土禦門家是最古老的陰陽師家族,自然保留了這個傳統。愛子的天賦並不像秀真那麼高,甚至可以說,她完全沒有成為陰陽師的天賦。但她卻有成為忍者的極高天賦,旁支一脈的忍部已經由她接手,她如今已是忍部的首領。由她帶著玄門的三名風水師前來,怎麼想都不對勁,兩名陰陽師冷靜下來後,便知有內情。

  幾人來到房間裡坐下,這才得知了原委。

  原來,這三名風水師如今已不是玄門的人,他們在唐宗伯回到香港清理門戶的時候,師父被殺,如今已是玄門的仇敵。這次來日本,就是得知了秀真的事,來尋求合作,共同對付玄門的。

  這三人昨晚就到了日本,他們前腳出來躲避,三人後腳就去了道場請見,道場對此事自然不可能馬上就應允。經過一晚的考慮,愛子被派來找兩人。

  “這件事需要跟秀和少爺聯繫,秀和少爺答應的可能性很高,所以家族先讓我帶這三位來找你們兩人。”

  愛子的話讓兩人面色一喜,沒想到還沒等來玄門的報復,就先等來的盟友!但兩人誰也沒看見愛子垂下的眸裡閃過的光芒。其實,道場方面一直沒有聯繫上秀和少爺。秀和少爺雖然支持道場,但道場不過是分家支脈,秀真以往在本家的時候,秀和少爺就因他分脈的出身而看不起他,這次的事肯為分脈撐腰,不過是因為他們能幫他出這口氣,教訓挑釁了家族尊嚴的人而已。而道場也正需要秀和少爺的支援,事情萬一敗露,家主責怪,有人可以承擔主責。

  道場和秀和少爺這次不過是合作,各取所需。

  但秀和少爺並不想此事被家主知曉,所以在聯絡上,他很謹慎。除了他可以給道場打電話,道場不能私下聯繫他,所以到現在,秀和少爺還不知道這件事。道場方面之所以同意與這三名風水師合作,不過是想找個退路,萬一事情敗露,老家主大怒,秀和少爺也保不了他們,他們可以有個出路。

  “那我們現在可以回道場了?”那兩名陰陽師問。

  愛子搖頭,“你們就和他們在這裡,有行動,理事長老會派人過來。”

  理事長老正是秀真和愛子父親,他向來是謹慎的人,現在還沒有到和家族決裂的時候,所以和三名風水師的合作要秘密進行。若是這次能沒事,必要的情況下,這三名風水師也可以不聲不響地做掉!

  兩名陰陽師愣了愣,三名風水師卻只是一笑,沒有發表反對意見。愛子認為他們未必不知道理事長老的打算,只是他們要對付玄門,人手不足,所以再高的風險他們也要冒。這次的合作也是建立在雙方需求的基礎上的。

  不等兩名風水師回過神來,愛子便轉身離開了。

  但剛出了門,還沒走出走廊,理事長老便打來了電話。

  愛子走到走廊拐角,接了起來,“父親大人。”

  “秀和少爺有消息了。那個廢了你哥哥的女人竟然找到了本家,老家主已經得知了此事,很震怒。但好消息是,家主並不想拋棄我們,現命他們兩人火速回本家,家主將幫他們解除與式神的契約。你馬上讓他們兩人回來!”

  “是!那三名風水師呢?”

  “找個理由,將他們一起帶回來。”

  “是!”愛子聽出了這話的意思,本家沒有放棄他們,他們自然就沒有與本家作對的理由。那三名風水師還真的不幸,這麼快就成為了棄子,道場人多勢眾,要做掉他們很容易。

  掛了電話後,愛子轉身又折返了回去,對屋裡的五人道:“理事長老有命令,你們兩個跟我一起回去。風水師們也一起。”

  “我能問問原因嗎?”一名男風水師問。

  “理事長老的命令,我們只負責服從,從來不過問。”愛子冷淡道。

  她身為忍者,這回答確實符合他們的身份,三人互看一眼,笑著起身,很好說話地跟隨著一起返回了道場。

  道場待他們如上賓,不僅周到地安排了房間,理事長老還特意請了三人到和室裡用茶。茶端上來,三人卻沒用,一名身形偏瘦的男風水師看向了五旬年紀便一臉褶子的理事長老,“長老閣下,我能問問,對我們合作的事,你是否有變卦的想法嗎?”

  理事長老一愣,卻像是驚訝的,“閣下為什麼這麼問?如您所見,道場待三位可是如貴賓的。”

  “那麼,剛剛讓我們與道場的兩名陰陽師住到一起,為什麼立刻又讓我們回來了?”那人不傻,雖然愛子的話很符合她的身份,但是理事長老的命令卻很可疑。讓他們與那兩名陰陽師住在一起,不就是為了防止道場耳目眾多,傳到本家耳中?現在又讓他們回來,擺明瞭很可疑!

  看著理事長老再一愣,那人哼笑一聲,“長老閣下,我勸你放棄對本家的希望,你可知道你們這次得罪的是什麼人?”

  理事長老不說話,那人繼續道:“這些年來,據我們對夏芍的瞭解,你們動了她的人,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她一定會找到你們,你們的下場一定會和我的師父師伯、以及泰國的降頭大師通密一樣慘。唐宗伯回到香港之後,對當年仇敵的清理,我想你們沒親眼見過也一定聽說過。當年香港風水界是怎麼變天的,泰國降頭大師一行三十多人是怎麼折在京城的,奧比克裡斯家族的亞伯特老伯爵又是怎麼死的,你難道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你沒有聽到,你們老家主一定知道,你認為他會冒著家族存亡的危險來為你們撐腰?他連你的兒子被廢,都不願出來主持公道。”

  那人笑容冷嘲,理事長老卻一震!

  “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你們家主願意幫你,一定是此時事情還沒嚴重到那個地步。但以我們對夏芍的瞭解,她一定會處置那兩名陰陽師!你們家主如果包庇,受牽連的就一定是整個家族。你確定到時候他不會棄車保帥?”

  “……”會!以他這些年對家主的瞭解,他一定會!

  理事長老臉色一沉,倏地起身,走到門外,對守候在外的愛子道:“立刻追回他們兩人!不必回本家了。”

  將這兩人追回,要以什麼理由搪塞本家,他還沒想好,現在只是心亂如麻。

  當初兒子被廢的事,他對本家的處理很惱火,但是家主並沒有剝奪他們這一脈在東京的理事權,他雖松了一口氣,卻也知道這並不長久。東京道場僅次於京都,本家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這個肥差,如果他們這一脈不能儘快出現一名堪比秀真的子弟,被取代是遲早的事。到時,可能會被發配到邊遠的城鎮,直到下一名有才能的子弟的出現,才能重返本家。

  接到秀和少爺的電話時,他曾很高興,家主肯出手保住東京道場的人,若傳回本家,對其他覬覦這裡的人都是個震懾。他太過高興,當時只想著家主肯出手,就算唐宗伯也找不出證據來。只要沒有證據,事情只能不了了之。可他沒想過,如果玄門就是不肯甘休該怎麼辦?如果家主不想傾家族之力與玄門一戰,他很可能會放棄兩人,並處置他這個東京道場的理事長老。

  到時候,情況還跟以前一樣。他們被發配去邊遠城鎮無可避免,而且還要再搭上兩名子弟。這兩名子弟修為都是不錯的,沒有了他們,這一脈的衰落只會更嚴重。

  原本,只是受了秀和少爺的挑唆,想給兒子報仇的,沒想到現在陷入了兩難。

  理事長老糾結了很久,想過讓那兩人回本家,等家主幫他們解除了和式神的契約,再讓兩人回來。可是,聽說夏芍已經找到了家主,萬一家主和她達成了什麼協定,回本家只是個陷阱怎麼辦?

  本來是很乾脆就決定的事,因為三名風水師的到來,反倒讓理事長老猶豫不決起來。

  但他這一猶豫,便出了事。

  ……

  夏芍回到東京的時候,正是中午。她卻沒心情吃飯,而是和溫燁一同來到了醫院。

  華夏集團的兩名員工被附身的時間太長,身體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傷。雖然不像安那麼嚴重,但日後也要養很久。夏芍進了病房,臉色便一直沉著,對師父將事情一說,便道:“現在可以動手了。”

  尋找那兩名陰陽師所在的事,自然交給夏芍,她來到病房陪護的裡屋,盤膝坐了下來。她召出式神來,強行引了式神的氣機,開始找尋,過程中始終開著天眼。

  進過昨晚一晚和今天一上午,夏芍推測,冷以欣一行應該已經有所行動,他們易容後的面容她已經記住,假如見到,一定能第一眼就認出來!

  但夏芍在一處公寓樓裡找到了那兩名陰陽師,卻沒有見到冷以欣三人。

  那兩人被理事長老叫回來,因事情尚未解決,玄門隨時有找來的可能,兩人便又倒楣地被命令回到了原來的公寓裡。原本,理事長老還在打算盤,想以自己還沒想好為名,讓三名風水師再跟那兩人一起同行,萬一玄門的風水師找來,便讓他們相互鬥去。但那名削瘦的風水師並不好對付,此人眼光也很毒辣,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既然長老閣下還沒想好,那我們就先回住處了,等長老閣下想好了再聯絡。”

  理事長老一聽便急了,這才明白過來,現在情況已經反轉了——他已不信任本家,現在是他希望得到風水師的戰力,主動權已經不在他手裡了。

  “三位是我們東京道場的貴客,怎麼能回住處。剛才就已經安排好房間了,請三位去休息吧。”理事長老換上一張滿是褶子的笑臉,態度立刻謙和起來。

  開什麼玩笑,放他們回住處?不如讓他們住在這裡,萬一道場有什麼事,他們可是戰力。

  “請長老閣下快下決定,你只有半天的時間。天黑之前,我們要離開日本。”那男人道,見理事長老一愣,他一哼,嘲諷,“長老閣下以為你有很多時間嗎?昨晚唐宗伯沒有來,那一定是在忙著救人。事情忙完了,你以為他們還會再給你時間?今晚,他們一定會來!我們尋求長老閣下這一脈的陰陽師合作,可沒想過要跟玄門硬碰硬。前車之鑒太多,硬碰硬我們不是對手,我們另有別的計策。這個計策的實施需要人手,並且實施地不在東京。如果長老閣下想為你的兒子報仇,那就在傍晚前做決定,帶著你的人跟我們離開日本。否則,我們只好放棄陰陽師這個盟友了。”

  理事長老聽得眼神發直,他聽懂了,對方這是要自己放棄在家族的一切,跟著他們叛逃!

  “請閣下趁著天色尚早,他們還不會來,早做決定。傍晚我們會再來。”那人說了句,便跟同伴一起走了。

  他猜得沒錯,夏芍確實不會白天闖道場,道場在鬧市區,鬥法會引發很大動靜。她一定會選擇深夜前去,但這不代表她做任何事都會選擇深夜。

  “行動!去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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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0 22:48: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幕後

  夏芍一行去公寓的時候正值午休時間,走廊上空無一人,一切都在悄無聲息中決定了勝負。

  沒有交手,沒有打鬥,那兩名陰陽師甚至都不知道房間裡怎麼就憑空出現了一條金色蛟龍,蛟龍堵在門口,腹前雙足比兩人的腦袋加在一起還巨大,那森冷的煞氣讓兩人明白,這不是他們手中任何一隻式神能對抗得了的。

  兩人震驚的時候,門便開了,一名女子推著一位坐著輪椅的老人走了進來,蛟龍的身形頓時小了一半,避去一旁,讓位。

  “說,那三名風水師在哪裡。”沒有多餘的話,女子淡然的眼神令兩人腿腳都動不了。

  “道、道場……”

  ……

  傍晚,東京道場內,理事長老坐在和室內,兩旁三十多人都是這一脈的弟子。儘管他們對於本家來說是旁支,但對他們自身來說,這些人都是直系血脈。放棄在本家的一切,與風水師一同踏上復仇的道路,這樣的決定並不是他一人就可以做的。在述說分析了留在本家的未來之後,和室裡就陷入了死寂。

  一個事關存亡的決定,在今天必須要做出。

  當夜幕降臨,一名弟子前來傳話,表示三名來自玄門的風水師要離開了的時候,和室的門打開了。

  理事長老走了出來,只過了一下午,他便神態疲倦,恍惚老了十歲。他望一眼日落最後一抹天光,渾濁的雙眼裡映出一道金紅的光,仿佛垂死掙扎的希冀。片刻後,他道:“請他們進來吧,就說我們已經有決定了。不過,這麼多人要走,總要收拾一下。告訴他們,一小時後就出發。”

  理事長老也知道事急不宜耽擱,前路不定,人心惶惶,越早走越少生變數。但這麼多人,訂票也是要些時間的。而且,他還不知道這三名風水師要去哪裡。

  三人很快到了,那名削瘦的風水師最先進來,理事長老不想聽他再多意見,現在他們已經決定要走,只不過是一個小時,這三名風水師不可能會放棄這麼多的助力,所以現在,情況又反轉了過來,他重新拿回了主動權。

  “我想知道三位的目的地,好派人安排訂票。”

  “京城。”那人不再隱瞞,笑了笑道。

  理事長老一愣,雖然還想問計畫是什麼,但顯然現在沒有這個時間。他立刻吩咐身旁的人去訂票,又安排了兩人前往德國,他的兒子秀真在那裡靜養身體,本家的人知道,所以那裡不能再待了。秀真只能跟著他們一起,如果他們能為他報仇,打敗玄門,不愁名揚四海,開闢出新的天地來。哪怕開宗立派,創立新的流派道場,也不愁生計。這也是家族成員同意冒險的原因之一。

  “長老,我們的那兩個人怎麼辦?”愛子過來問,她指的是在公寓裡躲著的那兩名陰陽師。

  “臨行前讓他們去機場會合。”理事長老道。他們是家族的中堅力量,不能丟下。雖然有他們在,無疑會暴露他們的藏身地,但到了京城之後,讓他們分開住就好了。

  旁邊那名風水師聽見,沒有反對,只是深意地笑了笑。他們換了身份出行,陰陽師們卻來不及換身份了,他們的出行,目的地一定會被查到。不過不要緊,他們要的就是讓夏芍回京城!

  ……

  一個小時的時間,轉瞬就過。當一切準備妥當,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三十多名陰陽師齊聚在院子裡,望著臺階上的理事長老和三名風水師,在彷徨和期待的複雜心情裡,等待著出發的命令。

  “通知他們了嗎?”理事長老叫來愛子,問。

  “通知了,他們說會在機場等我們。”

  “好!出發!”理事長老點頭,一揮手,下了出發的命令。他與三名風水師一同前頭帶路,帶著三十多名弟子踏上了險途。

  出主屋、過廊道,到了前院,一行人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夜色裡,前院的地上,隱約可見趴著兩個人。

  “什麼人?!秀吉!秀隆!”理事長臉色大變,喊向前頭守門的兩名弟子。

  沒有人回答他,門口大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關上,兩個人倚著大門坐著,低垂著頭。一行弟子望見那兩人,臉色都一變,掃向地上那趴著的兩個人。

  那、那兩個人是誰?

  那三名風水師卻和理事長最先反應過來,四人都心知不好,心中已隱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這時候,想做什麼都已經晚了!

  幾乎是在理事長喝問什麼人的時候,前院一道陰煞貼著地面橫鋪過來!冷以欣功法被廢,雖已是普通人,但她反應卻很快。一見院中有異樣,便心知不好,轉身便想退。但這念頭剛興起,她便瞳眸倏地一縮,整個身子如置身在冰天雪地裡,渾身冰冷刺骨,動彈不得!

  那兩名風水師也剛興起拉著冷以欣一起退走的心思,整個道場便轉瞬被陰煞佈滿!兩人雖尚能保持清醒,但也如墜冰窖,情急之下,顧不得冷以欣,趕緊掐訣。

  但沒人的手能抬得起來,包括道場裡三十多名陰陽師。

  對方就像預料到了他們的下一步動作似的,抵禦的念頭剛剛在腦海中出現,院子裡便霎時傳來不同尋常的波動。所有人想抬頭,脖子都動不了,只能感覺到有濃郁的陰氣從四面八方而來,黑暗的院子裡仿佛更暗了一重。有人翻著眼皮子往天上看,頓時驚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沒有人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但那確實存在——道場四周,濃郁的陰氣圍成了四四方方的圍牢,連頭頂的夜空都被陰氣給鋪蓋中。此時此刻,道場就像是被陰氣聚成的巨大棺材圍住,院子裡的人全都被困在了棺材裡,恍如將死之人。

  外頭街道上霓虹都透不進院子裡,一切都來得太快了。從一行人來到前院,到發現事情不對勁,再到陰煞突然鋪天蓋地,只不過是眨眼的工夫。

  眨眼的工夫,勝負已分。

  院子裡傳來一聲笑,一名女子推著坐著輪椅的老人從前院主屋的另一側過來,身後還跟著兩名老人和一名少年。女子推著老人走來院中央,目光精准地落向冷以欣三人,慢悠悠道:“好久不見。”

  夏芍?!

  在場的人,沒人不認識她,這裡的人跟她都有仇怨。

  理事長老看起來想沖上來殺了夏芍,但他動不了。他知道夏芍來了日本,也斷定她今晚會來,可就是沒想到,她敢這個時候就來!現在還沒入深夜,她怎麼敢?

  東京道場在鬧市區,這裡即便是深夜,路上都有人走動,根本就不是鬥法的合適地點。包括那三名風水師在內,都料定夏芍要來也是深夜,而且她要先去找那兩名傷華夏集團經理的陰陽師,那兩人身在公寓,時間一耽擱,肯定更晚。從時間上來說,他們現在走,完全來得及!

  這一切其實都算得沒錯,但是他們都算漏了一點——夏芍的修為。

  鬥法?完全不需要!煉神還虛以下,她甚至完全沒有使用術法的必要。

  勝負只在一瞬間,所以她敢大白天就去公寓裡逮人,因為根本就不擔心會引起騷亂,來道場也是一樣。

  在夏芍制服了兩名陰陽師之後,便一直在公寓裡,原本打算天黑了便去道場,但下午的時候,道場竟然打來了電話。夏芍得知了對方要走,當然不會任由對方來去自由,這才有了今夜這一出。

  “我想大家之間也沒有什麼話說,那就不敘舊了。”夏芍看了下手腕上的時間,笑了笑。

  沒人知道她看時間是什麼意思,夏芍也不解釋。她廢了這麼大的心思找到了風水師三人,竟然也不急著處置,更不多言,只是等。

  等待的這一個小時,對院子裡的人來說,無疑是漫長的。理事長望著地上趴著的那兩人,他已經看出那兩人就是自己家族的那兩名陰陽師了,剛剛乍一看見兩人趴在地上,他還震驚兩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現在他已經不震驚了。他們這一行三十多人,不都一個照面就被人一網打盡了麼?何況他們兩個。只是他不懂夏芍的心思,她到底想幹什麼?

  冷以欣三人也同樣不好過,那兩人在唐宗伯威震的目光中甚是難熬,腦中一片空白,那削瘦的風水師更是皺著眉頭,從來沒想到此行算計周密竟還能栽了。而冷以欣身為普通人,在這陰煞裡僵住不動,已經手腳青紫,臉色在夜色裡青得快看不見。

  院子裡的陰煞來自龍鱗,夏芍對煞氣的控制已到了隨心所欲的程度,所有人腳下的煞氣濃郁程度都不一,冷以欣最輕,剛好控制在她動不了、卻也死不了的程度上。但長時間的身處陰煞之中,冰冷刺骨的感覺卻如刀割般,一刀一刀剮著經脈,痛入神經骨髓般的滋味每一下都不是正常人能承受。

  但夏芍似乎並不想停止,整整一個小時,有人在煎熬,有人是心顫,有人則劇痛難忍。

  夏芍向來擅長以陰煞控制人的行動,但她從未在一個人身上這麼長時間地維持煞氣。短時間的煞氣入體,可能會令人感到手腳冰涼麻木,但時間久了,必定會傷害經脈五臟。平時被她施此法小施薄懲的人不在少數,但大多無深仇大恨,她也只是想給人個教訓,教訓過就作罷。

  但今晚,她不想就這麼算了!只要想起冷以欣在她和師兄訂婚時送上的大禮,不給她些回禮,實在不符合她的行事風格。

  夜色裡,女子的額頭滲出冷汗,臉色發紫,嘴唇發青。但夏芍卻好似沒看見,跟在後頭的冷老爺子在看見冷以欣的那一刻便又痛心又著急,他明白,對欣兒如今的身體,一個小時足以廢了她。

  夏芍這是動了殺機!

  就在他急得想要上前開口求情的時候,夏芍轉過身來,看向了門口。

  門口,傳來停車的聲音。

  有人來了?

  夏芍看了溫燁一眼,他便和張中先走到門口,將兩名暈倒的守門弟子搬開,打開了門。門外,土禦門家主帶著幾個人站在外頭,看著道場四周的陰氣,正目光震驚,一眼看見夏芍在院子裡含笑的眼便愣了愣。

  夏芍意念一動,陰煞頓時從門口散開。門外的人震驚更甚,這無異於是表明了道場四周的一切是夏芍的手筆!

  一行人在老家主的引領下踏進來,陰煞再次在身後封上。溫燁和張中先將門關上,一行人卻看清了裡面的情況,一時便都忘了外頭的震驚,老家主一眼望向院中眾人,“這是怎麼回事!善信,你真的帶部下叛逃?”

  理事長老發青的臉色頓時白了一層,他這才明白了夏芍為什麼要等這一個小時,也在見到老家主的一瞬,就知道自己徹底完了。他閉了閉眼,他現在根本就說不出話來,辯解也似乎會很蒼白,他身旁就站著那三名風水師。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不說話,老家主卻也看得出來,頓時氣得渾身發抖。夏芍傍晚打電話給他,他還不信,沒想到趕來竟然看見的是這樣的場面!如果不是夏芍來得及時,他可能來了連這場面都看不到——這些叛逃者早就走了!

  老家主氣得碎了手中的手杖,這簡直是土禦門家族從未有過的恥辱!這些人,他待他們不薄,收秀真為徒、任命他們掌管東京道場,甚至秀真被廢,他依舊沒有貶黜他們,在他們闖了大禍後,也還想著幫他們。可是,今天左等右等,都沒等來這兩名陰陽師,本家打電話來詢問,得到的答覆是兩人已經依言去往本家了。可是本家沒有見到人,他還以為是被玄門半路截住了,恐怕已經沒命了。哪知道……他們只怕那時候就在策劃叛逃的事了吧?

  “善信,他們兩個是到了本家嗎?”老家主怒喝一聲,看了眼腳下趴著的兩人。兩人傷得不輕,又身在如此濃郁的煞氣中,早就氣息微弱,恐怕已經不成了。

  院中眾人的臉又白了一層,紛紛顧不得身體的刺痛,轉動眼珠瞄向理事長老。理事長老仍然閉著眼,還有什麼可說的?就算說再多,以老家主對家族的重視,他們這一脈無疑是背棄了家族信義的人,按照家法,他們已經是廢人了。

  見善信不說話,老家主氣得臉都發紅,“好!那現在執法部要將你們作為叛逃者帶回本家,依照家法處置,你沒有話說了吧?”

  在場的人,就算有目露恐懼和悔恨的人,此刻也都說不出話來了。

  老家主這才轉身,看向唐宗伯,“唐老先生,實在抱歉,我們家族的弟子,給貴門派添麻煩了!”

  九十度的鞠躬,算得上大禮了。唐宗伯坐在輪椅上,不便起身,也對土禦門家族點了點頭,“老家主不必過於自責,今晚的事,也有他們三人的錯。我們就各自處理門派事務吧。”

  這是再好不過的,不必引起兩派大戰。

  “夏小姐,這兩個人也是我們家族的人,可否將他們交給我?”老家主松了口氣,轉身問夏芍,臉上卻漲紅如血。家族有人叛逃,竟然要靠別人通知並控制住局面,土禦門家從未有過這樣的恥辱!但儘管恥辱,也不能任由別人處置家族的陰陽師,這會是恥辱中的恥辱。

  “老家主客氣了,我們風水師做事講究因果,他們已經得到教訓了。你儘管把人帶走,我不阻攔。”夏芍一笑。這兩人的式神已死,又在院子裡待了這麼長時間,這比他們對她的兩名經理做的事還要重上三分,這兩人即便是活著,也不會比她的兩名經理好過多少。

  世上最難受的是活罪,只是不知道在土禦門家的家法下,這兩人還能不能活著了。

  但這個面子夏芍還是要賣的,華夏集團這次的損失還有聲譽。這個面子對華夏集團日後在日本的公司有好處,這點夏芍明白。

  老家主點了點頭,他沒想到夏芍會這麼好說話。

  夏芍卻不願在此多留,溫燁和張中先上前,帶了腿腳已不聽使喚的冷以欣三人便離開了東京道場。

  ……

  郊外,一處廢棄的大樓內,三個人被丟到了地上,正是冷以欣和王懷的二弟子辛明宇、三弟子崔皓。

  那削瘦的男人正是崔皓,他仰倒在地上,看著夏芍走了過來。女子蹲在他身邊,他卻仍有一種被居高臨下俯視的感覺。

  “說,你們還有多少人,那名背後的高手呢?”夏芍之所以將三人留到現在,就是為了問這件事,他們背後的那名高手讓她很在意,這個人不查出來,事情就不會了結。

  崔皓嘲諷地一笑,嗓子被陰煞所傷,聲音嘶啞,在空洞黑暗的廢棄大樓裡,扯得像鬼嚎,“我說了,你就會放了我們?”

  “混帳!放了你們?誰放過玄門?!”唐宗伯怒喝一聲,不待夏芍開口,便怒斥道。

  崔皓和辛明宇都被震得一抖,冷以欣卻倒在地上沒反應,她傷得最重,此刻仍是生不如死。冷老爺子在後頭急火攻心,眼裡全是心痛,卻不敢貿然過去。現在,孫女身上的陰煞已除了,至少她不會再受到更嚴重的傷害。

  “掌門祖師這話有意思,難道我們不動手,門派就不會清理我們了?”辛明宇抬頭冷笑。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張中先罵道,“你們如果安居一隅,到死掌門祖師都不會追究!”

  唐宗伯也震怒,但半晌之後,擺了擺手。罷了,有些人,有些話,說了他們也未必信。

  崔皓和辛明宇果然不信,崔皓冷笑,“算了吧,這時候我們到了掌門祖師手上,隨您老人家怎麼裝大度,我們又怎麼知道?”

  “當初,殺我們師父的時候,怎麼不說不追究?”辛明宇道,殺了他們師父,要他們怎麼在國外安心生活?這些年,他們退出玄學界,在以前的圈子裡銷聲匿跡,就是怕被找到,只有交情甚篤的一些人才能找到他們。以前的風光不再,賺的前也比以前少很多,這種日子難道要他們一輩子過下去?

  “放屁!你師父犯的是什麼事?掌門祖師當年被迫害,你們享福的時候怎麼不記著掌門祖師失蹤的事?現在倒想起為師父報仇了?少拿情義說事兒!你們這群不成器的要真是這種人,玄門倒好了!”張中先一步上前,暴躁脾氣上來了,看起來想要一人踹兩腳。

  夏芍伸手將他攔了下來,“不必多言。我只問你們,背後的人是誰,說出來,我答應讓你們死得痛快點。”

  這話聽著頗為嘲諷,但夏芍若說會放了他們,三人也不信。讓他們死得痛快點的承諾,反倒可信。

  崔皓目光一閃,“除非你答應放了我們。”

  夏芍眉一挑,一道煞氣來到崔皓脖頸,他頓時臉色青紫,額頭青筋畢露,凸著眼珠子望向夏芍,“你要知道,你們現在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是麼……呵呵。”崔皓咧著嘴嘲諷一笑,笑聲嘶啞難聽,氣若遊絲,“那你儘管殺了我們,等你死的時候,你一定會後悔!”

  “我們知道幕後的人是誰,也有對付你的計畫。兩個消息,換兩條命,不值?我們只要求活命,哪怕廢了我們的功法。”辛明宇急道。

  “好!我應了這事,你們說吧。”不待夏芍答應,唐宗伯開了口。

  “師父?”夏芍轉身,師父這事怎麼能應?她答應過龔沐雲,要將這兩人給他處置的。

  “龔家小子會同意的。你要是把幕後的人交給他處置,他一定會更高興。”唐宗伯道。

  崔皓和辛明宇卻聽得一愣,什麼龔家小子?難不成,他們原打算將他們交給安親會?玄門弟子對安親會和三合會再瞭解不過,那是老牌世界級黑幫,私刑甚重,如果被送去安親會,只怕不得在死前嘗遍十大酷刑?那可比陰煞纏身更叫人痛苦。

  “我說的話,從不反悔。你們若說出來,我便廢了你們的功法,放你們遠居新加坡,只要你們終身不出國,不再像她一樣算計門派,我保你們性命無憂。”唐宗伯一指地上倒著的冷以欣。

  冷老爺子一驚,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掌門祖師的意思是……

  崔皓兩人也聽說過唐宗伯最重信義,他的話倒能信。其實,不管能不能信,他們只有這一條活路,只能賭了!

  “我們說!那人毀了容,但冷小姐說,那人是她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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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調虎離山

  誰?

  崔皓的話讓所有人都愣了,沒有人不震驚,包括夏芍。

  “這不可能!”最先喊出來的竟然是冷老爺子,“我親眼看見奕兒的骨灰下葬的!”

  “那你看見他的遺體火化了嗎?”唐宗伯立刻轉頭,眸在黑暗的廢氣樓房裡精光懾人。

  “我沒去……”冷老爺子愣了半晌才道。肖奕出事,對他的打擊很大,到了茅山之後,他一直精神不太好,那天便沒跟著一起去,“但奕兒死了!一定死了!”

  他們祖孫跟隨著一路將遺體運回了內地,之後還在靈堂裡停放了七天,人怎麼可能還活著?

  這也是唐宗伯等人想不通的問題,在英國的時候,他們親眼看著肖奕死了,而且是他們一路護送肖奕的遺體回國的,期間他還在玄門停留了兩天,人確實是死了,怎麼可能還活著?

  夏芍看向冷以欣,她趴在地上,已經很長時間一動不動,雖然看得出來還有氣息,但冷以欣的『性』子,是不可能告訴她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所以她還是看向了崔皓兩人,“那人什麼修為?”

  “煉神還虛!”崔皓和辛明宇異口同聲,“而且,不像是剛入煉神還虛。”

  辛明宇怕夏芍不信,還道:“我們易容的時候,他還靠面具的氣機找到了那名易容大師,他說對方一定會死的!”

  這話確實令夏芍蹙了眉,崔皓兩人並不知安是徐天胤的朋友,說出這話來應當不會有假。這倒與她當日的測一致了,尤其是修為上。只是法確定這人的身份。

  “這人在哪裡?你們有什麼計畫?”對夏芍來說,雖然她很想知道這人的身份,但他們的行動計畫才是最重的。只要能抓著此人,他的身份早晚能知道!

  “在你來日本的時候,他去了京城,他說先去安排些事情。至於具體計畫,等我們帶了陰陽師一起回國後再告知詳情。”

  京城?

  夏芍微怔,心裡不知為何咯噔一聲,有點不太好的感覺。這感覺源於何處,她一時說不上來。只是冷嘲地一笑,目光微冷,“哦?對方連詳細計畫都不肯對你們透『露』,你們就敢跟著他對付門派?”

  崔皓聞言,自嘲一笑,“以那人的修為,我們哪有選擇的權利?”

  他承認,他們當初自然也看中了那人的修為,要不然以冷以欣一個普通人的身份,找上他們,他們當然不會同意。那人心思縝密,高深莫測,他們也知道自己被防著,並沒有全然被信任。但是當時想著機會難得,畢竟煉神還虛的高手難得一見,有對方在,一切行動都要容易得多,錯過了這一次,說不定一輩子就要在新加坡過著退隱的生活了。而且,對方既然找上了他們談合作,如果他們不答應,以對方的修為,未免行蹤泄『露』,殺了他們滅口也是很容易的。只不過,這話不能這麼跟夏芍說。崔皓向來聰明,他知道怎麼才能使自己的活路大些。暗示兩人是被迫的,總比承認他們有心對付門派要好。

  但夏芍可不是他一句話就能懵得住的人,崔皓的想法,她心如明鏡。

  “這次來日本,如果不是冷小姐與我們同行,我們怎麼可能給對方賣命?”辛明宇見夏芍面表情,還以為她認為他們在說謊,忙補了一句。雖然也可以說冷以欣是來監視他們的,但她如今不過是個普通人,孤身隨他們在外,『性』命可以說完全握在他們手裡。所以,這也是對方給他們的信任,不然,他們也不可能這樣就來了日本。

  夏芍聞言卻輕輕蹙眉,心裡那種奇怪的感覺不知為何又湧了上來。

  “而、而且,我們還知道,對方身邊還有高手。當初在新加坡,他身邊還跟著三人,是泰國的降頭大師!我們雖然不知道對方的具體計畫,但是知道他們需要人手,所以需要陰陽師的幫忙的。”辛明宇一見夏芍皺眉,便趕緊把最後一點知道的事說了,並看向地上躺著的冷以欣,“具體的計畫,冷小姐肯定知道,夏小姐如果想問,為什麼不問問冷小姐?反正我們知道的事,全都告訴你了!”

  冷老爺子卻在後頭一驚,他知道,孫女的『性』子是不會說的,假如她不說,那會不會……他屏息看向夏芍,極怕她真的將冷以欣喚醒,問她計畫一類的事。

  夏芍卻好像陷入了沉思中,在考慮著什麼,一時沒有說話。

  這時,唐宗伯開了口,“我問你們,那人多大年紀?”

  夏芍一愣,轉頭看向師父,老人神『色』發沉,盯著崔皓兩人,目光威重。

  辛明宇也一愣,他想起以前在新加坡的時候,聽聞冷以欣訂婚,未婚夫是茅山新任掌門,只有三十來歲的。

  “三、三十來歲……”辛明宇道。

  夏芍一眼掃向辛明宇,這話好像不太確定啊?

  唐宗伯重重一哼,一拍輪椅扶手,怒道:“到了這時候,還敢胡言!再有一句假話,你們兩人今晚都沒活路!”

  辛明宇一驚!他只是、只是想讓唐宗伯相信那人確實是冷以欣的未婚夫,哪想到會弄巧成拙?

  “那、那人毀了容,看、看不出年紀來……”辛明宇只好說實話。

  崔皓狠狠瞪了他一眼,簡直是沒事找事,盡添『亂』!“還是我說吧,冷小姐說那人是她的未婚夫,但看起來確實不像。那人就算毀了容,聽聲音也像是個五六十歲的人,而且頭髮全白、坐著輪椅,他能站起來,只是行動看起來仍像是名老人。我們曾經問過,但冷小姐說,她的未婚夫生了場大病,才變成這樣的。”

  “什麼?”張中先皺起眉頭,回頭看向唐宗伯,“掌門師兄,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嗯。”唐宗伯點點頭,“我跟道大師有過一段交情,當年我記得與他感慨門派失傳的術法頗多、傳承不復當年的時候,他曾對我提過,茅山派如今傳承下來的術法不及舊時三成。其中有個秘術,乃龜息續命之術,此術法與逆天改命有一拼,但只能續自身命數。此術法當時乃門派傳承最高之法,但歷代掌門祖師多遵循天運命數,少有續命之人。後來世逢『亂』世,梟雄並起,一方猛將學當年劉備三顧茅廬,想請當時的茅山掌門下山指點,並允諾大業若成,拜他為國士大賢。但此人並國主之命,且『性』情暴戾,喜怒常,當時的掌門祖師並不想輔佐此人,又恐將其激怒,連累門派數百弟子,便假意答應,隨後便以龜息續命之術詐死,逃過一劫。但施展此術,卻令其命數耗盡,醒來之後他帶著門派弟子連夜遷往深山隱居,三年後便羽化歸仙了。這是茅山派第一位使用此術法的祖師,但結果卻不盡如人意。據說,這位祖師本還有三十餘年的命數,施展此法,疑耗損了他的元壽。從此,茅山一脈便感慨天命難違,續命之法實是耗損元壽,逆天而為的後果只能如此。後來,歷任掌門祖師便將此術法列為了禁術,自身也很少修煉。漸漸的,門派當中雖有此法淺薄的記載,但卻失了傳承,人再能施展了。”

  “龜息續命之術……”張中先喃喃了半晌,“掌門師兄的意思是?”

  “此術法是以耗損自身元陽命數為代價,從這點上來說,若此人真是肖奕,他的身體倒也符合此術法的反噬情況……”唐宗伯道。這術法,說是續命,但侍實則重點在龜息上。以龜息之法詐死,看起來人已歸天,實則只是以某種運行之法封閉了身體經脈機能。再醒來的時候,于外人看來,此人疑是續命複生了,但其實封閉身體機能之後,內耗甚重,肖奕醒來之後,形同五六十歲的老人,完全有可能!

  “可……這術法不是失傳了麼?”

  “失傳未必代表人可以施展。咱們門派的撒豆成兵之術也失傳已久,天胤還不是師自通了?這世上天縱奇才的人雖然少,但不見得只有我們門派才有。肖奕三十歲入煉神還虛境界,從天賦上來說,比我當年要高。我進入煉神還虛,已是五十開外了。假如說他能苦心鑽研失傳術法並師自通,我倒是信。”唐宗伯道。

  夏芍聞言垂眸,她倒是頭一次聽說世上有此術法。不過,若真如此,肖奕倒真有可能還活著?

  如果是他,那現在京城的情況一定不樂觀!

  而且,剛才那種古怪的感覺又來了……

  “不管是不是,既然對方在京城。喂,師父,你得趕緊回去,免得被人端了老巢。”溫燁這時開了口,話雖毒舌,但確有道理。

  “小燁子說得有道理,不過,這幾個人怎麼辦?”張中先用下巴點了點崔皓和辛明宇,兩人轉頭望向唐宗伯,屏息。

  是死是活,就看唐宗伯守不守信義了。

  “我答應的話,絕不反悔。且廢了這兩人的功法,不過還不能放他們回新加坡。先帶回門派看守一段時間,若證實說的是真話,再放人不遲。”唐宗伯看向兩人,“你們沒有意見吧?”

  兩人哪敢有意見,雖然他們巴不得現在就走,但如今人為刀俎,他們也沒有談條件的資格了。

  “小芍子先回京城,今晚就走!這邊不必多理會,處理完了這些事,我再帶著人去京城。”唐宗伯又吩咐,他這明顯是讓夏芍現在就走,他留在這裡施法,先廢了兩人功法,再帶回香港,處置一下門派事務就去京城。

  夏芍尚且陷在沉思裡,聞言點頭,師父不這麼說,她也會這麼辦!

  “那她呢?”張中先又看向地上的冷以欣。上回掌門師兄顧念舊情,沒要這丫頭的命,現在惹出一堆麻煩來,這次冷老頭還在,肯定還會求情,掌門師兄可別再顧念舊情了。

  唐宗伯看向冷以欣,抿唇,半晌歎了口氣,“她就……”

  “別動!”一聲老人的沉喝忽然傳來,所有人都一愣,唐宗伯忽然目光一寒,轉頭看向身後的冷老爺子。

  “冷師弟?”

  “放了欣兒!”冷老爺子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把水果刀,正抵著唐宗伯的後心。

  夏芍站在前頭,臉『色』一寒!張中先和溫燁也一驚,冷老爺子已經被封了經脈,此時不過是個普通老頭,剛才大家都被肖奕的事震驚到,心裡正不平靜,誰也沒有注意他。其實一行人也想到他會拼死求唐宗伯顧念舊情,畢竟地上躺著的是他的孫女,人之常情,誰能眼睜睜看著親人死在面前?但是誰也沒想到,他敢以兇器威脅唐宗伯。

  這威脅,看起來實在可笑。

  唐宗伯何等修為?豈是他一把水果刀能威脅得了的?他頓時怒哼一聲,霸道的氣勁猛地震開,但仿佛知道他會這麼做,冷老爺子一把攬上了唐宗伯的脖頸,森涼的水果刀比劃在了離他頭部半寸的地方。但他同時也一口血噴了出來,手臂和胸腹都有骨碎之感。

  劇痛加上拼死一搏,讓老人眼底血絲如網,死死盯著地上的崔皓和辛明宇,“走!帶她一起走!”

  崔皓和辛明宇雙雙愣住,都被這突發狀況驚得有些發懵。冷老爺子卻一眼掃向前頭的夏芍和身旁的溫燁以及張中先,三人大怒,手中早已掐起了指訣,卻聽老人喝道:“誰敢動手!我跟他同歸於盡!”

  說話間,他手中的水果刀已抵上唐宗伯的後腦。唐宗伯寒著臉,冷老爺子對崔皓兩人喊道:“快走!難不成你們真想被廢了功法?從此當一個廢人?”

  兩人被這聲音驚醒,互看一眼,忍著經脈疼痛,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原本已經湮滅的生機此刻復蘇,兩人眼底的光芒在黑暗裡灼亮,廢除功法不過是奈之下換命的辦法,如果有機會逃出去,為什麼不逃?

  不過兩人起來之後卻誰也沒看冷以欣,兩人都已受傷,而冷以欣已經暈過去了,帶著不過是個累贅。呵呵,這次還真是要謝謝冷老爺子,等他們祖孫死了,他們會記著燒點紙錢的。

  兩人互看一眼,誰也沒去拉冷以欣,爬起來之後拔腿就往廢棄的大樓外跑!

  冷老爺子一口氣沒上來,死死盯著兩人的背影,蒼老的聲音含恨,眼神癲狂發狠,“你們不帶上她,我就鬆手!你們可以試試看,跑不跑得出去!”

  如果不是知道孫女昏過去了,法自己逃走,他何必幫這兩個人?

  兩人就要奔出大樓,背影倏地一僵,一秒鐘的停頓,轉身便寒著臉奔回來,一人拉起冷以欣的一條胳膊,拖著她奔出大樓。

  廢棄的樓內,一片死寂裡,唐宗伯骨節作響的聲音傳來,他握了握拳,眼底一片寒光,“冷師弟,我再給你個機會,鬆手!”

  “鬆手?”冷老爺子慘笑,“鬆手看你殺了我孫女麼?掌門師兄,你已經放過她一次了,為什麼就不能再放過她一次?”

  “混帳!”唐宗伯大怒,不再說什麼,周身氣勁再度震開!這一回,比剛才還要猛烈的氣勁,震到身後冷老爺子的胳膊、胸腹,他已經受了唐宗伯一次內勁的撞擊,臟腑受損,手臂筋脈已裂,豈能再受得住第二回?

  冷老爺子又一口血噴了出來,就在他身子往前一震的當口,溫燁敏捷地竄過來,一掌拍在冷老爺子肚腹,同時聽見哢嚓一聲,張中先一掌下去,水果刀鏗鏘落地,冷老爺子拿刀的手臂呈不自然地扭曲,隨後一個踉蹌,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夏芍也同一時刻奔了出去!

  她開了天眼,一息間便找到了帶著冷以欣拼力奔逃的崔皓兩人。這處廢棄的樓房區位於市郊,不遠處就是一條公路,路上不乏來往車輛,兩人帶著冷以欣,眼看著朝著公路去,夏芍眼一眯,也不追,只意念一動,夜間的陰煞頓時朝兩人的方向聚去!兩人感覺到,霎時回頭,夜『色』如霧,縱使兩人目力非比常人,此刻也只是模糊地看見樓房口一道人影。夏芍雖未追來,兩人卻大驚,在道場見識過她對陰煞的『操』縱,此刻實力相差懸殊,陰煞『逼』近,怎敢輕視?

  崔皓和辛明宇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放開了冷以欣,冷以欣向後一仰,順著公路下方滿是石碎的坡道滾了下去,崔皓兩人轉過身,奮力邁上只差兩步就可以邁上的公路。

  身後陰煞卻如濃墨般裹住了兩人,兩人雙眼倏地睜大,明明彼此之間離得很近,卻相互之間看不見,只能看見夜『色』裡滲出血來,身體極度地冰冷,像是寒冰從地底湧出來,自腳底開始漸漸將人吞噬。當吞噬到頭頂的時候,兩人直挺挺地倒下去,知道這一次,是真的完了……

  一輛的士從公路上飛馳而過,司機卻完全沒看見滾落下去的兩人。片刻後,公路下方緩緩走來一人。

  夏芍看著腳下躺著的兩人,兩人七竅已經流血,尚有氣息在,卻活不了多久了。月『色』從雲層裡探出頭來,落在女子肩頭,照見她長睫下的剪影,卻看不見她眸底的光芒。

  只見她靜靜立了許久,才轉頭看向稍遠處。

  遠處地上,一名女子倒在地上,臉仰在月『色』裡,月『色』照見她的臉,乍一看,能被嚇去半條命。只見女子臉『色』泛青,臉頰上卻有薄薄的臉皮磨破掀起,底下卻並非血肉模糊,而是青得發黑。月『色』一照,就像是一具腐屍躺在地上,臉上已經開始發白腐爛。

  夏芍卻目光落在女子臉上許久,盯著那薄如蟬翼的面具下麵『露』出的面容,微怔。片刻後,她走過去,蹲下身子,將那被石子兒磨破的面皮輕輕一揭,隨後一口氣提了起來!

  唐宗伯、張中先和溫燁半晌才到,到時見夏芍站在冷以欣身前,低頭不到。

  “怎麼?”唐宗伯在後頭問,轉著輪椅過來,目光一落,也一口氣提了起來。

  張中先和溫燁看清楚地上的人,也愣了。半晌,張中先震驚道:“這、這是誰?”

  地上那人是名女子,卻是陌生臉孔,根本就不是冷以欣!

  夏芍冷笑一聲,這一笑氣極,點頭,“真是高明!我倒有些相信京城那人是肖奕了。”

  也只有肖奕的心機,才能做出這種事來。

  夏芍之所以站在這陌生女人屍體前這麼久,不是震驚的,而是在看見女子面容的一瞬,她總算明白心頭那奇怪的感覺是什麼了。

  如果京城是那人是肖奕,她總覺得這一趟日本之行的收穫太過容易。僅僅兩天,王氏一脈的兩人和冷以欣就都順利落到了她手上,這一切若背後的人真是肖奕,不該這麼容易才是!

  在辛明宇說冷以欣陪同他們來日本是對方給他們的信任時,她就覺得不對勁了。肖奕對冷以欣是有些執著的,他不該讓她來日本冒這次的險。畢竟華夏集團的經理出事,聲譽受損,這麼大的事,以肖奕的心計,怎會料不到她會趕來日本?兩人在英國交過手,肖奕對她的修為,心裡應該有數,也該知道她來到日本後馬上就能查出事情是怎麼回事,崔皓兩人很可能會落到她手裡。既然如此,他為什麼會讓冷以欣來?

  原來,是留了這麼一手……

  這次日本的事,恐怕是調虎離山!

  崔皓兩人,或許從一開始就是棄子,是肖奕為將她引來日本而安排的……

  夏芍隨即轉身,沉聲道:“師父,我得馬上回京!”

  她有種感覺,京城那邊,恐有大變!

  唐宗伯雖未想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一看此人並非冷以欣,便也大約猜出了什麼,沉聲道:“快回去吧,這邊的事你不用理會。這兩個人,為師會讓龔家小子的人來領的。你冷師叔的事也不用『操』心,走吧!”

  老人歎了口氣,望向夜空,閉了閉眼。冷師弟,到頭來,你這條命到底為了什麼而舍的?

  當年師兄弟三人同入門派,那一段純粹快活的歲月,在夜晚的冷風裡一去不復返。那時候,大抵誰也沒想到,師兄弟三人的結局會是如此……

  老人望著女子離開的身影,收起感慨傷感的心思。故人舊情一去不再,但願年輕一代能不會有事。

  京城,千萬別出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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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0 22:49: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浮出水面

  夏芍連夜返回京城的時候,京城一家會所的房間裡,氣氛冷凝。

  地上,十幾人橫七豎八地倒著,已經失去意識,其中包括兩名警衛人員和四名保鏢。滿桌啤酒後頭的沙發上,一名三十出頭的男人坐著,五官稱不上帥氣,但眉宇深沉,頗具穩重氣質。

  男人望著門口,目光懾人,“你們是什麼人。”

  門口,一小片空地上,一名戴著口罩的老人坐在輪椅上,露出的眼睛和額頭上都有深色疤痕,像是刀傷般。老人頭髮蒼白,身後一名年輕女子著輪椅。兩人看起來像是普通的爺孫倆,但沙發裡的男人知道,正是這兩人來到屋裡,造成了地上的現狀。沒看到他們動手,這些人就像是自己倒下的,這麼離奇的事,男人還是第一次遇到。

  “來談合作的人。”門口的老人開口,聲音低啞蒼老。

  “合作?”男人輕輕挑眉,在他面前提出這兩個字的人不多見,一瞬間他腦中掠過數道念頭——綁架、威脅,論是什麼,這場面都不像是求合作該有的。

  老人卻轉頭看了眼身後的女子,女子悠然一笑,把門關上佛頌。

  男人眉宇間的沉肅又深一分,望了會兒緊閉的大門,又掃了眼牆角的監控設備。

  女子噗嗤一聲笑了,笑意慢悠悠,帶著輕嘲,“薑少真有趣,我們既然敢來,這些又怎麼會讓你抓著把柄?”

  薑正祈微微眯眼,兩天后過了元宵節他便會回地方上,一群薑系子弟請他來會所聚聚,他向來不愛此類聚會,但身為薑家三代,應酬難免。只是沒想到會在此遇上突發事件,這兩人有備而來,顯然是有人將他的行程告知,這處會所也被對方控制……難道,是請他來聚會的那人有問題?

  常年身處爾虞我詐之中,薑正祈心中思忖,面色卻如常,“我對你們所談的合作不敢興趣,只想知道是什麼人派你們來的。”

  女子聞言,嘲諷的笑意更深。老人也低沉地笑了起來,在屋裡顯得異常低啞蒼老。

  “薑系,會敗。”笑罷,老人只說了四個字,卻令薑正祈愣了。

  “你知道原因嗎?”老人接著問。

  薑正祈不說話,只望著門口的老人,這兩人出現就是為了跟他說這個?他承認,這出乎他的意料,這老人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政界的人。

  “或許你認為你算遺漏,姜秦兩系還有一爭的可能,但你錯了,你的父親也錯了。只要有一個人在,薑系必敗!”

  “誰?”薑正祈問出口,倒想聽聽,他以今晚這種方式來到自己面前談論派系爭鬥,到底有何高論。

  老人一笑,吐出兩個字,卻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夏芍。”

  “……”誰?

  對這個名字,薑正祈不陌生。年前他剛參加過一場訂婚典禮,最近一次與秦系的爭鬥中也曾以華夏集團為餌,設計過連氏兄弟,只是最終結果不盡如人意。

  “你不該以華夏集團為餌,以她的性格,若看出你動華夏集團,不可能動於衷。你以為你計畫這麼周密,事情是怎麼敗露,秦系又是怎麼才受了這麼小的震動的?”

  薑正祈目光一變,這兩人出現,一屋子人莫名倒下的時候,他沒有驚慌過,此刻卻目露震驚。他怎麼知道此事是他計畫?他整個計畫裡,做得最隱秘的就是華夏集團的事,這人怎麼知道的?

  “你在想我是怎麼知道的?”老人一笑,“我是風水大師。”

  “……”什麼?薑正祈險些氣笑了。

  他還以為對方如此陣勢,會是什麼人,鬧了半天是風水大師?他不管圈子裡對官運一類的事是多麼看重,在他看來,所謂的風水大師不過就是看見了這些人的需求,從而想辦法滿足人的自我安慰心理的江湖神棍罷了。原本,一群官員篤信風水就很可笑了,更可笑的時候,自稱風水大師的人在他面前談政治?

  京城這圈子,什麼時候這些人這麼倡狂了?

  薑正祈目光裡的輕視那般明顯,老人和女子見了竟表情連變都沒變過。

  “夏芍也是風水大師,我能看出來的事,她同樣能看出來。”老人繼續道。

  薑正祈一愣,隨即古怪地笑了。他知道夏芍在上層圈子裡有這麼個身份,他也為此奇怪過,為什麼徐家願意娶個江湖神棍進門,但不可不說的是,夏芍還是有本事的。她在商業上的才能和當初對付王家的心計上都讓他驚歎,她有成為徐家孫媳的條件,不像是眼前這個人,看起來只像是單純的江湖神棍。而且還騙到薑家頭上了,膽量倒是不小古武少年!

  老人看著他古怪的笑容,也勾起唇角,古怪地一笑。隨即,他不說話,只拿手往地上一指。薑正祈順著他的手看過去,地上橫七豎八倒著人,也不知他指著誰。薑正祈正奇怪,只見他的一名保鏢忽然臉色開始發青,然後整個身體劇烈地抖動起來,沒過多久便開始七竅流血!這時,只見老人輕輕一揮手,房間裡形間生出一道勁風,那人被震起,砰一聲撞到牆上,噗地一口血噴出。那血噴在地上,帶著黑黑紅紅的碎塊,看起來竟像是內臟……

  薑正祈盯著地上的血沫,目光一動不動,臉色刷白!

  他人生至此三十餘年,政壇爾虞我詐經歷過不少,卻從來沒有見過死人。尤其是在他面前被殺的人。這人是他的保鏢,剛剛也只是暈過去了,現在卻死了,還是以這種詭異可怖的方式死在他面前……薑正祈此刻的心情根本就沒有“這人竟敢光天化日下殺人”的震驚和憤怒,他只是發懵,連反胃的感覺都來得很遲緩。

  老人的聲音卻在他耳邊傳來,“王卓就是這麼死的,你們不是一直查不出原因嗎?我現在讓你親眼看看。我還可以告訴你件事情,王家在公墓區的祖墳被人動過,現在術法仍在,只要有這術法在,王家一脈永用翻身的可能。王光堂的車禍一定也有問題,只可笑你們這些人都以為是碰巧的事,可笑你們一直覺得對付的秦系,卻一直敗在一個二十歲的女人手裡,”

  薑正祈在這話裡懵懵懂懂地抬頭,目光發直。如果此刻任何人看見他這副樣子,都一定以為認錯人了。平時沉穩老練的薑正祈,不可能是這個樣子。

  “回去問問你老子!知不知道舊時有奇門江湖這一說,我們都是奇門江湖的人。我能殺了這人,夏芍就能殺了王卓。她能動得了王家的祖墳,就敢動你們薑家的祖墳。如果你老子對此還動於衷,那你們薑系垮了也是命數。”老人看向姜正祈,只有這一眼,讓他覺得那根本不是一雙老人的眼,而是一個比他還要精懾的壯年男人,一眼便令人心底發顫。

  “你們只剩一年的時間,只有我可以幫你們。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接下來針對秦系的計畫,也一定會失敗!”說完這話,老人回頭看向女子,“我們走。”

  女子一笑,開了門,著老人離開了會所,只留下薑正祈在會所房間裡面對之後的事。

  ……

  市中心一座高級公寓裡,房間裡沒有開燈,一男一女站在落地前,俯瞰京城的夜景。霓虹映進房間裡,照見房間角落裡放著的輪椅,男人負手立在前,背影英挺,一眼看去以為是成熟男人。但霓虹卻照亮男人蒼白的發,一張口罩丟去桌上,男人的臉上縱橫刀傷般的疤痕。

  刀痕不僅遍佈男人的臉,他挽起的袖口上也隱約可見傷疤。男人望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臉,拳頭慢慢收緊。

  毀容,他不在乎,男人不是女人。但他恨自己變成現在這副老人的樣子,和身旁的她站在一起,如此的不相配。

  這樣子都是拜一人所賜!

  那晚,懸崖前,兩道撞上的氣場太過霸烈,他全身上下都被風刀割傷。但沒有人會知道,那晚濃郁的龍氣幫他完成了一件事。

  正因為海龍氣精純,他才能夠借勢含一口在胸間,施展了鑽研多年的龜息續命之術,逃過一劫。只可惜……等他醒來,已經成了這副樣子。

  當年,門派對此禁術的記載並沒有錯,這並非續命之術,而是耗損元壽的禁術。

  但耗損元壽又如何?他還活著!只要他還活著,他就會報仇!

  肖奕握著拳,死死盯著玻璃上映出的面容,眼眶充血。

  這時,一道年輕女子的聲音傳來,“聯繫不上他們,看來是失敗了。”

  肖奕轉過頭,看見冷以欣正將手機掛斷,一點也不意外,冷哼一聲,“當然會失敗,夏芍親自去日本處理此事,豈能讓他們帶著陰陽師回來?”

  “你對她的評價倒高,是因為她讓你變成了這副樣子麼?”冷以欣收起手機看向肖奕,笑容輕快,微帶嘲諷夢回韓國。

  肖奕緊緊盯著冷以欣輕快的笑容,半晌,也笑了一聲,比她的笑容更加嘲諷,“我對她的評價高,不僅因為她讓我變成了這副樣子,還因為她讓你變成了這副樣子。”

  冷以欣目光一變,眼神一厲,如刀。

  肖奕望見,斂起嘲諷,目光微深。他不懼她這眼神,也不反感她這態度,反倒有些喜歡。她以前的性情太過超然,後來又學了夏芍的性情去,變得反復常。這一刻她的情緒才像是她自己的,雖然是憤怒,但也是她自己的。

  “至少,我的目的達到了。”肖奕換了話題。今晚已經見過薑正祈,他一定會找他的。

  “幹嘛要跟薑系合作?你想殺夏芍,我不是告訴你辦法了嗎?”冷以欣皺眉看向肖奕,顯然對他迂回的方案表示不滿。

  肖奕卻臉色一沉,“絕對不行!我跟你說過了,你的辦法,殺的人未必是夏芍,有可能死的人會是你。”

  “那又怎麼樣?我都敢賭,你為什麼不敢?優柔寡斷的男人,是不會成事的。”

  “你是我的未婚妻!”肖奕望著冷以欣微惱的神色,臉色更沉。

  “可世人都以為我的未婚夫死了,包括你們茅山派的人。”冷以欣冷嘲一笑,目光有些挑釁,“說不定,他們現在正在選誰是下任掌門祖師呢。”

  這話卻讓肖奕的臉色松了松,哼笑道:“所謂,隨便他們。除了我,沒人能讓茅山派強大起來。”

  這也是他非要和薑系合作的原因。他要清一清和夏芍之間的仇怨,但也沒忘記他一直以來的夙願。茅山派必定會成為國內第一大門派,只要薑系在他的幫助下當政!

  “你忘了你是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的?你遲早,會死在你的野心下。”冷以欣冷淡地看了肖奕一眼,轉身走向門口。

  肖奕望著她離開的背影,不阻攔,也不多言。

  原以為她會懂。當年,她的父母離世,那些人很快就忘記了他們,甚至在葬禮上都不忘攀附冷家別的占卜大師。所以她費勁心力強大,為的就是站在高處,看那些人掙扎在命運裡的嘴臉。他也一樣,當年父母為了減輕一家人的負擔,將他送給師父。後頭以為總算強大,卻因為門派不夠強盛,在臺灣受那一辱。他發誓要讓門派在他手中成為奇門江湖的王者,俯瞰當年那些嘲笑他們的人。

  其實,他跟她是一類人,只可惜,她從來不理解他,她的眼裡只看得見徐天胤!

  徐天胤……

  肖奕轉身,再度看向外。他記得,來京城那天早上,似乎感覺到天機有變。天底下沒有幾個高手能有這樣的大手筆,到底是誰做的?

  難不成……

  肖奕望向霓虹繁華的街道,目光微深,掃視著京城的街道。忽然,目光停在極遠的一處地方!

  ……

  京城的一家醫院裡,豪華的單人病房裡,男人盤膝坐在病床上,周身盡是精純的龍氣。京城身為都城,即便是靈氣稀薄的城市裡,也還有龍氣飄蕩,雖稀薄,但聚在一處,倒也夠調息之用。

  就在這時,走廊裡傳來腳步聲。徐天胤睜開眼之時,龍氣已從口飄散。

  病房外頭傳來開門的聲音,秦瀚霖提著只袋子走進來,繞過客廳,進了房間。一開門,見徐天胤盤膝坐在床上,便大翻白眼,“你小子能躺下休息麼?沒見過坐著就能康復的!”

  話雖這麼說,但徐天胤的康復速度確實讓醫院的醫生護士都瞪大了眼,差點驚歎康復奇跡!

  他昨天早晨剛剛到醫院的時候,除了心臟,內腑都有出血情況,並且肝部有破裂情況。醫生都不敢相信他是自己從山上下來的,稱他沒有出血失血性休克或者疼暈在山上,簡直是奇跡!當初從山上下來的時候,他連眉頭都沒皺,在車上也不吭聲,尋常人疼也疼暈了。

  當天,醫院安排了緊急手術,手術過程雖然很順利,但術後需要轉去重症病房監護。但令人沒想到的是,這小子今早就醒了!而且,他醒來之後便盤膝開始打坐,醫生進來的時候看見他在房間裡坐著,差點嚇得魂都掉了。

  可是醫生勸他,他便給人一個冷颼颼的目光,那醫生上午找上他的時候都快哭了,並且強烈要求通知徐家,不然出了事他們擔不了責任。他只好帶著醫生進來為他檢查身體,哪知一查之下,所有人都驚呆了。

  他的恢復情況十分驚人,堪稱康復史上的奇跡!雖然不是說他好了,但他的身體康復情況比一般人好幾倍,醫生都弄不懂這是為什麼,最後見他沒事,也只好由著他。

  然後,這小子就開始奴役他了。他要野山參,還要百年份以上的,還越多越好!他今天一天都為這小子在藥材市場裡跑腿,腿都快斷了!

  “給!”秦瀚霖沒好氣地往徐天胤面前把袋子一遞,眼神卻有點炫耀。這些參可不好找,市場裡的極品山參一般店主都不肯拿出來,沒門路買不到。他這一天動用了不少關係,估計京城很少有人能搞到這一袋子。

  徐天胤默默看了眼,不說話,伸手拿出一隻來。秦瀚霖以為他要看看參的品相,沒想到他直接送進嘴裡,三口吃完了一根百年老參。

  “……”一片死寂裡,秦瀚霖半晌才反應過來,險些暴走!

  “出去。”徐天胤在他暴走之前,吐出兩個情的字眼。

  秦瀚霖一口氣沒上來,指著徐天胤半晌上不來話。

  徐天胤卻在閉上眼調息前看了他一眼,道:“出去後不要找女人。”

  秦瀚霖一愣,剛才想罵什麼,一下子給忘了,“什麼?”

  “你有女禍。”

  “……”

  “出去。”

  秦瀚霖被這一打岔,連氣的力氣都沒了,懶得跟徐天胤說,直接去了病房外,去找醫生。

  虛不受補,徐天胤現在臟腑虛弱著,就算要大補,喝兩口參湯也就夠了,敢吞一隻?這小子不要命了吧?

  話雖如此,但對徐天胤來說,此刻臟腑間卻全是精純的元氣,丹田處一股暖流湧來。他立刻閉眼入定,重新引了龍氣護持周身,開始了新一輪的調息。

  他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回來,在她回來之前,他要好起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京城另一端的高級公寓裡,有人的眼輕輕一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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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回京,舊相識

  以肖奕的修為,他太清楚這些被聚集到遠處的氣是什麼了,那是京城的龍氣!在英國,他傷在強大的龍氣下,自然清楚要召喚龍氣需要何等的修為。夏芍在日本,現在身在京城,能做到此事的人只有一人。

  徐天胤!

  肖奕的目光在房間裡一閃,轉身離開了房間,到樓下開車順著龍氣聚集的方向,一路行駛了過去。

  樓上,冷以欣站在窗前,望著駛出公寓樓的車子,輕輕皺眉。隨即,她拿了外套便下了樓,攔到一輛的士便道:“跟著前面那輛車!”

  兩輛車向著醫院方向行駛的時候,頭頂夜空中,一架飛機向著機場的方向飛去。五分鐘後,飛機降落在機場,大廳裡,一名身穿白色大衣、戴著墨鏡的女子走出,步伐與平時的悠閒相比有些快。

  夏芍走出機場大廳,順手招了一輛的士,車子開過來,司機為她開了車門,她卻停在大廳門口,怔愣著看了下四周,然後抬眸望向遠方。

  龍氣?

  機場附近的龍氣正在向一個地方聚集……

  夏芍一愣,隨即便開了天眼順著龍氣聚集的方向看了過去!

  眼前如同一幅畫卷般展開,整個京城的龍氣都在向一個地方聚集,夏芍順著那地方看去,醫院裡,徐天胤忽然睜開眼!

  男人盤膝坐在病床上,目光往窗外一掃,周身的龍氣已經隨著視窗飄散。

  龍氣接引的線一瞬斷了,遠在機場的夏芍一愣,蹙起眉來。這時,耳旁傳來司機的聲音,“小姐,這位小姐,你到底上不上車?”

  夏芍怔了怔,這才將目光收回來,看向司機,說了聲抱歉上了車。一坐進車裡,夏芍便拿出手機,撥通了徐天胤的號碼。可是,電話那頭依舊關機……

  夏芍蹙著眉頭看著手機螢幕,轉頭望向京城的街道。剛才那確實是龍氣,她不會看錯!可是召喚聚集龍氣的修為就連煉神還虛也不能輕易做到,若非有人像她上次在英國那般施法,就是有煉虛合道的高手!可是,剛才龍氣散得太快,連她開了天眼都沒來得及捕捉到對方,可見對方將龍氣控制得有多來去自如!煉神還虛的修為,尚未開悟更高的境界,斷不可能讓龍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否則有可能會遭到龍氣的反噬!剛才,那個人必然修為更高!

  可是,在京城有幾個這樣的高手?而且,那龍氣散去的時機也太可疑了,幾乎在她開天眼的一瞬,龍氣便散盡了。

  哪有這麼湊巧的事?簡直就像是對方發現了她一般。

  能有這敏銳感覺的,還能有誰?

  師兄,在京城?

  夏芍握緊手機,望著窗外的夜景,車窗上映出她皺緊的眉頭。

  同一時間,正往醫院方向行駛的兩輛車也停了下來。肖奕寒著臉下了車,望了眼已經無法追尋的遠方,隨即瞥了眼後頭,望向從計程車裡下來的女子。

  冷以欣先說了話,“你要去哪裡?”

  “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你的未婚夫了?”肖奕寒著臉,聲音冷沉。

  計程車的司機在車裡聽見這話,頓時用一種古怪的眼光看向冷以欣,這麼年輕的姑娘怎麼嫁個老頭子?這年頭,真是什麼人都有,該不是看那老頭有錢吧?瞧瞧,那車確實是不錯……

  正撇著嘴,司機忽見那人一眼望了過來。他這一望,臉的角度微微側了下,路旁不遠處的燈光剛好照見他的臉,那臉上疤痕與那人的眼神一樣可怕,在夜晚裡令人心頭一脊背發涼。司機一驚,連車費都忘了要,發動了車子就打著方向盤轉彎,趕緊離開了。

  “上車。”肖奕目光幽沉地望了眼駛離的計程車,對冷以欣說了句,便自己先上了車。

  冷以欣坐去車後座,門一關上,肖奕便發動車子離開。

  而後頭那輛反方向行駛的計程車卻忽然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司機臉色一青,捂著胸口一口血噴在車窗上的時候,緊急踩下剎車,車子卻整個向旁邊側翻過去,滑出老遠。後頭行駛過來的車連忙緊急避讓,又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幾輛車的車主下車來查看,夜色裡只看見側翻的計程車玻璃上鮮紅的血。

  “快!叫救護車,報警!”

  而前頭一輛車已經開遠了……

  還是這一時間,醫院裡。

  徐天胤下了床,換回自己的衣服,提著床上裝著野山參的袋子,便轉身往走去。一開門,正遇上秦瀚霖帶著醫生過來,徐天胤面無表情,醫生卻在看見他能下地走路後大驚,“徐、徐將軍,你現在還不能下床!”

  “我沒事了,現在辦理出院。”徐天胤道。

  “什麼?你小子瘋了吧?”秦瀚霖瞪直了眼,對醫生道,“不要理他,這小子剛剛吞了一隻野山參,給他檢查檢查,現在血管漲沒漲爆?”

  “我沒事,明天來複查。”說罷,徐天胤便往外走。

  “徐將軍……”

  “我說你小子……”

  “開車送我回去。”徐天胤轉身,秦瀚霖被他這要求給鬧得抓狂。但奈何他太清楚徐天胤的性子,這世上能說得聽他的人,大概就只有他爺爺、他師父和他師妹!他這個發小不在此列。

  秦瀚霖很想說,你小子自己滾回去!但是,他昨天才動的手術,恢復得在快,現在也還是病人,如果在路上出點什麼事,他家老爺子會扒了他的皮。無奈思量再三,他還是棄械投降,打算先依著他,看看他想去哪裡再說。

  徐天胤要回別墅,但是路上他讓秦瀚霖把車開去了商超門口。秦瀚霖問他進去幹什麼,他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多說一個字都會死。

  “買菜。”

  買菜!秦瀚霖氣得發笑,很久沒試過額頭青筋突突跳的感覺了,這小子晚上還想下廚?

  “你良心發現了?奴役了我兩天,打算親自下廚請我吃頓飯?”秦瀚霖停好車,跟了過來。

  “不請。”無情的兩個字,直戳秦瀚霖胸口。秦瀚霖就知道會是這樣,當即鄙視地笑看徐天胤,不用猜他都知道,一定是他師妹晚上會回來。

  這還真被他猜對了。當徐天胤感覺到不同尋常的視線時,就知道夏芍回來了。所以他要出院,不能被她知道他住院的事。秦瀚霖跟去,也會被她發現,他不能去。

  而且……兩天沒見,他想她了。

  徐天胤進了超市,徑直走到肉菜區,挑選的都是夏芍愛吃的菜。見他挑選菜品的時候神情都不見了以往的冷淡,秦瀚霖在後頭直翻白眼,大搖其頭。男人要是結了婚都成了這副樣子,他寧願不結,他未來一定要找個能在家裡為他洗手作羹湯的女人。當然,最好是出得廳堂,下得廚房,風情萬種,三圍美觀的。

  “秦少?”這時,一道女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秦瀚霖一轉身,便看見一名風情萬種、三圍美觀的女人正用驚訝的目光望著他,見沒認錯人後,女子的笑容頓時變得有些不太自然,但還是對他笑著點了點頭。

  秦瀚霖卻在看見女子的一瞬愣了愣,瞳眸都微微一縮,半天才揚起他那張慣有的嬉皮笑臉的招牌表情,聲音卻帶著令人難以察覺的複雜意味,“這不是方大小姐麼?怎麼,幾年不見,捨得回國了?”

  方筠的目光落在秦瀚霖的笑容上,垂眸一笑,“是啊,我在國外的課程已經結束了,現在回國,正打算去京城軍區就職。”

  “啊,是麼?那恭喜。”秦瀚霖笑著點頭,一把拽過在旁邊仔細挑選蔬菜的徐天胤來,“那你們以後可就是戰友了,來打聲招呼吧。”

  方筠這才看見徐天胤,仔細將他打量了一下,這才驚訝地瞪大眼,“這位是……徐將軍?”

  徐天胤的目光往方筠臉上一落,沉默點頭。

  “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徐將軍,前段時間聽家父提起徐將軍訂婚了,還沒來得及恭喜,希望現在還不晚。”方筠落落大方地一笑,伸出手來。

  徐天胤手裡提著袋子,只是冷淡地點了下頭,無視方筠的手,轉頭對秦瀚霖道:“可以走了。”

  方筠一愣,有些尷尬,但隨即便點頭笑道,“那日後有時間再敘吧。聽說,秦少現在也在京城,日後應該有時間見面。”

  “是啊,我現在是閒人一個。不像方大小姐,日後在軍區會大有作為。”秦瀚霖眉毛輕鬆一挑,笑容卻有些自嘲,指了指徐天胤道,“我現在是這小子的專職跑腿和司機,走了。”

  說罷,他便和徐天胤一同離開,只瀟灑地對方筠揮了揮手。

  方筠立在後頭,望著秦瀚霖的背影,苦笑著撫了撫額頭。

  前頭,徐天胤和秦瀚霖兩人很快出了商超,坐進了車裡。秦瀚霖深吸一口氣,半晌,才笑了笑,轉頭看向徐天胤,“我說你小子,別仗著你們家老爺子和你的那些功勳就對人這麼冷淡,軍區跟官場一樣,你還是要處處人際關係。方家是王家大員,老部將了,現在王家倒臺,姜系培植的就是方家,方家很可能會成為下一個王家,你怎麼也得對人友善點。這對你在軍區沒壞處。”

  徐天胤轉頭看向秦瀚霖,沉默地盯著他的臉,直到看到秦瀚霖不自在了,他才道:“你離她遠點。”

  秦瀚霖一愣,隨即轉頭望向車窗外,看著超市門口來來往往的人群,苦笑,“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小子教育我了?派系之間的事,我比你懂。十年前我就懂,何況現在……”

  “跟這個無關。”徐天胤卻道。

  “什麼?”秦瀚霖轉過頭來。

  “女禍!”徐天胤吐出兩個字,在秦瀚霖還在怔愣的時候,便又道,“開車!”

  ……

  夏芍從機場回到別墅,用了一個半小時。她本以為徐天胤在國外執行任務,打算回華苑私人會所,但是下飛機後發現京城龍氣異常,便心裡跳個不停,上了車便直接報了別墅的地址,讓司機把車開到了別墅區門口。

  夏芍步行進來,保安認得她,恭敬地跟她打了招呼,她只匆匆點了點頭,便一路快速步行。還沒走到別墅門口,夏芍便愣了愣。

  屋裡有人?

  房間裡亮著燈,院子裡的燈也開著,仿佛知道有人會來,特意照著路似的。夏芍怔愣了半晌,進了院子拿出鑰匙,一開門便聞見屋裡香濃的飯菜香。

  “師兄?”夏芍試著喚了聲,快步走向廚房。

  廚房裡,徐天胤圍著圍裙,正在盛菜,轉頭見她站在廚房門口,男人的眉宇在暖黃的燈光下柔和微暖。夏芍一時有些怔愣,看著徐天胤將菜盛出來端去餐桌,解了圍裙,這才來抱她。

  直到聞見熟悉的味道,夏芍才反應過來,她一肚子疑問,卻不知從哪裡問起,一眼瞥去桌上豐盛的晚餐,才問道:“師兄知道我今晚回來?”

  “嗯。”徐天胤道,在她頸窩裡親了親。

  夏芍以往都會嫌癢,笑著躲躲,今晚卻皺著眉頭,“師兄一直在京城?”

  “嗯。”

  “那為什麼關機?不是回來執行任務的?”

  “嗯。”

  “在京城執行?”

  “嗯。”

  “任務完成了?”夏芍一句比一句疑惑,她知道他有些任務是要保密的,所以她不會問是什麼任務,只是疑惑這回怎麼會這麼快就完成了?而且還是在京城執行。以往他都是去國外的,而且少說十天半個月的,最長的一次去了三個月。

  “還沒有。”徐天胤道。

  “沒完成怎麼就回來了?”夏芍一肚子疑問,總覺得今晚從一下飛機,到在家裡見到他,哪一件都有濃濃的不同尋常的味道。

  “想你。”男人氣息發沉,把話題引開,“我打過電話給師父了,日本的事已經知道了。”

  他沒說謊,日本的事比他預期中要快得多,他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回來後就給師父打了電話。肖奕的事,他也知道了。

  夏芍起先聽得想笑,聽到後來蹙了蹙眉頭。好吧,這算是可以解釋他為什麼會知道她今晚回來,但是,“怎麼這麼巧,我回來的路上還給你打過電話,你那時還關機,現在就在家裡了。是心電感應我今晚會回來,然後才開機給師父打電話的?”

  “唔。”男人望著她,眼眸黑漆漆。

  夏芍一眯眼,不吃他這一套!“你沒跟我說實話,你動用龍氣了對不對?是感覺到天眼,才知道我回來的吧?”

  “唔。”她總是這麼聰明……

  “師兄,你說過,不騙我的。”夏芍緊緊盯著徐天胤。

  徐天胤目光柔和,深深凝望她,伸手又將她擁進了懷裡,輕輕拍著背。他答應過,但唯獨這件事,不能讓她知道,“嗯。”

  他這聲回答不知是答哪句,夏芍乾脆問,“有什麼任務需要動用龍氣?”

  她不該問他的任務的,但是心裡越來越覺得不安,不自覺地就問出了口。本來以為徐天胤不會回答,但沒想到,他回答了,“安保任務,稍微動用了一些。”

  “安保任務?”夏芍一愣。

  “嗯。日方一周後訪華,有安保要佈置,明天我還得去。”徐天胤道。這話他沒說謊,晚上回來後他接到的電話,這回是真的有任務。本來他還在想怎樣可能瞞過他,接到電話以後,他就知道老天這次在幫他。

  夏芍愣了好一陣兒,她剛從日本回來,雖然沒聽說過,但是這樣的大事,徐天胤也不會笨到拿來撒謊。這件事想必是真的了,可能安保佈置好了就會對外公佈。那……今晚的事,難道真是巧合?是她想多了?他只是在京城執行安保任務,所以才沒開機,動用龍氣之時因為感覺到她的天眼,才知道她回來了,於是請假回來給她做晚餐?

  雖然說得通,可是,心底這股隱隱的不安感是什麼?

  “先吃飯,涼了。”徐天胤道,隨即放開夏芍,幫她脫了外套,開了浴室的燈,讓她去洗手,然後幫她回屋把外套掛起來。夏芍只得暫且放下不安,去洗了手,坐去了餐桌前。

  兩天沒見,發生的事倒不少,吃飯的時候,溫馨的氣氛一直抹不去心裡的不安,夏芍抬頭望了徐天胤好幾眼,隨後愣了愣,“師兄,你臉色怎麼有些白?”

  徐天胤筷子未停,夾了筷筍絲放去她碗裡,抬眼看了看頭頂的燈光,道:“忙了兩天,有些累。”

  夏芍也看了燈光一眼,晚上光線原因,確實有可能有錯覺。但她還是不放心,仔細瞧了瞧徐天胤周身的元氣,發現他的元氣倒很精純,沒什麼不對勁,這才道:“那晚上早些睡,你明天還得去執行任務。”

  “嗯。”

  夏芍這才低頭吃飯了。

  正當兩人面對面吃著香噴噴的晚餐時,路上一輛在市中心閑晃的車子裡,有人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歎道:“唉!什麼世道,跑了兩天腿,連頓飯都沒有。”

  秦瀚霖笑著搖搖頭,一路從幾家高級餐廳門前經過卻沒停車,而是將車開到了一家酒吧門口。

  “老高,有人不管我的晚餐,我到你這兒來蹭吃的。”秦瀚霖笑著走進海賊主題酒吧,一進門就望向吧台。

  醉醺醺的高廣義從吧台後頭冒出頭來,一看見秦瀚霖便笑了,“來蹭吃的?我看你是想吃奶吧?”

  高廣義邊笑邊看了眼自己店裡熱情火辣、波濤洶湧的女服務生。秦瀚霖一笑,往吧台的凳子上一坐,“奶也好,酒也好,先來杯!”

  “給他杯奶!”高廣義對著吧台裡的調酒師道。

  秦瀚霖一笑,剛想跟高廣義抬杠,便聽見門口叮咚一聲。不少店裡的顧客都轉頭望過去,目露驚豔,秦瀚霖也隨之轉頭,但一眼望見來人,便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方筠往店裡掃了眼,看起來想找找看有沒有空位,但掃到吧台的時候一愣,隨即便笑著走了過來,“嗨,秦少,今晚真是巧。”

  “是啊。”秦瀚霖笑意微深。

  “秦少,您的牛奶。”這時,侍者將一杯香濃的牛奶遞給了秦瀚霖。

  方筠看見那杯牛奶,臉上頓時有些抽離狀態,嘴角微抽,笑道:“我從來都不知道,你還喜歡喝牛奶。”

  “是啊,你不知道我這些年,口味變了很多麼?”秦瀚霖一笑,笑意總有些深。

  方筠一愣,秦瀚霖笑著拿起那杯牛奶,仰頭幾口喝了個底朝天,往吧臺上一放,起身走人。

  “付帳!”後頭傳來高廣義火大的聲音。

  “記帳!”秦瀚霖頭也不回地出了酒吧。

  高廣義氣得在後頭罵咧咧,“以後這小子來,給我轟出去!媽的,喝杯牛奶都要記帳,改天給我把帳單送去紀委!告訴他爺爺,這小子欠我一杯牛奶的錢!”

  侍應嘴角抽搐。

  “我替他付吧。”方筠道。

  “小姐,你沒聽他說要記帳嗎?”沒想到,剛剛還在大罵秦瀚霖的高廣義,立刻換一副醉眼,看著方筠。

  “我是他朋友。”方筠一愣。

  “沒看出來。”高廣義一咧嘴,分明是醉醺醺的眼神,但就是讓人看著有些嘲諷,在方筠尷尬的時候,他拿起酒瓶子搖搖晃晃地坐去一旁,喝酒去了。

  方筠尷尬地看了高廣義一眼,又急切地看了眼酒吧外頭,最終轉身出了酒吧。

  酒吧外頭,秦瀚霖上了車,車燈大開,已經發動了車子。

  “瀚霖!”方筠踩著高跟鞋跑過去,拍拍他的車窗。秦瀚霖像沒看見外頭有人般,打著方向盤便向前頭開去。方筠一急,跑去前頭,雙臂一展,擋在車子前方。

  酒吧門口來來往往的人潮都轉頭看了過來,發出陣陣議論。

  秦瀚霖在車裡臉色一沉,搖下車窗,“方大小姐,你是要在軍區大展宏圖的人,死在我車輪下,恐怕不值得吧?”

  方筠走過來,看著男人車裡的俊臉,苦笑,“瀚霖,我剛回國,沒想到今晚能碰見你兩回。我們能談談麼?”

  “好啊,上車吧。”秦瀚霖看了方筠一會兒,痛快點頭,看了眼自己的副駕駛座位。

  方筠欣喜一笑,趕緊跑過去。然而,正當她往車前走時,秦瀚霖的車子猛地往後一倒,原地漂亮的一個甩尾,掉頭揚長而去。

  方筠愣住,站在冷風和汽車尾氣裡怔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被耍了,不由一跺腳,隨即不知是氣還是笑,扶額喃喃,“這人,還跟以前一樣,那麼會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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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舊情,辦法

  寒夜,京城的天空飄起了小雪。高架橋上,一輛車停在路邊,男人站在橋旁,仰頭喝著啤酒,望著橋下霓虹車流。

  遠處,一輛跑車開了過來,耀眼的燈光照在男人身上,一名女子從車上下來,笑著走了過來。燈影裡,女子長髮在寒風裡飄飛如夢,笑容更如夢影般令人恍惚。

  “瀚霖。”方筠笑著走到秦瀚霖身邊,“沒想到我會找到你吧?”

  秦瀚霖手搭在護欄上,握著啤酒罐子轉過頭來,只是一笑,沒說話。

  “我現在想找一個人,找不到的情況還真的很少見。畢竟,國外的課程不是白學的。”方筠一笑,燈影裡別樣的嫵媚風情。

  “沒白學就好,方小姐總算可以大展宏圖了。”秦瀚霖笑著仰頭喝了口啤酒。

  方筠笑意淡了淡,目光卻沒從秦瀚霖臉上移開,“瀚霖,我以為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了,你也許放下了。畢竟,那是那麼多年前的事了,我們那時候都年輕,可我們現在都是成年人了,應該成熟很多了。”

  秦瀚霖挑眉看了方筠一會兒,笑意頗深,“哦?方大小姐覺得今晚你的行為,很成熟?”

  方筠一噎,隨即氣得發笑,語氣有些無奈,“你就不能不擠兌我?我這還不是一回國就遇到你兩回,所以覺得很有緣分,這才想找你聊聊嘛。”

  秦瀚霖卻盯著方筠不放,目光更深,“你現在想找一個人,找不到的情況還真的很少見。方小姐,我的車就停在酒吧門口。”

  方筠愣住,有些尷尬,但隨即便垂下眸,苦笑地揚起唇角,“還跟以前一樣,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睛。不過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我跟你這麼玩的……”

  “我沒告訴過你,這些年我的口味變了很多嗎?”秦瀚霖玩味地一笑,目光卻冷淡得不似平常。

  方筠看了他好一會兒,“你還在為當年的事生我的氣?”

  “我不該生氣嗎?”秦瀚霖挑眉,眸卻更暗沉。

  “瀚霖,當年我們都還太年輕,那時我們都才十八歲,我對我們的未來真的很迷茫,我真的不敢做決定,所以……”

  “所以你就可以假裝答應我,回頭就帶著方家的人來,讓薑系拿此事大做文章,險些判我個拐帶的罪名,甚至把秦家也拉下水?我之前難道沒有跟你說過嗎?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如果事發,我們雙方都有責任,誰也沒有辦法拿這件事來做文章。我把所有事後各方的反應都算到了,就是算漏了你。”秦瀚霖一笑,自嘲。

  方筠垂眸,輕輕蹙眉,眸底盡是後悔的神色,“對不起,瀚霖。我當時很害怕,我從來沒讓我爸媽失望過,我怕這樣一走了之,他們會很失望。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的責備……你難道不覺得,我們當年的想法很幼稚很自私嗎?”

  “確實。”秦瀚霖聳肩一笑,不像是說反話。

  方筠抬起頭來,眼底亮起生機。

  “幼稚和自私只屬於年輕,我們現在是成年人了,同一個錯誤還是不要再犯的好。”秦瀚霖說罷,仰頭把啤酒喝盡,開了車門往車裡一丟,自己也坐了進去。

  “瀚霖!”見秦瀚霖要關車門,方筠走了過去,“就是因為我們現在是成年人了,我們才有更多選擇的資本,不是嗎?”

  “你還是沒明白。”秦瀚霖坐在車裡,望著外頭急切的女子,“當年的事,我從沒有怪你選擇了家族。你說得沒錯,我們當年都太年輕,我給不了你什麼,所以你迷茫,你害怕。這不是你的問題,而是我的問題。”

  方筠怔怔望著秦瀚霖,卻見男人自嘲地一笑。

  “但自從那時候起,我就不再喜歡被欺騙。”秦瀚霖一笑,望著方筠,“不過在這點上,十年了,你倒是一點沒變。”

  方筠臉色煞白,他是在說她今晚偶遇他的事麼?她只是、只是想見到他而已……因為當年的事,兩人十年都沒有過聯繫,她不知道他還恨不恨她,怕兩人見面尷尬,所以才……

  但她還沒來得及解釋,秦瀚霖便道:“沒錯,我們現在是有更多選擇的資本,所以當我再選擇,那個人可以有很多缺點,不女人、脾氣壞,這些都沒問題,但她只要有一個優點就夠了,那就是坦誠,不說謊。”

  “……”方筠卻怔在車外,不知不覺鬆開了車門。為什麼,她在聽到這話的時候,會有濃濃的不安心感?

  “以後別再玩偶遇的把戲,記住我們都是成年人。”秦瀚霖伸手把車門關上,發動了車子,緩緩駛離。

  方筠站在橋上,看著男人的車子遠離,冷風吹著她的臉,蒼白。

  而開遠了的車裡,光線昏暗,霓虹閃爍的光影在男人英俊的臉上掠過,辨不清顏色,氣氛莫名壓抑。車子像是在夜色裡漫無目的地行駛,當停下來的時候,秦瀚霖一愣。前方,一座軍校沉寂在夜色裡。

  怔怔地看著眼前京城軍校四個大字許久,秦瀚霖才搖頭一笑。

  怎麼到這兒來了……

  他立刻打了方向盤要走,車子卻開得很慢,最終還是停了下來。坐在車裡許久,男人轉頭望向校園裡。這個時間,似乎……還沒熄燈?

  不知怎麼就拿出了手機,當手機裡顯示出男人婆三個字時,秦瀚霖笑了笑,發了個短信過去,“睡了?”

  大學宿舍裡,四名女生正在整理內務,準備上床休息。張汝蔓的手機亮起時,正準備端著盆子去洗漱,拿起來一看,頓時皺著眉頭把手機往床上一丟,準備走人。

  手機卻又亮了起來,張汝蔓不耐煩地走回來,打開一看,裡面只有六個字,“我在你校門口。”

  校外車裡,秦瀚霖盯著手機螢幕,唇邊一抹笑意。只問睡了沒,以這丫頭的性子,八成不會理他。他說在她校門口,她應該會理他,不過內容大概會是一個“滾”字。

  果然,很快的,螢幕便亮了——但他猜錯了,上面有三個字。

  “趕緊滾!”

  秦瀚霖盯著這三個字,垂眸一笑,發了過去,“你就這麼嫌棄我?”

  那邊很快就回了過來,只有簡短的兩個字,“嫌棄!”

  秦瀚霖盯著那兩個字,低頭輕笑出聲,但剛笑了兩聲,他便眉頭一皺,臉色一白,捂住了胃部,眼底詫異的神色閃過。

  胃痛,真是好多年沒有過了,他還以為這老毛病好了呢……

  根本就沒去看車裡,他知道車裡沒備胃藥。因為多年沒犯病了,他根本就沒準備。秦瀚霖關上手機,發動了車子,想去附近找家藥店,車子開出去不久,一輛跑車慢慢地開了過來,停在了他剛才停著的地方。

  方筠轉頭望向車窗外,眉頭微蹙。

  京城軍校?

  她在車裡垂眸,不久便也發動了車子,跟上了秦瀚霖的車子。她知道他定然不喜歡被跟蹤,所以,她開得很慢,離得很遠。以她專業的跟蹤技術,即使離得遠,她也能判斷出他的行駛路線。但儘管開得很慢,方筠還是在行駛了一段路之後,詫異地看見秦瀚霖的車停在了路邊。

  秦瀚霖在車裡捂著胃部,額頭冷汗都冒了出來。他估計有些偏頗,這附近是郊區,一路行來都沒有看到藥店,今晚可能是沒吃飯的緣故,喝了杯熱牛奶,接著便喝了杯冰啤,把他這老毛病給引出來了。這病不來則已,一來便來勢洶洶,一下一下的絞痛,他不敢再開車,只好把車停在了路邊。

  方筠在遠處看著,等了許久秦瀚霖也不開車,她這才感覺有點不對勁,趕緊開車過來查看。

  “瀚霖,你怎麼了?”方筠下車,敲了敲車窗,臉色急切。

  秦瀚霖在車裡皺起眉頭,唇都抿了起來,“你很喜歡跟蹤?”

  方筠張嘴,想說她沒有,只是碰巧路過,但想起他那句不喜歡被騙的話,便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但也沒提這事,只道:“你怎麼了,不舒服?”

  “沒事,你回家吧。”秦瀚霖沒開車門。

  方筠卻通過車窗看見他手捂著胃部,頓時變了臉色,“你胃痛的舊病犯了?”

  他以前沒有胃病的毛病,這毛病……是那年積起來的。方筠目光愧疚,那件事最終變成了兩個派系之間的爭端,她在那時候被送去了國外讀書,這一走就是十年。但在國外這些年,她一直有他的消息。當年,他受了很大的責備,有一段時間連飯都吃不下,最後到了一吃就吐的程度,整個人暴瘦得不成樣子,秦老爺子和秦叔叔才嚇到了,不敢再過多地要求和責備他,把他送去了醫院,但他卻就此落下了胃痛的毛病。

  這病很多年沒犯了的,難不成因為她回來……

  “你車裡沒藥嗎?叫救護車了嗎?”

  秦瀚霖不說話,這病是老毛病了,根本就不用去醫院,有藥就成。他只是打算休息一會兒,然後開車去買藥,能自己行動的話,他不想假手他人。雖然可以打電話給家裡的警衛,但如果被家裡知道了,老爺子和老媽的嘮叨又要不斷了……

  秦瀚霖想著這些,呼吸卻越發沉重,胃部陣陣絞痛,讓他知道,恐怕這次是真的要去醫院了。

  “喂?救護車嗎?”這時,車外卻傳來方筠的聲音。秦瀚霖皺著眉頭轉頭,見她在外頭報了地點路段後,掛了電話。

  “……”秦瀚霖沒說什麼,直到救護車來了,他開了車門下車時才道,“謝謝。”

  方筠這才看見秦瀚霖臉色發白,額頭都見了冷汗,她頓時愧疚更重,“我陪你吧。”

  “不用了,太晚了,回去休息吧。”秦瀚霖說罷,便上了醫院的車,讓一名醫務人員開著他的車在後頭跟著。方筠卻開著車也跟到了醫院。

  到了醫院後,一番檢查,秦瀚霖有胃痛和發燒的情況,院方便開了間單人病房,給他掛上了點滴。

  病房裡的燈關著,男人躺在病床上,方筠一直守在病房門口,等了許久才輕輕開門進去,秦瀚霖已經倚在床上睡著了。這些年,她是第一次離他這麼近,看著他的睡顏,就仿佛看到當年。當年,他還是少年,現在卻已是英俊成熟的男人。

  十年的空白,對他來說是空白,對她來說卻不是。這些年,她一直關注著他,知道他那些花邊緋聞,但沒有人比她更知道他流連花叢是為什麼。他心裡還有她,只是當年她的選擇讓他沒有辦法釋懷,所以現在才這樣冷淡。

  方筠笑了笑,她不怕他的冷淡,只怕他是真的不再愛她。想起今晚他的那番話和最後去過的京城軍校,方筠皺了皺眉頭,她在回國前,曾經聽說過他的又一個緋聞……

  方筠的目光在秦瀚霖身上一掃,見他穿著襯衣,袖口挽起,正打這點滴,而外套正掛在一旁。她目光微微一頓,隨後便走了過去,快速翻找了兩下,便從口袋裡拿出一隻手機來。

  拿著手機去了病房門口,方筠打開手機,查看了一下通話記錄和資訊記錄,最終在一條短信上皺了眉頭。當看見那短信的時間時,她的眉頭皺得更緊,那是和她分開之後。

  方筠臉色微沉,拿出自己的手機來,記錄下這個號碼,然後回屋將秦瀚霖的手機重新放好,出來後走到走廊拐角,打了個電話,“喂?幫我查查這個號碼!”

  ……

  夜色深沉,這個時間,夏芍和徐天胤已經歇息。

  兩天沒見,夏芍還以為某人會像在澳洲的時候狼性大發,但他今晚卻很乖,只是親了親她,便抱著她休息了。夏芍不知為何,心裡還是有點不安,就像當初肖奕死的時候,她莫名覺得不安心,現在便證實他有很大的可能還活著,而且就在京城佈置什麼陰謀。現在,她又有不安的感覺,只是分不清究竟是來自哪件事。

  “睡吧。”正想著,頭頂傳來徐天胤的聲音,夏芍抬頭,男人在她額頭上親了親,將她攬得緊了點。

  夏芍模模糊糊應了聲,便閉上了眼。徐天胤明早還有任務,她知道她若睡不著,他便會一直陪著她的,為了不讓他明天太累,她只好閉上眼,自行調整元氣,自行催眠。不知過了多久,這才漸漸睡著了。

  這一覺睡到早上,夏芍起來的時候,身旁已冷。

  徐天胤已經出門,桌上放了紙條,告訴她廚房煮了粥和雞蛋,還烤了麵包片。夏芍一笑,看著紙條上的字跡許久,想著若是沒有煩心事,每天這麼過日子,該有多好。

  吃過早餐,夏芍便將心思放到了京城的事上。

  她先給孫長德打去了電話,在日本就醫的那兩名經理在她回國之前還沒有醒來。夏芍已經聯繫了使館方面,等人一醒就可以安排回國。夏芍吩咐孫長德,讓他聯繫最好的療養院,安排最合理的療養方案,這兩名經理日後身體休養方面的費用全部由公司支付。等身體好一些,調去清閒些的崗位,薪酬照舊。

  孫長德一笑,當即應下,董事長不這麼吩咐,他也打算這麼建議。雖然這是一筆很大的費用,但公司確實不缺這些錢。而且這處理方案也有利於人心的凝聚力,其實並不賠本。

  掛了電話之後,夏芍便給師父唐宗伯打去了電話。她這次之所以這麼急著趕回京城,就是因為得知了肖奕還活著的消息。現在肖奕在京城,冷以欣也在,兩人對玄門的仇恨,肯定不會做出好事來。可是,要找這兩個人,可不太容易。她雖然可以開天眼,但排查也需要一段時間。怎麼儘快找到兩人,夏芍還沒想好,她打算先問問師父在日本怎麼樣了。

  “你冷師叔……昨晚去了。”唐宗伯在電話裡的聲音很沉。

  夏芍愣了愣,卻也不驚訝。冷老爺子昨晚受了師父兩次勁力,內腑受損定然嚴重,後來又受了溫燁和張老的一擊,重傷不治的可能性很大。只是,這位老爺子去得倒冤,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拼上性命救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孫女……

  聽師父的聲音很沉,明顯情緒有些低落,夏芍便安慰了老人幾句。每個人都在選擇的道路上,選對或者選錯,都要承擔後果。冷老爺子當年遇到了一個兩難的選擇,選擇同門情義還是選擇親情。這選擇題無論落在誰身上、做出怎樣的選擇,其實都沒有錯。只是大家的選擇不同,道路不同,最終走上了對立面,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結果。

  這樣的結果,沒有對錯,只有一聲唏噓。

  “那師父打算怎麼辦?”夏芍問。

  “他一心為了這唯一的孫女,其實也是人之常情。只歎欣兒那孩子,一錯再錯。她要是知道她爺爺為了救她的替身而死,不知會怎麼想。”唐宗伯沉沉歎了一聲,“不管怎麼說,你冷師叔還是門派的人,人去仇怨了,他的葬禮還是要辦得體面些的。畢竟香港有不少舊識,他也算風光半生,總不好走得不聲不響……”

  夏芍聞言輕輕挑眉,師父的想法正合她意,“那就按師父的想法辦吧!”

  冷老爺子過世,若在香港大辦,京城這邊一定會有消息。夏芍倒想看看,冷以欣會怎麼辦,還會不會藏著不現身。

  “崔皓兩人也死了,今天安親會過來領人,明天我們就回香港。”唐宗伯說了聲行程,問了問京城有沒有異常情況,這才說等到了香港再聯繫,然後掛了電話。

  夏芍放下電話後,這一天也沒閑著,她去了公司詢問春季玉石拍賣專場的準備情況,然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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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0 22:49:5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新線索

  這年的元宵節對於香港圈子來說,無疑是深受震動的。曾經享譽華人界的占卜大師冷老爺子去世的消息,震驚了很多人。去年年初,老人還在香港為孫女女婿訂婚典禮的喜事宴請各方賓客,今年怎麼就陰陽兩隔了?

  唐宗伯對外的解釋是,冷老爺子因孫女婿去世的事深受打擊,在內地靜養時生了場病,系病逝。

  半年前,肖奕死了的事,有些人聽說過。茅山派對外宣稱的是車禍,香港圈子裡的人對肖奕尚不熟悉,只是對他的死頗為唏噓。同樣令人唏噓的是冷以欣,她的未婚夫才過世半年,爺爺也撒手人寰。世事無常,就連風水大師也有旦夕禍福。

  玄門弟子們卻知道詳情,唐宗伯和安親會的人從日本一起回來,帶回了崔皓兩人的屍體,還有一名陌生女子的屍身,包括女子戴著的面具。唐宗伯並沒有向冷氏一脈以前的弟子們隱瞞這次去日本的真相,包括之前將冷老爺子從內地帶回香港的事,也在門派中公開說明原因。今日的結果,冷氏一脈的弟子們雖不願見到,但也無可奈何。

  靈堂設在玄門老風水堂,任人前來弔唁。唐宗伯坐在靈堂裡主持,跪在靈前的都是以前冷氏一脈的弟子,披麻戴孝迎接前來弔唁的賓客,氣氛一天比一天壓抑,弟子們臉上的表情也一天比一天沉肅。

  他們在等,等一個人。

  冷以欣。

  她是冷家唯一的血脈,老爺子一生都是為了保住她。當初,她殺了餘薇,若不是老爺子求情,她早就死了。現在又是為了保護她,她爺爺的葬禮,她難道忍心不來見她爺爺最後一面?

  這個問題所有人都在問,來弔唁的賓客、冷氏一脈的弟子,甚至身在京城的夏芍。

  冷老爺子在玄門設靈堂弔唁那天,正是元宵節前一天,夏芍全天都盯著機場,看有無可疑人物,但一天無果。

  第二天,元宵節。

  夏芍中午約了張汝蔓一起吃午餐。京城大學尚未開學,朋友們還沒返校,張汝蔓卻整個假期都在學校,今天過節,京城軍校也放了一天的假期,但晚上六點之前還是要返校,所以張汝蔓只有中午的時間。

  夏芍晚上要去徐家吃飯,徐天胤的安保任務晚上便可以接受,因此她也只有中午有時間。溫燁還沒回京城,這天中午,只有姐妹兩人,還是約在海賊主題酒吧裡見面。

  這回夏芍到得早,張汝蔓來到酒吧的時候,正見夏芍在角落裡坐著,目光望著門口,看著像是發呆。夏芍正開天眼監視著機場,見張汝蔓進來,目光往她臉上一落,愣了愣。

  “你的臉怎麼了?”夏芍挑眉問。

  張汝蔓手插在褲兜裡,英姿颯爽地走過來,以前的馬尾鞭已經在念軍校後剪了,但人顯得更加爽利。只是臉上貼著兩塊創可貼,眼角嘴角都有點烏青,讓她一進來顯得有點不良。

  “沒什麼,跟人過招,身手不及,被揍的。”張汝蔓聳肩笑了笑,不以為意。

  “過招?”

  “嗯。學校裡來了位新的指導教官,身手超厲害。我在新人裡挺出頭,所以就被點名了,這就是結果。”張汝蔓指指自己臉上的戰績,笑著坐下來,看起來居然還有些興奮。

  夏芍卻輕輕蹙眉,“你們教官出手一向都這麼重嗎?”

  嘴角眼角都腫了,臉上還見了血,夏芍雖然知道張汝蔓現在的目標是成為軍人,如果能成為特工,為國執行任務那是最好不過了,所以這種和強者的較量對她來說是一種學習。可是從學校的角度來說,對於大一的新生,各類格鬥技巧都還在初級階段的學生,教導一向這麼嚴格?

  “其他人也都被教訓成你這樣了麼?”夏芍有些在意地問。不是她保護過度,若是學校一視同仁,對待新生就是這樣嚴格,那她也不會說什麼,誰讓張汝蔓選擇了這條路呢?但是,她從張汝蔓臉上看出些不同尋常來。哪怕她傷成這樣,依舊能看出她兩耳灰暗,這是災禍漸進的徵兆。

  所謂漸進,便是災禍不只這一件,可能會陸續發生,可大可小,現在還無法確定,可能都是小事,也可能會隨著事情的發展而升級。

  這面相讓她有些在意……

  “沒。”張汝蔓實話實說,“都說了是我在新生裡太出頭了嘛,所以被揍得格外慘了點。”

  夏芍頓時眉頭蹙得緊了些,張汝蔓一見,趕緊擺手,眼神發亮,頗為興奮,“姐,你可千萬別去找我們教官。她是臨時來視察新生的,我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跟上頭的人過兩招!整天在學校裡打沙包,我都快發黴了。其餘教官頂多摔我們幾下,從不下狠手,學到的東西少。我巴不得實戰呢!她昨天來的時候,說我們是養在溫室的花,將來穿上軍裝也上不了戰場,我不服氣,就……當然,被揍成這樣也有我自己的責任,嘻嘻。”

  張汝蔓邊說邊縮了縮脖子,討好地笑了笑。

  夏芍頓時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這丫頭!

  “別說,我們那視察的教官身手還真不是吹的。我聽說,她是國外回來的,受的是精英教育,馬上就要去軍區就職了。你沒看見,大美女!真的。我以前不相信有美女特工,但這回有點信了。”張汝蔓繼續道。

  嗯?女人?

  夏芍一愣,目光再往張汝蔓臉上一落,開了天眼。她最近實在是諸事纏身,太忙。京城軍校門禁嚴,雖然同在京城,夏芍並不能時時刻刻見到張汝蔓,她的面相上反應的資訊目前還少,而且她的臉被揍成這樣,有些資訊也確實掩蓋了,夏芍這才開了天眼。

  但一看之下,夏芍不由蹙眉。這女人……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可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但當畫面在眼前閃過數秒之後,夏芍的眼神頓時寒了下來,冷哼一聲。

  她知道這女人是誰了,確實是見過。不過是前年年末的時候,她回家過年,在青市見過一回秦瀚霖,當時看出他有官災和女禍,官災這件事雖然最終結果以最低的損失收場,但其實秦瀚霖還是受了些處分,算是已經應了。至於女禍的事,倒真被夏芍一時忘了,而且在官災之後,夏芍記得秦瀚霖的面相上確實沒再有什麼跡象了。難不成,現在又有了?

  玄學上有種說法,有些劫避得過,有些卻避不過。可能會因為有些事情,劫數會推遲到來,但最終還是會來。避不過的劫應了更好,免得會有更大的劫數。有段時間沒見到秦瀚霖了,莫非,這劫是又有了?不然,這女人怎麼找上了張汝蔓?

  “聽說我們這視察的教官,家裡背景不小。我以前有點鄙視家裡有背景的,我們學校那些,沒一個有真本事的。不過,這人倒是讓我有點刮目相看。對了,姐,你聽說過日方近期要來華訪問麼?聽說我們這位教官是警衛部隊的。”張汝蔓一臉嚮往,“聽說能被選上給國家領導人和外賓當警衛保鏢的,都是頂級特工了。怪不得,她的槍法比我還厲害。”

  夏芍聞言一愣,挑眉看向張汝蔓,正看見她興奮的目光。

  “姐,你是知道我的槍法的,我從小就練,那些槍在我手裡比拿筷子還熟悉,槍法我就沒輸過,即便是上了京城軍校。但是昨天我輸了一環,這感覺實在太棒了!我真希望常有這樣的高手來學校監察監察,跟高手過招很過癮。昨天我跟她過了幾招,雖然輸了,但是學了不少實戰技巧,要不,吃完飯咱倆找個地方練兩手?下回她再來,我一定讓她刮目相看!”張汝蔓的話讓夏芍微怔,隨即垂眸一笑。

  這丫頭,對方把她當情敵教訓,她把人家當對練的沙包盼著,這要是被對方知道,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吐血?

  不過,張汝蔓自從來了京城軍校,遇到的事不少,心情一直比較壓抑,如今能看見她這麼興奮,真是少見。雖然對方的目的讓人有些不齒,但結果卻有些出人意料,倒讓這丫頭燃起鬥志了。

  “好,吃完飯去會所吧。”夏芍很少指點人,主要因為她學的是內家功夫,從小修習,張汝蔓則練的是現代格鬥技巧,不在一個套路上。而且張汝蔓以前也不知她有身手的事,雖然她在青市一中的時候,有聽見一些傳言,但是回去問她,她從來都是笑而不語。

  正因為夏芍以往都不承認,此時竟然答應了,張汝蔓頓時驚訝地瞪圓了眼,隨後風捲殘雲般把桌上的烤肉給吞光,然後拉著夏芍就直奔華苑私人會所。

  會所裡有健身房,兩人便在健身房的空地上過起了招。

  不過招不知道,幾招下來,張汝蔓便捶胸頓足,“姐!你太不仗義了,身手這麼好,以前你都不教我!”

  “我哪知道你會讀軍校?你若不讀,教了你,你不就只是出去打架?”夏芍悠閒一笑。

  “那我現在考上軍校了,你可以教我了。”張汝蔓說著,又縮了縮脖子,“關鍵是,你有時間嗎?”

  夏芍還真沒時間,不說最近正值多事之秋,即便是沒什麼事,華夏集團要發展,公司的事也夠她忙的。最重要的是,“我學的是內家功法,指點你出招的漏洞和不足之處倒是可以的,但你若想學格鬥,還是該有師從專門的高手的。這樣吧,你若真想進步快些,我幫你安排人。”

  夏芍並不認識這方面的高手,除了安親會三合會那些護法。這些人當然是沒時間的,倒是徐天胤以前在國外執行任務,可能有相識的人,夏芍可以回去問問徐天胤。

  ……

  徐天胤傍晚回到別墅的,夏芍將張汝蔓送回軍校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家裡等她了。

  兩天沒見,分外想念,兩人在家裡磨蹭了一陣兒才回了徐家。

  晚上吃飯的時候,日方訪華的事成了席間的焦點話題。

  “這次訪問行程的警衛方面,雖然由天胤負責,但是方家也安排了人進來。方筠才剛回國就接到警衛任務,看起來方家是想向外界釋放點信號啊,呵呵。”元宵節的家宴,身在地方任職的劉正鴻和徐天哲都回了家來,席間老爺子詢問起徐天胤警衛方面安排得如何來,徐彥紹才開口笑道。

  “方家本來就是姜系培植的接替王家的人選,對方家委以重任是正常的。方筠剛回國就接到護衛外賓的任務,看樣子方家確實是想爭一爭了。”劉正鴻道。

  徐彥英聞言蹙了蹙眉頭,看向徐天胤,“這倒沒什麼,本來就是人之常情。方家在二線這麼多年了,想接替王家成為一線也不難理解。他們愛爭就爭去,我只是擔心天胤。方家可是姜系大員,現在外頭的人都把我們看成秦系了吧?日後以方家在軍界的勢力和王家那些老舊部,別給天胤使什麼絆子就好了。”

  對此,徐彥紹不擔心,他看了眼夏芍,笑道:“他們不敢。怎麼說,老爺子都還在呢。再說了,不管外界怎麼看,咱們徐家沒確實地做過參與派系爭鬥的事,他們沒有這麼笨,沒事來惹我們。”

  真要是把徐家給惹惱了,姜系無異於給自己添了個大敵,以薑系的作風,不會這麼笨。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他們要是真的敢,把夏芍給惹火了,才是最要命的。

  夏芍卻在聽了徐彥紹的話後輕輕挑眉,心中咯噔一聲。

  薑系確實不太可能主動招惹徐家,但是……有人是希望對付徐天胤的。

  如果肖奕在京城,他會不會找上薑家的人?他跟自己過過手,應該知道不是她的對手。如果他在京城潛藏著,要對付她,可能會採取一些迂回的方法,尋找助力是有可能的……

  如果,薑系背後有肖奕的話,他們未必不敢動徐天胤。

  當然,這些只是夏芍的猜測。崔皓兩人曾說,肖奕身邊還有泰國降頭師,或許,他們有別的打算也不一定,但找上薑系也有可能,這點確實要防著。

  夏芍剛回京城兩天,這兩天都盯著機場,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冷以欣。但若是冷以欣不出現,這倒是條線索。

  徐家以往家宴的時候,很少談政事,如今倒是不避諱著夏芍,雖然剛訂婚,她也算是徐家人了。老爺子以往也不喜子女在飯桌上談政事,但今晚卻沒阻止,顯然是有意讓夏芍聽聽這些政事。只不過,夏芍從頭到尾都含笑聽著,未曾發表過意見。

  一頓飯吃完,老爺子留兩人說了會兒話,便讓兩人回去了。

  回到別墅裡,夏芍才問:“師兄,最近見過秦瀚霖麼?”

  徐天胤正在浴室放洗澡水,聞言手頓了頓,很簡單的問題,他居然不知怎麼答,“唔。”

  她知道什麼了?

  這兩天他調息都沒再引動龍氣,那十幾棵百年野山參已經被他了大半,傷勢也好了大半。不過,這兩天他在忙著任務,她見過秦瀚霖了?

  “我懷疑秦瀚霖有女禍的預兆。”夏芍走到浴室門口,探頭道。

  徐天胤背對著夏芍蹲在地上放水,“見過他?”

  “沒有,我中午見過汝蔓,發現了一些跡象。”夏芍站在門口,“秦瀚霖以前有過女朋友麼?”

  “有。”徐天胤這才起身,轉過身來,面色如常。

  “什麼人?”

  “方家人,方筠。”

  “嗯?”夏芍挑眉,“方筠?”

  這名字她今晚還聽過,雖然一聽就是女子的名字,也聽徐家人說她剛回國就參與為外賓警衛的工作,與張汝蔓的說法很相符,但夏芍還真沒往這方面想。畢竟方家是薑系的,秦瀚霖是秦系三代的公子爺,怎麼會跟薑系的軍界千金有過一段感情?

  “這倒是巧了。”夏芍頗有深意地一笑,她正愁怎麼接觸薑系的人而不被懷疑,畢竟她不想打草驚蛇。這回,倒是有個人給她找了個好理由,呵呵。

  “師兄,日方來訪是哪天?”

  “一周後。”

  “那警衛工作這幾天還要進行麼?”夏芍又問。

  看她這模樣,他就知道她又在打小算盤了,徐天胤目光柔了柔,伸手摸摸她的髮絲,“安排妥當了,這幾天還要演練,任何有安全死角的地方都不能放過。”

  “那明天如果方便,帶上我一起吧。我不進去,不會打擾你們的任務的,我只在外頭等你。順道等等方筠,我想找她聊聊。”

  “好。”她的要求他從來不拒絕。

  夏芍一笑,這才又跟徐天胤說了想給張汝蔓聘請格鬥老師的事,徐天胤果然認識這方面的人,而且都是曾經的特種兵或者雇傭兵,實戰經驗很高,能交給張汝蔓很多在學校裡學不會的東西。夏芍覺得可行,當即便點頭應了下來,把這件事交給徐天胤去辦了。

  兩人洗過澡,晚上早些上床休息。睡前夏芍給師父打去了電話,香港那邊果然沒有發現冷以欣的身影。對此,夏芍讓香港那邊繼續留意,自己則打算從另一個地方入手,明天去會會方家那位軍界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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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0 22:50:1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見面

  日方一周後將要訪華,安全警衛方面的工作由徐天胤總領,方筠擔當副職,主要負責跟隨外賓擔當貼身保鏢,徐天胤則負責全域的安全。未來一周的時間,警衛團和安全部門要排除一切安全死角,雖然安全措施已經佈置妥當,檢查和反復測試訓練還是必要的。

  當日外賓所有的行程區域已經實行戒嚴,徐天胤的車子進出都要接受嚴密的安全檢查。夏芍並非警衛部門的人員,她在安全區域外就下了車,然後去了附近街上一家高級茶座,選了靠窗的視野好的位置,點了壺碧螺春,然後等待。

  等待的時間夏芍依舊監視著機場方向,這一坐就是一上午,到了中午徐天胤的車才開出來,和他從車裡一同下來的還有名女子。夏芍從視窗看見那名女子,便垂眸一笑,抬手喚來侍者,新點了一壺茶和幾樣點心。

  方筠跟著徐天胤上來的時候,夏芍正坐在窗邊悠閒地喝茶,古典韻味的白色羊尼大衣,冬日的陽落在肩頭,髮絲軟軟垂著,尚未看見她的眉眼,遠遠地便能感覺到寧靜悠遠的氣韻。

  方筠在國外生活了十年,美女見得多了,但夏芍給她的印象絕對深刻,她的氣質很少女子能有。而且她的事蹟如今國內只怕無人不知,連她這身在國外的都耳熟能詳。雖然之前沒見過面,但方筠對夏芍並不算陌生,而且,她對今天夏芍想見她的事也不意外。若不出她所料,她知道會是什麼事。

  “夏小姐,久聞大名。”方筠隨著徐天胤走過來,主動對夏芍伸出了手。雖然她是張汝蔓的表姐,但她現在是徐家未來的少夫人,姜系再與秦系有紛爭,也不會輕易動徐家的。

  “方小姐,請坐。”夏芍起身跟方筠握了握手,請她到對面入座。

  方筠坐下來的時候,夏芍垂眸一笑。京城正月裡天氣冷寒,這女子卻穿著身緊身的黑色皮衣,魔鬼身材勾勒得十分惹火,氣質也別有嫵媚風情。若不知她的身份,絕看不出她是名軍人。這想必是常年在國外接受特工專業訓練的人才有的。這樣的人應該有職業敏感,今天她為什麼叫她來,想必她心中有數。

  不過,呵……

  方筠卻在對面目光微微一變,她是受過常年專業訓練的人,對人的目光很敏感,一般來說坐在這裡,她便可以感受到周圍的視線,包括男人的驚豔、女人的反感,甚至一些小聲議論她都可以聽得到。人們的善意和惡意,她很容易便能分辨,但夏芍這一眼的意味,她卻一時間弄不明白意圖,只覺得好像只是一眼,她就什麼都被看穿了似的。

  這女孩子,聽說只有二十歲,怎會如此高深?

  這時,侍者送了茶點過來,夏芍伸手要親自斟茶,徐天胤卻擋了她一下,“燙。”

  兩人在一起時,這是常見的事,方筠卻愣了愣,看向徐天胤。徐天胤的冷,她以前和秦瀚霖交往的時候就深知,真沒想到,徐天胤這樣的男人也有一天會愛上一個女人?

  從另一方面來說,能有本事讓徐天胤愛上的女人,定非泛泛之輩。

  這女人,不好應對。

  方筠深深看了夏芍一眼,兩人這才剛見面,話沒說兩句,彼此已對對方下了判斷。

  “聽聞方小姐在國外生活了十年,不知是否喝得慣茶?”這時,夏芍含笑的聲音傳來。

  “夏小姐不必太在意這些,我不挑剔。”方筠笑道。

  “那好。既然如此,你們下午還有工作,為了節省時間,我就不繞彎子了。”夏芍開門見山,但對自己約方筠見面的目的卻不肯直言了,只笑問,“我與方小姐並未謀面,今日之約,可能猜出我約你來的目的?”

  “我想,不必猜了,夏小姐是為了你的表妹吧?”方筠竟也不避諱,直接點明,只不過笑意有些輕視。張汝蔓技不如人,挨了她的打回頭就跟她姐告狀了,不然,夏芍怎會這麼快就知道了?

  其實,年前姜秦兩系的較量,她就聽說了一些關於秦瀚霖和張汝蔓的傳言。當時她並未放在心上,秦瀚霖這些年的感情經歷,她再清楚不過,他表面上流連花叢,實際上根本就沒有跟哪個女人認真交往過,張汝蔓是夏芍的表妹,夏芍是徐天胤的未婚妻,這重關係足以夠得上讓他幫忙了。如果不是那晚在秦瀚霖的手機裡發現他和張汝蔓的短信記錄,她不會想去京城軍校會會這女孩子。但是見到之後,她就知道秦瀚霖不可能會喜歡她,這類型的女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喜好。

  那天,看張汝蔓跟她交手的時候還挺硬氣的,她還覺得,若沒有秦瀚霖,她或許會欣賞她一點。但沒想到轉身便在她表姐面前打了小報告,現在想想,那天去京城軍校裡看“情敵”的她,真的不是一般的幼稚。

  不過,方筠既然敢去,自然也做好了準備。萬一夏芍找到她,她可以說她只是去視察的,她跟許多學生都交過手,只不過張汝蔓特別硬氣些,她下手就重了些。夏芍能怎樣?她現在是徐家的准孫媳,一言一行都代表著徐家,在這樣敏感的時期,她不會因此跟方家鬧翻的。

  “不。”令方筠沒想到的是,夏芍竟然笑了笑,抬眸,意態悠然,“我知道那天方小姐只是視察京城軍校而已,汝蔓技不如人,一點擦傷而已,若她連這點擦傷都受不住,日後也別想在這一行有所作為了。她跟我說了,新來的教官身手驚豔,還盼著方小姐常去呢。”

  方筠一愣,一時有些懵。張汝蔓真是這樣說的?

  這麼說,剛才倒是她小心眼了?

  方筠顯然有些不信,她審視著夏芍,夏芍卻只笑著垂眸喝茶。張汝蔓並不知方筠是誰,更不知她和秦瀚霖的關係,方筠將她當做情敵,還特意去京城軍校察看了一番,確實稍顯小心眼。不過,女人陷在感情裡,有時是會有失水準的。她今天將張汝蔓的反應告訴方筠,她若聰明,就該知道停手。若她日後還去京城軍校找張汝蔓的麻煩,出了什麼事,那就是她的問題。

  方筠是不想相信是自己小心眼了的,她並覺得自己是個小心眼的人,只是一碰到跟秦瀚霖有關的事,她就……

  “好吧,是我下手重了,我會注意的。”方筠轉過頭望向窗外,有些不自在。

  夏芍卻垂眸一笑,“我並沒有責怪方小姐下手的輕重,我表妹倒是挺佩服你,你若有時間倒可以常去。當然,我希望方小姐無論有什麼目的,都能夠光明正大些。感情是可以競爭,但求光明正大,無論輸贏都無愧於心。”

  這個方筠,看起來也並不是無可救藥。

  既然如此,那方案要改改……

  今天來此,夏芍準備了兩個談話內容。若方筠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是非不分,那就沒有什麼好談的了,她將來下手便會不顧及方家。但若她還能溝通,那倒是可以談談。

  方筠並不知道,她的一句話為方家免除了怎樣的災難,她只是見夏芍笑了笑。

  “不過,我今天約方小姐見面,並非為了這件事。我想跟方小姐談的,另有他事。這件事事關秦瀚霖。”

  “……”什麼?

  方筠一愣。

  夏芍一見她緊張的目光,便笑了笑,“方小姐,你或許聽說過我是風水師的傳聞。無論你信不信,我近來看出秦少有禍事的預兆。”

  方筠又一愣,這事她聽說過。但說實話,在國外生活了十年,她只信科學和自己的實力,對風水之說並不相信,但她還是問出了口,“什麼禍事?”

  “女禍。”夏芍捧著茶杯,笑意頗為高深。

  “誰?”方筠頓時皺眉。秦瀚霖雖然沒認真跟哪個女人交往過,但是他的身份,有些女人想要攀附也是正常的。現在正值敏感時期,他若是有什麼作風問題,確實容易被揪住把柄。

  方筠看著夏芍,她雖不信這些,但哪怕是捕風捉影,若讓她知道是誰,她會先把這禍害解決!

  夏芍抬眸時,正見方筠眸中寒光一閃,不由輕輕挑眉,興味地一笑,“方小姐,方家是姜系大員。秦少若有禍事,對薑系會有大利。你的反應倒是很有趣。”

  方筠臉上一紅,隨即眸底有些被看穿似的惱怒。確實,她這想法對薑系來說是吃裡扒外,不過……就算是身為女人的自私好了,為了家族的利益,她確實站在薑系這邊,但哪怕秦系再受重創,她也不希望秦瀚霖有事。

  “夏小姐還沒有告訴我,那女人是誰?”方筠目光一斂,收起羞愧的心情,看向夏芍。

  夏芍卻喝了口茶水,才淡淡垂眸,“你。”

  “……”什麼?

  方筠怔怔盯著夏芍,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夏芍卻抬起眼來,斂了笑意,“方小姐,你們以前的事我聽說過了。我對你當初的選擇並不意外,你若選擇私奔,對方家、對養育你的父母來說,你就是自私的。人生在世,有人只為了感情而活,而有責任感的人,一樣令人敬佩。我想問你,你的責任感來自家裝,還是來自派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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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0 22:50: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策反,內應

  責任感?

  方筠聽見這三個字自嘲地一笑,她當初並非因為責任感,她只是害怕而已。為此,她後悔自責了十年。現在的她,明白家族的意義,明白自己的責任,所以,她聽得懂夏芍的意思。

  “我不懂夏小姐的意思。”方筠這麼說是因為覺得不可思議。

  “若方小姐的責任感來自派系,那當我什麼都沒說,如果來自家族,我倒有句話想說。”夏芍還是那副高深莫測的笑意,慢悠悠喝了口茶。

  “什麼話?”方筠盯著夏芍,眼一眨不眨,不放過她的任何表情。

  “你是方家的女兒,當然要維護方家的利益。但方家的利益,薑系未必給得了。”夏芍一笑。

  方筠卻不可思議地瞪圓了眼,她真的敢說出來!她之前就聽得懂夏芍的意思,但沒想到她真的敢說!

  “夏小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方筠沉下臉來,看了眼徐天胤。徐天胤除了給夏芍添茶外,便坐在她身旁不動,不說話,儼然跟這件事無關。以方筠對徐天胤的瞭解,他不像是關心派系爭鬥的人。而且以徐家的地位來說,無論姜系或者秦系勝出,兩派的人都不可能動徐家。外界再認為徐家是支持秦系的,徐家也可以超然于外,完全不必蹚這渾水。

  那方筠就不明白了,夏芍為什麼要跟她說這番話,“這話是夏小姐的意思,還是老爺子的意思?難不成,徐家打算公開支持秦系了麼?”

  “老爺子向來都不主張徐家參與派系爭鬥,這方小姐應該知道。”夏芍垂眸笑道。

  “那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跟我說這番話。”方筠皺眉道。

  夏芍抬起眼來,眉眼含笑,意態悠然,眸中的神色卻令人一震,“我只能告訴你,薑系,必敗!”

  方筠臉色一變,盯了夏芍許久,才沉著臉問:“你憑什麼這麼說?”

  難不成,是徐老爺子跟上頭那位走得近,有什麼內部消息?

  夏芍卻眨眨眼,眉毛一挑,不明說了。她目光在方筠臉上一轉,落去她的手上,忽然換了話題,“方小姐,你的左手可以給我看看麼?”

  這話跟兩人正在談的事完全不相干,方筠莫名其妙,皺眉問:“做什麼?”

  “方小姐儘管給我看看就是了,准或不准,你都沒有損失。”夏芍笑道?

  准或不准?方筠有些發懵,腦海裡竟然掠過一個念頭——這是要看她的手相?

  這簡直跟兩人談的事大相徑庭,甚至有點摸不著邊際的滑稽,可方筠不知為什麼,迎著夏芍悠然含笑的目光,她竟然當真伸出了手。手一伸出來,她就後悔了。她在國外接受過十年的嚴格訓練,其中有一項課程是訓練學員的自製力。尤其是在談話過程中,如何不被對方轉移注意力,如何不必對方牽著鼻子走。這項課程,她的成績一直是優秀,因為身在方家,她從小就會接觸各種帶有目的性的試探,所以在談話的時候,她很少被對方繞進去。可是,今天自從來了茶餐廳,她總覺得一切步調都在夏芍手裡。

  這個女孩子,比她小八歲!當初在她剛去國外兩年的時候,她哪裡有這掌控大局的氣場?

  方筠皺著眉,手已在夏芍手裡。夏芍看的是她的左手,看起來,她真的是在看她的手相,只是看的時間不是很長,可以說,她只是瞥了一眼,便笑了起來,“真沒看出來,方小姐小時候性格並沒有現在開朗,很內向的性格。”

  但只是這句簡單的話,便讓方筠愣住了。

  夏芍並沒有看方筠,而是放開了她的手,捧起茶杯笑道:“方小姐手上幼時的紋路很亂,家庭環境其實不太利於你的成長。你如今的性情應該是到了國外後才慢慢改變的。”

  方筠蹙眉。

  夏芍繼續道:“你手掌乾宮有金星環,而且從紋路看來,你幼時父親曾離開過你很長一段時間,你並沒有得到太多父母的關愛,因此你有很深的戀父情結。”

  方筠眉頭還是蹙緊。

  “學歷紋路三顆星,你在國外從本科一直讀到博士,但是博士課程你中途放棄了。”

  方筠眼神一變。

  “你感情線的支線很多,說明感情經歷比較複雜。有很多人追求過你,你也試著跟其他男人交往過,但是都沒有成功。其實你是個不錯的女人,一旦確定了交往對象,很會為對方考慮,很體貼對方。這點從你的感情線於木星丘、土星丘間入了指縫便能窺探一二。可是你的感情一直都以失敗告終,你知道原因麼?”

  方筠不語,但表情凝重。

  “因為你的生命線上有癡情線,一直在留戀第一個戀人。”

  方筠一震!目露震驚,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夏芍說的都沒錯,確實句句都准!但這些,真的是通過她的手相看出來的?

  沒錯,她小時候因為家庭的原因,其實很內向。因為和秦瀚霖同年,他們在幼稚園的時候就認識了,他從小就是搗蛋鬼,搞怪的功夫一把罩,很會耍寶。因為他,她小時候才有了一些快樂。長大後,兩人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一起,可是最終因為派系之別,留下了十年的遺憾。但這件事,夏芍若是問秦瀚霖,他也許不會隱瞞。

  沒錯,她小時候父親是有幾年不在家中,在地方軍區任職。但方家身在軍界,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應該知道,去地方任職是很正常的事,就連徐天胤不也在青省軍區任職了三年嗎?這點根本不必看手相。

  沒錯,她雖然身為方家千金,但父母從小就對她教導嚴厲,那並不是她想要得到的關愛,所以她一直不快樂。這點夏芍說得也對,但還是那句話,她問問秦瀚霖就知道。

  至於她的學歷,這在她的軍方檔案裡就有,這檔案是公開的,徐天胤就能查出來。而她在國外的感情經歷雖然比起這些,算是隱秘的,但是以徐天胤掌控著的地下情報系統,要查簡直是小事一樁。

  其實,徐天胤是地下世界掌控者的這件事就連她的父親也不知道,這是軍方的最高機密。她是在國外的時候,有一次執行絕密任務,為了任務的順利完成,組織上透露給她的。但這件事要求絕對保密,畢竟軍方的人跟無法度的地下世界是不能有明面上的牽扯的,一旦披露,輿論會對軍方的形象不利。世界各國政要也並不知令人聞風喪膽的孤狼是哪國人,具體身份是什麼。這件事一旦曝光,影響不小。

  但正因為她知道,所以她明白,夏芍想要查她的底細,只要有徐天胤在,一切都太容易!

  方筠的眼裡有明顯的懷疑,她本來就不是信風水命理的人,現在一想,一切也都說得通。世上不少騙術大師都會這手段,說來這種先查清對方底細的手段在騙術裡,還真稱不上高端。

  夏芍迎著方筠的目光,卻好像看不出她的懷疑和輕嘲,淡淡一笑,“只要你一直被當年的感情困擾,無論你談幾次感情,都不會成功。就在今年,有個男人向你求婚,但你拒絕了。不過,你拒絕了也好,今年是你的大運之年,卻並非利婚姻之年。在非婚姻之年動婚姻,即便你答應了,也不會順利的。”

  方筠一愣,眼底的懷疑和輕嘲一瞬間被震驚所取代!這事……確實有!不過,那不是什麼轟轟烈烈的求婚,只是在她回國之前,有個在交往的男人向她求婚,口頭上向她暗示過結婚的事。其實兩個人在一起時,真的很開心,可是一聽到結婚,她的腦海裡出現的第一個人的影子便是秦瀚霖……雖然明知跟秦瀚霖有太多的不可能,但她確實沒有結婚的打算,而且對方是外國人,就算她告知父母,以方家在國內軍界的身份,也不會同意的。所以,她拒絕了對方,結束了這段感情,回了國。

  這件事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那天兩人談這件事也並不是在公共場合,而是在她的公寓裡。如果她的公寓沒有被監聽,如果不是有什麼情報人員找到了她的前男友,夏芍不可能知道這件事。而且,她不可能知道即便她同意了,也不會順利。

  難不成,這真的是她看出來的?

  不,她不信!

  方筠緊緊盯著夏芍,想從她的表情裡看出破綻來,夏芍卻從頭到尾氣定神閑,不解答,只是又拋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大你三歲,沉穩內斂,不在軍政兩界,而是商人。”

  “什麼?”方筠沒聽懂。

  “我說,方小姐的未來另一半。”夏芍一笑。

  “什麼?”方筠皺眉。

  “無論方小姐信不信,每個人的手相上都可以顯示出其另一半的資訊。男人的右手上有其未來妻子的資訊,女人的左手上有其未來丈夫的資訊。從概率學的角度,這個準確度達到了百分之七十。儘管方小姐可以認為你在那百分之三十裡,但如果我上述通過你的手相看出的事都應了的話,你還是信了的比較好。”夏芍垂眸喝茶,氣定神閑。

  方筠卻怔愣了半晌,半晌之後,她壓下震驚,問:“不管我信不信,我只想問,這和夏小姐之前跟我說的事有什麼關係?”

  她的私事與方家、與派系,有什麼關係?

  夏芍卻好像並不意外方筠有此疑問,她淡淡一笑,在方筠看來卻有些莫測高深,“我只想通過這件事告訴方小姐,世間萬物皆在天道迴圈之中,一個人的吉凶禍福、家族的興衰沉浮,甚至是國運,都在迴圈之中。我看得見的未來,就看得見姜秦兩系的未來,也看得見這個國家的未來。薑山此人我在訂婚宴上已經見過了,從未來十年的國運來看,此人之運與國運絕不相符,所以薑系必敗!”

  方筠震驚地望著夏芍,國運?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眼前的女孩子只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但她竟然能從她眼裡看出篤定來!

  國運……

  真有那麼玄乎?

  “方家是姜系大員,以為有王家在還好些,一切都有王家出面與姜家聯合,可現在王家敗落,方家便成了接替的不二人選。但方小姐有沒有想過,若方家走上派爭的第一線,將來薑系落敗,國家大權秦系獨攬,方家在軍界的地位會怎樣?”夏芍抬眸,慢悠悠問。

  方筠皺起眉頭,望著夏芍。沒錯,無論夏芍說的這些有沒有根據,假設薑系落敗,方家絕對會受牽連。哪怕她和瀚霖有曾經的感情在,秦家卻難保不會記著當年的仇。

  “這就是我所問的方小姐的責任感來自何方的目的。你若一心為了方家,就應該考慮考慮,薑系到底值不值得效勞。沒錯,現在的薑系確實可以為方家帶來利益,但是你別忘了,明年三月便是換屆之期。這種鏡花水月一般的利益,真的值得?”

  方筠垂眸,半晌抬起眼來,目光認真,審視,“我不明白,夏小姐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夏芍並非軍政兩界的人,既然她能看出派系爭鬥的結果,等著不就好了?何必告訴她?方家是好是壞,跟她沒關係吧?

  夏芍一笑,這位方小姐果真是敏銳的人,沒白在國外訓練那麼多年。但她的真正目的,是不會告訴她的。若讓方筠知道同樣有位風水大師會幫著薑系,她未必會選擇幫著秦系。所以,她必須要掩藏住這個目的,將她爭取過來。而爭取她,其實很容易。

  “我剛才不是說了麼?秦瀚霖有女禍,那個女禍,正是方小姐。”

  方筠愣住,這才想起來最先的談話。那時候她只是震驚和有些心慌而已,但隨即便被她的話給打斷了思路,沒想到,說著說著,話題兜兜轉轉,又繞回了原點。

  “我跟秦少算是朋友了,既然看出朋友有難,哪有不幫的道理?我只是怕方小姐不信,所以才跟你說了這麼多。”夏芍喝了口茶,淺淺笑道,“女禍,或許是方家、也或許是薑系,在未來會發生一些利用方小姐害秦少的事。雖然秦系最終會贏,但秦少的苦頭免不了要吃。我想方小姐一定不願意看到這點,所以提前將此事告知,希望方小姐能夠避免。”

  方筠聞言沒說話,只是垂下眸,胸口微微的起伏說明了她此刻震動的心情。她這次回國便留在軍區任職,不再出國執行任務。生活安定了下來,她也有了個人的成就,所以她想過挽回……哪怕有兩派之爭,但是當年兩人都還年輕,沒有辦法對抗的事,或許現在他們都有能力,能夠做到。

  可是,瀚霖似乎沒有這個心思……

  那天將他送去醫院後,他輸液完後,便打了電話給秦家,讓警衛開車來接。他連給她送他回去的機會都沒有,那之後她也試著給他打過電話,但他從來沒有接過。

  以前的他,對她有求必應,從不會如此冷落她……

  對她來說,這十年,她一直有他的消息,無論她身在哪裡,他好像從來不曾遠離。可是對他來說,這十年她的離開,已經讓他的心中有了空白。她不知道這個空白將來會由誰來填補,但是只要一想到他會認真地和哪個女人在一起,她就覺得很難受。但她更不能接受他受到傷害,更別提是她再次因為派系傷害他。

  十年前,她做了一個令她後悔終生的決定。十年後,她回來,不希望當年的錯誤重演。

  “沒錯,我不希望。”方筠垂著眸,淡淡道,聲音卻很沉,“但是,我的父親不可能背叛姜系,他很頑固。當年因為我和瀚霖的事,方秦兩家有恩怨,秦家也不會接受方家的。”

  其實,最近兩年兩派之爭,薑系吃了很多次敗仗。王家覆滅本身打擊就很大,後來薑少的謀算有所失誤,看似和秦系互有勝負,其實薑系已經落了下風。這些,她的父親看得到,也在家中說過,若薑系敗落,方家在軍界未來十年都不會被重用。可是,當年兩家的恩怨,讓秦叔叔對方家很有意見,方家已經沒有了退路。

  父親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決定接受薑家的扶持,走上一線。為了將來的十年,他會拼盡一切地幫助姜家,方秦兩家的恩怨只會越來越深。

  方筠自嘲地一笑,她一直在想,她現在不再是當年的她,她和秦瀚霖有了和家族對抗的資本。但其實她一直沒想好怎麼說服父親,她現在所有的一切成就,都依託于方家。出國深造、一回國就能到京城軍區任職,以及現在一回來就能接手保護外賓的重要任務,這些都因為她是方家人。

  如果沒有家族,她什麼都不是。

  說到底,她跟十年前一樣,是個不敢放下這一切優渥條件,不敢追求自己幸福的懦弱的人。

  “這件事不需要方家知道。”夏芍的聲音將方筠從自我嘲諷中拉了回來,“包括我今天跟方小姐所說的任何話,我希望方小姐能夠保密。既然你瞭解你的父親,就該知道今天的事如果他知道了,他難免不會讓你去對付秦少。我只希望方小姐能在這件事上幫個忙,如果你得知薑系有任何對秦少不利的事,哪怕對秦家不利的事,請一定要告訴我!”

  方筠一怔,這話的意思就是讓她做內應?

  “相信我,這樣做,對方家有好處。將來秦系若贏,看在這件事的份兒上,方家至少不會受到太大的牽連。而且,這對方小姐自身來說,也有莫大的好處。我剛才說過了,秦少並不符合你的真命天子的特徵,那個人一定還在尋找你。可是如果你心裡放不下以前的感情,哪怕是真命天子在你眼前,你興許也會錯過。錯過了他,你一生都不會幸福。”

  方筠明白夏芍所說的前半段話,但她對後半段卻似有些抵觸,皺了皺眉頭,“我好像沒說過,會放棄瀚霖。我只是說,不會讓他受到傷害。”

  “這個隨便你,我只是忠告方小姐而已。命理上來說,姻緣乃是前世註定,你和秦少註定有這樣一段緣分,你若放不下,一心要追逐,我不會阻止。但我有句忠告,今年你一回國,事業上便雙喜臨門,不必推演你的八字,我都知道今年必是你行大運之年。大運之年與婚姻有著莫大的關係,在這一年對待感情一定要慎重,因為在大運之年遇到的感情,不遇則已,一遇便會影響你的一生。若他是你對的那個人,你們能走進紅毯,則一世不會變。若你們走不進紅毯,則一世在心中。心中有人,你一輩子的婚姻都不會感到幸福。我很少為人指點姻緣之事,今日之言,言盡於此。”夏芍垂眸,放下茶杯,歎了口氣,最終還是補了一句,“很多人不信命由天定,其實我也從不覺得命由天定。仔細想想,人生有太多的岔路口,上天給了我們太多次選擇的機會。影響一生的,是我們自己的選擇。但願方小姐能選對。”

  哪怕心知秦瀚霖和張汝蔓才是命定的姻緣,夏芍一樣不會插手方筠對秦瀚霖的追逐。感情的事,也不是想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她只要告訴方筠,她是秦瀚霖的禍,以她對秦瀚霖的感情,她一定不會做出害他的事。那麼這三個人的感情路,還是讓他們自己走吧。

  方筠的出現,是波折,還是催化劑,這就要看他們自己的了。

  方筠卻許久沒說話,夏芍對她說的這些,在她一生聽到的勸說裡,都是獨特的。她從來沒從這個角度聽過,也一時不知如何判斷和決定。她只知道,她有一個很肯定的決定,“瀚霖的事,我不會袖手旁觀的。這個內應,我做了!”

  不管是不是對她的感情有個交代,這麼做既能保護她所愛的人,又能對方家有好處,為什麼不做?

  “不過,我這個內應的事,徐將軍和夏小姐也會為我保密吧?”在派系爭鬥沒有結果之前,方筠可不想被人發現,那無異于會置方家於危險之中。

  “那是自然。”夏芍笑道。

  方筠又看了眼徐天胤,本以為他會沒反應,沒想到他很配合夏芍地點了點頭,甚至還“嗯”了一聲。

  習慣了徐天胤的冷,方筠眉尖兒都一跳,表情古怪地看了夏芍一眼,總覺得這女孩子是個神奇的存在,居然能搞定徐天胤這種男人。

  “不過,夏小姐,我還是有個疑問。”方筠又問。

  “嗯?”夏芍挑眉。

  “你既然是風水大師,難道算不出薑系會對秦系做什麼?何必要做這內應?”方筠盯著夏芍。

  夏芍垂眸一笑,暗道這女人果然還是挺聰明的。這不是因為事關她自己的事,天機不顯嘛……

  “我說過了,秦少是我的朋友。方小姐應該聽說過醫不治己,我們這個職業,越是跟自己無關的事,越是算得准。秦少的凶禍我雖然算得出來,但是看不出太細緻來,所以才想請你幫忙的。”這說法也不算完全的謊話吧。

  方筠看了夏芍一會兒,最終點點頭,顯然,這說法她接受了。其實,不管接不接受,這說法她都不知道可不可信,總覺得神神秘秘的。反正她心裡已經決定了,這只是求個心安而已。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方筠說罷,看了眼腕間的手錶,起身道,“快到時間了,我先走了。”

  其實,時間還有一點,不過方筠可不想留下來吃飯,當人家未婚夫妻的電燈泡。而且,剛才做出的決定讓她的心情還亂著,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調整一下心情。

  夏芍沒有阻止,只是笑著起身與方筠握了握手,留了聯繫方式,目送她離開。

  直到方筠的身影消失在茶餐廳,夏芍才坐下來,懶懶一笑,往沙發裡一融,“解決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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