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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蘇行樂 -【官人,提槍上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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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1 09:56:3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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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浪濤掀至最高處時,容蘭一個尖叫,徹徹底底的丟了。余燦感覺著幽密深處的驟然緊縮,身子一繃,也將蓄了許久的精華送了出去。

  骨緊緊嵌著肉,無法窺見的內處,兩股水流交融,溫暖,有力,讓人渾身舒爽,余燦伏在容蘭的身上,臀部繃緊成了一道漂亮的弧度,他喘著氣,手撫在容蘭的椒乳上,無意識的按揉著,漸漸的,體內的野獸又被勾動,腰便又輕輕淺淺的頂弄起來。

  這時的容蘭,早就被滅頂的快樂給擊暈了,全身在一瞬的繃緊後徹底化成了水,再動彈不得,任由雙腿掛在他的腰上。邊上的薄被早就被攥得滿是皺褶,青絲在頂撞間散亂的不成樣子,她大口吸著氣,如蝴蝶雙翼般的睫毛也輕輕翕動著,好似受到了什麼波動。她的腦子一片空白,迷迷糊糊中覺得自己好像坐在了船上,搖搖晃晃,飄飄蕩蕩,卻也不知道最後究竟要去向何方。

  而當紅燭一點一點燃燒,時光一點一點飛逝,她的神智漸漸清醒,那股飄蕩的感覺也越發清晰起來。

  是有人在輕輕撞擊她最敏感的地方。

  那東西粗長滾燙,將自己塞得滿滿的,然後不緩不慢的進出著,好似漫不經心,卻偏偏每一次都撞擊在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它就像個魚鉤,上面放著最致命的誘餌,於是她體內剛剛退陣的熱癢再一次湧現出來。

  容蘭的眼神又開始迷離了,她下意識的挺起腰,迎合著他的律-動,同時手抱起他的頭,湊上去親吻起他的唇。

  “官人……”柔弱的低吟,泄露的卻是再明顯不過的欲望。

  “嗯?”余燦抬頭應答,聲音帶著絲絲沙啞。

  “我還想要。”容蘭舔著他的唇,輕聲道。

  余燦聞言,身子一震,下邊的物什瞬間脹大。

  容蘭悶哼一聲,更為迫切的勾纏上去。

  余燦雖然弄了一回,可根本覺得不夠,那棍子始終硬著,此時再見得容蘭這反應,正是大遂心意,看她要挺起身迎上來,便干脆一把將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

  一動,骨肉分離,熱癢得不到舒緩,容蘭皺著眉頭哼了一聲,神色有些痛苦道:“官人,要呀……”

  余燦看她意亂情迷扭動著身子極為迫切的樣子,突然也不忙著把剛才抽出的棍子送進去了,反而扶著她的腰不讓她亂扭――他這是起了捉弄之心,之前每次容蘭都喊著不要不要讓他很是郁悶,這次他怎麼也得還回來呀,更何況她現在這幅樣子也實在太難得了。

  容蘭卻受不了了,藥性如火如荼化成小蟲,啃咬著她的每一寸皮膚,她都快癢死了,下邊不用動,蜜水都汩汩流出。許久都得不到滿足,抬頭見近在咫尺的這人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疑惑之下腦子一熱,也不管了,再次主動吻了上去。

  吻他的唇,吻他的臉,吻他的脖子,手也一寸寸的往下挪動。而這越觸碰,身子越熱,她也就越難受,於是坐在她懷裡的身子再次扭動起來,而那手也不知不覺的尋到了那止癢的根源。

  硬物被溫熱的手包裹,緊握,余燦一個激靈,哼了出來。

  “官人……快點……難受……”容蘭低吟著,摸著那物的手也動了起來。

  余燦再忍不住了,低頭就含住她的胸乳,然後摟起她的腰,扶起自己的物什,摸准了入口,猛一下貫穿。

  “啊!”空虛瞬間被填滿,容蘭身子繃緊仰起頭,滿頭青絲滑落如瀑。

  余燦全身火燃了起來,扶著她的腰上上下下套弄;容蘭猶覺不夠,手搭在他的肩上,也顛弄著捻轉著……

  唇舌你爭我奪,骨肉激情碰撞,分分纏繞,寸寸相交,喘息聲,呻吟聲,顛覆著良宵。容蘭按在余燦肩上的手溢出了汗,乳尖也氤出了水潤的光澤,至於雙眸,早就蒙上了濃濃的水霧,除了那陣陣波濤,再看不見其他。

  余燦在她的呼吟聲裡也已經情到至濃,他大力分開她腿,繃緊臀部用力頂撞,每一撞都惹得她渾身戰栗然後叫出。

  從來沒有的酣暢淋漓,羞澀矜持在藥物的侵蝕下消失殆盡,除了想要更深,更用力,兩人再顧不及其他。

  坐姿太久覺得累,余燦腦海裡浮現出一幅幅畫面,他便不知疲倦的一個個嘗試著。而在他伏在容蘭的背上進出時,那致命的快感瞬間將兩人包圍,於是又一波的碰撞轟隆隆的掀開。

  緊緊絞著,深深頂著,無休無止著。直到紅燭燃盡屋子陷入黑暗,兩人才同時哼出銷魂一聲,而後以一種女上男下的姿勢相擁著沉沉睡去。

  一夜風光無限綺麗。

  ……

  次日,日上三竿,兩人都沒能醒來,小香在外邊等了半晌都不見裡面有動靜,只能去找別的小丫鬟玩去。然後各自疑惑著少爺跟少奶奶今天是怎麼了。

  昨晚睡的淺的小丫鬟自然是聽到了一些昨晚的聲音,懵懂之下便如實說出,於是知一些事的丫鬟便紅著臉掩著唇笑了。

  這些事傳到余夫人耳裡,她終於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兒子還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至於那補湯,還是隔段時間再送,得控制著來。

  ……

  容蘭醒來時,發現自己赤身裸體趴在余燦的身上,驚的不輕,只是想要動,又止不住哼了出來――她這渾身像被碾過似的,又酸又疼,腰根本直不起來了。

  “嗯……”她蹙著眉頭呻吟,試圖想回憶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一動,余燦也醒了,他昨晚可是清醒著,所以初醒時短暫的混沌過後,便想起到底發生了什麼,然後嘴角情不自禁揚了起來。

  “你笑什麼?”動不了,容蘭也不再動,只趴在他的身上,看到他莫名的笑意後,又無力的嘀咕道。

  余燦忙收斂表情,搖頭道,“沒笑什麼。”說著,扯了扯滑下去的錦被,蓋住了容蘭的肩頭。

  容蘭這會也回憶起昨晚的一些片段了,然後小臉泛紅了,不好意思抬頭,便干脆把臉貼在余燦的胸前,同時又嘀咕道:“我到底怎麼了……”

  是呀,她到底怎麼了,昨晚怎麼會那麼癲狂呢,都不像自己了。

  余燦自然不會告訴她真相,如果讓她知道她是誤食了春藥然後又追究起來,他可解釋不清了,說不准還會被笑話了去,所以他干脆臉一繃,道:“我怎麼知道?昨晚可是你纏著我的!”

  一開始的確是她主動引誘的,他也沒瞎說,至於後來怎麼變成那樣,容蘭自然想不起來,所以聽他這麼一說,竟有些理虧的感覺,於是也不再多問,反正這會腦子渾渾噩噩的,也想不清所以然來。

  嗯,好累,還是再睡會吧。

  容蘭困頓疲倦,想著睡,便當真趴在余燦身上又睡了過去。而這時候的余燦,睡了幾個時辰,精神又好了起來,再感覺著溫香軟玉在懷,並且還是這樣一個姿勢,這心就又蠢蠢欲動了。

  看著容蘭不動了,他轉了轉眼珠子,然後分開她的腿,再一抬臀,又將早就挺立起的物什小心翼翼送了進去。

  密處依然濕-滑,除了一開始的時候因為姿勢關系沒那麼容易進去,可是等到摸准了地方,一切就很順利了。

  弄了一夜,裡面依然緊窒,感受著內壁的含吮,余燦露出舒心的微笑,然後慢慢抽送起來。

  容蘭睡得昏沉,密處的腫脹讓她一時難以察覺有物入侵,可是幾番摩擦後,她還是感覺到了不同。身子又被撩撥起來,她低低的呻吟出,而後又從睡夢中醒了過來。感到到了體內的粗大的律動,她抬起頭,不滿的瞪了余燦一眼,只是全身力氣早就被抽空,她這一瞪也沒了往日的力道,反而有些撩人的嬌媚之意。

  “官人,我好累啊……”她道。

  “那你就不要動了,讓我來好了。”余燦一手揉著她胸前的渾圓,腰始終不停的頂弄。

  此時的容蘭身子敏感到了極點,怎麼經得起他這上下的逗弄,於是很快又連連呻吟開來。

  余燦見她又動了情,嫌這姿勢使不上力,一翻身,將她放在床上側靠著自己,然後抬起她的右腿架在自己腰上,又將硬物送了進去。

  “輕點啊……”沒了那讓人發狂的藥性,容蘭又有點經不住他的力道了,於是在敏感處被狠狠頂撞了幾次後,她又討饒起來。

  余燦哪能聽她,將她摟緊後,含住她的唇,又大肆進攻起來了。

  ……

  容蘭在第三天的時候才下得了床。期間怕傳出去丟人,她對人的解釋是身子不適要休息,而在這三天裡,她一看到余燦就吹眉瞪眼咬牙切齒――要不是他使勁折騰她,她能待在床上哪也不能去麼!

  真是無聊死了!

  對於容蘭的憤懣,余燦並不在乎,甚至有些暗爽――這下你再不能說我力氣小了吧!

  習武強了身,胃口又變大,他的力氣大了不少,隱隱的,似乎個子也躥了一點。不過他可不要多高,他已經高了容蘭半個頭了,要是再高了,親她的時候頭得低得更下了,那多累人啊,還是多長點力氣吧!

  當然,最讓余燦欣喜的還不在於此。

  這陣子容蘭待在床上不能動,他沒了阻礙,便一門心思撲在了書房的“正事”上,而眼看著,他忙了這麼久,終於有成果了!

  看著那一個個小盒子,他的眼睛亮起來了。

  這個,應該能換不少銀子了吧。

  不過掙了錢是要先給她買鐲子呢,還是先開飯館呢?想到這個問題,余燦又皺了下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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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1 09:56:48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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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蔡上次來還是半個月前,聽到容蘭一句要開飯館後便整個人變得雄心萬丈,然後扒完了飯就跑了,之後……便音訊全無。

  按理來說既然他要跟余燦合伙,再按著他那性子,那應該是不管有什麼風吹草動他都會跑來嘮叨,可這半個月他硬是來了個下落不明,這讓容蘭頗為奇怪,余燦倒並不覺得什麼,他想小蔡也就是心血來潮,潮退了,他也就忘了,現在指不定又扎在哪裡玩去了。

  余燦自以為自己很了解小蔡,不過這回他可是想錯了。

  “哎呀,別提了,上回打這離開後我就跑上街,上回依稀聽聞君悅客棧要盤掉,所以我就想去看看啊,誰知道走到半路竟撞上我爹了,真是倒霉死了,最後這店沒看成,人還被逮回去了,一聽說我要開飯館,我爹立馬把我罵了一通還關起來了,說是嫌我給他丟人……這一關就是半個月哦,我都快給憋死了,幸好今天早上他去外地了,我這才哄著我娘把我給放出來……”馬車裡,小蔡苦著臉訴說著這幾日的憋屈。

  余燦坐在邊上聽著,也不答話,一大早就被小蔡喊出,他這會兒正郁悶呢!

  昨天晚上他憋了幾日又憋不住了,便纏著容蘭來了一回,誰曾想動靜太大,底下的被子都滑下去了,然後那本他早就忘了的被藏在被子下邊的小本就掉了下來。容蘭一個眼尖,便趴在床沿上要撿,他看到那本子的顏色猛然想起那是什麼東西,便趕緊阻攔,奈何那時他正在她背後用著老漢推車的姿勢,想伸手已經來不及,於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容蘭把本子撿起又翻開,而要死不死的,她翻開的那頁就是彼時他們倆那姿勢……

  他本來想容蘭看到後一准將他嘲笑鄙視一番,他也橫了心准備任她去了,誰知容蘭看到後“啊”了一下就把本子丟了,好像被什麼咬了似的,然後還道“這是什麼啊,怎麼在我們床上?”

  他自然是不能承認這是小蔡給他的,所以面對她的疑惑,他眉一挑,來了個“我怎麼這知道”!

  或許是他的聲音堅定的太真實,容蘭竟信以為真,隨後還喃喃道“難道是婆婆偷偷放這的?”

  這話他不能理解,不過既然容蘭尋到了個理由,他也就順水推舟應下了,隨後還故作君子的拿過她手裡的本子要丟掉,說什麼不要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誰知容蘭見狀卻一把拉住了,轉了轉眼珠子後,還紅著臉道:“既然是婆婆放這的,那就好好瞧瞧唄。”

  說得是正經又天真,可掩不住那眼神裡的好奇心癢,於是他忍不住罵道:“不害臊!”罵歸罵,眼睛卻也隨著她手的翻動而移動了――上次時間倉促他也沒來得及好好看呢!

  於是,紅燭下,兩個腦袋湊在一起,對著那本春宮小本使勁瞧,一個臉紅得不像話,眼睛卻閃閃亮,一個是面上一本正經,下邊是硬得都快要炸掉,到最後,一人的手又開始不規矩,一人的呼吸開始局促,不過也看著手又要伸到那幽秘之處,臉紅的那人又伸手攔道:“剛才都來了兩次啦!吃不消了!明天!明天再來啦!”

  說是明天,那就明天吧,看著她堅決的樣子,他也只能訕訕的住手,然後蒙頭睡去。可是等到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早早醒來,然後精神抖擻的開始不規矩。

  容蘭正睡得酣被吵醒不滿嘟噥,他卻振振有詞道:“你說明天,現在已經明天啦!”

  明天晚上是明天,明天早上不也是明天嘛!

  而在他上下其手一陣忙活身下人終於起了反應開始迎合他迫不及待就要提槍時,“啪啪啪”,門外卻響起了敲門聲,同時伴隨著幾聲高喊:

  “阿燦!起床啦!我是小蔡,找你有事吶!”

  對,杳無音訊了半個月的小蔡再一次出現,徹徹底底的攪了他的好事!所以這會兒余燦看著面面喋喋不休的某人,一臉兒怨念。

  剛開始他還准備不理他的敲門高喊的,可架不住他的鍥而不舍啊,他開門想讓他過會等他忙完了再來,誰知他卻道:“我好不容易從家裡跑出來,你還讓我等會!”然後也不管他同意與否,拉著他就往外跑,說什麼“咱們倆一起上街看看!”

  真是氣死人啊!

  “你真的要開飯館啊?”眼看小蔡嘮叨完,余燦皺著眉頭問道。

  “那當然,我跟你說,我都從我娘那拿了五百兩,我原本身上還有小幾百兩,再加上你身上的,我琢磨著怎麼也有兩千兩了吧,那應該也夠開一個了!咱們現在只要找個合適的店面,再尋點人就好了!哦對了,阿燦,你身上還有多少錢?”小蔡又問道。

  余燦想了想,回道:“原本還有一些,不過前陣子用了些,就沒多少了。”

  “啊?不會吧!你都花哪裡去啦!”小蔡有些吃驚,據他所知,阿燦可有個小金庫呢。

  余燦瞅了一眼邊上的一個錦盒,道:“都花在這上面了。”

  這錦盒紫檀木所致,看起來頗為典雅,早上時候小蔡拉著他出門,走到半路時他想起了什麼,說有東西忘了拿,說完就往書房走,再出來時手中就多了這玩意。當時小蔡看著這盒子還有些納悶,但忙著出去也來不及多問,現在聽余燦說這話,好奇心就上來了。

  “這什麼玩意?”說著就要拿過來打開。

  余燦見他粗手粗腳地方,忙道:“你輕點,別摔了。”

  小蔡一聽,知道這裡面大概是易碎的了,這手也就細膩下來。

  扭動機關,打開暗鎖,蓋子就被掀開了,頓時,一股幽香襲來,瞬間盈滿整個車廂。

  “哇!好香!”小蔡情不自禁贊嘆,同時又抽著鼻子使勁聞,再看那裡面一小瓶一小瓶裝著的東西,他就知道這是什麼了,不由興奮道,“阿燦,你怎麼做了那麼多香啊!”

  余燦會調香,別人或許不知,小蔡卻再清楚不過。

  打小的時候余燦就對香味很敏感,長大了,知道還有調香這回事後,還跟著別人學過一陣子,只是他就是個懶的,調香又挺費神費時的,所以學了一陣就懶得再研究了,反正就那麼一回事。只是雖然不學了,愛香的心思還在,只要遇上新出的香,他總會買著研究下,當然,他本身是不用的,買來了研究完了,就丟給小蔡了。後來笑閑齋齋主不知從哪裡淘到了本前朝的《香經》,余燦聽聞後還特意跑去借了回來,並且還一字不落的把它抄了下來,只是抄完了,研究完了,又束之高閣不管了――他只是覺得調香還有點意思,卻始終沒把它當回事。

  不過有些人的才能是天生的,余燦雖然只是把調香當消閑的樂事,但就算他是玩著制出來的香也透著股與眾不同,遠遠區別於市面上的,小蔡就曾用過他調的香,並且還很歡喜,不止是他,就連流蘇聞到這香味後也覺得很贊,並且還問小蔡是打哪買的。而正也因為這牽扯,才有了後來小蔡讓余燦給流蘇單獨制香算做生辰賀禮的事。

  小蔡記得,當時他讓余燦制香可是軟磨硬泡了好久才答應的,說是太麻煩了,不過那時候他一瓶都嫌麻煩,現在這都快有七八瓶了,他就不嫌麻煩了?他制了這麼多香,是要干什麼呀?

  “阿燦,這些都是你制的?”小蔡問道。

  “嗯。”

  “你制那麼多干嘛啊?送人嗎?”小蔡睜大眼睛說出了內心最直接的揣測。

  “才不是!”余燦聽到這話卻有些緊張,又伸手把盒子拿了過來蓋上。

  “那你做著干嘛?”小蔡嘟噥道。

  余燦翕動了一下嘴唇不說話――制這麼多香的理由還真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口。

  小蔡看他神色古怪,更加好奇。

  余燦想著也瞞不了他,想了想便道:“我是拿去素香館賣的?”

  “啊?!”小蔡驚呆了。

  余燦是誰啊!侯爺府的三少爺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啊!稱不上揮金如土,但也是個用錢無度的,什麼時候還要拿東西出去賣了!

  “你缺錢了?”小蔡的第一反應。

  “……嗯。”

  “你也被你爹管著用錢了?”小蔡憂心道,余燦手頭可比他寬裕多了,平常從來不缺錢,那他現在缺錢指不定也是被家裡人管著了。

  余燦聽著他這揣測哭笑不得,“我爹別的管我,用錢這事上是管不著的。”

  “那你怎麼就缺錢了啊?你要干什麼啊?”

  “我要買個玉鐲。”

  “買玉鐲?平白無故買什麼玉鐲啊?再說了,你要買問你家老爺子要不就好了,他多寵你啊。”

  “那不行,得我自己掙的!”

  “啊?”小蔡迷糊了。

  余燦抿了下嘴後,還是把事給他說了。

  小蔡聽完,更加吃驚,“所以一切都是容妹妹的意思興?阿燦啊,你什麼時候這麼聽人話啦!”

  才不是呢!余燦心上否認,可嘴上卻不應話。

  小蔡依然覺得有些懸乎,“阿燦,你可是那麼懶的人啊,當時我讓你做一瓶你都不情不願的,現在她就這麼一說,你就哼唧哼唧去調香掙錢給她買鐲子……我的乖乖,阿燦,為什麼我覺得你變成了傳說中的妻奴呢……”

  “你別亂說!誰是妻奴了!我只是,我只是……”余燦憋了半天說不出句話,最後只能哼哼作罷。

  小蔡自然很不夠意思的大笑不已,“嘿嘿,我還從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呢!真好玩,這要叫豪哥兒他們知道了,准把你笑死!”

  余燦聽到這話緊張了,忙抓著小蔡的手道:“你可不准說出去!”這要說出去,多丟人啊!

  小蔡見狀笑得更厲害了,不過逗了半晌後,他還是答應不說出去,想到什麼,又皺眉道:“一個
好的玉鐲也好好多錢吧,你這些香能賣多少錢?”

  余燦道:“上回我給流蘇制了香後,也不知怎的,被素香館的掌櫃知道了,然後他就找我了,說是要買,當時我懶得搭理就走了。不過看市面上香的價格,我覺得我這幾瓶賣個幾百兩不成問題……”

  小蔡聽得這些話又驚呆了,“這這麼多啊!”

  余燦瞅了他一眼,意思是你以為呢?他這香的原料就花了好多錢。

  眼睛咕嚕咕嚕轉了一下,小蔡又道:“我說阿燦,你既然制香這麼能掙錢,那你干脆開個香鋪不就好啦!幾瓶幾百,幾十瓶還不幾千啦,那要幾百瓶……乖乖,發啦!”

  “那我不得累死啦!”余燦直接否定了,天知道他就調這幾瓶都麻煩的要死!要不是那丫頭逼著,他才懶得動手呢!

  再說了,這些香都是好的,用得起的就那麼多,做多了賣給誰啊!

  ……

  兩人嘀嘀咕咕間,素香館到了。只是被迎進去見著掌櫃後,原先還說個不停的兩人頓時啞了,也難怪,這倆都是靠人伺候的公子哥,出門賣貨做生意還是第一遭,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倆人都有些茫然。

  於是看著這二位走進店又不像買香的顧客,新來的伙計困惑了。

  “兩位爺,要買點什麼麼?”

  “那個……額……把你們掌櫃的喊出來,我們找他有事呢!”支吾了半天,小蔡揮手道。

  伙計看他語氣不善還一臉不耐的,心裡咯噔一跳,別不是找麻煩的吧!不過還是把掌櫃的喊出來再說吧。

  聞掌櫃出來時看到余燦二人有些疑惑,“兩位少爺找聞某?”

  “嗯。”余燦應了聲。

  “不知所為何事?”說著,聞掌櫃的目光落在余燦手上的錦盒上。

  難不成是買了什麼東西不滿意來退貨了?他心想。

  而這邊,余燦扭捏了半天自己也感覺到不舒服了,便將盒子往桌上一擺,道:“我是來賣香的!”

  看到聞掌櫃滿是驚愕,小蔡也不耐煩的跟著道:“別跟見鬼似的啦!他缺錢!你看看吧,咱們估算了下總得值個六七百兩,你要買就看著給吧!”

  但凡做生意,總講究個虛虛實實討價還價,可這兩人不知深淺,一進門就干淨利落的將自己的底給刨了,聞掌櫃見著,真是哭笑不得。再者,哪有做生意還這麼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的!聞掌櫃雖然是生意人,但在京城裡也是有點人脈的,所以見著他們那樣心裡多少有些不舒坦,不過他到底也是個精明人,知道跟前這兩位都是有點身份的,所以想想也就算了,更何況,上回流蘇身上那香可是讓他著實流連了一回啊,那既然這回都主動上來了,還把自己交代清了,他不趁機撈一把更待何時!

  時間只過了瞬間,聞掌櫃的腦子卻轉了幾道,等打定主意後,他的臉上的笑容便更真誠更和善了,“錢的事好說,兩位少爺先坐下喝喝茶,等聞某聞過這香再議價格之事可好?”

  “去吧去吧。”小蔡早渴了,見伙計倒上茶,也懶得再理店掌櫃,只端起杯子就喝起來。

  余燦本來也不是個擅長人際的,現在小蔡替他應付著,他樂得輕松,便也跟著喝起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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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掌櫃一瓶一瓶聞完香,眼睛亮了,他做了十來年的香料聲音,聞了無數味道的香,可這幾瓶的味道,還真是從來沒聞到過的,芳香卻不濃郁,清透卻不寡淡,初聞時是一個味,過了一會又變成了另一種味道,而且還是以一種遞進的關系變化著……當真是很奇妙啊!而且最近香料市場因為久久不能推陳出新而漸漸萎靡,如果這幾種香推出,只怕他們素香館又能掀起一股波潮……京城裡的人可都愛香啊!

  當買下!一定得買下!

  只是……

  聞掌櫃覷了一眼邊上坐著喝茶閑聊的兩人,嘴角抿出了一絲笑意,見兩人轉過頭來時,神色忙一斂,而後放下手中的瓶子嘆了一口氣。

  余燦見狀,有些疑惑。

  小蔡則干脆的說:“怎麼了聞掌櫃,這香不好麼?”

  “非也非也!”聞掌櫃趕緊否定,“三少爺的這香,可是極好的。”

  “那你嘆什麼氣啊?”小蔡仰後靠在椅背上不解道。

  “二位公子有所不知,這香雖好,卻也是有價無市……”

  “這話是什麼意思?”小蔡打斷道。

  余燦聽懂了,問道:“你是說這個價太高沒人買?”

  聞掌櫃點頭:“三少爺制的這香用料都極為名貴,如按行架來算,一瓶一二百兩不在話下,故而三少爺估算的六七百兩倒也不差,只是……”

  說到這聞掌櫃有意頓了頓,等看到余燦二人成功被吊起了心思才捻了一下胡須不緊不慢道:“只是,香這一物,附屬而已,並非必需,願舍數十白銀購者有之,願舍數百兩白銀購之者少之。再者,願高價購此香者,身份必不凡,而香毒自古難辨,出於謹慎,他們也不會貿然用一個無名無史之人制的香……”

  說到這,聞掌櫃就停住了,要說的差不多說完了,現在就看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的反應了。

  果然,小蔡聽完這番話還有些懵懂,但余燦卻變了臉色,他有些忐忑的看著聞掌櫃道:“那該怎麼辦?”

  難道這香他就賣不掉了麼?

  賣不掉了,哪來銀子給她買鐲子啊!而且,他這差不多都是傾空了自己的小金庫才制出了這幾瓶香啊!

  想到自己到頭來可能一場空,余燦突然有些心顫,長這麼大從未有過的挫敗感一點一點湧了上來……

  而他表情的變化,絲毫不差的落在了聞掌櫃的眼裡,看著他由緊張到頹敗,聞掌櫃心中冷笑,嘴上卻安撫道:“三少爺無需著急,聞某倒有一個法子,卻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聽到還有辦法,余燦眼睛亮了,“什麼法子?”

  聞掌櫃虛咳一聲後,緩緩道:“我素香館已有數十年歷史,在京中也有些薄名,倘若這香冠以素香館的名,想來買者也能放心許多。”

  余燦愕然,“這香本就是想要賣給你的。”

  賣給你你再轉手賣出去,不就是素香館麼?

  聞掌櫃卻搖頭道:“非也。三少爺,您這幾瓶香是成品,聞某聞著雖然能將裡面的味道辨個差不多,但也不敢說知曉個通透,所以就算買下也不敢貿然賣出的……”

  “哎呀,你就別拐彎抹角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聽了半天頭都大了!”邊上的小蔡越聽越糊塗,忍不住開口道,同時還不忘嘀咕一聲,“最討厭說半天都說不到點子上的人了!”

  聞掌櫃看著小蔡一臉不耐,默然――做生意不都這樣的麼!不過看著正主余燦面上都露出了不耐的神色,他想了想也終於不再廢話,“其實很簡單,三少爺的香很好,聞某聞著也甚喜,但咱們做生意的,最怕風險,所以聞某想,三少爺可以將配方賣予我,這樣一來聞某可以知道這些香用著是安全無害的;二來,也可以加量生產,量產便宜這個道理二位想來也能明白,如此制作成本下降,賣出的價格也就下降,那買的人也就多了;三來,三少爺不是手頭暫緊麼,如願將配方賣出,聞某出的價不會低……”

  “那是多少?”小蔡的注意力直接集中在了最後一句話。

  聞掌櫃看著面色似有松動的余燦,沉吟片刻,報出了一個數。

  頓時,小蔡嘴張大了,“五千兩啊!”

  雖然他來來往往用了不少銀子,但乍一聽余燦只要把那幾瓶香的配方賣出就能掙五千兩,他還是震驚了。

  聞掌櫃看著他的反應很滿意,隨後轉過視線看向余燦,他想,他應該也很吃驚吧。

  余燦的確很吃驚,聽聞這個數字時他的眼睛一下睜大了。五千兩,確實是很大一筆數字!這筆錢拿到手,扣掉原來的成本,他都能淨賺四千幾百兩,這四千幾百兩要給容蘭買鐲子,還不得買成什麼樣的!

  想著容蘭戴上他買的鐲子時的歡喜樣,余燦的表情柔和下來――到時候,那丫頭就不能罵他沒用了吧!這可全是他自己掙的呢!

  想著,他的腰挺起來了。不過很快,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想起了在一個夜晚,容蘭拉著他嘀嘀咕咕說的一些話了。

  她說:在四平鎮的時候她養了幾只母雞,後來有人來買,開出了高價,她沒肯,說你開得價雖然高,可你把母雞買走了,我找什麼給我生蛋?找什麼給我敷小雞?

  想著她帶著睡意的言語,余燦心裡透亮了,他看著面容和緩但目光中難掩期盼的聞掌櫃,抿唇半刻,回道:“我不能把配方賣給你。”

  五千兩雖然高,可把配方買走了,以後這香就全成了別人的了……他辛辛苦苦這麼久,好像有點不劃算哦。

  聞掌櫃的笑容瞬間僵了僵,他不知道余燦這是怎麼了,想了想,他試探著道:“這是為何?如若三少爺嫌聞某的價低,還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這話一說,余燦就更加覺得不對勁了,剛才還一股我勉為其難幫幫你的樣子,現在感覺都有點巴著了。想起無商不奸這個話,余燦心就有些沉了,他就是個心思純粹沾不得半點齷蹉的,被人算計這事他可不願干,於是想到這,他也不想再久留了,拿過桌上的盒子便道:“算了,我不賣給你了……”說著,便往外走。

  而這句“我不賣給你了”這話聽在聞掌櫃耳裡,卻讓人心驚膽戰,他想著余燦是要賣給別人去了,這京城裡開香館的可不止他這一家啊,要是讓別人占了先,那還不完了!

  原先聞掌櫃還以為這倆就是屁事不懂的公子哥,他做了這麼多年生意還不輕而易舉就將他們忽悠的團團轉,誰曾想到最後竟是這麼個結果,眼看著他們就要走出門外,他急了,趕緊上前阻攔,“三少爺,有話好好說嘛……”

  這時候他越嚷就越暴露他的急切,也就讓余燦越覺得裡面有貓膩,所以離開的步伐越快。而就在他要跨出門檻時,只聽“啊呀”一聲,他一個分神,與正進門的人撞了個正著。

  來人被撞了一下站不穩,連忙扶住門框站定,倒也沒摔倒,而余燦一嚇之余,手中的錦盒掉落。

  剛才匆忙間他蓋上蓋子拿著就走,也沒蓋緊,所以這一摔,嘩啦啦,裡面的小瓶滾出來,摔了個粉碎。瞬間,撲天香味溢出。

  余燦看到自己辛辛苦苦調出來的香就這麼被沒了,眼睛瞪大了,心也似嘩啦一下掉入了寒冷的深淵。

  “五千兩啊!”小蔡看著一地碎片,喃喃道。

  聞掌櫃見狀也是萬分可惜。

  來人本來就已經嚇壞了,聽到小蔡說出這個數更是嚇得不輕,她想她定是把人極為貴重的東西撞壞了,所以她白著臉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說不是故意的就行啦,這可值五千兩吶……額,是你?”小蔡正要責備,猛一抬頭看到來人的相貌,不由愣住。

  來人一身淡綠色男衫,盤著發髻,露出清秀面容,此時眼睛張大一副受了驚嚇又忐忑不安的樣子。而她,不是上次在笑閑齋見到的裴君若更是何人!

  余燦見到是她也愕然了,不過很快又皺起了眉――怎麼每次都能撞上她啊!

  裴君若看到余燦皺眉,心揪緊了,“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說著連忙蹲下身試圖要撿起地上的東西。

  余燦見狀趕緊也蹲下阻攔,“別撿了,小心割到手。”

  這話說得極輕,旁人難以聽到,然而裴君若卻聽得再清楚不過,於是頃刻間,她的身子就僵住了,她難以置信的抬起頭看向余燦,只是後者依然皺著臉很煩躁的樣子,好像剛才那“關切”的話根本不是他說的一樣。

  走神只有一瞬,裴君若很快又去撿那錦盒,而當她發現裡面還有一個完整的小瓶時,她欣喜道:“這個沒壞!”

  余燦聞言也一喜,忙接過查看,發現瓶身果真安然無恙後,嘴角也松了松,本來以為全軍覆沒了,沒想到還有幸存,還真是驚喜。

  發現雙方是熟人後,聞掌櫃也有眼力的讓伙計還是清掃門口的碎片,然後又把幾人迎到了屋內――鬧出這麼一波,也未必不是好事,至少余三少沒貨拿去給別家看了,那麼待會他再好言勸說一番,說不准就成了。不過現在還不急,先等他們聊完再說,看樣子這姑娘身份不簡單啊,這倆公子哥似乎都對她有些恭謹……

  聞掌櫃在一邊揣測,裴君若又已經開口,“這瓶子裡面的是香嗎?”

  “嗯。”余燦這會兒有有些沒精神了,也難怪,這碎的是香,疼的是他的肉啊!

  “是不是很貴啊?”裴君若輕聲道。

  余燦低著頭沒應,小蔡卻忍不住道:“那當然了,可貴了,就被你摔碎的那幾瓶可值好幾百兩呢!”

  “那我買了賠給你好了……”面對小蔡飛揚的神色,裴君若的聲音愈發的小了,姿態也更低了,這樣子哪裡像個尊貴的公主,反而像個成日被欺凌的奴才。

  這邊氣弱,小蔡這邊氣就更甚了,在他眼裡可沒憐香惜玉這四個字,“你要買也能買的著啊!這可是阿燦自己調的!全天下獨一獨二的!哦,現在被你摔壞了,這獨一都沒有了!”

  “小蔡!”余燦看不下去了,忙喚阻道,他倒也不是憐香惜玉,只不過是看到自己的妹妹被欺負,有些看不下去而已。

  小蔡沒想到余燦會打斷自己的話,有些不滿,瞪圓眼睛嘀咕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啊,我又沒有亂說……”

  “那,那我也買下來好了……”見小蔡凶巴巴的,裴君若緊抿著嘴,眼圈兒都紅了,只是心裡卻又想著:原來他還會調香啊……

  余燦自然是不會讓她買的,不說全碎了,就算沒碎是完整的,他也不會賣給她,所以聽她這麼說了,他回道:“不用了,碎了就碎了吧。”

  說著站起身又對小蔡道:“走吧,我們回去了。”

  小蔡顯然很不滿意這樣的結果,一臉憤懣,不過他也知道余燦的性子,所以也不多說,嘟囔了幾句也跟著走了。

  聞掌櫃看他們又要走,急了,可這回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攔,就聽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

  “余公子,蔡公子,我們二爺請兩位上樓一敘。”說話的是個黑衣勁裝男子,神情肅然,聲音沉穩,一看就是個侍衛之流,而他對著二位說完後,又朝裴君若道,“二爺讓您跟著兩位公子回去。”

  裴君若一聽,就知道定是剛才跟著自己的隨從看到這裡發生狀況後回去稟告了,不過也好,二哥把他們請上樓,也許就能妥善的解決了這樁事了。只是……

  怎麼他們好像都有些猶豫?

  裴君若看著余燦二人臉上的反應,一時有些疑惑,等想起什麼後,忙道:“我大哥不在。”

  余燦跟小蔡聽到這話,松了一口氣――對於那位太子殿下,他們倆可都是避之不及啊!

  看到兩人同意前去了,裴君若抿唇笑了,然後便率先帶路。只是走了沒幾步,當她聽到後面傳來的一句話時,她的身子僵了僵。

  ――“咦,阿燦,我突然想起一個事哦,你說公主殿下剛才見了咱們怎麼也沒感到奇怪啊?”

  ……

  當然不奇怪了,她剛才就坐在對面的茶樓裡,是看著他們走進去的。也正因為她看到他進去了,所以才對二哥說:“對面有家香館,我能不能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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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未等余燦等人上樓,裴君弘早已經聽隨從將剛才的事彙報完畢,所以等到落座上茶客套完畢,他便笑道:“小妹一時莽撞,還請余公子見諒……未曾想三少爺還會調香,倒讓人意外。”

  裴君弘年紀雖少,卻頗為老成,言談舉止間穩重從容之氣盈盈溢出,讓人情不自禁生出恭謹之心,而這恭謹之度又深淺合宜,讓人不敢造次,卻也不會產生壓迫感,甚至交談久了,反而讓人心生向往親近之感。而他現在說這話的時候,隨和之極,像個溫和的長者,又像個禮賢下士的能君。

  這種待人處世的方式極能博得人的好感,比如小蔡――上次笑閑齋小蔡就覺得這位二殿下很好,現在這般接觸,更覺得他甩了那混蛋太子幾條街。他本就是個腸直嘴快的,所以見二殿下似乎對余燦調香之事頗有興趣,便將有關的事說了個一五一十。

  相對於小蔡的掏心窩子般的毫無保留,余燦則有些保守,倒不是他對二皇子心生抵觸,只是上次余老爺子發怒罰跪的印像太深刻了,所以此時見小蔡嘴門都關不住了,逮著一個間隙忙打斷道:“不知二殿下喊我們上來所為何事?”

  要是沒事他就走了!

  裴君弘正在聞著剛才小蔡遞過來的那瓶幸存下來的香,聽得這話,頭一抬,輕輕笑道:“余公子急著走嗎?”

  額……余燦沒話了。

  裴君弘一笑,又道:“剛才聽蔡公子說這香極為昂貴,那就更加過意不去了……”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出門倉促,未帶太多銀兩,還希望余公子不要嫌少啊……”

  一張銀票,被輕輕的放在桌上,上面的字清晰分明。

  ――五百兩。

  這個數自然是不夠賠償的,而裴君弘的袖中自然也不是真的只有這些,他之所以只拿出這麼多,不過是為了以後留條線而已――有了這差額,以後若要聯系,也就有了一些理由。雖然不一定真會聯系,但防患於未然嘛。再者,上回被那玉鐲被那丫頭巧言退了,這回只這余燦,想來也尋不出理由拒絕吧,這余燦可不像個有花花腸子的人。

  余燦當然沒容蘭那麼多鬼主意,所以他很簡單的道:“我不能要。”說著,將銀票推了回去。語氣動作都透著些堅定。

  裴君弘是個聰明人,他也不傻,剛才裴君若說要賠他都沒要,現在這張銀票他就更不能要了,要了,就又有沒必要的牽連了。

  裴君弘卻有些啞然了,被拒絕的如此干脆,真是……就這麼害怕跟他有瓜葛?想著,他的眼睛眯了起,氣氛一瞬有些僵硬。

  邊上小蔡見狀,有些不明白,看到二殿下隱隱有些惱了,忙勸阻道:“既然二殿下一片心意,你就領了嘛。”說著拿過銀票就塞在余燦手裡,同時又對著裴君弘道,“你別理他,他有時候脾氣就有些古怪。”

  哪裡古怪了!余燦瞪著瞎攪和的好友,表示不滿,不過看小蔡眼睛瞪得比他都大,熄火了,一想自己剛才口氣是有些生硬,就又不吭聲了,不過看著點手上的銀票,還是覺得煩躁,想了想,往小蔡懷裡一塞,道:“給你吧。”

  “……”裴君弘覺得自己剛才高興的有點早了。

  經了這一事,余燦越發不想在這多待了,灌了幾口茶後,說了一些話後,他就起身告辭了。小蔡本來還想跟裴君弘多聊幾句,可到底還是跟余燦親些,所以看他走了,也連忙跟著,當然回去的路上難免有些抱怨。

  “我說阿燦,我怎麼覺得你對二殿下有意見呢?哎呀我說你走慢點!”外面日頭有些烈,余燦在樹蔭下走,小蔡尾隨其後――倒不是他想跟在屁股後邊,而是那樹蔭只有一點點,他要並駕齊驅,就得暴露在陽光下了。

  余燦毫不顧慮小蔡的小短腿,只一個人悶頭走得快,他心裡還有些不舒服,為著小蔡剛才替他拿下那銀票的事。

  小蔡打小長大這麼多年的交情,多少也猜出了他不高興的原因,只不過他依然沒當一回事:“我說你是不是對我也有意見啊!嗨,我不就替你拿了銀票麼,不就五百兩麼,多大點事啊你至於麼!”

  余燦聞言,猛然站定回頭,只是想要駁斥一番,卻半天想不出詞,最後只能憤然轉身繼續走。

  而在他們走過一個拐角就要上停在邊上的馬車時,余燦卻聽到邊上有人喊他。

  ……

  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接連著遇到熟人卻也難得,余燦看著坐在對面的容康跟孫秀才,不免有些驚奇。

  容康比上次見時顯老許多,眉宇間也都是憂色,這讓余燦有些奇怪,他記得自家老爺子後來還托了關系給容康在別的部門裡謀了個掙錢卻又不煩擾的肥差,據回應這一個月裡他也做得挺好的,那這憂色從何而來?

  余燦感到疑惑,卻也不問,事實上,他既是沒好意思問,也是不知道怎麼問。

  這時他們四人已經找了個邊上的茶樓坐著,喝著茶,說著話,氣氛要比在剛才的茶樓裡融洽的多。

  小蔡沒見過容康跟孫秀才也不足為慮,反正他就是個自來熟,聽說是容蘭娘家人後就分外熱絡,而孫秀才也是個熱鬧的,所以兩人接上話就聊得不亦樂乎,大有相逢恨晚的架勢。

  而在兩人的胡扯間,余燦知道容康跟孫秀才也是在街上偶遇,孫秀才看他氣色不好便邀著一塊喝茶聊天。

  “對哦,大哥,你有啥心事啊,跟咱們說說唄。”小蔡聞言,立馬發問,而這一聲大哥喊得比余燦都順溜。

  阿燦的大哥就是我大哥!小蔡的想法如此簡單。

  容康看著面前皆是一臉好奇的三人,翕動了下嘴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只是笑笑道:“也沒什麼,大抵是天熱了人不舒服。”

  “哦,這樣啊,我大熱天的也不舒服,你說這老天沒事這麼熱干嘛!”

  小蔡信以為真,開始抱怨這酷暑,余燦跟孫秀才不經意的對視一眼,卻都是不信的樣子,不過看容康不願多說,也就不再多問。

  天南海北隨便扯著,也不知道怎麼,孫秀才就說起了剛才看到的一樁事。

  “我剛打流金湖畔過來,你猜我看到什麼,我竟然看到天香樓的紅牌,叫什麼來著?哦,流蘇,我本來也不認識,是我邊上一人給指出來的。我早就耳聞啊,可沒曾想有一天她竟然跟我離得那麼近,喏,就這麼長一距離……”孫秀才比劃著距離,一臉興奮,“我正在邊上走,她坐的馬車就朝我邊上駛過,這簾布還好巧不巧的給掀開了……嘖嘖,以前人家都說她長得怎麼怎麼樣,可我一見,覺得也就那樣嘛!五官長得還行,可總覺得少了點什麼,而且看上去有點郁郁寡歡的樣子……不過聽說有人花大價錢給她贖了身……”

  孫秀才說得興致勃勃,未曾在意一旁的小蔡變了臉色。孫秀才雖然好八卦,對京城的事知道的不少,但地位有別,性情使然,對於那些公子哥與青樓女子的事都不怎麼關注,所以只聽說這流蘇頗受人喜歡,卻壓根不知道其中最喜歡的就是坐在邊上剛還跟他碰杯的小蔡公子。

  而余燦是知道的,所以看向小蔡的目光有些擔憂。

  誰知小蔡只咧嘴一下,清清涼涼的笑道:“也不知道是哪個給她贖身了。”

  這話聲音極淡,聽不清楚是疑問還是陳述,但怎麼都讓人覺得有些凄涼。而且,嘴角雖是笑的,可看著,怎麼都像是再哭。

  余燦不由皺起了眉,他想小蔡難道還沒忘了流蘇麼?

  不至於吧……

  也就那事發生那天他有些不對勁,不過不是很快就好了麼,依然嬉皮笑臉活蹦亂跳的……

  “話說,還真沒人知道是哪個給她贖身呢,好像來頭不小,出手大方,還神神秘秘,據說買了個園子專門養著……”孫秀才不知究竟,還細說著他的所見所聞。

  小蔡卻聽不下去了,等孫秀才一段話告落,站起身道:“我想起我還有事呢,先走了。阿燦,回頭再找你!”

  看著他跟逃似的離開,余燦垂下眼眸,發現自己有些看不透這個打小一起長大的好友了。

  ……

  余燦是跟容康兩人吃完午飯才回來的,本來他不想在外邊吃的,還是那樣一個簡陋的地兒,不過對方身份特殊,他也不好露出不滿神色,所以硬逼著自己用著那似乎不怎麼干淨的碗筷吃著那一點都勾不起自己食欲的飯菜。

  而等到他一回到家,對上的就是容蘭一臉不滿的表情。

  “你跑哪裡去了!”容蘭早上是知道小蔡來了,不過那時她太累了,翻個身便睡了過去,沒想到醒來之後就不見余燦人影了,等到中午都不見回來。

  余燦這會兒又有些怏怏的,一是熱的,二是餓的――雖然他逼著自己吃點,但到底還是指灌了一肚子茶,現在他只想洗個澡再喝碗冰鎮酸梅湯,哪還願意搭理人,不過他到底對容蘭有些發怵,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答道:“我出去啦!”

  “出去干嘛?”容蘭拿著扇子跟著進屋。

  “出去……”余燦剛想回答,一下又頓住,今天出去干的那些事好像都不太好跟她說啊,不說賣香失敗非但沒能掙回買鐲子的錢反而把自己的本虧得干淨了,就連遇到他們兄妹倆都不能說啊,這丫頭好像很不喜歡他們,不但是裴君弘,甚至連裴君若都不喜歡……可是她到底為什麼不喜歡裴君若?

  余燦想著,又走神了,手還在解著衣扣,眼神卻不知飄忽到了哪裡。

  容蘭看他欲言又止,生了疑心,眼珠子咕嚕嚕的轉了下後,她眯眼道:“老實交代!”

  猛然間,余燦清醒過來,看著近在眼前的容蘭,他眉梢一動,淡然道:“我今天遇到你大哥了,他好像不大好,你要不要什麼時候過去看看他?”一口氣說完,干淨利落。

  容蘭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我大哥?他怎麼了?”

  “唔,就是氣色不大好,心事重重的樣子。”說完,余燦三下五除二扯下扣子,又跑去裡間洗澡去了。

  ……

  而在容蘭疑惑自家大哥出了什麼事時,一輛馬車駛進了宮門。

  馬車裡,太子攤開四肢無比愜意的躺在椅子裡,一臉饜足。裴君若跪在他的邊上,替他扇著風。邊上,裴君弘低眉順眼的坐著,恭謹無比,全然沒了與別人相處時的自然從容。

  “啊,果然是京城第一女子啊,滋味確實不錯!嗯,那宅子選的也挺好,我很滿意!老二,這回辛苦你啦!”

  那天當著眾人的面,他雖然罵了流蘇一回,可回到宮裡,情不自禁的念上了――宮裡女人雖多,但那模樣那身段那風情的,壓根就沒一個啊!

  之前倒是有,不過好像都被母後給弄死了……

  想起第一個爬上他的床最後又被杖斃的宮女,太子突然生出了一些煩意,然後就想著出氣了。

  “你個笨蛋,用點勁啊!一點力道都沒有,你想累死老子啊!真是個廢物,你怎麼不去死呢!”罵著,太子又抬起一腳踹向裴君若。

  裴君弘一慌,忙閃身拉過她,然後太子那一腳就踹到了他的背上……

  ……

  下了馬車,太子被一撥宮人迎了回去,裴君弘跟裴君若身邊則空無一人。

  裴君若還在為那一腳緊張,“二哥,你沒事吧?”

  裴君弘搖搖頭,目光中難得真誠的柔情,“我沒事,你快回去吧。”

  裴君若目光閃了閃,最後還是抿唇走了。

  ……

  齊芳宮裡一年四季的冷清,事實上,偌大的皇宮裡,除了皇後與太子的行宮,四處都很冷清,沒人敢嬉笑,沒人敢耍鬧,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皇後娘娘就會出現在你身後,鳳眸半眯,不怒自威。

  皇後娘娘,是最不愛看人鬧騰的。

  裴君若看著周遭華麗異常卻又十足像個墳墓,不禁有些悵惘,她還是喜歡外面的世界,雖然嘈雜,但很熱鬧,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真實,只可惜,她能出去的次數太少了。

  胡思亂想間,她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然後鄭重的將它打開,輕嗅。

  好香!

  聞著那淡雅的方向,稚嫩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不過很快她的目光又黯淡下來。

  這時,一個聲音傳來打斷了她的思路――“君若,你今天又出去了?”

  聽到那不冷不熱帶著些漠然的聲音,裴君若嚇了一跳,然後趕緊起身對著走來的那名宮裝麗人施禮,“母妃。”

  宮裝麗人三十六七的模樣,面容清麗,神情卻有些寡淡,看著裴君若施禮,淡漠的眸子裡也無甚表情,只是目光停留在她試圖拿袖子掩藏起來的小瓶上時終於有了變化,“拿來。”

  不問“那是什麼”,只說“拿來”,語氣冰涼讓人心寒。裴君若抿緊雙唇,但最終還是將瓶子遞了過去。

  “母妃,這是今日在外邊看到的香,您聞聞,看喜不喜歡?”

  忐忑的表情,柔弱的聲音,卻激不起麗人半點表情變化,只伸出手拿過,打開蓋子聞了聞,只是這一聞,她的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這香倒跟尋常的不一樣。

  女人的表情變化裴君若盡收眼底,她緊握著手,似乎在做著劇烈的內心掙扎,眼看著女人放下香要走了,她終於忍不住道:“母妃,你一定想不到這香是誰調的。”

  輕松的口吻,帶笑的表情,只是內心,卻緊張到了極點。

  “母妃,這可是平安侯爺府的三少爺調的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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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裝麗人聞言,頃刻間站定了腳步,回頭,凝望,目光微顫,“你說什麼?”

  裴君若看著她的變化,心沉了下來,但還是故作輕松像是閑聊般的道:“路過香館,正巧看見了,倒也沒想到一個侯爺府的少爺居然調香出賣……”

  裴君若將白天的事挑了一部分說,語氣輕快,神容天真,只是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麗人瞧。

  麗人此刻心潮激蕩,也未曾在意她的注視,只故作鎮定的拉著一張椅子坐下,道:“你……怎麼知道這是侯府的少爺?”聲音已不是先前的冰冷,反而透著些壓制著的迫切。

  “上次跟哥哥去笑閑齋見過一次,那天他似乎還帶著她的妻子……哦,一開始我也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裝的,後來哥哥瞧出來了告訴我……”裴君若很自然的扯到容蘭,只是在說起她時,心繃地更緊了,目光更是舍不得移動半分,見麗人低著頭也不知什麼反應,抿了下唇,又補了一句“她長得很好看的……”

  “他……好看?”麗人的聲音越發顫動。

  “嗯。”裴君若點頭,微笑。

  麗人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只是裡面含著多少酸楚不得而知,想到什麼,又抬頭道:“那……他怎麼出來賣香了?”

  裴君若有些疑惑,心想母妃怎麼不追著容蘭問了,想著或許是擔憂她嫁人後的處境不好,所以連帶著關心她官人,心便更加失落了,想了想,回道:“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聽說是缺銀子……”

  麗人一下憂心了,怎麼會缺銀子了,他過得不好嗎?

  沉吟片刻,麗人又開口了,她抬起頭看著裴君若,聲音前所未有的柔和,“君若,這個香母妃聞著很喜歡,但不太適合我,下回你出去了,便再讓……讓那位余少爺給我調幾瓶香,多少銀子都無所謂。”

  既然你缺銀子,那娘就給你吧。

  裴君若靜靜的看了她一會,然後抿嘴一笑,乖巧點頭,“我知道了,母妃。”

  只是話剛說完,心底的悲傷瞬間將她淹沒。

  母妃,什麼時候,您也可以這麼疼我呢?

  你怕您的親生女兒受苦,所以便想著法子幫助她的官人嗎?甚至,您都不介意我跟著出去玩……

  可是沒關系,只要你開心,你要你能多跟我一句話,多看我一眼,那就夠了。

  裴君若暗暗攥住拳頭,抑制住體內氣血洶湧。

  猶記著小時候,無意翻到一塊無暇美玉,她覺得好看便拿在手把玩,誰曾想被看到後一把搶過。

  她永遠記得那時候母妃說的每一字每一句。

  她說:“這是我寧家的傳家寶,你不是我寧家的人,不能碰!”

  你不是我寧家的人,也就是,你不是我的親生女兒!那年她六歲,聽到宮裡很多閑言碎語,卻始終不信,哪怕母妃對她冷淡如斯,可是一句話,將所有粉碎。

  她不是母妃的親生女兒,母妃的親生女兒另有其人,原來一直以為她死了,現在才知道她還活得好好的,她的脖子上,還戴著那塊玉佩。

  她多好啊,有母妃疼,還有那麼好的官人……

  想到這裡,裴君若有些心酸,不過很快她又搖頭將這不愉快的情緒揮除,她深吸一口氣,走出殿外,對著蔚藍天空擠出一個笑臉,她相信,母妃終有一天也會喜歡她的。

  ……

  殿內,寧妃將那瓶香捧在心口,有如至寶,她的眼眶濕潤,心潮澎湃。

  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了,只在出生那一刻看了他一眼,之後就再沒見過。人生最痛莫過生離莫過死別,莫過保全自己的孩子,眼睜睜的看著它被抱走此生不能相見。

  慕容皇後太可怕了,不允許任何一個女人誕下皇嗣,而她當年也是那麼艱難的將胎兒懷到十月。知道生下來就再難隱瞞,她下了狠心做出了決斷。

  果然,在她臨盆那日,慕容皇後被驚動,帶著人趕來,幸好她早將孩子換走,所以他們看到的,只是她抱著一個死嬰傷心大哭!

  可饒是如此,她還是深深的得罪了皇後,因為她是在皇後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皇帝臨幸,這無異於挑釁了她的權威,所以在之後的日子裡,她吃足了苦頭,甚至被害得再不能懷孕!

  她也本以為自己就會被這麼折磨死了,畢竟,她的祖父鎮遠將軍已經死了,再無人能庇護她了,誰知奇跡的,皇後到後來竟放過她了。

  也許是覺得她再無威脅,也許是皇帝在難得清醒時提了她一下,總之,慕容皇後將她趕到一片偏遠的寒宮裡後就再不管她了。

  而她也一直以為自己再無子嗣會孤獨終老,誰知道沒過兩年,她又被賜了一個女嬰收養。

  女嬰就是裴君若,生母原是皇後的表妹,本以為將她控制的好好的,沒想到她暗地裡跟皇上珠胎暗結。皇後知道後大怒,卻也不急著弄死她,而是等到生下一女嬰後,再將她陳屍井底。

  皇後原本想收養這女嬰,可御醫診治一番後得知,此女患有天疾難以長命,生怕浪費時間,皇後便想將她及早處決,可不知怎麼了,突然想起了寒宮之中的一個妃子,便命人將此女抱了過來。

  而當她知道女嬰的生母是誰後,臉色就變了,因為就是她的生母,害得自己再不是個女人!並且她的家族,還害得自己的祖父兵敗而亡!

  抱著孩子的那一瞬,她想掐死它,可是孩子的啼哭讓她軟了心腸。

  孩子是無辜的……它也只是個可憐蟲……

  所以到最後,她收養了她,卻一點也不愛她。

  ……

  往事如煙如霧,多少悲歡已流逝,唯有刻骨仇恨與相思始終刻在心間,時光過去,也不過成了風,吹散蒙在上面的灰塵,使那麼刻骨的東西更加清晰。

  寧妃望著著冷清的宮殿,目光灼熱。

  有生之年,有生之年,一定要見他一面,見那個“好看”的孩子一面啊!

  時間,不多了啊!

  ……

  余燦說大哥好像不對勁,容蘭便將這話記在了心上,然後撿著一個清涼的天,便拉著坐著馬車前往城南。她倒想拉著余燦的,可他前兩日出去跑了一遭,回來竟中暑了,所以也不高興這麼熱的天再四處跑了,無奈之下,容蘭只能一個人出發。

  容夫人近年來身子越發不好,大冷不熱都得生一場大病,這幾日正躺在床上歇養,所以容蘭來時,還是二姐容梅接待的。

  容梅顯然沒想到容蘭會突然來,不過她也沒空搭理,爐子上熬著藥,她忙著濾渣,只是她從沒干過這個,做起來難免笨手笨腳,眼看著弄了半天不是燙著臉就是燙著手,她氣的一扔,往邊上凳子上一坐,不干了。

  “底下那些丫鬟呢?”容蘭看不下去了,挽起袖子上前幫忙,同時又把心中的疑惑問出來。容家雖然不比侯府,但下人還是有十來個的,可剛才一看,發現似乎只見著三四個人了,還都忙忙碌碌不知道干什麼。

  “都走啦!”容梅吹著胳膊燙傷處,憋悶的道。

  怎麼回事?”容蘭驚了,見她憤然坐著也不答話,又問道,“還有大嫂呢,怎麼沒看著人?”

  大哥現在大概在辦公所以不在家,可大嫂應該在的啊!

  容蘭不問還好,一提,容梅整個就炸開了,“別提那害人精了!我們容家都要被她害死了!”

  “到底怎麼了?”容蘭越聽越心驚,看容梅坐在那眼眶都紅了卻始終咬著唇不說話,她真是急得不行,“二姐,到底發生什麼啦,你要急死我了!”

  容梅嘴一撇,差點哭出來,“她跟人做生意被騙了,咱們家的房契地契都給搭進去要不回來了!”

  容蘭懵了。

  大嫂寇氏自嫁進來後就一步步開始管著容家的錢,原本容夫人還覺得不妥,可架不住寇氏的潑辣,於是不到一年就全部讓了全。而這寇氏是個心眼高的,看著容家一點點落敗就坐不住了,總想著發點財,然後被一娘家表親一忽悠,便將錢拿去做生意了。

  娘家表親常年天南海北的跑,本事倒真有點,所以起初的時候還真給寇氏掙回了點錢,但他本質上就是個心眼歪的,所以看著寇氏有錢還易騙,便動了心思,舌燦蓮花之下,硬是將寇氏一點一點套牢了。最後從現成的銀子,到房契地契,一把頭全給壓了上去。

  寇氏是相信這位表親的,也一直在做著翻身的美夢,誰知道她身是翻了,卻是翻錯了,一個面朝地,重重的摔趴在了地上。

  表親卷著錢跑了。

  天塌了!

  然而她依然不相信,不死心,所以帶著丫鬟下人去找人了,可是一走就是七八天,音訊全無。而大哥容康久等妻子不見回之下,於昨日清早就帶著人尋去了。

  ……

  聽容梅哽哽咽咽帶著火氣的把事說完,容蘭只覺心慌,“那……大娘知道嗎?”

  “誰敢說啊!她都病成那樣了,我都讓人瞞著……”許是熱了,容梅伸出胳膊就擦汗,全無了往日的要好。

  容蘭見著心裡突然有些不是滋味,這幾日她撐著這個家只怕也不容易。

  容梅煩悶了這麼久,發泄出來心裡好受些了,見容蘭圍著爐子忙活,上前搶過道:“你去邊上坐著吧,省得把你衣裳弄髒了。”

  “得了吧,我干這個比你利索多了。”當年伺候兩位老爺子,她可是熬了很長時間的藥。

  然而她只是隨口一說,容梅聽著卻噎住了,那時候她還一直看不起容蘭,現在到底誰看不起誰啊。容蘭現在是窮也過得富也過得,倒是她,如果那錢真的要不回來了,她還真不知怎麼辦呢!

  定定的站了半晌,她忍不住問道:“容蘭,你說那錢還能拿得回來麼?”

  容蘭看著她的眼神,半晌後道:“只怕難。”

  雖然她知道容梅是想聽個安心話的,她那眼神裡的期盼太明顯了,可是容蘭還是沒法欺騙,她雖然不認識那什麼表親,不過人家拉了這麼長的線布了這麼大局,怎麼可能突然向善就把錢可還回來了。

  而且這還是你情我願的事,打官司都打不回來。

  容梅聽到這話,卻哇的一聲哭出來了,她是擔心了這麼久,終於崩潰了,“那怎麼辦啊!那房契地契都押了時間的,到時候拿不出錢,咱們家就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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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都落山了還不見容蘭回來,余燦倚在門口有些心焦,尋常這時候都吃完飯洗完澡坐在院子裡納涼了,若是今晚上住那了,她也該捎個信回來了。別不是出什麼事了吧,最近好像聽說城裡突然冒出了一個采花大盜……

  看了看樹梢的彎月,再看看敞開著的小院門,余燦眉頭一皺,抬起腿就往外走去。

  “少爺您去哪啊?”邊上的小香忍不住問道。

  余燦頓了頓腳步,含糊道:“我出去看看。”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香心想少爺准是擔心三少奶奶了,嘴角一抿,也跟了上去。

  出了小門就是一條青石板路,狹長,筆直,兩旁是高高的牆,隔著一座座或古樸或華麗的深宅大院。這條小巷通的都是各家各戶的小門,白天的時候也不見得怎麼熱鬧,到了這個點,就更顯寂靜,月光灑下,甚至都能將路旁叫不出名的花草映出幾分清涼。

  余燦穿著繡著雲紋的布鞋走在石板路上,看著空蕩蕩的路口,心中的不安隨著夜色暈染得越來越濃,而在不知不覺間,路口越來越近,都將走到大街上。

  “少爺,要不奴婢回去喊個馬車出來?”小香跟著提醒道,看少爺那架勢,都像是要一路尋到城南去了。

  余燦被提醒,腦子一瞬清明,“那你快去吧。”

  小香得令,小跑著往回走去。

  等到她跑進門裡,狹長寂靜的小巷裡便只剩下了余燦一人一影,他也沒停在原地等著,只是繼續往路口走著。

  而在突然間,寂靜被一陣車轱轆聲打破。聲音越來越近,很快便能看到一輛馬車的頭從巷子口露出並且駛了進來。余燦眼力極好,一眼看出了駕車的正是府上的人,於是他這心一停之後又快速的跳動起來。

  馬車在他跟前停下,一人掀開車簾探出腦袋,“官人,你怎麼在這啊?”

  余燦看著茫然不解卻又毫發無損的容蘭,粗聲問道:“你怎麼才回來啊!”

  “我有事呀。”

  “你有什麼事呀!”

  “家裡的事啊!”見余燦聲音帶著怒氣,容蘭也加重了音,一回來就板臉,什麼人啊!

  “那你不能捎個信回來!”

  “捎什麼信?為什麼捎信?莫名其妙……”容蘭越來越糊塗。

  余燦被噎住了,心底也突然冒出了一股氣,定定的看了她一會,也不回答,扭頭就走了。

  容蘭納悶,跳下馬車跟上。余燦也不理他,徑自走得快。

  這時回去喊馬車的小香趕來了,看到三少奶奶回來了,一喜。

  “他怎麼啦?”容蘭見余燦不理她,便問小香。

  小香這時也覺得奇怪,“不知道呀,剛還好擔心的要去尋您呢……”

  “有什麼好擔心的?”容蘭還是不明白。

  余燦聽到這話,心裡更加不舒服了,步子也就更快了。

  小香卻不知道怎麼解釋了,看著一個走遠,一個還干站著,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說點什麼,猶豫了下,她道:“大概,大概少爺是看您這麼晚都不回來,生怕您出事了吧……”

  “?”

  “……”

  “哦。”容蘭終於明白了。

  回到屋中,余燦脫了衣裳就去洗澡了。原本他已經洗過一回了,可剛才出去了躺指不定揚了多少灰呢。

  水是溫的,冒著點香氣,余燦最喜歡浸身其中的感覺,可現在他的眉頭卻緊皺著,是心情不太好。

  這丫頭真氣人,他都要急死了,她就跟個沒事人似的,甚至還覺得他莫名其妙!真是太過分了!

  余燦心裡堵著氣,覺得煩,頭一仰,枕在石枕上閉著眼睛干生氣。而在他越來越不耐間,突然察覺頭上一團陰影,驚疑之下一睜眼,卻見容蘭正站在他身後笑吟吟的看著他。

  立即坐正,“你干嘛!”話一說完,牙齒咬到舌頭了,只見容蘭脫下自己的短衫中褲,提起腿就跨進他的大木桶裡。

  余燦眼睛整個瞪成雞蛋了。

  “官人,我們一起洗澡吧。”容蘭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無邪,可眼底整一個調皮,不過要是細看,還能看出點不好意思,她那耳根還是微微有點紅的。

  余燦愛泡澡,木桶挺大,還是橢圓型的,躺能容一個人,坐能容兩個人,剛才他是躺著的,所以留得空隙不多,容蘭一下來,便難以避免的碰到了他的腿。

  光溜溜,滑嫩嫩,余燦心一瞬繃緊,而後趕緊蜷起腿,十足受驚讓位的架勢。

  “你的在那裡呢!”余燦指了指旁邊的那個木桶如此應對。

  按他那好潔的性子,雖然成親這麼久來被逼無奈的一點點削減了些怪癖,但洗澡時各洗各的木桶互不侵犯卻始終未曾更改,按他想,兩個人一個桶裡洗澡,能洗干淨麼!所以這會兒,面對容蘭的主動,他的腦子又犯了擰。

  容蘭卻不管他,只往他身邊挪著道:“我不要,我就要跟你一塊兒洗。”

  “你怎麼這樣啊!”見容蘭這麼蠻橫,余燦無語,不過很快他當真說不出話來了,因為容蘭竟挪到他身邊,又一下抱住了他的腰。

  “官人,你又嫌棄我了麼?”容蘭趴在他的身上,抬起臉可憐兮兮的問道。

  余燦啞然了。

  容蘭得逞,奸笑,拿起邊上的香胰子又道:“官人,你不要生氣啦,我給你洗澡。”

  “我哪裡生氣了!額……”余燦剛想反駁,一下又熄火了,是哦,他剛還生氣著呢!

  容蘭見他又繃起臉了,手握住香胰子在他身上塗抹,頭卻蹭到他的頸窩,在他全身繃緊時,又抬起頭咬唇迎上他的耳垂。

  “官人,我對我真好。”她輕喃道。

  原本她不理解,心想原來在四平鎮時她常玩到老晚回來,可後來聽小香說起近日城中的亂事,她才有些心驚,再一想他家官人又是個對什麼都不上心的懶人,卻因為他晚歸急著要出去尋,這麼一想,她這心都快暖化了。

  “官人,你一定是越來越喜歡我了,嘿嘿……”說著,握著胰子的手往下了。

  余燦聽著這話,臉騰地一紅,回道:“你你真不要臉。”誰越來越喜歡你了!哪有自己這樣說的!

  可是話雖這樣說著,他整個人卻軟下來了。耳垂被含住,輕喃細語更是鑽入他的耳朵化成小蟲啃咬他的心,讓他癢得難以自持,胸膛被撫摸,讓他在起雞皮疙瘩的時候又被一陣陣的酥麻侵襲,而當那處突然被包住時,他整個人弓起,自喉嚨間滾出一聲低吟。

  容蘭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他的耳垂,咬唇道:“勾引自家官人是不要臉麼?”

  額?余燦茫然,低頭對上她暈上別樣光澤的眸子,心中一動,頓時來了精神,“你說什麼?”

  “笨蛋。”容蘭輕罵一聲後小臉終於被紅霞徹底攏上了,也不好意思再撫弄那物什了,抽手便想走。

  這時的余燦已然明白過來了,見她抽手連忙拉住,同時也環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壓去,在她的胸肉徹底貼上自己胸膛時,嘴也含住了那被咬得格外瑩潤的唇。

  不怪他一開始沒想到容蘭的意圖,天知道前兩天晚上他纏著要了好久,她只一個“你身體剛好不能亂動”就拒絕的徹徹底底。

  野獸在玉手的撫弄下蘇醒,並且有了馳騁宇內的氣勢,手的摩擦已經不夠,余燦分開容蘭的腿便讓她垮趴在自己身上。他挺動著腰肢,讓利器在她的股間蹭動。

  胰子化入水,將一切變得滑潤,余燦幾次想要抱緊容蘭都被滑掉有些不耐,便干脆將她拉起困住,再帶著泄憤意味的咬上她的柔嫩,同時手指深到穴口擠壓揉按起來,感覺到了粘滑溢出,又猛得插入。

  異物侵入,容蘭嗚咽出聲,卻被余燦的舌頭完全吞沒。

  嫩肉瞬間包裹住修長的手指,像帶著吸力般緊緊含住,余燦感受著那裡的緊窒與嬌嫩,突然有點舍不得用力,於是猛然抽動的手指放緩,開始撩撥,開始摳弄。

  容蘭嗚咽的更厲害了,身不能動,手卻能動,她再次握住那此刻早已昂揚硬挺的不像話的那物,用力的,緊緊的,像是再催促般。

  而如她所願,很快她的腰被松開,嘴也被松開,容蘭喘著氣,想要埋怨余燦又過分了,可是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只覺身子一輕又一涼,睜眼一看,竟發覺自己被抱起來仰後放在了邊上的石案上。

  木桶後邊是石案,與木桶齊平,兩尺來寬上面專門擺放沐浴用品,而現在,那些帕子胰子裝著花瓣的盒子全被揮落到地上,代替它們的,是一具水嫩又曼妙的胴體。

  “你要干嘛?”容蘭卻不懂了,好好的把她放到這上面干什麼?難道要在這做麼?想著之前他心急時還拉著她在書桌上,於是心想這也不無可能,可是――“上面好涼。”

  疑惑沒有得到解答,因為很快她就知道他的用意了,感覺到下邊的溫熱濕潤,容蘭一瞬間身體就僵住了,腦海裡,一副畫面閃過――溫泉池上,薄衫女子仰著身,裸身男子埋首於下……

  轟!容蘭神魂都要驚住了。

  當時,當時看到這頁的時候,他們倆還都不好意思的迅速掀了過去,雖然,雖然她很疑惑這到底在干什麼……

  神魂沒有走遠就被拉回,前所未有的詭異快樂襲來,容蘭又羞又無措,忙彎起身抱住余燦的頭道:“官人,不要這樣,好,好奇怪。”

  余燦聽到這話抬起頭,滿臉緋紅,卻也不說什麼,站起身便迎上前去,先前他的身體還埋在水裡,猛然站起,嘩啦一下水溢了出來,可是誰也顧不得了,因為余燦一挺身,就將自己的利器送了進去……

  是怎麼回到床上的,容蘭記不得了,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余燦趴在她的身上笑得很歡樂,身體還是連著的。

  “你好了沒啊……”容蘭有些欲哭無淚。

  余燦親了親她的臉蛋,道:“好啦。”

  “那你還不出來。”

  余燦動了動,回道:“舍不得。”

  “……笨蛋。”罵完,卻也伸手抱住了他脖子,“官人,你是不是真的好喜歡我呀。”

  “唔。”吃飽喝足的余燦腦子沒那麼靈光,反駁的話壓根想不起來。

  “我也好喜歡你呀。”

  騰!余燦立馬精神了,他抬頭看著容蘭的臉,見她臉還帶著潮紅眼睛卻明亮如寶石並且認真的不摻一點假時,嘴角一扯,又趴下去了。

  想到什麼,余燦又抬頭道:“你為什麼這麼晚回來?”這事他還沒問清呢。

  這話一問,容蘭剛才閃亮的眸子黯淡下來了,她看著帳頂,半晌不說話。

  余燦納悶,腰挺著動了動。【有你這麼提醒人的麼==】

  容蘭回神,後悶悶道:“官人,容家出事了。”

  “嗯?”余燦支起了身。

  容蘭猶豫了一下,將在容家聽說的那些事說了出來。

  “……我大嫂押了三萬兩,被騙著說很快就能掙回來,所以還只押了兩個月,現在馬上期限就到了,到時候拿不出銀子,房子田地就都沒了。那壞人下落不明,我嫂子出去六七天了也音訊全無,我大哥去找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回來……官人,你說那人怎麼那麼壞啊?”

  那是你嫂子太蠢啦!太容易輕信人!余燦心裡想著,嘴上卻什麼都沒說,因為容蘭又繼續說下去了。

  “我大娘病倒在了床上,誰都不敢告訴她真相,現在家裡都是我二姐當著。能干的下人都被帶出去找人了,剩下的都是不怎麼懂事的,我二姐都快撐不住了,原先她都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現在都幫著我大娘熬藥,我看著真是難受。”

  “官人,小的時候我被她們冷落怠慢心裡還有氣的,就暗暗咒她們以後倒霉,可現在真倒霉了,我卻又高興不起來了……官人,你說她們是不是被我咒的啊?”說到這裡,容蘭皺起臉,很是不安。

  “你別瞎說!要詛咒有用,那些壞人也就不用殺人放火了,光坐著動嘴皮子就好了。”說完又鄙視的看了她一眼,“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容蘭聽著這話,心稍微松了一下,嘴角也似要咧開笑了笑,可想到正事又笑不出來了,她嘆著氣道:“我看她什麼都不會,就留下來給她打理一下啦,做了菜,熬了藥,還幫著給大娘洗了澡……這一忙就忙晚了。”

  “可是我就想,我能幫得了一時,能幫得了一世嗎?如果到最後人找不到錢沒了,他們被趕出來怎麼辦?……雖然沒多深的感情,但好歹是一家人啊……”容蘭有些感慨又有些悲涼,說完就把頭埋在余燦的頸窩裡,像是尋一個安穩般。

  余燦聽著這些話,目光也沉了下來,再看著懷裡的丫頭又一副無助的樣子,心上漸漸起了波瀾。

  沉吟片刻,他緩緩道:“要是到時候他們真的走投無路了,咱們就幫幫他們唄。”

  容蘭抬起頭,目光疑惑。

  怎麼幫?拿出三萬兩把房契地契贖回來嗎?他們也沒那麼多錢啊!到侯府的賬上那,那是頂頂不切實際的,就算老爺子答應,她容蘭也不好意思啊!

  余燦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目光閃動一下後道:“你放心好啦,就算他們到時候一無所有了,他們也不會沒地住沒飯吃的,這世上沒過不去的坎,你也別瞎擔心了。”

  容蘭心裡還是有些不安,不過她也沒再說什麼,只抱緊了余燦,目光深邃。

  而余燦,覺察到懷裡人安靜下來,心思開始動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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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家那房契地契跟銀子到底沒追回來,甚至大嫂寇氏都沒能找著,於是一些亂七八糟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容康自外邊尋了一遭回來後整個人就變了,人瘦了一圈不說,這眼底的神采都沒了,原本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硬是變成了一個蔫了的茄子,此時正抱著頭坐在牆邊,悶聲不坑,了無生氣。

  家裡的變故到底還是沒能瞞住臥床養病的容夫人,而她知道了府上發生的諸多事後,倒沒像別人想的那般徹底倒下,反而掙扎著下了床,試圖重撐起容家這個爛攤子,如今見長子這般痛苦頹唐,心裡不忍便安慰道:“老大,說不准也不是這樣呢,婉貞雖然潑辣招搖了些,也不像是能做出那種事的人……”

  “娘!”一旁的容梅厲聲打斷,余夫人心裡還存著奢望,她卻早已認定,“到現在你還為她說話這是糊塗了不成!大哥剛才說的話你都沒聽到麼!她走得時候說是去娘家找人,可現人家壓根都沒見她回來!你看看她帶出去的人,都是她陪嫁過來自己身邊的,哪有一個是我們自己家的!更何況她要出去找人還帶著她的金銀首飾做什麼!這擺明了就是她跟她那表親合伙來騙光了咱們家的錢再一走了之啊!現在我們馬上無家可歸一無所有了,他們說不准正在哪逍遙快活呢!我們容家都要被她給害死了!”

  容梅對那寇氏早已恨之入骨,巴不得將她千刀萬剮,說起話來自然毫不留情面,可是就算她嘴上罵得痛快,心裡還是煩死了,於是罵道最後眼圈一紅也哭了出來。

  而這番話聽在別人耳裡,就化成了一把把刀子不停在心上割著,痛得人身子都繃不直了。

  “是我對不住你們!是我!”容康揪住頭發,青筋暴骨,後悔莫及。悔的是當初竟娶了這麼個蛇蠍心腸不知廉恥的女人,悔的是早先已經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可一次次的被這女人三言兩語的給欺騙蒙蔽了,悔的是因為他一個人整個容家就要遭了秧!悔得,他整個人都要吐血了發狂了!

  容夫人看到兒子狂躁,又驚又急又痛,“別再說了!別再說了!”說話間,也已經老淚縱橫。

  容梅看到大哥崩潰的樣子,終不敢再說什麼,可心裡憋得都快炸了,見他們哭成一團,也捂著臉痛哭起來。

  “現在該怎麼辦……怎麼辦啊……”

  而像是應證著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句話,在一家老少抱頭痛哭的時候,門外老僕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夫人,少爺,不好了,錢莊來人了。”

  錢莊來人了,只五個字,卻讓母子三人都驚了魂。

  ……

  “容夫人,貴府的事錢某也稍有耳聞……只不過當初的契約上白紙黑字也寫明了……這再過三天可就到了期限了,所以……”說一句,停一下,裡面蘊含著全是心知肚明的意味深長。

  容夫人看著手上的字據,聲音顫抖:“錢掌櫃,你再寬容兩天,讓我們想想辦法……”

  “容夫人!”錢掌櫃拔高音量,“這事也不是錢某能做得了主的,一切還是我們當家的說了算,所以……容夫人,我也是看在過去的容老爺面上才過來提醒您一聲,您也不能讓我為難不是……要我說,您還是早點收拾收拾好吧,我們當家的那脾氣您多少也是知道的……”

  當然知道了!錢櫃的大當家很久之前就相中了他們家的田,一直想要買下呢!現在有了這麼個機會哪能放過啊!容夫人想著這一切只覺萬念俱灰。

  邊上的容梅受不了錢掌櫃看似和善實則奸詐的模樣,怒道:“收拾不收拾說著還早呢,您也不必那麼心急!”要真念著舊好,怎麼就不能寬限幾日,反而急巴巴的就要來趕人呢!

  錢掌櫃素來不喜容梅的蠻橫,聽著這話眼皮一抬,似笑非笑道:“二小姐說的是,錢某倒真是多事了,還忘了大小姐可是青縣知府的兒媳婦,三小姐是侯爺府的孫媳婦了,有她們在,這三萬兩估計也能拿得出來的。”

  這乍聽上去極為有理,實則促狹之極,因為這全然是反話。

  大姐容蓮雖然嫁給了知府嫡子看著風光,可人們都知道,這知府是個極摳門的,別說三萬兩了,就是三十兩他也不見得樂意拿出來!容蓮在那雖然不至於被欺負,但過得也不是很滋潤,更別說接濟娘家了!

  而侯爺府倒是大方的,可你容家好意思上去拿麼!當年容蘭為何被送到四平鎮養著,雖然有個命不好要遠離親娘的理由,可真相信的能有幾個!明眼人一瞧就知道這是容夫人容不得人了。過得好時對人不聞不問,落了難了去求庇護了,這要真豁下臉這麼做了,只怕都能給京裡人奚落個好幾年!

  容梅自然明白錢掌櫃話裡的意思,於是心頭火更旺了,見他嘴角帶著嘲意,一怒之下開口送客:“時候不早了,您還是請回吧!家窮人貧,已經供不了您解渴的茶水了!”說著,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茶杯,端著往外邊倒了。

  錢掌櫃一看,臉綠了,憤然站起,甩袖走人,“什麼東西!”

  看著他氣衝衝的走了,容梅挺直的身子垮下來了。她又一次在嘴皮子上贏了人,可這回她高興不起來。

  舉目望去,一磚一瓦都是那麼熟悉,可她知道,很快這些都要成別人的了。

  他們容家,真的完了。

  “娘啊,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啊!”絕望間,她又哭出聲來。

  ……

  接下來的兩天,整個容家都籠罩著一層壓抑又悲戚的氣氛,下人已經遣散光了,東西也已經變賣的差不多了,曾經繁盛的容家徹底變得空蕩荒蕪。

  因為所有的房契都被抵押了出去,他們再找不到一個可以住的地方,為了有足夠的銀兩來尋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應付接下來的生活,容夫人甚至拿出了自己的東西讓容梅去典當。

  京城的街道永遠熱鬧,可此時的容梅卻沒了玩耍的心思,只握著手中的首飾盒一步一步艱難又沉重的向當鋪走去。

  盒子裡是一個一只龍鳳呈祥的金鐲子,一支金鑲玉纏珠子的釵子,都是容夫人出嫁時的東西。因為娘家人都去的差不多了,容夫人一直把這些東西視作珍寶,如今為了維持生計竟要典當,想想都是痛心。容梅想著娘親把東西放在她手心讓她拿去典當時的表情,心揪緊,生疼。

  “嘿,這不是二餅姑娘麼!”容梅正心事重重的走著,突然間聽到前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抬頭一看,心沉下來了。

  三步之遙,這該死的孫大黑臉正揚著下巴挑釁的看著她。

  若是從前,容梅聽著這話一准要跟他死磕,可如今她心力交瘁,也懶得理這混蛋了,只低著頭就從他身邊繞著走過。

  這麼一來,孫秀才納悶了,看著她的背影,奇道:“這大餅臉今天吃錯藥啦,怎麼不吭一聲就走啦?我才出門幾天啊,這大餅就變樣啦!”

  邊上人聽了,笑著應道:“她現在哪還有資本凶哦,都成了個喪家犬啦,再不是原來的千金小姐啦!”

  “怎麼回事?”孫秀才納悶了。

  “你還不知道吧,他們容家完啦!……”同行的人早就看不慣容梅的傲氣,這會兒說著容家的事竟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哼哼,原本不是看不起我們這幫窮書生麼,一直以為自己頂頂高貴,被我們看一眼都跟褻瀆了她似的,我現在倒看看她還能怎麼個傲法!現在還不如咱們吶!你們說這叫什麼,這就要報應啊!哈哈哈!”

  其余人也早就受夠了之前容梅的刻薄氣,此時聽著這人的話,忍不住也一起大笑起來,孫秀才也跟著笑,可笑著笑著,不知怎麼的就笑不起來了。他看著容梅走遠的背影,黑黑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復雜的神色。

  “我說老孫,該走啦,你傻站著干嘛!”見大伙邊說邊笑都往前走,孫秀才卻還愣在原地,一人催促道。

  孫秀才回神,“你剛才說他們馬上要被趕出來了?”

  “是呀。”

  “那他們住哪?”

  “這我哪知道!哎呀,管他們住哪,愛住哪住哪,反正用不著咱們操心!走啦走啦,喝酒去!……哎,你上哪去啊!這邊!”

  “我突然想起家裡衣服還沒收!回頭咱再約!”

  看著孫秀才丟下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就一溜煙跑沒影了跑了,這人眨巴了半天眼睛,茫然了,望望天,這大中午的,大晴天的,他收啥衣服啊!

  容梅換了銀子回到家,卻看到孫秀才正站在院子裡跟容康說話,一愣之下,她站定在了原地。

  “那實在是叨擾了,等尋著了住的地方我們立馬搬走。”容康這兩日雖然勉強打起精神,但神色始終怏怏。

  “這說的哪裡話,反正我家院子大,平常就我跟我娘,住著都閑冷清,你們能來正好,當然我那地方比較簡陋,比不上這,別嫌棄就行。”孫秀才說著,目光有意無意的瞥了門口的容梅一眼,像是特意對她說的一般。

  容梅這時候早已經愣住了,面前這人嘴角還帶著些戲弄似的的笑,可這眼神,整一個和煦透亮。

  突然間,容梅覺得鼻子有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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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多富貴,可是也分區域,階層斷隔,消息也就不靈通,所以等到容家的事傳進城中侯府時,容家一干人已經搬到了孫秀才那住了一日。

  容蘭看著面前的小院,心情有些復雜。半身高的籬笆被打理得很整齊,院子裡也被收拾的很干淨,幾間屋子,一口井,三兩顆樹,看起來不算是個窮寒之家,倘若一般人住在這只怕也很知足,只是……到底落差太大了。容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家宅也不是華麗豪奢,但比這農家小院,還是要強上好幾等,從天掉到地也不知道他們挨不挨得起,容蘭想著,俏麗的面容上浮現出了一絲悵惘之色,不過很快她又抿唇堅定了目光,而後高聲喊起來:

  “請問,這裡是孫秀才家嗎?”

  容蘭是聽到傳言後趕過來的,事實上這幾天她一直憂心著容家的事也想著過來看看,可是前幾天余老侯爺不知怎麼突然病倒了,她忙著照顧也就沒顧得上這。當時容梅說房契地契壓了期限,不過也沒說明白到底什麼時候到限,所以容蘭一直覺得還有些日子,誰曾想這一轉眼就傳來容家宅子被收了容家人都搬出去了的消息。

  下人說起時還在一旁給余老侯爺扇扇子,聽聞後唬得不輕,也顧不得什麼了,喊了馬車就直奔城南。結果到了容家一看,早已經人去屋空空蕩蕩一片好干淨。見著這番光景她心都涼了,後來聽說被朋友接走了才舒了一口氣,打聽這友人就是上次認識的孫秀才時,又趕忙上來尋了。

  孫母是個勤勞樸素的婦人,丈夫再世時聽丈夫的,丈夫死了聽兒子的,前日晚上聽得兒子要把容家的人接過來住幾日,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誰都有個難處,能幫一把是一把,孫母雖然不懂什麼大道理,但卻是有著一顆善心,她甚至都做好了他們在這常住的准備,所以現在看到容家二小姐居然找上門來了,還有些反應不及。

  “哦,在在,他們在偏房,你……您跟我來吧。”一輩子沒見過什麼世面,孫母聽聞這就是容家二小姐侯爺府的孫媳,緊張的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容蘭自然知道她的心思,莞爾一笑道:“伯母,你叫我蘭丫頭就好啦。”

  討喜的一張臉,親切的一句話,孫母心上一暖,卻也不敢當真這叫,只忙著把她領了過去。

  還沒進門,一股濃烈的藥味就撲鼻而來,隱隱的還傳來幾聲咳嗽聲,進去一看,容夫人面帶異紅的躺在木板床上氣喘吁吁,容梅正端著碗給她喂藥,卻也是眼底浮腫一臉憔悴。兩人見容蘭進來都有些吃驚,一個掙扎著想說話,可引來的只是又一陣劇烈的咳嗽;一個愣了愣,隨後手忙腳亂的給母親拍背安撫……

  等到藥性上來,容夫人昏昏沉沉的睡去,容蘭拉著容梅走到屋檐下的陰涼處。這時容蘭的臉上已沒了先前的隨和,反而繃著個臉十足不善。

  “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都不知會我一聲!”她瞪著容梅道。

  “告訴你有什麼用。”容梅應得小聲,卻也生硬,連番的打擊雖然已讓她不復往日的驕傲,可是面對容蘭,她還憋著最後的勁,雖然這讓她自己都覺得可笑又可憐。

  “你!”容蘭被嗆著,“怎麼沒用啦!我也可以幫你們啊!”

  “不用你可憐。”容梅心有些被刺痛。

  容蘭聽著這話更惱了,“可憐你個頭啊!別人幫你你不覺得可憐,我幫你就覺得可憐,容梅你什麼意思啊!你還拿不拿我當你妹啦!”

  容梅本來一肚子話要反駁,可聽到最後一句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再看著容蘭氣鼓鼓想咬人的樣子,眼圈兒紅了。

  容蘭又氣又無力,踢了一下容梅腳尖後道:“以後准備怎麼辦啊?”

  “先找房子搬出去。”雖然孫家母子說住多久都沒關系,可他們沒那臉皮常住,非親非故的。

  “錢夠嗎?”

  容梅搖搖頭,很快又點點頭,“應該還夠的。”外邊租房子什麼價錢,她也不知道。

  容蘭進來這麼久不見容康,又問:“大哥呢?去衙門裡了麼?”

  容梅原本神色就不大好,聽到這話更是一下垮了,啞著聲音道:“他哪還能上衙門,你都沒瞧見,他整個人都沒魂了!自搬來這後就把自己關屋子,不吃不喝都像要尋死似的!”越說越痛心,她一忍不住,眼淚又淌下來了。

  容蘭驚了,“那他現在在哪啊!”

  容梅抽了抽鼻子,也不應,只抬頭看向左邊的屋子。

  孫家就三間屋,孫母一間,孫秀才一間,另外一間給了容夫人跟容梅,容康沒地安排就被孫秀才拉到了自己一個屋,這會兒他一動不動的躺在臨時搭出來的床板上,面色蒼白,人瘦得可怕。

  孫秀才正坐在他的邊上似乎在寬慰著什麼,見容蘭來了要跟容康說話,打完招呼就起身走了。走到門外時見容梅背轉著身子抹眼淚,嘴一扯,道:“別哭啦……你已經夠難看的啦!”

  說完又想抽自己的嘴,不是要安慰的麼,怎麼話說出來就不是個味兒呢!

  容梅恨恨的看了他一眼,要罵幾句,可一想現在自己一家人都寄在他們家籬下就沒了底氣,所以頭一低,隨他說去了。

  孫秀才一瞧,心裡更不是滋味了,見她轉身要走,忙上去補救,“你別聽我瞎說,我就一破嘴沒事就愛扯淡這你也是知道的!”

  容梅不理他。

  孫秀才又道:“真的啊,其實二餅你也不算難看啊,至少比我好看多了,你就是臉大了一點而已……”孫秀才又想抽自己了,怎麼那麼多話呢,只說頭一句不就好了麼!

  果然,容梅臉色更難看了,她站定道:“孫黑子你現在逮著機會糟踐我了是不!”說完兩行眼淚滾落,卻也不願在他面前丟人,一抹,一轉身,跑開了。

  孫秀才看在眼裡忒難受,這要平常還不得把自己罵個底朝天,現在為啥不罵,還不就是念著自己承了他的情所以才生生忍著他的嘲笑奚落麼,可天知道他剛真沒那嘲笑的意思!想著這誤會可不能鬧大,孫秀才一拍腦袋,趕緊跟上。

  容梅跑到屋後邊的陰涼處蹲著捂嘴痛哭,這兩天她都要崩潰了,娘親病得不能動,大哥萎靡的不想活,為了不讓情況更糟,她強打起精神伺候著娘親照顧著大哥,不但如此,還有這樣那樣的事全落在了她的身上,事兒太多她應付不了,擔子太重她都快被壓垮了,她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嗚嗚嗚……”想著這日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容梅抑制不住哭出了聲。

  孫秀才站在後邊看著,眉頭都快擰成疙瘩了,這女人凶也好罵也好他怎麼都不怕,可她這一哭他怎麼就渾身不對勁呢,雞皮疙瘩起來了,心上也毛毛的。

  走到跟前,為難道:“我剛才真不是那意思,你有必要這樣麼,我給你道歉了還不成。”

  容梅見自己都躲起來哭了這混蛋還不放過,哭得更傷心了。

  孫秀才手足無措,繞過來繞過去道:“真的,你就別再哭了,我以後保證不喊你大餅了,我連二餅都不喊了,容大餅,你說好不好?”

  容梅要瘋了。

  “哎呀!呸呸,我又亂說了!容梅,是叫容梅吧,我以後只叫你容梅好不。你真別哭了,哭多了傷身子吶,你看你來我家都偷偷哭幾回了……”

  容梅抬起頭,目光灼熱。

  孫秀才連忙擺手,“我不是故意要跟著看你笑話的啊,我只是不放心,不放心而已!”

  “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容梅終於忍不住了。

  “當然不放心啦!你住進我們家就是我家的人了,你要出了點事怎麼辦?”

  “呸!誰是你家的人!”容梅罵完,站起就跑了。

  “……”孫秀才看著她的背影不敢追了,只一臉茫然——剛怎麼就說到這上面來了?

  不過為嘛剛看到容大餅臉紅了?是臉紅了吧?為嘛要臉紅呢?不是該暴跳如雷的麼?以前那幫孫子要占她便宜她就暴跳如雷的啊……

  屋外,容梅跟孫秀才起了一場烏龍的爭執,屋內,容蘭拉著容康一個勁說話,雖然容康至始至終一動不動不發一言。

  “你當真就不理我了是不?你當真想不吃不喝把自己餓死了是不?大哥你怎麼這樣啊,不就是媳婦跑了錢沒了麼,可人還在吶!只要人還好好的,什麼掙不回來!你現在這樣子,大娘擔心的病倒了起不來了,二姐也快要受不住了,你就忍心看著啊!你好意思看著啊!你可是大哥啊!”

  “你是覺得對不起容家祖宗對不起爹是不是,可一家子哪個能長盛不衰!咱們是被騙了不是親手敗掉的,這根本不一樣!再說了,你這樣下去他們就不怪你了,你要真這麼把自己熬死到地底下見著他們,只怕他們更能把你罵死!大娘還病著,二姐還沒出嫁,一切可全靠你吶!你應該振作起來,把咱這一家子撐起來!老爺子常說人這一輩子是個不定數,你永遠不知道明天迎接你的是什麼,咱們今天迎接的是這風雨黑暗,可說不准明天就迎得大好晴天一片光明了呢!大哥,咱要往前看,你還年輕,什麼事都有可能啊!”

  “大哥,你是大哥,一家人全靠你啊!”

  “……”

  細細碎碎,嘮嘮叨叨,容蘭坐在床沿,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可是容康依然死一般的沉默。容蘭見著,分外心酸,他這大哥從來老實,從不起害人心思,卻不想到頭來被害成這副模樣。可是說到這地步她也說不出別的了,無力之下,她低頭靠在他的手掌上,喃喃道:“大哥,爹沒了,我娘也沒了,整個容家,就你對我最好,我對你最親,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最親的親人就沒了……你今天可以難受,明天可以難受,後天也可以難受,可是到了大後天,你就要振作起來。咱家雖然沒了,可人還在啊……咱們找個住的地方,二姐留在家裡照顧大娘,你回衙門裡去,咱一點點把這難關過了,好麼?”

  過了半天依然沒有回答,容蘭有些心灰,她趴在容康的手掌上也不動了,目光平視著窗台,心裡想著到底還能怎麼辦,想了一會只覺煩擾,便無奈的輕輕的嘆了口氣。

  而在這一聲嘆息中,維持著不動姿勢已經很久的容康眼睛動了一下,然後滾滾熱淚就淌了下來。

  門外突然想起孫秀才的聲音,“咦,三少爺?你怎麼站門口不進去?”

  容蘭聞言轉頭,卻見余燦站在門口也不知道多久了。抹掉眼淚,站起身,見大哥還是沒什麼反應,她走出去問:“你怎麼來了?”

  “爺爺說你跑出來了,讓我過來看看。”

  “哦。”容蘭心情沮喪,聲音有些悶。

  余燦見她眼睛紅紅的,抬頭看了一眼裡邊的容康,隨後又道:“爺爺給了我一把田莊的鑰匙,讓他們搬過去住。”

  容蘭有些吃驚,隨後又有些感動,老爺子真是對她太好了,“那我過去找二姐。”

  “搬過去干什麼啊,在這住不挺好的麼?”一邊的孫秀才說道,倒還真不是客套。

  容蘭擠出一絲笑容,“哪能一直麻煩你們呢。”

  “一點都不麻煩啊!”這還是實話。

  “不麻煩也不行。”余燦插嘴。

  “?”孫秀才不解。

  余燦低眸道:“二姐還沒出嫁。”

  “……”孫秀才睜大眼睛,說不出話來了。

  見走遠了,余燦又對容蘭道:“你不要再勸大哥了,給他點緩過來的時間。”

  容蘭正心事重重,乍聽到這話茫然不解。

  余燦耐著性子道:“那麼大的事,心裡肯定很難受的,大哥現在這樣只是沒緩過來,你給他點時間,他自己就會好起來的,剛才……剛才我看到他哭了。”

  哭了,就是耳朵還能聽進人話,就是心還活著,就是不會有事了,容蘭明白後,突然間就熱淚盈眶。

  余燦見著,目光動了動,隨後道:“你別哭了,不好看。”

  容蘭:“……”

  余燦:“……”

  不是想要安慰一下的麼,怎麼說起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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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說歹說母子三人同意搬去余家的農莊。有了安定的住所,余老侯爺又讓人送來養身滋補的藥,容夫人的身體稍微有了好轉。容康是個老實卻不死心眼的人,被孫秀才跟容蘭兩個一通說道,心上的疤雖然還血淋淋的,但也終於振作起來去衙門復職。一切都在漸漸轉好,容梅松了口氣,容蘭也松了口氣。

  “老爺子,這次多謝你啦,要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了。”院子裡,廊下,容蘭端著白瓷碗一邊說著話,一邊給坐在椅子裡的余老侯爺喂著桂花糯米山楂糕。半個月前,余老侯爺突然病了一場,到至今都還沒好利索,一個人躺著悶,又嫌別人站跟前礙眼,容蘭便整日陪著,時不時的還想著給他開胃的吃食。

  “有什麼好謝的,傻丫頭,你的事不就是老頭子的事麼。”余老侯爺動了動身子,讓自己躺得更舒服。

  容蘭聽著窩心,臉上的酒窩便浮現出來了,不過想著什麼,眉頭又抹上了些愁緒,“不過我昨天去的時候聽劉媽說,我大哥一直在外邊找屋子,說是不好意思在那長住。”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不就一住的地兒麼。”余老侯爺不當一回事。

  容蘭搖搖頭:“我倒是能理解他們的心思,他們原本對我不好,現在靠著我找到了一落腳地,嘴上雖然不說,心裡肯定不舒服,我大娘看似和順,其實跟我二姐一樣都是個心氣高的。再者,就算他們不計著原來的嫌隙把我當自家人了,他們也不好長住啊,哪有一家人住在親家家的。”

  余老侯爺瞅著容蘭有些沮喪,也皺起了眉,他就見不得這丫頭不高興。想了想,眉頭一動,有了主意,便道:“丫頭,去,把老爺子床頭的那個盒子拿來。”

  容蘭有些疑惑,不知道怎麼又要拿盒子了,不過見他催促,也就不再多問,只進屋拿去。

  盒子扁長,看著挺古舊,拿來交給老爺子後,容蘭問:“這裡面是什麼?”

  “一堆廢紙而已。”說著,余老侯爺掀開蓋子,撥拉了一下,從裡面找出一張紙,往她手裡一塞道,“拿去吧。”

  容蘭低頭一看,呆住了,手裡那紙竟然是一張房契!

  余老侯爺笑眯眯道:“以後那屋子就是你們容家的了,不算是寄人籬下了。”

  容蘭領會到他的意圖,趕忙站起拒絕,“這我可不能要!”

  “拿著拿著,別跟老頭子廢話。”

  “真不能要!”這可是房契啊,可不是普通的銀票,她真要拿了,被婆婆嫂子們知道了,那還不完了。

  余老侯爺看出了她的心思,眉頭一皺似乎有點生氣:“你管她們做什麼?老頭子說給你就給你……”

  這回容蘭可依不得他,見他執拗的往自己手裡塞,慌不及的退回去。

  而在一送一退間,突然,余老侯爺一個踉蹌,整個人往前摔去。容蘭一看,驚了,趕緊上前攙扶,死死用著力才沒讓余老侯爺摔趴在地上。邊上下人也唬得不輕,一個個慌了神的上來扶。

  只是人被扶著坐到椅子裡,眾人臉上的驚惶之色都沒退去,因為余老侯爺一動不動竟昏厥了過去。

  “快!快!快喊大夫!”容蘭嚇得臉色慘白,“老爺子,老爺子,你醒醒,別嚇我啊!”

  下人聞言應了聲趕緊往外跑,可還沒走幾步又被喚住。

  “回來!”是余老侯爺醒了。

  “老爺子,你怎麼樣啊?”容蘭聲音都發顫了。

  余老侯爺環顧了一下四周,好不容易視線清明看清了容蘭的臉,嘴角一扯,笑道:“上當了吧?”

  “?”容蘭眼眶的淚水止住。

  余老侯爺坐正身體,笑得沒心沒肺,“老頭子逗你玩吶,誰讓你不聽我話!”

  “……”容蘭有些疑惑,可一看老侯爺拿起邊上的糕又喜滋滋的吃起來,信以為真,不由瞪目怒道,“哪有你這樣開玩笑的!”

  老侯爺艱難的咽下嗓中的吃食,隨後又把房契塞她手裡,“好啦,你就聽老頭子的話把這破紙拿著,要不然,下回我就來真格的了。”

  “呸!不許瞎說!”容蘭被最後那話戳中軟肋,眼眶又紅了。

  余老侯爺見她不再拒絕,暗暗松了口氣,同時又緊咬牙關抑制住喉嚨間的瘙癢――可不能讓人知道啊!

  “你這回到底是怎麼病倒的,不一直好好的麼?”這邊,容蘭想到什麼又問道。

  半個月前余老侯爺突然暈倒,嚇壞了所有人,大夫診治說是天熱氣悶的緣故,可現在都過了八月,前兩天一直下雨,天早就涼下來了!

  老侯爺聽著這一問,目光一動,笑容有些僵,意識到容蘭正看著他時,又一笑,沒個正經道:“年紀大了嘛,總會冒出這樣那樣的毛病,沒啥大不了的。”

  嘴上這般輕描淡寫的說,心裡卻又想起半個月前的事。

  為什麼突然會暈倒?還不是氣急攻心。之前知道兒子孫子跟皇家的人往來,便動了怒讓他們保持距離,可上次一打聽,竟發現他們跟皇家的人關系越來越密切,他訓幾句,他們竟來合起來頂撞,意思是他“老頑固”,不應該瞎操心了……這是嫌他多管閑事了……

  想著這些,余老侯爺目光黯淡,臉上一瞬蒼老,不過很快他又松了表情――好在,他還不是孤苦伶仃。

  “丫頭,趕緊給老頭子生一個曾孫唄。”沉默半晌後,他對著容蘭笑道,“你要明年讓老頭子抱到曾孫,老頭子給你備份大禮!”

  “……”

  ……

  院子裡一老一少又說笑起來,全然不知離他們不遠處的小道上,大嫂金氏跟二嫂文氏一臉怒氣。

  “你拉我干什麼!你看見沒有!那是房契啊!老爺子竟然都把房契給老三媳婦了!這像什麼話啊!老爺子也忒疼她了,她說一句娘家人住在那不好意思,老爺子就趕巴巴的把房契翻出來給她!”

  原來,一大早金氏跟文氏約著一起來看老爺子,誰知還沒進門,就聽到容蘭跟老爺子說起容家的事。對於容家人住在侯府的莊子上,她們是一百個不樂意的,不過那是老爺子的意思,她們也不敢多說什麼,而現在聽到老爺子竟然要把房契送給容蘭,文氏瞬間就炸了,就想著衝進去理論,金氏眼看事情不好,趕忙將她拉走了。可人是拉走,火氣還未消,所以沒走多遠,文氏便罵開了。

  相對於文氏的躁怒,金氏要內斂些,而她看得問題也要更深刻些:“怕只怕老三媳婦是吃准了老爺子疼她的心思故意這麼一說……”

  這話說得不陰不陽,文氏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一想剛才容蘭說的那些話,豁然開朗,“對!她就是這意思!看著純良,指不定多少算計心思!你看又是做吃的做喝著,又是甜言蜜語的在跟前伺候著,八成就是哄著老爺子把家當掏出來!哼,這才剛進門多久就想著拿好了!按老爺子糊塗偏心勁,她要一開口,這回是房契下回就該地契啦!那最後什麼都歸她了咱們倆房還不得喝西北風啊,這叫什麼事啊!不行,咱們得想想法子,可不能由著他們這麼干!”

  “還能有什麼法子!這一家子都是老爺子做主的,他要給老三媳婦我們能怎麼辦?”

  文氏頹然,復又罵道:“真是個老糊塗的!”

  兩人想不出什麼法子,暫且沉默下來,只陰沉著臉往回走。走到半路,金氏突然停下,肅然道:“要不,咱們就提分家吧。”

  “分家!”文氏挺著大肚子,駭然了。

  金氏掃了她一眼,道:“與其到最後咱們什麼都撈不到好,倒不如現在就分個清楚,誰也不便宜誰。”

  “那,那他們兄弟倆能同意麼?”文氏還是覺得有些震驚。

  金氏抿了抿唇,道:“應該會同意的。”

  ……

  豪門分家也是常事,但好好的突然就要分,多少讓人意外之余有些難以接受。

  “為什麼要分啊?”余夫人聽兒子兒媳說完這事,整個人都傻住了。

  不單是她,余燦跟容蘭都很是吃驚,他們二人看向邊上一臉泰然的大房二房,面面相覷,不知所以。

  余正顯然早就知道這事,現在臉上倒也沒詫色,除了濃重的煩憂之色,“分就分吧,省得麻煩。”

  “什麼意思啊?”看他們一個個早就知覺的樣子,余夫人更加坐不住了。

  余正看了兩個兒子一眼,回道:“爹一直反對我們跟皇家的人走得近,生怕到時候出了什麼事累及全家,可是老大老二仕途正旺,如何甘心就此身退……之前我們就與爹發生了幾次爭執,爹這次大病多半也是被我們氣的……爹的身體要緊,兒子的前程也要緊,所以干脆分了吧。以後沒事最好,有了事也誰也連累不了誰。”

  金氏跟文氏在邊上聽著,都默不作聲,余燦跟容蘭聽著,則是目瞪口呆,他們倆都是聽老侯爺的話的,如今見著分家的原因竟是爹跟兄長們跟老爺子之間談不攏的矛盾,不免有些惶惶不安,只是看著他們神色鄭重顯然早就決定好了,便不知該說什麼了。

  余夫人聽完余正給出的理由,怔了半天沒說話,只到最後冒出一句:“那老爺子能同意麼?”

  ……

  老爺子同意,而且同意的很爽快。

  聽完兒孫的決定後,他沉默了一會兒,便道:“分就分吧”。

  接著又把房契地契一應東西統統拿出來,往余正跟前一丟,眼皮都不抬一個,“你們愛怎麼分就怎麼分吧。”

  完了,往躺椅裡一靠,“我跟老三他們一房住。”

  全部過程,干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憤怒傷悲痛心什麼的一點都沒在他的老臉上浮現,這讓眾人詫異之余也暗暗松了一口氣,天知道他們一直忐忑著老爺子聽完分家之事後會暴跳如雷大動干戈,現在這麼簡單的就同意了,真是再好不過。他們甚至都懷疑是不是老爺子一早就想著分家,現在他們提出來不過是遂了他的心意。

  分家,老爺子心裡不痛快,不分,大家都不痛快,現在老爺子都沒表現出什麼不痛快,那當真是皆大歡喜。他們這般想著,也就少了愧疚,然後一個個退下去開始商討分家事宜。

  然而,別人都這麼以為,容蘭卻不。

  余老侯爺坐在躺椅裡抿著雙唇閉目養神,看似一派鎮定安詳,可容蘭卻知道,這一回,老爺子是氣極了,傷心透了。

  氣到了極點,所以干脆罷手不管了,傷心透了,於是連話都不了了。

  ……

  因為早就分了灶,分家的事也不是很麻煩,等到八月底,一切都清算完畢,於是這個莊子歸誰那家店鋪歸誰都定了數。

  三房分到不少東西,只是容蘭看著手上的一張張單子卻有點打不起精神,她不是嫌多嫌少,也不是困擾於這些東西該怎麼打理,她只是想起了前幾日聽到的那些閑話。

  原本她以為大伙要分家只是因為觀念不合,可自從那天聽到底下的丫鬟說的那些悄悄話後,她才知道,觀念不合固然是分家的重要原因,但老爺子給她安置容家人的那張地契才是最直接的導火索!也就是說,分家這事,她多少也有原因。

  知道了真相後的容蘭有些沮喪,於是連帶著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老爺子了,就怕太親近老爺子又被罵偏心,家裡的關系又要鬧僵。為難之下,她在余老侯爺跟前沒以前那麼自然了,說話做事都有些小心翼翼。

  而這麼一來,余老侯爺覺得不對勁了。

  余老侯爺這會兒心情已經慢慢平復,分家那會他心都碎了,可分完了,接受了這個事實,他也就慢慢淡然了,最起碼正如他們所說的,分了家對誰都好,他左右不了自己子孫的將來決定不了侯府將來的命運,那麼,他就不再多管,只保護好那個孩子就成了。所以現在看到容蘭變得這般心事重重,他就有些坐不住了。讓人一打聽,差不多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於是等容蘭再過來時,他便開導了。這丫頭平常時候腦子靈,可死心眼時真就一個無可救藥,要不給她開導,她能憋個十天半個月的,小時候就是。

  “丫頭,你現在對我一點都不好啦!你看你現在,整日愁眉苦臉就跟我欠你二兩銀子似的!我說你是不是覺得老頭子跟你們一塊住你嫌棄啦!”

  容蘭沒想到老爺子會跟她說這個,有些詫異,隨後又低頭悶聲道:“我哪有。”

  余老侯爺戳了一下她的腦袋,道:“你呀,真是糊塗了!”

  容蘭被戳痛,揉著腦袋瞪他。

  “她們怎麼想是她們的事,你理她們做什麼!不嫌累麼!再說了,我就是偏心了,那又怎麼了,老頭子這命都是你救的,我要樂意,整個侯府送了你都成!”

  “不要瞎說!”容蘭趕緊打斷。

  余老侯爺嘿嘿一笑,又道:“分家這事真不怪你,他們一個個都有心思,分家是遲早的事,你為這事煩惱純屬閑的。你要真內疚啊,還是多陪陪老頭子吧,你惹惱了他們,又不能讓我高興了,那不得不償失麼!咱們吶,就好好過我們的歡喜日子,不管他們怎麼鬧騰了!”

  容蘭聽著,心思有些通了,可臉還是端著,想到什麼,又道:“老爺子,你現在該承認你是騙人的吧?”

  余老侯爺睜了睜眼,“什麼意思?”

  “你不是說我旺家福宅的命麼,可我怎麼一到哪哪就遭災啊回了容家,容家先是沾了牢獄之災,後干脆被騙得傾家蕩產家破人散;嫁到侯府,好了,都分家了!整一掃把星!”容蘭越說越沮喪,整個人都快要埋到塵埃裡。

  余老侯爺微微一怔,而後拍著她的頭道:“那也不能這麼說。”

  容蘭撇了撇嘴。

  余老侯爺道:“你要這麼想,如果沒有你,阿燦就不會幫著給你大哥辯護,你大哥就真被冤枉下獄了;如果沒有你,他們母子三人這時候還得住別人家,日常起居都困難,哪能這麼早就安定;你看,你幫他們擋災渡劫是不是福旺之命?至於咱們老余家,現在看來是不大好,可誰知道日後會發生什麼事呢……丫頭,相信老頭子,你命真的好著吶,咱們一切都要往前看!”

  這番寬慰的話,語重心長,容蘭聽著,抿緊了唇,心卻松了下來。

  ……

  然而,余老侯爺跟容蘭都在分家一事中緩了過來,余夫人卻在很久之後心裡都不舒坦,甚至是越來越不舒坦。

  原來就不待見這個媳婦,現在聽說分家之事的起因還是因為那張房契,她就看容蘭更加不順眼了。好好的一個家,就因為她來了,就因為老爺子對她寵的不像話,所以才鬧成這樣,真是氣人!

  余夫人是個藏不住事的人,心裡有著火,面上就顯露出來,看到容蘭就繃著個臉。於是,容蘭對這個婆婆就更發怵了,大老遠看見她就繞得遠遠的,生怕撞上。

  可是她想著惹不起躲得起,可架不住人家主動找上門來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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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1 09:58:3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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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蘭一進門,就看到坐在上位的余夫人,而她邊上,坐著渾身上下冒著一股懶意的余燦,瞧著他額頭上的痕跡,容蘭琢磨著他大概是午睡剛醒,再看著他眉宇間的不耐煩,容蘭判斷,他是被中途喊醒的。

    “婆婆。”容蘭行了個禮又喊了聲,心裡疑惑她大中午的怎麼跑來了。

    余夫人抬起眼皮瞧了她一眼,不鹹不淡的問道:“去哪了?”

    “我去莊子給我大娘送藥來著。”容蘭恭聲應道。

    “你這幾日常去吧?”

    還是很平淡的一句,容蘭聽不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心裡有些七上八下,但還是如實應了個“嗯”字。她這一陣子是每隔一日就跑一次莊子,一邊幫著容梅學習管理家務,一邊又安撫著他們的心情。

    余夫人聽到這聲應後,眉頭皺起來了,她定定的看著容蘭,目光轉了又轉,似乎在反復思考著什麼,半晌後,她沉沉道:“你容家出的事確實挺讓人同情,你幫著他們也在情在理,可眼下他們已經安定了,你也就別太操心了。別忘了,你是容家的女兒,可還是我余家的媳婦呢!”

    她今日來,就是為了容蘭一直往莊子跑這件事的,分家之事因為容蘭起,而其原因是為了幫娘家,所以余夫人對容家也沒什麼好感,前幾日聽其他兩個媳婦說起老三媳婦整日往莊子跑,她就更不舒坦了,誰知道她去莊子是送房契還是送什麼呢!所以聽下人彙報今日三少奶奶又出門了,她就讓人蹲在門口守著,讓他們看到三少奶奶回來就立馬通知她,她好趕過來逮機會訓話。

    而容蘭聽著這番話,抬起頭有點呆住,她倒沒想到婆婆會跟她說這個,沉默半晌,她低頭道:“我知道了。”

    聲音有些悶,心裡有些不舒服,婆婆這是暗指她對容家幫得太多了,可天知道她就人跑那去,別說房契了,就連銀子她都沒拿一塊過去,她倒是想把自己的銀子拿出來給他們的,可容夫人說了,住的房子也就算了,銀子是再不能拿了!可是這些能解釋嗎,解釋的她能相信嗎?倒不如悶聲應了算了。

    委屈是咽下了,可是眼神不善,容蘭不敢頂婆婆,便瞪了一眼余燦全當是瀉火。余燦正端著茶喝,冷不丁收到一白眼,眨了眨眼睛,一片茫然。

    余夫人沒察覺底下暗流湧動,自顧自的道:“還有,聽說你沒事也總跟著阿燦出去亂玩,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婦人家總往外跑像什麼樣子,你還是待在家裡多養養身子吧!”

    “啊?”容蘭聽著前面還好,聽到後面一句疑惑了。

    余夫人見她聽不出話裡意思,撇了撇嘴,掃了一眼她的小腹後道:“你嫁過來也小半年了,到現在都沒個信!”

    “那也不能怪我啊!”這話裡嫌棄的意味太濃了,容蘭再傻也聽明白了。

    “不怪你怪誰?”容蘭口氣不大好,余夫人有了些慍怒。

    “……”容蘭回答不上來,只能拿著眼睛瞪一旁的余燦,心想你娘都這麼說我你也不來幫我說話。

    容蘭意思很簡單,然而余夫人見著就誤會了,好嘛,你這是在說我兒子不行了!

    余燦一看婆媳兩人都看向自己,以為她們在跟自己說話,放下茶盞道:“你們剛才說什麼了?”

    “……”兩人皆愣住。

    半晌後,余夫人沉聲道:“阿燦,娘急著抱孫子呢!”

    “小余慶不是麼?”余燦表情很誠懇。

    余夫人咬牙:“娘要抱你的兒子!”

    余燦愣住了,他看了看自己的娘,又看了看容蘭,想了想,明白了,這是娘在嫌容蘭這麼久都沒有娃娃呢!

    可是這丫頭有娃娃?余燦瞅著容蘭,突然產生一種很荒謬的感覺。這丫頭都還是個小丫頭呢,怎麼生娃娃呀!再說了,生了娃娃,那不就得叫自己爹了?想著將來有個小崽子嗷嗷哭著叫自己爹,荒謬的感覺越來越甚,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了。

    “不要!”余燦被自己的想法驚著了,脫口就道。

    余夫人臉色變了,“你說什麼?”

    “額……”余燦意識到自己失言,眨了半天眼睛後又擠著道,“現在還早,不急,不急。”

    ……

    等目送婆婆走遠,容蘭騰騰騰的就跑到余燦跟前,質問道:“呆燦,你什麼意思啊?”

    “什麼什麼意思?”

    “你剛才是說你不要娃娃?”

    “額……嗯!”

    “為什麼啊!”

    余燦動了動身子,好像哪裡癢一樣,“就是感覺有點奇怪。”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干脆不解釋了,說完,走了。

    容蘭看著他的背影,嘴巴卻癟起來了,雖然她現在也不是很想要小娃娃,可自己不想要跟他不想要是兩回事啊!

    這是不喜歡她麼?

    當天晚上,余燦想要,被無情拒絕了,他看著拉著臉的容蘭一臉茫然,不知道哪裡又惹她生氣了。

    ……

    余夫人特意前來說的這一番話,除了懷孕的事讓容蘭心裡不痛快了,還有一樁事也讓她不舒服了,那就是因為住在他們的莊子裡,娘家人被誤會被看輕了!現在侯府上下只怕都以為容家母子三人是靠余家養活了!

    因為不是,所以不平,所以不要說容家母子了,就連容蘭都覺得他們住在那不大好了。可是要搬出去,就要錢,她哪來那麼多錢?就算手頭上有點,可那也是上面分下來的家產。於是容蘭開始苦惱了。

    而小蔡的到來,一下將她的苦惱解決了。

    小蔡又來拉著他們開飯館了。

    小蔡此人,從來沒什麼恆心,卻沒想在開飯館這一事上破天荒了,而在他的多番打探之下,終於在昨天看中了一家店鋪,隨後就興衝衝的來侯府彙報了。

    那原來也是一家酒樓,掌櫃不善經營連年虧損便起了轉讓的心思。樓共兩層,三個連著的門面,倒也寬敞。轉讓費總共兩千五百兩,包括裡面的桌椅板凳鍋碗瓢盆,要是現在接手,裡面的廚師伙計都是現成的。

    “阿燦,容妹妹,咱們干它一票吧!天降機會於面前,不珍惜者是蠢蛋啊!”小蔡手舞足蹈的說著,一臉興奮,說著又拉著兩人上了馬車去酒樓查看。

    容蘭看完,很是滿意,便目光灼灼的看著余燦。余燦沒什麼反應,一副隨你們便的樣子。於是小蔡一鼓動,交了一百兩定金,算是做了決定。

    回去的路上,容蘭跟小蔡非常激動,兩眼發光,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想到什麼,容蘭道:“我們得好好經營,可不能跟原來掌櫃一樣,做虧了!兩千五百兩可不是小數目,開店時候還要投入一筆銀子的,只怕到時候都要三千兩了,要是虧了可就完了。”

    小蔡正說到興頭上,聽到這話手臂一揮,道:“不怕!虧了的話讓阿燦把配方賣了,好歹還有五千呢!”

    余燦正在邊上打瞌睡,聽到這話猛地一下精神了。

    “什麼配方?”容蘭卻納悶了。

    “香的配方啊,你不知道嗎?容妹妹我跟你說,上次我們還遇到公主……唔唔唔……”

    余燦一個騰起,捂住小蔡的嘴巴,同時目光忐忑的在容蘭臉上掃來掃去。

    容蘭先是目瞪口呆,半晌後,眯起了眼。

    ……

    當夜,審問持續了半夜!

    到最後,余燦望著胳膊上的一排牙印苦不堪言,他不就是說了一句小心割到手麼,她怎麼就氣成那樣!真是蠻不講理!不可理喻!

    “我不要玉鐲了!你也給我調瓶香!”某人吃醋道。

    “不要!”

    “你什麼意思!”

    “調瓶香麻煩死了,還不如給你買玉鐲!”

    “……”

    “……睡覺了好不好,都三更了,我要困死了……”

    容蘭看著說完這話又呼呼睡去的余燦,抓起他的胳膊又咬了下去!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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