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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霧矢翊]掌中妖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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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9 00:20:06 |只看該作者
第110章

  此時他們所在的地方是祭台的中間,草人分散四周,形成一種守護之勢,守著四方。

  郁齡打量四周,他們攜帶的照明燈就放在一旁,照明燈的光線有限,能照的地方並不遠,那些由魂魄變成的青色瑩光在周圍點點飄散,隱約可見祭台的輪廓。

  但也僅止於肉眼所能看到的地方,再遠一點就看不到了,除了讓人感覺到好像整個世界都是那青色的光點外,其他地方仿佛被更深沉的黑暗浸染,肉眼看不到盡頭,無窮無盡的黑暗像一隻猙獰的鬼怪,滋生人類心裡的惡鬼,將恐懼無限拉大。

  從郁齡的角度,可以看到前面那些沿著階梯往上爬的惡鬼修羅,它們形似人類,又有鬼怪的特徵,就像一具被吸食了血肉的乾屍,甚至是被剝了皮的乾屍,四肢細長、膚色烏黑,一張臉形同惡鬼,大多數是被剝了皮的惡鬼,努力地往上爬,仿佛爬上來後,就能免去它們在煉獄中受苦。

  每一張猙獰的鬼臉上都是無法言喻的痛苦,那痛苦甚至能讓人看得分明。

  郁齡直勾勾地看了會兒,才機械地扭過頭,看向正在忙碌的奚辭,心裡頭方才好受一些。

  奚辭用摻了血的朱砂在地上繪畫,郁齡幫他端著裝朱砂血的碗,忍不住問道:「你畫的是什麼?」

  「一個保護陣。」他朝她笑了下,「這種東西我只會最簡單的,等會兒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先準備著,估計是頂不久的,不過比什麼都沒有的好。」

  郁齡想到他既然是天師輔助師,會這種也沒什麼,忍不住擔心地問:「會很危險麼?」

  「可能吧。」奚辭頓了下,並沒有輕描淡寫地將它帶過去,詳細地解釋道:「我不確定這祭台是做什麼的,不過這下面是一個修羅煉獄,仿照的是六道眾中的修羅一道中的情況,還有周圍的那些不得超生的魂魄,想來這裡必定是一個兇險之地,而這祭台應該是用來鎮壓那些在修羅煉獄裡的惡鬼修羅的。」

  他邊快速地繪畫著邊道:「岳母的一魂兩魄是十八年前被鎮在這裡的,過了這麼多年,又被鎮在這樣凶煞的地方,她的魂魄裡的氣息微弱不少,沒有天師在這裡,沒辦法輕易找出來。」

  「所以等會兒我要用你的血畫一他招魂陣將她的魂魄招過來,這招魂陣不知會不會破壞這祭台,到時候如果有什麼意外發生,保護陣能擋一擋也好。你看這煉獄裡的惡鬼修羅和這些還沒有消散的魂魄,數量可不少,如果祭台失去了鎮壓它們的作用,將它們放出去,將會禍及人間。」

  要是到那時候,他們反而是罪人了。

  郁齡聽得心頭發緊,如果真的像他猜測的那樣,未免太可怕了。

  想著,忍不住又往階梯那邊看去,正好和一隻爬到百級的惡鬼的正臉對個正著,那惡鬼齜著尖銳的獠牙,一雙猩紅色的眼睛直直地看過來,朝她伸出烏黑的鬼爪,好像在向她求救,瞬間又被什麼擋住了,滾回煉獄之中。

  媽呀,肝都要嚇顫了,太可怕了。

  郁齡忙不迭地又看向奚辭洗洗眼睛,摸了摸手上戴著的那條渡厄鈴,風水印鑒也好好地用一根質地非常堅硬的紅繩綁著掛在脖子上,如果要用也方便,更不用擔心會不小心丟了。

  這兩樣東西是外公留給她的,萬萬不能離身的,有它們在,她的底氣也足一些。

  奚辭繪好了保護陣後,又在中央處畫了一個招魂陣,同樣是非常簡單的陣。他不是天師,招鬼魂這種手段並不在行,而且妖也不會主動去學這種東西,會這些完全是和米天師學的,畫了個大概罷了。

  繪畫好後,他拿出一個姆指大的草人,讓郁齡將她的血滴上去,然後將草人放在招魂陣的中央,又拿出三支招魂香一晃,三支香便點燃了,將它擺放在招魂陣前。

  青煙嫋嫋騰升,整個世界突然變得極為安靜。

  當那滴了血的草人放到中央後,開始時周圍風平浪靜,過了大概五六分鐘左右,終於地感覺到一道柔和的陰風徐徐吹來。郁齡站在奚辭身邊,一邊警惕一邊觀看,當看到一團青幽色的光點朝這兒飄來,頓時有些激動。

  那光點飄過來後,在保護陣外圍遊移了下,方才鑽進來,飛快地進入草人中。

  郁齡整顆心都提了起來,見奚辭依然沒有動靜,也不知道成功了沒有。

  過了會兒,就見從那草人中飄出來了一道青煙,緊接著便見一個近乎透明的白影從草人中浮現。那道白影近乎透明,只堪堪能看得清楚上半身,而且上半身有一個非常猙獰的血窟窿,斑斑血漬染紅了她身上的白色麻衣。

  「媽……」郁齡看到那白影胸口處的可怕的傷,哽咽地叫了一聲。

  那白影顯然有些迷糊,迷茫地在草人上方飄了會兒,終於將目光落在奚辭和郁齡身上,張了張口,卻是沒有聲音的。

  奚辭對那白影道:「我們來尋烏莫村郁敏敏,以血親之血相迎,請不要拒絕。」

  白影迷茫地看著郁齡,遲鈍地晃了晃身體,似是答應,然後重新化作一縷青煙,鑽回了草人的身體中。

  得到同意,奚辭伸手,念了一聲「疾」,那草人騰空而起。

  就在草人騰空而起的瞬間,原本平靜的空間如同一滴水掉入了沸騰的油鍋中,有什麼壁壘轟然倒塌,周圍飄蕩的那些青色光點突然幻化成了一個個面容猙獰的鬼魂,朝著祭台撲來,煉獄中的惡鬼修羅更是嚎叫著,紛紛擠壓著往階梯爬。

  當看到一隻爬到百階的修羅惡鬼不僅沒有滾落下去,反而整個身體都探出階梯,終於爬上來時,郁齡臉色大變。

  她想起奚辭的猜測,因為他們的干預,或者是其他的原因,這祭台已經鎮壓不住這裡的惡鬼修羅和魂魄了,如果被它們逃出去……可以想像人間會變成什麼樣,這也是異聞組為什麼這麼重視這鬼墓的原因,寧願毀了它或封印了它,也不能讓人將它打開。

  這時,奚辭開口道:「郁齡,別怕,用風水印鑒開陰陽路,送它們一程。」

  既然猜測到這祭台的作用,奚辭依然選擇在這裡招魂,自然也考慮到後果及如何處理。而他們恰好有一方掌陰陽之路的風水印鑒,想要處理這些惡鬼修羅和不得超生的魂魄,反而比其他人容易。

  郁天競給郁齡留了兩種最適合的法寶。

  奚辭的聲音依然是清潤柔和,不緊不慢的,讓郁齡鎮定下來。

  當下她將脖子上掛著的風水印鑒拿下來,直接咬破手指將血抹上去,然後拋到半空中,開始吟唱晦澀的咒語。

  此時那些魂魄已經化為厲鬼撞上來,保護陣亮起一道紅光,將之擋住了。

  修羅煉獄之中,也有源源不斷的惡鬼和修羅爬上來,伸著發黑的爪子朝祭台爬過來,大多數被守在四方的草人擋下了,草人手中的桃木劍誅殺了不少的修羅惡鬼,可惜架不住這煉獄中的惡鬼修羅太多了,草人很快便被一哄而上的那些惡鬼給撕了。

  這簡直是群毆,犯規的!

  奚辭對此並不意外,草人被惡鬼們解決後,那些修羅惡鬼再次前朝著祭台中央前進,又被擋在保護陣外,它們依然不怕死地伸爪子攻擊保護陣。這個保護陣是摻了妖血的誅砂繪製的,擁有奚辭本身的淨化威力,這些惡鬼修羅本身就屬污穢的一種存在,自然是觸之必傷,很多修羅惡鬼當場就魂飛魄散,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縱使如此,那些不斷地撲上前的惡鬼和修羅依然沒有放棄,被那帶著血光的淨化之氣所傷,皮肉皆發出一種滋啦的聲音,如同最厲害的業火中焚燒一樣,使它們痛苦非常,那些瀕臨死亡的修羅惡鬼發出淒厲的慘叫聲,聲音直刺耳膜。

  陰陽路還沒開,郁齡就被那聲音震得雙耳劇痛,掃了一眼過來,就發現隨著那些惡鬼修羅的不斷上前攻擊保護陣,縱使保護陣擋住了它們,對它們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可同時也削弱了保護陣的威力,那亮起的血光比先前稍微弱了一些。

  簡直不要太拼。

  她看著都有些無奈了。

  卻不知這祭台鎮著這群惡鬼修羅,使它們在修羅煉獄中受苦,永不得超生,那樣的痛苦是無法想像的,現在祭台明顯因為他們在此招魂破壞了什麼使它失去了鎮壓的作用。這群惡鬼修羅看到擺脫修羅煉獄的機會,如何能放棄?

  風水印鑒懸浮在半空中,慢慢地變大,隱約可以看到上面的山水之景變得靈動起來,仿佛一瞬間被激活了,賦予了它的生命力。

  隨著最後一句咒語落成,郁齡雙手一擊,念了一句「開」!

  祭台中間,出現一個空間裂縫,從空間裂縫中飄來陰森的氣息,陰氣橫生。

  這是一條通往陰間的路,無數的鬼魂和修羅感覺到那吸引人的氣息,撲了進去。

  這時,保護陣最後的血光消失,保護陣終於失去了它的作用。

  奚辭將那只草人抓在手裡,迅速從挎包中拿出一個小盒子,將草人放進去。

  郁齡主持著風水印鑒開啟的陰陽路,無法分心,雙目緊緊地盯著那開啟的陰間路,神色沉凝。

  奚辭忍不住看她,發現不知不覺間,原本怕鬼怕到連低級的噬陰鬼都嚇得睡不著的姑娘竟然能獨當一面,將一場欲將形成的人間劫難就這麼輕易地化解了,一時間既是驕傲,又是感慨。

  當最後一隻惡鬼修羅被送入陰間後,郁齡已經渾身虛脫,汗水弄濕了衣服。

  陰陽路漸漸閉合,風水印鑒恢復原樣,飛回了她手上。

  奚辭走到她身後,接住她軟倒的身體,見她睜著一雙清亮的眼睛看著自己,含笑道:「辛苦了,你做得很好。」

  說著,忍不住在她唇角親了一下。

  她的臉色慘白,剛才消耗了不少的力氣,感覺到他身上好聞的氣息,直接賴到他懷裡。

  陰陽路閉合後,周圍已經恢復了寧靜,不僅沒有那些飄蕩的青色光點,下面的修羅煉獄中也沒有了那些受盡苦難的惡鬼修羅,整個世界都是安靜而孤寂的,這種安靜的孤寂卻無法打擾到兩人。

  奚辭給她擦汗,忍不住又多親了兩口,知道她這次消耗了太多力氣,便抱著她讓她先休息會兒,柔聲問道:「渴了麼?」說著,拿出一瓶水餵她。

  郁齡就著他的手喝了半瓶水,終於搖頭。

  休息了大概半個小時,郁齡終於恢復了些力氣,從他懷裡爬起來。

  她先前出了一身的汗,現在衣服還有些潮濕,在這陰冷的鬼墓中,不由得感覺有些冷,奚辭要脫衣服給她披上,被她拒絕了。

  「沒事,吹一會兒就乾了,先這樣吧。」郁齡站起身來蹦了蹦,想起已經找到媽媽最後的殘魂後,感覺到一身輕鬆,轉頭問道:「我們怎麼出去?」

  既然已經將媽媽的殘魂找到了,她並不想再待在這種鬼地方。她還是怕鬼,能不接觸就不接觸的好。

  奚辭往四周看了看,先前他們進來時,由於有守墓的鬼將指路,壓根兒沒有走岔路,是一路通到底的。可也因為如此,在進到這裡時,那路就消失了,擺明瞭回去的路只能他們自己找。

  這裡既然是個鬼墓,那些路自然是曲曲折折的,也不知道通向哪裡,可能一個不小心就迷路了。

  奚辭查看了會兒,正思索著出去的路,突然感覺到地面傳來的異動。

  他凝神靜聽會兒,頓時臉色大變,一把將沒有反應過來的郁齡抱住,不管不顧地朝著祭台的另一側黑暗奔去。

  郁齡有些懵,整個人掛在他身上,一隻手搭著他的肩膀穩住自己的身體,另一隻手勉強抓住照明燈,照明燈的燈光打在周圍,根本看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直到那轟隆隆的聲音響起來,整個世界都在震動,不禁愕然起來。

  難道墓要塌了?

  這想法剛起,就感覺到奚辭抱著她一起摔了下去,他們的身體急速下降,風從口鼻耳朵灌進去,連眼睛都受到了影響忍不住閉上眼睛,臉皮一陣生疼生疼的。

  在這樣可怕的下降速度中,她的五感都有幾分缺失,隱約感覺到奚辭將她緊緊地護到懷裡,可縱使如此,在這樣的下降的壓力下,人的身體根本受不住,腦袋一陣陣窒息,整個人都有些渾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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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 23:06:35 |只看該作者
第111章

  世界是一片碧翠流雲般的濃綠,她心裡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是在一片密林之中,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跑到這樣的地方來。

  「……你是誰啊?你為什麼不說話?你生病了麼?」她開口問道,聲音是孩童特有的軟糯,說得急了,還有些含糊不清。

  她既是害怕,又忍不住好奇,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半躺在一片密密麻麻地交錯著的藤蔓之上的人。那漫天的翠綠,如同綠色的汪洋,一朵朵如同紫水晶般美麗的花點綴其中,就像綠色的天空中點綴的星子一般,非常地漂亮,讓她甚至忍不住想要伸手揪上一朵來玩。

  如同每次卻田邊玩耍時,看到開得漂亮的野菊花,她總會揪上兩朵。

  她的手才伸出去,就被不知道從哪裡躥來的一根小藤拍開了。

  那小藤條又細又韜,拍在手上格外地疼,帶著肉渦渦的小手瞬間就出現一道紅痕,慢慢地腫了,隱有血絲滲出來,在柔嫩的肌膚上,顯得觸目驚心。

  她不知道為什麼那藤蔓會打她,心裡有些委屈,捧著自己泛疼的小胖手,要哭不哭的,眼睛迅速地凝聚了眼淚,眼看著就要滾下來。

  可是沒有人心疼她,外公不見了,阿婆不見了,爸爸媽媽也不見了……

  她吸了吸鼻子,沒有爸爸媽媽在,她不敢哭,忍不住又看向躺在密集的藤蔓上的人。

  他應該是個男人,因為他的胸前是平坦的,媽媽教過她,胸前平平的是叔叔。可是他的頭髮很長很長,像絲綢一般光滑柔順地鋪到那些碧翠的藤葉上,因為他半躺的姿勢,那長長的頭髮遮住了他的半邊臉,另外半張臉卻顯得有些古怪。

  那半邊臉的輪廓非常漂亮,昳麗之極,皮膚白晳得沒有一點瑕疵,甚至連細碎的絨毛都看不到,如一塊軟玉般無瑕細膩,也因為如此的細膩,才顯得那眼尾處橫生的紫色紋路是如此的古怪,它們就像從皮膚裡長出來的一般,勾繞成一種圖騰,說不出的邪惡。

  他安靜地躺在那裡,閉著眼睛,眉長非常地細長,斜飛入鬢,唇色殷紅得仿佛沾了血一般,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是邪惡而可怕的。

  她眨也不眨地盯著他,軟糯糯的聲音在寂靜的山林中響起:「外公不見了……他們說外公死了,什麼是死?死了以後,我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外公了麼……外公死了,阿婆和媽媽都哭了,沒人陪我玩,我找小兔兔玩,可小兔兔咬我……我找不到爸爸媽媽了……你知道我爸爸在哪裡麼?我想爸爸……爸爸明明說會送我去幼兒園的,爸爸真壞……」

  說到最後,她開始哽咽起來,終於忍不住伸出手去抓著那人垂落在地上的衣服。

  他身上的衣服很怪,長長的,滑滑的,天氣那麼熱,他還穿那麼多……

  在她抓上那片衣料時,一直閉著眼睛的人終於睜開眼睛。

  那是一雙紫色的眼睛,濃豔的紫色,有些渾濁,邪異非常,裡面沒有絲毫的情緒,只剩下一片無機質的冰冷,垂眸看著她。

  她心裡是害怕的,本能地感覺到不安,忍不住叫囂著快點逃,可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她眨了眨眼睛,非常愚蠢地往他身邊靠過去,蹲在他身邊,含含糊糊地道:「叔、叔叔……我想爸爸媽媽了,可以帶我去找我的爸爸媽媽麼?媽媽找不到我……會哭的,我想媽媽了……」

  那人沒有說話,依然用那樣一雙沒有感情的眼睛看著她,如同看著螻蟻。

  直到一股清風吹過,帶來了如血液般甜膩的氣息。

  她驚懼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害怕地尖叫起來,身體已經被什麼東西卷到了半空中,那人伸出一隻非常美麗的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制止了她的掙扎。

  有什麼東西破開了她的皮膚,血腥味在空氣中漫開,整個世界都是一片血色。

  她疼得尖叫大哭,害怕得瑟瑟發抖……

  **

  「啊——」

  郁齡短促地尖叫一聲,猛地睜開眼睛,心臟一片悸動,滿臉大汗地坐了起來。

  半晌,她才回過神來,明白自己這是做了個惡夢了。

  夢裡的事情非常清晰,醒來還能清楚地記得,就好像自己親身經歷過一樣。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夢裡的時候,分明就是三歲,三歲的自己不知道跑到哪裡玩了,找不到爸爸媽媽,心裡十分害怕,然後好不容易見到一個人,可是那個人……那真的是個人嗎?

  那個人……不,他應該不是人,她還能感覺到自己的皮膚被冰冷的尖刺劃破時,那人抓著她流血的手吸血的恐懼。他長成那樣,又會吸血,除了成精的妖怪還有什麼?

  這個世界不只有人類,還有很多普通人不知道的妖魔鬼怪。

  下意識地摸著在夢裡流血的手,那裡一片光滑,不說流血,連個疤痕都沒有。沒想到竟然做了這樣的夢,她覺得這個夢真是不祥。

  突然,她頓了下,猛地回想起了昏迷之前的情景。

  那時鬼墓震動,周圍轟隆隆之聲不絕於耳,好像鬼墓要塌陷一樣,那樣浩大的聲勢,如同要毀天滅地一般。當時奚辭抱著她逃離,後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兩人一起往下掉,雖然有奚辭護著她,可當時下降的速度太快,加上後來著地時她不小心磕了一下腦袋,就這麼昏過去了。

  暈過去後呢?

  想著,她忍不住翻身而起,等看清楚周圍的環境時,又懵了一下。

  她此時坐在一個非常空闊的地方,好像是一個長達百米寬的通道,兩邊是一排排雕著各種修羅惡鬼像的巨大石柱,高達百米,一直延伸到屋頂。柱子壁上掛著壁燈,這壁燈像古代的琉璃羊角燈樣式,亮著一縷縷青幽色的火光,照亮了四周。

  此時她就坐在正中央,地面是光滑的漢白玉石,冰冰冷冷的,寒氣拼命地往身體裡入侵,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通道很長,長得她幾乎看不到盡頭,兩邊是高大粗壯的石柱,顯得被遺棄在這裡的她格外地渺小。

  她怎麼會在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奚辭呢?難道她昏迷時發生了什麼事情?

  郁齡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四周太過安靜,奚辭又不知道去哪裡了,讓她心裡有些不安。她定了定神,先是檢查了下身體的情況,除了有點冷外,並沒有什麼異常,最多先前磕到腦袋時有點兒脹外,還算不錯。

  當即爬了起來,先看了下手腕上的機械表,發現表上的時針和分針秒針一下一下地彈跳著,指的是四點三十分,她知道現在根本不是這個時間。機械手表的異常,讓她沒辦法猜測現在是什麼時候。

  想了想,又從背包裡拿出一方玄門之人特地做的指南針,上面的指針不斷地旋轉著。

  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沒什麼用。

  她已經能確定自己現在還在鬼墓之中,米天師說過,陽間的東西在陰間可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不能用常理推測,這也是鬼墓危險的一個原因。

  在背包裡扒拉了下,郁齡忍不住歎氣,果然離了奚辭,她這普通人好像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當下她將纏在手臂上的渡厄鈴擼下,扣緊在手指上,然後又摸出一條奚辭給她準備的巧克力吃了補充點糖份,順便再喝了口水。

  她攜帶的背包很小,裝的東西不多,都是奚辭給她準備的。郁齡看了下,一把看起來很古老卻鋒利的青銅短劍、一把泡過符水的桃木短劍、兩個草人、幾張黃符、一個小巧的手電筒、幾條巧克力、幾包奶油小麵包、一瓶水。

  吃完巧克力後,她忍住害怕,隨便挑了個方向前進。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走到盡頭,盡頭是一扇同樣雕著惡鬼修羅像的門,看起來非常厚重,可是她輕輕一推,它就開了。

  郁齡嚇了一跳,她活了二十幾年,直到三個月前都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不過的普通人——最多只是能看到鬼罷了,雖然姨父聶雍和是個考古學教授,但她連古墓都沒有去過,對這些方面的事情知之甚少。這裡雖然是鬼墓,可也是墓,估計都是差不多吧……

  算了,不能用常理來解釋就不解釋了。

  這樣想著,她依然邁了進去。

  一路走來,只見四面的牆壁上都有點燃的壁燈,好像有人專門打理似的,說不出的古怪。那壁燈並不明亮,照得四處昏昏暗暗的,安靜的空間裡,只有她的腳步聲輕輕地響著,連鬼都沒有看到一隻。

  又穿過了幾扇門,郁齡自己都不知道轉了多久,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聲響,心中一喜,忙不迭地往聲音去跑去。

  等那聲音越發的清晰時,她判斷這是一種打鬥的聲音,因為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也怕自己冒然跑過去會遇到什麼危險,眼睛一轉,探頭看到一些靠著牆而立的石像,朝那兒小心地溜過去。

  她借著高大的石像掩護,往前走了一會兒,穿過一扇高大的宮門,小心翼翼地探頭。

  這裡是一個類似於宮殿的地方,最裡面的地方有一個高臺,高臺上擺了三副石棺,石棺旁站著幾個身披甲衣、手持長槍的戰士,他們臉上戴著猙獰的鬼面面具,看不出是人是鬼。

  郁齡一眼便看到了石棺前的中央,有打在一起的人,一個是身材高大、渾身肌膚是青黑色的鬼怪——或者是鬼屍,一個是……

  當看清楚那和鬼屍交手的人的模樣時,郁齡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人對背著她,頭髮很長,烏黑的青絲長到小腿處,如絲如稠,光滑柔順。接著,郁齡在那人偏首避過那鬼屍的爪子時,恰好看清楚了他的側臉,那從眼尾處蔓延的紫色紋痕脈絡,如同邪惡詭異的圖騰,和剛才夢裡看到的那只吸她血的妖一模一樣……

  她心裡倒抽了一口涼氣,仍記得在夢裡這隻妖有多可怕,輕易地抓著年幼的自己就像抓小雞崽一樣,他的眼睛沒有絲毫的感情,還會喝她的血……

  渾身的血液都有些冷,她掐了下自己的手心,終於鎮定下來,小心翼翼地沿途返回,遠離這裡的危險。卻不想剛退到一半,那守在石棺前的那些不知道是人是鬼的鬼面人突然轉頭看過來,揮起手中的長槍,躍下了高臺,朝她所在的地方刺來。

  郁齡再也顧不得隱藏,轉身就跑。

  呼呼的風聲在耳邊響著,她好像聽到了奚辭的聲音,扭頭看去,只見幾個手持長槍的鬼面人跑得飛快,手中的長槍朝她撲來,她險險地避開了,能聞到這鬼面人身上那種化不開的腥臭氣,越發的不敢停了,沒頭沒腦地往前跑。

  當看到一個入口就紮了進去,只聽得轟隆隆的聲音響起,一道石門從上方降下,將那追過來的鬼面人擋住。

  「郁齡!」

  真的是奚辭的聲音!

  郁齡猛地轉身,可那石門已經降下了,她撲過去猛拍,這石門紋絲不動,將耳朵貼過去,根本聽不到外面的聲音。

  郁齡鬱悶得差點要伸爪子撓牆,這門的隔音效果未免太好了。

  她仔細回想了下,門後那邊,除了那個在夢裡吸她血的妖外,還有追著她的幾個鬼面人,一個糾纏著那隻妖的鬼屍,面對這些東西,奚辭一個人能應付得過來麼?

  既管心裡鬱悶得不行,郁齡也得振作起來,開始檢查這門是不是有什麼機關。

  可惜檢查過後,郁齡仍是沒找怎麼打開這石門的決竅,心裡鬱悶得不行,只好轉身打量這石門後的地方。

  這是一間很小的臥室,比起先前那個放著石棺的宮殿,這裡小了很多,擺了很多陪葬品,看著那些器具,都是古色古香的,看著十分陳舊,一時間也說不清楚這些是哪個朝代的東西,更不知道是人間的東西還是陰間的東西。

  郁齡不敢輕易地碰觸它們,在臥室裡轉了下,終於在臥室一側的一個小房間裡發現一扇門。

  她伸手輕輕地推開,門發出一陣牙酸似的吱呀聲,緩緩開了。

  郁齡探頭看了看,發現是一間比剛才更大一些的臥室,被弄得有些沒轍。

  這間臥室的陪葬品也很多,琳琅滿目,就這麼大咧咧地擺在架子和桌子上,仿佛在誘惑著人趕緊去將它們都打包帶走。這種情況真是說不出的古怪,反而讓人不敢輕易碰觸它。

  郁齡直接無視了,在臥室的另一側找到了一個小門,推門出去。

  暈暈乎乎地轉了一會兒,終於來到一條不知通向什麼地方的通道,通道兩邊的牆壁上同樣點著古老的壁燈。

  仔細探查了下,沒有感覺到什麼危險,郁齡小心地往前走。

  走了一會兒,就聽到一陣咚咚咚的聲音響起,那聲音有些沉悶,仿佛是隔著厚重的石牆傳來的一樣,震得人心慌慌的。郁齡深吸了口氣,走了大約百來米,終於走到通道的盡頭,盡頭轉角處有一個入口。

  她小心地走過去,照例是先探頭觀察一下,哪知剛探頭,就和一張腐爛了一半的臉對個正著。

  腦袋木了一下,回過神時,手中的那把桃木短劍已經快准狠地揮了出去,恰好劃在那張臉上,劃出一條長長的血痕。那東西倒退了幾步,整張臉都被桃木劍傷得血淋淋的,那腐爛的皮肉又掉了幾塊,腥臭味在空氣中彌漫。

  郁齡差點嘔出來,手心裡都是汗,定睛一看,終於發現眼前這被她傷了的東西其實算是個人。

  或者說已經變成僵屍的人,她認出這僵屍身上穿的衣服,正是異聞組的天師穿的長衫,它的背上還負著一把桃木劍,證實了它的身份。只是這張臉已經血肉模糊的,看不清楚長相,倒是不好判斷是哪一個天師。

  異聞組的天師竟然變成了僵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郁齡心裡驚疑不定,思索間那齜著牙的僵屍又撲了過來,趕緊扭身躲過,轉到它身後伸手抽出它背上的那把桃木劍,乾脆利落地捅進了它的身體裡。

  那僵屍緩緩倒下。

  桃木克邪,對殺死僵屍也有用處。

  郁齡抽出桃木劍,看著那撲倒在地上的僵屍,默然了會兒,才有些疲憊地走開。

  雖然知道鬼墓的危險,可是她沒想到,原來真的會死人,死了的人甚至會變成僵屍。人死後變成僵屍有很多原因,除了被穢氣入體污染外,還有被高級的僵屍屍毒污染,或者是厲害的鬼煞都可以將人變成僵屍。

  明白了這鬼墓的危險,她絲毫不敢大意,循著那沉悶的聲音小心地往前走,遠遠地就聽到一道淒厲的聲音。

  「昱棠——」

  郁齡嚇了一跳,以為出了什麼事,趕緊向前跑去,等她穿過一道門,就看到婁情渾身是血地被尹昱棠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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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婁情被推得直接摔在地上,她身上的衣服都是血,在幽暗的光線下看得並不清晰,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血還是其他人的。

  摔在地上後,她一臉痛苦的模樣,忍不住咳出了口血。

  尹昱棠將她推出去後,側身躲過一隻鬼屍,匆匆忙忙地看了一眼婁情,遲疑了下,飛快地轉身跑了。

  「尹昱棠!」婁情朝尹昱棠的背影淒厲地叫了一聲,那聲音帶著破音,還有不敢置信。

  這時,那只鬼屍見尹昱棠跑了,扭頭看向婁情,嘶吼著撲過來。

  婁情反應還算迅速,隨手捏出三張符,朝它甩去,踉蹌地後退,避開那只鬼屍的攻擊。

  鬼屍顯然能感覺到這符的厲害之處,身形頓了下,往旁躲開,三張符中有一張黏在手臂上,這讓它僵硬了一下,動作也有些凝滯。不過這種存在比僵屍更厲害一些,很快便掙脫了符紙的束縛,尖利的黑色爪子一把將手臂上的符紙撕碎,再次朝婁情撲過去。

  郁齡沒有見過鬼屍,不過在確定莫莊地下有一個鬼墓時,就從奚辭和米天師那裡大約瞭解了鬼墓的一些事,例如知道鬼墓中有一樣特產——鬼屍。

  鬼屍是由修煉出道行的鬼死後變成的鬼煞,人死後會變成鬼,但卻不是所有的鬼都可以進入輪回台投胎輪回的,有些因為執念或者是命數或者是其他某些原因沒辦法投胎輪回的鬼會選擇吸食陰氣修煉,擁有一定的道行。

  然而就算修煉出道行的鬼也並非是不死不滅的,鬼的死法有兩種,一種是魂飛魄散,永不得超生,一種是死後變成鬼屍。

  鬼屍這種存在,和由人的屍體變成的僵屍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般有道行的鬼死後很難變成鬼屍,要有一定的環境,像在這種充滿穢氣的鬼墓,一般的鬼死後,大多數會變成鬼屍,這和很多古墓裡的僵屍的情況差不多。生前道行越高的鬼,變成鬼屍後,越是難纏。

  老實說,鬼屍的樣子並不好看,它們一般比較高大,身上的皮膚是青黑色的,眼睛猩紅,爪子尖利,殺傷力非常強,比僵屍難對付多了。

  眼看婁情又是一摔,那只鬼屍黑色的利爪就要捅進她的身體時,郁齡終於出手了。

  錚的一聲,青銅劍揮過,堪堪將那只鬼爪擋住。

  郁齡感覺到虎口一陣發麻,沒想到這鬼屍的爪子會這麼堅硬,甚比剛鐵一樣。她不敢輕忽大意,忍著那麻痛,又劈去一劍過去,只聽得哢嚓一聲,那只鬼爪齊齊斷了,咣當兩下掉在地上。

  婁情眼睛都瞪大了,下意識地看著那把青銅劍。鬼屍的爪子有多堅硬,她先前也是體會過的,壓根兒不敢和它硬碰硬。

  郁齡也沒想到這把青銅劍會這麼鋒利,這是奚辭給她準備的東西,並沒有說這東西有什麼來歷。

  只驚訝了下,郁齡繼續對付這只鬼屍,她不知道怎麼殺死鬼屍,左一劍右一劍地擋著它的攻擊,對婁情叫道:「怎麼殺它?」

  婁情坐在地上,又咳了口血,對於她突然出現雖然驚訝,但也明白此時的情況,飛快地說道:「沾了黑狗血的血糯米最好,不過現在沒這東西,可以直接割了它的腦袋。」說著,她又捏出三張符,朝那只鬼屍拍去。

  因為有郁齡在旁干預,那只鬼屍沒辦法躲開,那三張符貼到了那只鬼屍身上時,鬼屍頓時動彈不得。

  「只能定住十秒鐘,快!」婁情叫住。

  郁齡聽後也不哆嗦,青銅短劍像割白菜一樣輕易地將那鬼頭割下來了。

  十秒鐘的效果過去,鬼屍沒了腦袋的身體訇然倒下,接著它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腐爛,最後化為一縷青煙消散在天地之間。

  郁齡深吸了口氣,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一邊警惕著周遭,一邊問道:「你還好吧?你男朋友剛才去哪裡了?」

  剛才那一幕,郁齡也說不清是什麼情況,先前鬼屍攻擊婁情時,尹昱棠明顯是為了救她才將女朋友推出去的。可他推開人後,就轉身直接跑了,任由那鬼屍留下來對付女朋友,真是太渣了,也怨不得婁情那時候會如此的絕望。

  婁情臉色白得透明,聽到她的話,突然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說:「我不太好……」頓了下,她又道:「……別提他,他是那個地方的臥底,一個叛徒!」說到這裡,忍不住咬牙切齒,恨到了極點。

  「哪個地方?」郁齡緊迫地問道。

  婁情卻不說了,坐在那裡嗚咽著流淚。

  郁齡想了想,問道:「你身上的傷要不要處理一下?」

  婁情沒開口,繼續哭。

  郁齡皺了下眉,轉頭看了看周圍,壓根兒分不清這是什麼地方,周圍都是冷冰冰的石頭牆,也搞不清楚這裡的情況。她想找奚辭,想離開這裡,所以……

  婁情正哭得傷心欲絕,突然感覺到有人在脫自己的衣服,忙雙手護住胸口,驚叫道:「你做什麼?」

  「給你處理傷。」郁齡說著,戳了下她肩胛。

  婁情痛得直抽氣,頓時哭不出來。

  將她染血的上衣扒開後,郁齡先是瞄了一眼她包裹在胸衣下的胸部,自覺沒自己的豐滿可觀,頓時滿意了。接著查看她肩膀上的傷,像是被什麼利刃所傷,血流不停,衣服都被染紅了,不過那血是紅色的,沒有染上什麼屍毒,估計傷她的應該是人吧。

  當下她從婁情的背包中拿出繃帶和藥,給她處理傷。

  「……我從十五歲就認識他,他是尹家的人,雖然尹家比不上其他的玄門大家族,他卻是個很有天賦的人,長得又漂亮,還沒出師就進了異聞組。我們二十歲時就在一起了,他明明說會一輩子和我在一起的,會一輩子對我好的,沒想到卻是騙我的,他竟然是臥底……」

  她邊哭邊說,顯然是想要找個人來宣洩自己的情緒,只是說著突然又抽了口冷氣,朝郁齡怒目而視,叫道:「輕點啊,大小姐,痛死人了。」

  郁齡沒什麼誠意地說了一聲抱歉,心想著這事真是狗血。

  婁情原本因為被男朋友背叛加上被拋棄的雙重打擊,正在傷心欲絕的,可這會兒,卻被這位大小姐弄得連傷心的情緒都沒有了,只能拼命地抽著冷氣,讓她趕緊幫她將傷處理好,省得再受罪。

  「你果然是個大小姐,連包紮傷都不會。」她哆嗦著嘴唇說,這沒輕沒重的動作,弄得她痛死了。

  「我是大小姐嘛,怎麼會幹這種事呢?」郁齡涼涼地說。

  婁情頓時被她噎得不行。

  「你這傷是……」郁齡問。

  婁情沉默了下,方說道:「不是他,是那個地方的天師,要不是他幫我擋了下,這傷可能會捅在心臟上。」

  「除了異聞組的人,鬼墓也有非政府的天師混進來了?外面不是有人守著麼?」郁齡皺眉問道。

  「這算什麼?你以為天師想要進來,普通人能攔得住?」然後她歎了口氣,「也不知道外面情況怎麼樣了。」一時間要憂心外面的情況,又要憂心叛徒之類的,倒是沒有多少功夫傷心了。

  婁情見傷處理得差不多了,將染血的衣服脫下來,從背包裡拿了一件乾淨的換上,省得這血腥味太濃,招來了那些鬼屍之類的東西。

  被郁齡這辣手推花的傢伙一打岔,婁情很快便克制住情緒,沒有先前那般難受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那位奚先生呢?」婁情奇怪地看她,兩人明明是一起進來的,怎麼現在只有她一個?以奚展王的實力,保護一個不會拖後腿的普通人綽綽有餘,除非發生了什麼連他也無法顧及的意外。

  這裡畢竟是危機四伏的鬼幕,連他們天師都折了不少人,奚展王再厲害也有個度。

  想到這裡,她越發的憂心。尹昱棠的背叛對她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可是想到這鬼墓的可怕,還有很多已經脫離預測的事情,都讓她焦心不已。

  「哦,我們失散了,我正在找他呢。」郁齡輕描淡寫地說。

  婁情見她不肯多說,也沒再問,畢竟天師也不好管妖的事情。

  整理好東西,便和她一起朝尹昱棠先前離開的地方追去。

  「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將你男朋友安插在異聞組當臥底的那地方是什麼地方呢。」郁齡問道。

  婁情蹙眉,顯然不太想告訴她,主要是覺得這事關重大,她又是一個普通人,知道這些無益處。

  然後她就聽到那位大小姐淡淡地道:「我救了你一命,你就拿這個消息來償命好了。」

  婁情差點被她氣得嘔血,氣息不穩地道:「你是個普通人,知道這種事情對你可沒好處。」

  「沒事,我爸是江氏的總裁,我小叔是這次任務的隊長,我老公是奚辭,天大的事情也能頂得住。」郁齡繼續道。

  婁情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撲在地上。

  不過聽大小姐這話,確實很了不起啊。江氏集團有錢程度,就算是他們這些天師也要羨慕,江禹彬在特殊部門中也算是個人物,以後誰知會走到哪一步,多少要給點面子,至於奚辭——那位可是奚展王,所有天師都如雷慣耳的人物,就算在妖類中,也算是一個佼佼者。

  「好吧,你成功地說服我了。」婁情歎氣,說道:「我也是剛才才從尹昱棠那裡知道的,天師中除了政府部門外,還有一個和政府部門作對的組織,也是由能人異士構成,那個地方叫黑龍堂。」

  「黑龍堂?能仔細點麼?」

  婁情白了她一眼,「我也是剛才才知道,以前總聽說有一些來路不明的天師在暗中犯事,做下很多命案,他們沒有組織紀律,政府一直在追查他們,卻沒有具體的消息。這次因為鬼墓的事情,尹昱棠暴露了臥底的身份,才咬出這組織。」

  說到尹昱棠,她的神色又變得黯淡,五六年的感情,哪裡能放下。

  郁齡微微垂下眼睛,這黑龍堂,不知道是不是和將外公煉成鬼王的人有關。

  穿過一條通道,隱隱約約地聽到一些聲音,兩人對視一眼,忙不迭地向前跑去,遠遠地就看到前方一扇高大的門,門口大開著,待跑近了,可以看到左右兩邊陳列著的石像。

  郁齡發現那石像身上穿著甲衣,手持著長槍,和剛才守著那石棺的鬼面人差不多,不過那些鬼面人看不出是人是鬼,而這些是沒有生命的石像。

  兩人邁進那扇大門,發現門後的空間非常大,兩邊陳列的石像就像守城的士兵,中間有一條五六米寬的通道,通道並不長,也就五十米左右,就像一個看臺。看臺之下是一個鬥獸場一般的巨大場所,中間有一個凸起的高臺,距離地面有五十米左右,四周有相連的通道通向那高臺,以高臺為軸心,是密密麻麻的石像。

  只稍一眼,便能發現這些手持長槍的石像分男女,男的極醜女的極美,分明就是修羅。

  婁情對修羅已經產生了巨大的心理陰影,看到這麼多的修羅石像,整個人都不好了。她下意識地往周圍看去,發現剛才她們聽到的聲音就是從中央的高臺傳來的。

  這個地方非常地大,肉眼根本無法測量出有多大,她們站在入口處,顯得如此的渺小,而中央處的那高臺,也距離她們是如此的遙遠。

  四周的高臺有巨大的火柱,上麵點著火把,將這方天地照亮。

  兩人對看一眼,便朝著中央的高臺處跑去。

  整整跑了半個小時,上氣不接下氣的,她們終於來到中央的高臺,這高臺的面積也十分巨大,比她們在遠處看時還要大,剛踏上階梯時,迎面就是一道巨大的黑影撲了過來。

  婁情抽出腰間的紅腰帶,直接朝那黑影抽去。

  那黑影被抽得身體都歪了一下,發出一道淒厲的叫聲,卻依然沒有退縮,目標明確地朝著郁齡而去。

  「小心!」婁情驚叫道。

  郁齡矮身躲過,手裡的青銅短劍揮了過去,劃破了那東西的皮毛,它卻好似不痛似的,繼續朝她撲過來。郁齡不得不後退避開,卻不想此時正站在階梯上,腳下一拐,整個人滑了下去,眼看著就要從高臺滾到下方,那可是幾十米的高度,摔下去不死也傷。

  突然她的手被一隻溫暖而寬厚的手拉住了。

  那拉著她的手十分有力,瞬間她的身體騰空而起,將她拉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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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 23:07:22 |只看該作者
第113章

  郁齡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騰空而起,緊接著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箍著腰,緊緊地擁入一個懷抱裡。

  這一連串的變故發生得太突然,讓她有些驚魂不定,過了會兒才感覺到擁著自己的熟悉的懷抱,忍不住伸手緊緊地回摟住,緊繃的心終於鬆懈了幾分。

  仿佛只要這人在身邊,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用害怕。

  她是這麼相信的。

  婁情親眼見郁齡被那黑影撞得差點翻下高臺,自己根本來不及相救,正緊張著,就見有人更快地撲過去抓住她,將她拉起來。

  只是她還沒看清楚救郁齡的人是誰,那只黑影便被人抽到了她身邊,只聽到一聲槍響,伴隨著一支破風而來的利劍,那黑影終於氣絕倒地。

  婁情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那黑影堪堪倒在她腳邊,甚至能聞到空氣中那濃郁的腥臭味。

  這一後退,就讓她看清楚了剛才殺死那黑影的女人,手拿著槍,站在最上面的臺階上。她的一頭長髮是暗紅色的,頭頂上還有一對紅色的狐狸耳朵,一張妖美至極的臉龐,臉頰兩側皆有火紅色的妖紋,像刺青一樣烙在那白晳細膩的肌膚上,妖異非常,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只妖。

  「喲,躲得挺快的。」嬌滴滴的聲音開口道。

  婁情冷眼看她,「羅戀,你是什麼意思?」

  羅戀聳聳肩膀,身後的三條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擺動著,不以為意地道:「不過是一隻墮落的妖物罷了,婁家的人不至於對付不了吧。」

  見婁情默然,她聞了聞空氣中的味道,身後的三條尾巴擺動得更歡快了,嘻嘻地笑著,「原來你受傷了,怨不得反應比平時慢了一些。對了,聽說你的男人原來是臥底,你身上的傷不會是他下手的吧?嘖嘖,你們人類總說我們妖自私自利,沒什麼是非道德觀,可我們一旦合作,從來不會在同伴背後放冷箭,更不會背叛同伴,這點可比你們人類好多了。」

  說著,她上下打量婁情,「唉,竟然被自己男人背叛,真可憐呢,對著這麼個小美人,虧那男人下得了手。」

  嘴裡說著可憐,但那語氣卻冷冰冰的。

  婁情沒理她,而是看向腳邊那只已經沒有氣息的黑影,發現這是一隻已墮落成妖物的熊妖,她記得這只熊妖叫熊煥,是跟著羅戀來的。

  這次進鬼墓的成員中有天師和妖,加起來的人數有五十左右,只是這一路走來,危險萬分,不僅天師有傷亡,這些妖也有,比起因為意外變成僵屍的天師,妖則大多數當場墮落成妖物,失去理智,只一味地攻擊生者。

  而且因為先前尹昱棠的背叛,不僅天師慘死了好幾個,那些妖也有被牽連慘死的,這個意外,導致羅戀這首的妖對他們天師非常地不滿。

  雖然不滿,不過他們也知道此時在鬼墓之中,危機四伏,不宜內鬥,只有合作才能爭取更大的生存空間。所以心裡不管怎麼氣,最多只是添添堵罷了,卻不敢下重手的,將這只墮落的妖物抽到婁情身邊嚇唬她罷了。

  知道這隻妖物的身份後,婁情心裡也有幾分物傷其婁,感覺肩膀上的傷又抽痛起來。她皺眉問道:「羅小姐,我記住先前熊煥還好好的?怎麼變成這樣了?」

  「我們先前被人帶著恰巧碰到鬼墓的陷阱,雖然逃出來了,不過熊煥不慎受傷,沒想到那裡還有一隻鬼屍,熊煥被咬傷了。」羅戀說到這裡,臉色有些森寒。

  先前他們一路走來,走過所謂的生死路時,自然遇到許多陷阱和危險,簡直是考驗人的生死時速,幸好都堪堪平安渡過了,卻不想會有叛徒,關鍵時候拖著眾人一起落下陷阱。

  熊煥被鬼屍咬後,就被拖走了,他們想要救他都來不及,沒想到被鬼屍咬後墮落成妖物的熊煥會跟他們過來,在關鍵時候,直接出現攻擊郁齡。

  雖然奚展王將江郁齡護得滴水不漏,但想要發現她身上的異常也容易,只是忌憚奚展王,沒人敢表現出來。

  妖物有著本能的感應,比妖更能清楚郁齡的妖蠱之身,所以會在第一時間攻擊她。

  這些羅戀自然不會明說,不過依然讓婁情面上有些火辣辣的,說到底,這是人類天師的內鬥,不怨這些妖要生氣。

  這邊兩人說著,那邊郁齡感覺到熟悉的氣息,滿心歡喜地叫了一聲奚辭,就緊緊地回抱他,直到激動的心情恢復幾分,正要抬頭看他時,卻被一隻手按住了腦袋,制止了她。

  那力氣非常大,讓她動彈不得。

  郁齡頓了下,伸手在他腰間拍了拍示意他放開自己,卻不想手指尖摸到了光滑柔軟的頭髮,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她又摸了摸,發現確實是頭髮的感覺,頓時心中一緊,忍不住抓住那一縷頭髮絲。

  「奚辭?」她遲疑地開口。

  奚辭低低地嗯了一聲,按住著她腦袋一會兒,才慢慢放開。

  感覺到腦袋上禁錮著她的大手鬆開了,郁齡卻沒有第一時間抬頭看抱著自己的人,而是低頭看向自己手上抓的東西,就著周圍的光線,發現確實是一縷頭髮,好像是奚辭的頭髮,他的頭髮變得非常地長,長過腰臀。

  莫名地,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看了會兒,發現身邊的男人始終保持沉默的樣子,一時間好像想到了很多東西,一時間又好像什麼都沒想到。她慢慢地抬頭,看向依然箍著她的腰形成擁抱姿勢的男人。

  就著朦朧的光線,一張妖異之極的臉龐印入眼簾,那臉上的肌膚是一種比上等的美玉更細膩柔和的白晳,沒有丁點瑕疵,眉宇修長濃黑,斜飛入鬢,一雙紫色的眼睛妖冶到了極點,那上挑的眼尾處殘留著淡淡的玫紅色,瑰麗而妖媚,恍似一眨眼,便要勾得人心魂俱失。

  然而,比這雙眼睛更妖冶的是那眼尾處勾繞的紫色紋痕,既像一朵妖嬈綻放的花,又像神秘的圖騰,從眼尾的肌膚向臉頰兩側蔓延,黑色的頭髮更是長到腿肚,說不出的怪異。

  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她的身體已經僵硬了,不過仍是忍不住仔仔細細地看他。

  她發現這張只要一看就不屬正常人類的臉龐的五官還有著屬奚辭的輪廓,卻又比之更豔上十二分,豔光四射,昳麗之致,乍然一見,給予視覺一種驚心動魄之感,仿佛世間再也找不出這樣昳麗之極的容貌來。

  不僅是容貌,連氣質也找不出屬奚辭的那種乾淨明晰、溫潤和煦,而是一種妖詭的清冽,那雙紫眸輕輕地落下來,仿佛漫不經心地滑過,是一種從不曾被他看在眼裡的輕慢及高傲。

  陌生得仿佛她從來不認識他一樣。

  郁齡愣愣地看著他,臉皮都僵硬了。

  「郁齡!」

  她聽到這人用她很熟悉的聲音喚她,那聲音如山間的清泉,悅耳卻孤冷,可她卻覺得找不到絲毫的熟悉和悸動,只有驚悸和那藏在本能中的懼怕。

  先前在那惡夢裡,她清楚地看到這隻妖是如何掐著年幼的自己的脖子吸血,那種驚懼害怕讓年幼的她尖叫哭泣,卻無處可逃。不過是幾個小時後,夢裡的妖卻活生生地出現在她面前,並以這樣的姿勢出現。

  「你沒事吧?」他收緊了手,用力地抱了下她,不是沒有感覺到她的僵硬,只是他當作沒看到。

  郁齡又瞅了他一眼,用一種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平靜穩定的聲音說:「沒事啊,我挺好的……」

  好個屁!

  她現在想要撓牆,想要打人,想要咬人,想要將這欺騙她的妖給撕成十八段……

  有比發現同床共枕了幾個月的老公原來不是人更悲慘的事情麼?特別是這隻妖還是先前的惡夢裡吸過她血的妖……

  天都要塌了好麼?

  明明那麼好的老公,能捉鬼除妖降魔,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器大活好,溫柔賢淑……可為毛卻是一隻妖呢?如果妖都是這麼全能,還讓不讓人活了?

  她心裡崩潰到想要撓牆,然後將面前這只不知道打哪兒來附身成她老公身的男妖給揍得個生活不能自理,但面上卻依然是一副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平靜,好像發現自己老公原來是只妖也沒什麼大不了一樣。

  見他神色有些詫異,好像被她平靜的反應給驚住了,連她心裡也感覺自己棒棒噠,絕逼要給自己點三十二個贊。

  她可不是白白被妖魔鬼怪嚇大的,嚇多了,自然讓她練就了這等泰山崩於前不改色的淡定,就算怕得要死,姐依然能鎮得住。

  奚辭猶豫了下,終於鬆開箍在她腰間的手,改由牽著她的手。當然,也在第一時間發現她的手僵冷非常,指尖都不正常地顫了下,知道她這是怕到極點的反應。

  他頓了下,繼續當作沒發現,溫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冰冷的小手,見羅戀和婁情她們已經走開了,拉著她往中央高臺上走去,一邊儘量地用溫和的語氣道:「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先前祭台崩塌,幸好我們及時逃出去,只是沒想到那裡有一條通往地下的通道,通道的出口是一個古怪的地方,當時……」

  「怎麼樣?」她追問道。

  「那裡有幾個鬼面人,你著地時不小心磕到腦袋暈過去,我當時情況也有些不太好,所以不小心你就被他們搶去了,我一路追著過去,追到一個放石棺的地方。」說到這裡,他頓了下,想到那時候她蹦得比兔子還快,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

  郁齡啊了一聲,也想到了先前在那個放石棺的宮殿,頓時默了下。

  當時只看到他的側臉,分明和夢裡的那隻妖一模一樣,連他的正臉都沒見著就嚇跑了。

  這種話她能說麼?不能!

  「你真的沒事?」奚辭又問。

  「……沒事。」郁齡簡單地將自己醒來後在的地方說了,便閉上嘴巴。

  奚辭也不說話了。

  半晌,她猶豫著問道:「你受傷了?」剛才他抱著她時,她聞到他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

  「嗯,受了點小傷。」奚辭輕描淡定地道。

  「是被那些守石棺的鬼面人弄傷的?」

  「嗯。」

  郁齡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乾乾地道:「真的沒事?」

  「沒事,你不用擔心,真的只是受了一點小傷。」

  他的聲音變得格外地溫柔,連那雙冰冷的紫眸都軟成了水一樣地溫柔。可惜郁齡低著頭沒看到,只覺得他模樣雖變了,只有聲音沒有變,只要不看他的臉,就會覺得奚辭還在她身邊。

  奚辭拉著她仍有些冰冷的手,步上階梯。

  她僵硬而被動地跟著他,就見兩個臉上同樣有妖紋的人走過來,是那種一看就讓人覺得非人類的存在。

  兩隻妖過來後,對上那雙冰冷的紫眼睛,齊齊地打了個哆嗦,紛紛叫了一聲「奚展王」。

  郁齡飛快地掃了他們一眼,這中央的高臺四周同樣點了火把,火光就像一簇簇鬼火那般幽幽地亮著,能看清楚這兩人——或者說是兩妖的長相,撇開臉上的妖紋,能看出點輪廓,是先前跟著羅戀一起進鬼墓的。

  想到這裡,郁齡終於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羅戀可能同樣不是人。

  一時間,以往那些讓她覺得奇怪不解的事情統統有了答案,怨不得他能有「奚展王」的尊稱,那些天師為什麼又會對他十分忌憚,甚至連厲鬼都怕他……

  「奚展王,那鼎打不開。」其中一隻妖說道。

  「奚展王,你說怎麼辦?」另一隻妖期盼地看著他。

  奚辭嗯了一聲,神色漠然,沒有人類模樣時候的那種清潤溫和,整個人給人一種清高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他長這副模樣給人的錯覺呢,還是他本性真的如此。

  這中央高臺的面積非常大,而這高臺的中央有一個高出地面兩米的承台,承臺上放著一個巨大的青銅鼎,人站在它面前,只堪堪和它齊平高,可見這鼎有多大。

  奚辭拉著郁齡過去,低聲對她道:「等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別離開我身邊。」

  郁齡平靜地應了一聲,飛快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觸及他眼角處那紫色的妖紋時,忙移開視線。

  兩人走過去時,就見承台周圍有人有妖,都在研究著那巨大的鼎,界線分明。

  那些天師看起來都都很狼狽,想必是來到鬼墓後的經歷兇險非常,原來一起進鬼墓的天師有二十來個,現在這裡不過才十個,其中郁齡認識的左逸、米天師、雲修然都在。

  另一側是一群妖,之所以知道他們是妖,是因為他們此時都釋放了妖力,不僅皮膚上有明顯的妖紋,還有明顯的屬妖的特徵,頭髮、眼睛的色澤不再是黑色,還有耳朵、尾巴、或者是身體其他某一處,赤果果地向人們展示他們作為妖類的身份。

  見奚辭過來,不管是天師還是妖都忍不住看過來。

  自從進了鬼墓後,鬼墓的危險讓這群妖再也維持不住人類的樣子,直接將封禁的妖力釋放出來,恢復妖類的模樣,連奚辭也不例外。

  在場的人都知道他是妖,對於奚辭和人類在一起的事情,不管是天師還是妖都是好奇震驚的,只是因為平時奚辭一直和江郁齡在一起,又加上一些約定成俗的規矩,所以他們沒有多嘴說什麼,也不知道和奚辭在一起的人類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身份。

  這會兒,見奚辭拉著人過來,而那人依然一副平靜淡定的模樣,便都以為她應該早就知道奚辭是妖的身份,於是也收回目光,繼續關注承臺上的那只大鼎。

  郁齡的手已經恢復了正常溫度。沒辦法,自從結婚後,被這人無微不至地照顧了幾個月,已經熟悉了奚辭的氣息,就算心裡知道他是一隻會吸她血的妖,可身體已經快速地適應了他的存在。

  這讓她十分糾結,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

  正糾結著,突然見一個屁股後頭拖著三條毛茸茸的狐狸尾巴過來的妖走過來,郁齡看了一眼,就著那豔麗之極的五官,辯認出這是羅戀。

  「奚展王,你有辦法打開它麼?」羅戀問道。

  奚辭看了一眼那鼎,說道:「打開後的東西歸誰?」

  羅戀噎了一下,奚展王這話明擺著說,如果他們都沒辦法打開,讓他開打後,裡面的東西自然歸他了。

  羅戀猶豫了下,仍是有些不甘心,只得懨懨地道:「算了,就當我沒問。」

  正準備走開,突然見奚辭身邊的人類正一下一下地看著自己的頭頂和尾巴,三條大尾巴晃了晃,嬌笑著道:「江小姐看什麼?」

  「你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郁齡開口道,心裡卻默默地暗忖:原來他們真的是妖啊。

  羅戀俏臉一黑,忍不住一尾巴甩過去,「我本來就是狐狸精好麼?」

  那尾巴是火紅色的,別看毛茸茸的,要是直接拍在人身上,骨頭都能拍斷。

  不過還沒有拍到郁齡面前,奚辭伸手一拍,一條黑影劃過,不說狐狸尾巴了,連羅戀本人都被逼得後退了幾步,狐狸尾巴恰好拍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羅戀臉上露出些許痛苦的神色,終於記起這個人類可是奚展王罩著的。

  郁齡看過去,發現那拍到地上的尾巴輕輕地顫著,有些抽搐的樣子,再看羅戀,臉蛋都扭曲了,不過看起來仍是很漂亮,果然不愧是狐狸精麼?

  羅戀幽怨地看了奚辭一眼,發現這隻妖釋放妖力後比自己長得還要豔麗漂亮,更幽怨了,哼道:「我真討厭你,哪有長得比狐狸精好看的?蒼天負我!」

  說著,悲痛地捂著波濤洶湧的胸器走了,躍到高臺上,繼續去研究那鼎。

  其他人也仍在研究那大鼎,奚辭並不參與他們,看了看,拉著郁齡到一旁。

  然後就有一隻長相陰柔的妖殷勤地搬來兩張折疊小凳子,又遞來一個飯盒和一瓶果汁,殷切地道:「奚展王,江小姐,已經過了大半天了,你們也餓了,吃點東西。」

  奚辭很自然地接過,一邊打開飯盒一邊對郁齡道:「現在應該是早上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離開,先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郁齡沉默地看著他,目光落到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上,指尖動了下,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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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 23:07:46 |只看該作者
第114章

  從進入鬼墓到現在,已經過了將近十來小時,因為在鬼墓中,這裡並不屬於人間的範疇,磁場更是混亂,一應的電子科技產品等都沒辦法用,所以也沒辦法猜測現在多少點了,只能依據身體反應的情況來大概推測。

  此時郁齡覺得非常累,又累又餓,但卻沒什麼胃口。

  她還是有些懵逼的,特別是感覺到身邊熟悉的氣息時,仍是不太願意相信她老公怎麼會是只妖。

  奚辭怎麼會是妖呢?

  她寧願相信是惡夢裡的那只可怕的吸血妖附身在奚辭身上了,就像封神榜裡的那只狐狸精附在蘇妲己身上一樣嘛,只要將附身的妖精驅趕走就行了。

  不知道能不能找米天師捉妖……

  她默默地想著,下意識地又覺得如果她真的這麼做,後果一定會很慘。

  那隻妖提供的飯盒裡的食物是壽司和飯團,飯團上點綴著翠綠色的青瓜,青白相間的色澤,清清爽爽的,非常漂亮。

  奚辭拿了一個飯團用乾淨的紙托著遞給她,聲音清潤,「郁齡,吃些東西好麼?」

  郁齡看著面前那只拿著飯團的手,依然是記憶裡的漂亮秀氣,和他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時,她喜歡抓著他的手來玩。安靜了會兒,默默地接過,默默地啃起來,就像一隻小松鼠一樣,一邊啃著她的食物一邊警惕著周圍。

  而她警惕地是和她坐在一起的那隻妖。

  兩人坐在距離那承台較遠的地方,和其他人都有一段距離。

  除了爬到承臺上研究那大鼎的天師和妖外,也有一些在周圍休息。

  和郁齡他們一樣,自從進入鬼墓開始,這些人也沒有休息過,一路都是驚險萬分的逃亡及搜尋,直到來到這裡後,才能休息片刻,現在不管是人還是妖,經過這十幾個小時的逃亡,都感覺到非常疲憊。

  郁齡啃完一隻飯團,見一瓶開了蓋的果汁遞過來,沉默了下,繼續接過喝了口。

  奚辭坐在她身邊,兩人挨得很近,近得能感覺到彼此身上的氣息,但卻仿佛離得很遠,遠到再也感覺不到曾經的親密無間。

  奚辭一直看著她,見她低頭專心地吃東西,慢條斯理,和平時一樣,可是卻沒看他一眼。他的神色微微發緊,眼睛也沒有絲毫的情緒,安靜地坐在那兒,如同一副豔麗到無法描述的油畫,再濃重的色彩也勾勒不出他的一分色澤。

  自古以來,妖都是備受爭議的存在,它們給人的印象大多是美麗惑人的,容易引人犯罪、墮落。事實上也是如此,妖汲取天地之氣修煉成精,受上天眷顧,大多美麗無匹,但因為妖始終是妖,不屬人類,所以他們看起來也異于常人,只要妖出現,就會讓人知道他們是妖。

  米天師從承台跳下來,朝看過來的左逸搖搖頭,然後往周圍看了看,看到安靜地坐在那裡的兩人,長腿一邁,便往那兒走去了。

  其他人和妖見狀,暗暗朝他豎大姆指。

  難道這廝沒感覺到此時奚展王渾身都散發一種很不爽的氣息麼?壓根兒不敢惹,也不敢靠近,沒想到這位無知者無畏,就這麼屁顛屁顛地湊上去了。

  「嘿,奚老大,美女。」米天師走到他們面前,看了看,朝一隻妖招手,絲毫不懂客氣為何物地要來一張折疊小凳子,坐到他們面前,那笑眯眯的樣子,很容易感染人,讓人無法生起惡意。

  奚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繼續拿了一塊壽司投餵老婆。

  可惜此時他老婆覺得對著位天師比對著一隻妖好多了。

  「美女你不吃嗎?不吃就給我吃,我快要餓死了!」米天師笑呵呵地伸手要拿。

  奚辭收回手,一雙濃麗的紫眸看著他。

  米天師被他看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忍不住道:「奚老大,難道沒有人告訴你,你這樣的長相太有攻擊性了,十分拉仇恨麼?你看看你,看著人時,不用說話就一臉蔑視的樣子,只要是正常人都會被氣到的。」

  郁齡聽到這話,飛快地瞄了身邊的妖一眼,頓時佩服米天師的觀察力,可不就是這樣麼?

  想著,她又看了米天師一眼,見他神色沒什麼變化,心裡頓時惆悵了。

  看來奚辭真的不是像蘇妲已一樣被妖附身,真的是一隻根正苗紅的妖……

  奚辭原本是想將滿嘴胡說八道的米天師踢走的,但看到郁齡因為他的話看了自己一眼,便矜持地坐著,決定還是由著他吧,等會兒他要是繼續胡說八道再將他踢走就行了。

  米天師沒能吃到壽司,只好從背包裡拿出一包壓縮餅乾,一邊填肚子一邊道:「奚老大,根據我們的預測,這裡應該就是修羅墓的中心地帶,這鬼墓的規模非常宏大,人類造不出來,也不知道陰間是如何造出來的,建造這裡的,可能是用一群修羅。」

  他一臉感慨,作為天師,也時常因為任務原因進入一些帝王的陵墓,但那些根本比不上這個鬼墓的規模,單就這中心地帶,大到驚人,就不知道怎麼建出來的。

  「不知道這裡是用來做什麼的,不會真的是一個比鬥場吧?那方鼎,我總覺得它不太正常,就是不知道是鼎中藏著什麼秘密……」

  聽到他的話,郁齡忍不住也看向承臺上的那大鼎,它的形狀類似司母辛方鼎,因周圍光線太暗的原因,只能看到四個角中盤據著的修羅惡鬼,姿態各異,兇悍非常,看著就讓人身體發寒,非常不舒服。

  米天師說了一通,見沒人開口,頓感無趣,他隱約感覺到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怪,眼睛一轉,便笑嘻嘻地問:「對了,美女,你們進來後去哪裡了?沒遇到什麼事吧?已經找到你媽媽的殘魂了麼?」

  面對米天師,郁齡輕鬆多了,點頭道:「已經找到了。」三言兩語就將進鬼墓後的事情大概交待完,忍不住問他,「你們是幾時來到這裡的?」

  「比你快了個半個小時吧。」說到這裡,米天師就有些憂傷蛋疼地說,「我們進鬼墓後,是走一條階梯的,沒有守墓的鬼給我們指路,只好自己摸索了。那鬼娃娃說的不錯,我們進了一道鬼門後,便是邁進生死路,生死不論,一個不小心就會將生死寄在那裡,非常兇險……」

  從米天師的話中,郁齡方才知道這些人自從進鬼墓後,經歷的兇險比他們多了,特別是生死路的考驗,就折進了兩個天師和三個妖,好不容易平安渡過生死路,接著又是一堆鬼墓的陷阱,一邊要躲陷阱一邊要躲鬼墓的特產——鬼屍,簡直不能再坑爹,比人墓還要危險,一群人差點沒累成狗。

  一直這麼忙於逃命,其間還發生了尹昱棠背叛之事,還有那些一直潛伏在附近的天師在後頭也跟著進來,有兩個愚蠢的竟然為了路上的寶物,拖著他們掉到陷阱裡死了好些成員。直到現在,才終於摸到這邊來。

  他們一路上雖然累得夠嗆,不過也細心地作了記錄,隱約能猜測這裡應該是鬼墓的中心,而且進到這裡後,就沒有鬼屍了,那些追著他們而來的鬼屍到附近後,好像對這裡有什麼忌憚一樣,直接跑了,倒是讓他們對此有了更多的猜測。

  「我們都沒想到尹昱棠會是叛徒。」米天師有些感慨,雖然面上帶著笑,但此時心情卻是有些不好的,他笑了笑,不讓負面的情緒主宰自己,轉頭朝她笑道:「剛才我聽說是你救了婁情,還殺死了一隻鬼屍,美女你真厲害,可以出師了。」

  郁齡坦然地接受了他的稱讚,問道:「出去的路,你們找到了麼?」

  「進來後就找不到了。」米天師聳聳肩膀,一點也不著急地說:「不過我們有這麼多人,總能出去的,美女你就放心吧,還有奚老大在呢。」

  郁齡看了他一眼,繼續接過奚辭遞來的壽司默默地啃著。

  米天師瞅瞅她,然後朝奚辭擠了擠眼睛。

  他們這些天師決定進鬼墓之前,便已經明白此行的兇險,說不定一個不慎,就會將命折在這裡。天師看多了生死,其實對生死抱著一種淡漠的態度,死亡不過是另一種生命的開始罷了,只有抱著這樣的覺悟,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天師。

  作為天師,他們此行的目的,一是探查鬼墓的真實情況,二是想辦法封印或摧毀它,不讓它越過陰陽界線,禍害人間。

  他們的目的明顯和那些為了寶物而進來的妖不一樣,這也是人和妖之間的區別。

  除此之外,尹昱棠那群人的目的卻是想要掌控這萬年一遇的鬼墓,想要利用鬼墓來獲得更多的好處。

  米天師是個嘴巴停不住的,又轉頭和奚辭討論起來,討論的便是先前奚辭他們遇到的守石棺的幾個鬼面人。

  「他們不是鬼屍,但也不是人,身上有腐爛的腥臭味。」奚辭說道,看向郁齡的側臉,眸色沉了下,繼續道:「當時我受了傷,沒想到郁齡被那鬼面人帶走,不過顯然他們好像並不想殺我們,加上郁齡身上有風水印鑒和渡厄鈴的庇護,所以他們最後將郁齡丟在那裡。」

  想到那時候的兇險,他的神色又緊了緊。也是因為受到這個刺激,體內封禁的妖力終於忍不住釋放,對於妖來說,恢復妖的模樣,比人類的模樣更方便行事。

  郁齡馬上豎起耳朵。

  米天師奇道:「真的?我們可沒有遇到這鬼面人,難道是陰間的修羅中的一種?」進門時那些守門的石像中就有戴鬼面具的,這種猜測也有幾分可能。想著,米天師看了看他,問道:「你傷著哪裡了?不會有什麼影響吧?」

  想到奚辭幾個月前在荒墓裡受的傷,米天師挺擔心的,畢竟這鬼墓太過兇險,奚辭可是重要的戰鬥力,不能出事。

  聽到這裡,郁齡也終於抬頭看過去,只是一對上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上的紫眸,還有那張昳麗到天地失色的臉上的妖紋,腦海裡清晰地浮現他沒有感情地吸自己血的模樣,又肝顫了,很淡定地將視線落到他脖子以下那些不能描寫的地方。

  米天師見她關心地看著奚辭,心裡忍不住嗤嗤地笑著,雖然不知道這位大小姐是什麼時候知道奚辭是妖的,可她看起來挺平靜的樣子,應該是接受了,覺得先前果然是奚老大太過小心,這位大小姐既然從小能看到妖魔鬼怪,每次遇到事都能淡定地接受,自己老公是只妖估計也沒事的。

  妖雖然是非人類,但也不會輕易地傷害人類。

  奚辭看著她,到嘴的話轉了轉,說道:「被刺了一槍,沒什麼。」

  郁齡聽得心中一緊,她可是看過那鬼面人拿的長槍的,被刺了一槍還叫沒事?怨不得他身上的衣服都換過了,原來是這樣。

  「處理過了麼?」米天師問道,見那雙紫眸不悅地看著自己,頓時時白了,趕緊閉上嘴巴。

  奚辭繼續投餵老婆,見她越吃越慢,飯盒裡還剩下兩個壽司,將它賞給米天師了。

  郁齡沒想到聽著他們說話,不知不覺地就被他投餵飽了,默默地在心裡撓了下牆,覺得自己真是太不爭氣了。憋了好一會兒,才道:「你的傷真的不要緊麼?」

  奚辭盯著她,嘴裡說道:「沒事的,等出了鬼墓後再處理。」

  郁齡哦了一聲,手指動了下,心裡又有幾分糾結。

  妖受傷和人類受傷有什麼區別麼?例如說,妖受傷後會很快就恢復之類的……

  這時,奚辭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繼續當作不知道她的僵硬,往身邊攬了攬,說道:「要不先休息一下?有情況我再叫你,睡吧……」

  她的精力向來比不得常人,忙了一個晚上早就累了,此時聞到那熟悉的味道,聽著他柔和清潤的聲音,下意識地就想要閉上眼睛。

  然後她真的睡著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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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 23:08:01 |只看該作者
第115章

  睜開眼睛,迷迷糊糊間看到一張妖冶到極致的臉,郁齡的反應是一拳呼了過去。

  拳頭在距離那張臉的幾公分前,被一隻有力的大手包裹住了,緩緩地將她攥起的拳頭收攏到手掌心裡,一雙深紫色的眼睛仿佛籠罩著什麼,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仔細看去,卻又只有一片平靜。

  剛清醒,她的腦袋還有幾分懵懂,對於面前出現的這張一看就是非人類的臉,就算美得天地失色,可身體的本能已經作出反應來。

  過了會兒,她才記起了睡前的事情,發現自己竟然就這麼大大咧咧地窩在他懷裡睡得昏天暗地,身體下意識地僵硬了幾分。心裡也有點兒懊惱,懊惱中又多了幾分小心翼翼,忍不住瞄著他的臉,想看看這張臉上有什麼情緒。

  只可惜,這張妖到極致的臉上只有一片平靜,又因這臉生得太妖太美太有侵略性,即便只是簡單的一個凝視,也給人一種傲然輕蔑的感覺,不敢與他對視。

  就像米天師說的那樣,天生就是拉仇恨的。

  郁齡瞅了他兩眼,仍是覺得心臟有點不太能負荷,果斷地垂下眼睛不再看他,從他懷裡爬起來,抽了抽手,發現抽不出來,只好看向自己被他包裹著的那只手。

  他的手非常溫暖,連懷抱都是溫暖的,這鬼墓因不在人間,整個空間都是陰冷陰冷的,身體不好的人,根本受不住它的陰氣。可被他抱著,她並不覺得冷。

  頓了下,郁齡發現他仍是維持著她睡前時的模樣,坐得筆直,任由她就這麼賴在他懷裡睡著。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過想來是不久的,因為她仍有種睡眠不足的疲憊無力,精神也不太好,只是因為不是睡在床上,睡得並不踏實。

  弄清楚這些,雖然心裡仍是對他的身份非常介懷,又多了幾分不自在和難受。

  「要不要多睡會兒?」他問道,聲音依然清潤如泉,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郁齡沒吭聲,只是低頭看著他拉著自己的那只手,終於忍不住攥起還自由的左手朝那張妖異的臉揮了一拳過去。

  這次他沒有躲,郁齡甚至敏感地聽到了周圍的驚呼聲,不用看也知道有很多人和妖其實都在關注他們,或者是關注著這隻妖,畢竟他就算是一隻妖,好像身份也不簡單的。

  拳頭最後落在他的肩頭上,發出嘭的一聲悶響。

  郁齡平靜的面容有幾分抽搐,默默地將拳頭收回來,再默默地掙開了被他抓著的手,不著痕跡地捂著左手的手骨處,覺得手骨疼得都要裂了一樣,痛得她差點想要飆淚,不過為了形象,生生忍住了。

  原來妖的骨頭是這麼硬的麼?

  奚辭看她一下一下地摸著左手,抬頭往周圍掃了一眼,將那些偷笑的目光都看沒了後,才拉著她的左手給她輕輕地揉著骨頭,說道:「你要打就朝肉多的地方打。」想了想,他又道:「還是別打了同,省得打痛了你自己的手。」

  郁齡嗯了一聲,不用他說,她也不想打他了。

  左手的手骨仍是悶悶地疼著,疼得她心裡都委屈起來,眼睛熱熱地想要掉眼淚。

  她老公就像那煮熟的鴨子一樣飛走了,有這更讓人難過的事情麼?還她乾乾淨淨的奚辭,她才不要一隻妖,她只要奚辭!獨一無二的奚辭!

  這隻妖哪有一點像奚辭了?

  奚辭見她低著頭,一副委屈的樣子,心裡歎了口氣,摸摸她的腦袋,拿出一根彩色的帶子給她綁頭髮。

  感覺到那熟悉的動作,郁齡覺得自己更委屈了,眼淚就這麼掉出來,生怕被人發現,遮掩一樣地用手捂了下臉,用力地將眼眶裡剩下的眼淚憋回去,沙啞地問道:「我們什麼時候能離開鬼墓?」

  奚辭頓了下,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她不肯抬起的頭,開口道:「這裡是鬼墓的中心,或許可以在這裡找到出口吧。」心裡卻猜著,她是不是急著出去,然後馬上去辦離婚手續,以她的性格,確實有這個可能。

  這麼一想,覺得還不如讓她揍他一頓出氣算了,欺騙她到底是他不對,給她打一頓出氣也是可以的。

  只要不離婚一切好商量。

  郁齡卻不太想理他,她現在心裡很難過,煮熟的老公就這麼飛了,還不允許她難過一下麼?她是真的喜歡奚辭的,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可卻發現,這壓根兒就不是人,是只妖。

  還是小時候差點掐死她、吸她血的妖。

  那種心理陰影,一下子哪裡能排遣得掉?現在沒有嚇得直接跑還算她有膽了。

  她並不認為先前做的那個夢真的是夢,反倒覺得那是她小時候曾經親身經歷過的事情,大概是當時她太小了記不住,直到現在才以夢的形式讓她記起來罷了。雖然這說起來挺不可思議的,但現在妖魔鬼怪都有了,鬼墓這東西都有了,那些也不算什麼了。

  如果沒有小時候的事情,她覺得就算發現奚辭是妖,她也不至於這麼難受的。可因為小時候的事,她總會忍不住想著他當時做過那樣的事情,為什麼現在卻變成人類的樣子接近她,還選擇和她結婚,是不是有什麼目的?難道還是想要喝她的血?

  對了,她是妖蠱之身,從小就吸引妖魔鬼怪,如果他真的是為了她的妖蠱之身接近她,倒也說得過去。

  這麼一想,她更難過了。

  難過之下,她默默地離他遠了一點,不想再看他,轉頭看向周圍。

  這一看,郁齡不禁咦了一聲,發現這裡的人好像比睡前多了一些了,而且多出來的那十來個人自成一個群體,遠離著其他人,同時也防備著其他人。不過他們大多數人的眼睛依然是盯著那承臺上的大鼎不放。

  等她看到那群人中的尹昱棠後,頓時明白了這些人的身份,是那些非政府的天師。

  尹昱棠此時沒有第一次見面時的那種漂亮和氣的感覺,臉色有些陰沉,配上那張過份漂亮的臉,給人的感覺有些陰柔,看著就像個反派。似乎是發現她的視線,尹昱棠忍不住看過來,神色微閃,很快便移開了視線。

  郁齡也沒怎麼關注他,繼續在周圍看了看,發現那些天師和妖依然在研究那方大鼎,試圖找出這大鼎的秘密。甚至有些妖試圖要將它扛起來,卻不知道這大鼎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非常重,無法悍動它分毫。

  那邊和左逸說話的米天師見她醒了,又湊過來,揶揄地笑道:「美女,你大概睡了四個小時,睡得好麼?」

  郁齡:「……挺好的。」不想和他扯些有的沒的,郁齡直接問,「那些人怎麼來了?你們還沒有找到那鼎有什麼異常麼?」

  米天師瞥了尹昱棠那邊的天師一眼,聲音比平時冷了幾分,說道:「大家都是人類,不管怎麼樣,等離開鬼墓再說吧。」

  所以等出去後,就是你死我活了麼?

  「這地方十分古怪,特別是那大鼎,那鼎中的煞氣非常重,好像特地放在這裡鎮壓著什麼東西。」米天師攤了攤手,「可惜我們研究了幾個小時,也沒能研究出它有什麼特殊意義。而且這裡太大了,找來找去也找不到出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郁齡看向那鼎上四角盤據著的修羅,模樣猙獰得可怕,即使隔了一段距離,郁齡依然能看到那修羅栩栩如生的樣子,仿佛下一刻就會睜開眼睛撲過來一樣。

  既然是修羅墓,這大鼎上盤據著修羅也沒什麼,可總讓人心裡有幾分不舒服,這種不舒服源自於大鼎中縈繞著的煞氣。

  一種極為可怕的凶煞之氣,也是因為如此,眾人只能研究,不敢輕易出手,就怕出個什麼意外。

  「奚老大,你真的不去看看麼?」米天師有些發愁地問道。

  他們都研究了幾個小時了,也研究不出個大概來,不說是天師了,連想獨佔的羅戀也發愁,想著要不要放棄算了。與其為了不知道是什麼的寶物而束手束腳地困在這裡等死,不如讓奚辭得了便宜算了。

  所以,不僅是天師,連很多妖都巴不得奚辭出手,畢竟這裡所有的人和妖中,也只有奚辭有這個實力去破譯它。

  可偏偏這隻妖好像來旅行的一樣,還帶著一個通普人,一心只顧著那普通人,讓他們都沒轍。

  「沒興趣。」奚辭的聲音非常輕慢,卻讓附近的人都能聽個正著,不禁更愁了。

  奚辭好似真的沒興趣一樣,見郁齡不再睡了,拉著她起身,無視了她那種無聲的拒絕,柔聲道:「我們去附近逛逛。」

  這中央高臺有四條通道通向周圍的四個宮殿門,面積龐大到像一個可以容納千萬人的廣場,下方那密密麻麻排列的石像,一眼望過去,只怕也不少於幾百萬,非常地雄偉壯觀。

  見奚辭就這麼拉著人挑了一條通道走了,其他人面面相覷。

  羅戀氣得三條尾巴都拍著地面,然後又無奈地道:「奚展王一定是忌恨我先前說的話,我要不要直接過去跪下求他?」

  一個頭頂上有一雙狼耳,臉上有黑色妖紋的男妖嗤道:「那最好不過了!早就說了,奚展王不僅狡猾奸詐,還小心眼愛記仇,你還娘們嘰嘰地要去惹他,人家才看不上你這只騷狐狸。」

  羅戀是上古時期的九尾狐狸的後裔,可惜她修煉成精後,只有三尾,血統並不完全,三尾狐狸身上仍有一些淡淡的狐狸騷味。

  「虧你說這話也不心虛。」羅戀斜睨他,「這不是羅魄王時常掛在嘴上的話麼?你還真以為他就是那樣的啊?裴郎,不如等會兒你就去給他賠罪,順便請他出手吧。」

  裴郎呵呵兩聲,扭頭不理她。

  郁齡其實不想去逛,這鬼墓陰森森的,就算非常宏偉,只想想到這是什麼地方,就只想儘快找到出口離開。

  可奚辭並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他的力氣大,不容拒絕地拉著她走了。

  走了一段路後,奚辭方道:「郁齡,我確實是妖。」

  「……哦。」郁齡乾巴巴地應了一聲。

  他垂眸看她,聲音柔和,「我喜歡你,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就見過你了。」

  郁齡覺得臉皮有些僵,終於他要說小時候他差點殺了她、吸了她的血的事情了麼?

  「你那時候大概三歲左右吧,不知怎麼在山裡迷路了,恰好我在那裡養傷,你就這麼闖進來。當時我受了很重的傷,剛恢復妖的靈識,還有些神智不清,情況也有些艱難,如果撐不過去,可能會墮落成嗜血邪惡的妖物……」

  郁齡聽得心頭一緊,她知道妖物,就像先前襲擊她的那隻妖物,就是妖墮落後變成的,沒有理智,只知道一味地殺戮,這樣的存在,只有被殺死一途。他如果也墮落成妖物……

  「因為你是妖蠱之身,恰好又在那時候出現,我當時已經沒有神智,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將你抓來吸了你的血……」說到這裡,他感覺到她的手指輕輕地顫了下,不禁有些奇怪。

  她應該是沒有這些記憶才對,怎麼好像知道似的,不禁探究地看她,嘴裡繼續道:「你的血對於妖來說,是大補之物,同時也能讓我在重要關頭恢復神智,沒有墮落成邪惡的妖物。」

  郁齡就知道會是這樣,所以她算是他的救命恩人麼?

  明白這點後,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滋味,覺得他像白娘子一樣,為了報恩,所以等她長大後,覺得她缺了個老公照顧,就跑過來和她結婚,身體力行地照顧她?真狗血……

  「我喜歡你。」

  郁齡差點一腦袋往前撞去,奚辭忙伸手拉住她,將她拉到懷裡。

  見她沒有抗拒,他的眼睛滑過一縷紫芒,聲音多了幾分赧然,繼續道:「其實從那時候開始,我一直看著你,直到你長大,後來不知怎麼地,越來越沒辦法放下你不管,才發現我愛上你了……」

  郁齡只覺得一股熱氣往臉上直躥,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赤果果地表白呢。

  只是當看到他的臉,她又懨了,這張臉給她的心理壓力非常大。

  她從小被那些妖魔鬼怪嚇大,對它們是抗拒的,所以她從來沒想過要和這些妖魔鬼怪有什麼交集,更沒辦法想像自己以後會和一隻妖結婚。還有那個夢,夢裡的他吸自己血的那一幕太可怕了,留下的心理陰影非常大,要過了心理那關真的很艱難。

  見她低著頭不看自己,奚辭眼裡滑過些許失望,拉著她繼續前進。

  走了會兒,又聽到他說:「我是真的喜歡你,才會和你結婚。雖然人類的婚姻法不能保證什麼,可我依然希望我們是合法結婚的。」

  「……哦。」

  「你是不是記起小時候的事情了?」

  他突然來了一句。

  郁齡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看他,對上那張妖異的臉,目光又往旁飄了飄。

  這誠實的反應已經說明一切了,奚辭終於明白了她到底在抗拒什麼,不禁思索著她到底是想起了關於哪一部分的記憶,如果只是想起那時候他吸她血時的一幕……

  閉了閉眼睛,如果真是這樣,怨不得她會是這種反應,倒是有些麻煩了。

  郁齡沒想到他的話這麼犀利,而且這麼快就猜到了,頓時不知道說什麼。

  她在心裡糾結著,這個老公到底還要不要呢?雖然他是妖,但是他對她無疑是非常好的,好到她都喜歡上他,甚至因為發現他是妖這事情而難過。可也因為他是妖,這也特麼地嚇人了,過不了心裡那關啊!

  要不離婚算了吧?

  正糾結著要不要離婚,突然被一道大力將她推到一旁,背後抵著一個冰冷的東西,緊接著就見他低首,直接吻了上來。

  這個吻非常地兇狠激情,迫得她只能張開嘴巴,被動地接受那侵略的唇舌。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清清楚楚地看到那雙妖詭的紫眼睛和他眼尾處那紫色的妖紋,他的長髮滑落到她頰邊,感覺心臟差點負荷不住,身體都發軟了。

  他順勢摟住她發軟的身體,強勢地將一條大腿插入她的雙腿間,那迅速勃起堅硬的炙熱抵著她,將妖類的邪惡率性和霸道詮釋得淋漓盡致,不若人類時的克制。

  郁齡被他吻得差點透不過氣來時,目光往旁移了移,正好對上一尊修羅像醜陋到極點的臉,她差點嚇尿。

  為毛要在這種地方親她,太重口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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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直到他鬆開時,她靠著背後冰冷的石像,身體一軟,差點就滑到地上,被他眼疾手快地摟住,很自然地攬進懷裡,並且以一種非常羞恥的姿勢讓她跨坐在他身上。

  郁齡木然得沒了反應。

  他摟著她,在她額頭上、臉上細細地啄吻著,在她開始低頭時,一隻手勾著她的下頜,那不容拒絕的力道迫使她抬頭,與她額頭相抵,彼此的呼吸親密地纏綿著,讓她能清清楚楚地看清楚他的臉,不容她忽視。

  這張臉……

  郁齡最終還是垂下眼瞼,下意識地將手放在他胸口上,想將他推開。

  當然是推不動的。

  她不知道妖的力氣是不是一向很大,但是奚辭的力氣很大就是了,和他比力氣,她從來比不過他,例如此刻。這讓她有些氣悶,只能自暴自棄地將臉直接拱進他的頸項窩裡,像是和他貼近,又像拒絕他的親吻。

  或者是眼不見為淨。

  奚辭一時間不知道是繼續呢,還是就這麼抱著她將她辦了。釋放妖力後,受到妖性的影響,他倒是對在外面親熱這種事情沒有什麼羞恥感了,很容易做出一些大膽的事情來。

  這是妖的天性,和人類不同的一面。

  其實他寧願她反應激烈一點,將憤怒、害怕、難過、生氣等負面情緒直接爆發出來,省得這麼壓抑在心裡頭自己悶得難受,但他又怕她真的爆發出來,像個熊孩子一樣真的跑去離婚了。

  如果真的離婚了……雖然他覺得一張紙不代表什麼,可那也是很有意義的東西,至少這是人類社會不可少的,代表他們會永遠在一起。

  「郁齡,我不是有意要隱瞞我的身份。」他偏首親著她的耳朵,炙熱的氣息拂在她柔軟的耳廓上,「只是既然在人類社會中生活,自然要遵守人類的規則。」

  他又不蠢,怎麼可能會在一開始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真這樣,他們壓根兒就沒可能了。原本想要徐徐圖之,可惜這次的鬼墓之行,還是暴露了。

  奚辭心裡千回百轉,又微微地笑起來。

  郁齡輕顫了下,差點忍不住捂住耳朵。她對這隻妖的氣息太熟悉了,熟悉到無法承受的地步,特別是這聲音,這呵氣,耳軟骨都要麻了。

  明明他們結婚才幾個月罷了。

  「相信我好麼?」他的聲音更溫柔了。

  郁齡沒應聲,半晌才悶悶地道:「你一直偷窺我,直到我長大?」

  奚辭:「……」

  她心裡恍然,怨不得從小到大,總覺得有一道視線在關注著她,害她以為是藏在暗處的鬼怪之類的,每次都自己腦補後將自己嚇個半死,從來不敢自己走山路,每次回烏莫村時,都巴不得身邊都是人才好。

  郁齡終於抬頭看他,視線觸及他殷紅似血的嘴唇,腦袋像被什麼敲了下,甕的一聲,反應過來時又移開視線了。

  奚辭發現她的反應,心裡有些憂傷。

  他憂傷後,就忍不住強迫她抬起臉,讓她眼睜睜地看清楚自己是如何親她的,大手直接托住她挺翹有肉的臀部,將她抱了起來按到懷裡。

  郁齡的反應是直接抓住他的頭髮,沒想到力氣太大,一下子就繃斷了他一根頭髮,手心裡多了一根非常長又烏黑的長髮。男人留這麼長的頭髮真是怪異,不過妖嘛自然和人是不同的,她記得先前所見的那些妖,頭髮有長有短,而且顏色都不一樣,應該和他們的本體有關。

  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嘴都麻了,他還在親。

  周圍都是石像,遮擋住了兩人的身體,他蹲下身,一雙紫色的眼睛含著笑意,柔聲道:「郁齡,沒有告訴你關於我的真實身份是我的不對,我和你道歉,別生氣了好麼?」

  郁齡捂著又腫又麻的嘴巴,瞪著他妖異的臉,簡直不敢相信這個無賴一樣的傢伙是奚辭。他根本不是奚辭,是附身在奚辭身上的妖吧?奚辭那麼溫柔又害羞,怎麼可能會在外面直接壓著她做這種事情?

  而且,這並不是生不生氣的事情,比起生氣,她的心理陰影怎麼辦?

  「郁齡,別生氣了。」他又道,聲音又柔又膩,清清甜甜的,好像連空氣都甜了。

  不是好像,是真的甜了,到處都是一種甜膩膩的花香。

  郁齡臉皮有些繃不住,她覺得這種甜膩的味道是這隻妖身上散發的,長長的頭髮,紫色的眼睛,紫色的妖紋,身上還有這種變來變去的甜膩的香味,這只到底是什麼東西修煉成的妖精?

  算了,她好像也不太想知道……

  奚辭看著面前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團的人,他蹲在她面前,恰好能將她的身影籠罩住,滿足的同時又忍不住歎氣,覺得這姑娘真是可愛到讓妖又愛又恨,喜歡她怕得縮到自己懷裡的樣子,又討厭她怕得恨不得遠離。

  想了想,他不再逼她,而是拉著她起身,說道:「你是不是想離開鬼墓?」

  郁齡點頭,要不是為了媽媽,誰想來這種恐怖的地方?她不貪這鬼墓裡的東西,本身是個普通人,沒有救世主的情懷,留在這裡作用不大。

  「我知道怎麼離開鬼墓。」他開口道,聲音柔柔膩膩的。

  郁齡猛地抬頭瞪向他,有些不可思議。

  他面上帶著微笑,一雙紫眸微微眯著,連眼角處的那紫色妖紋都鮮活明亮起來,這一笑,天下都醉了。可是郁齡卻覺得,這隻妖此時多惡劣啊,明知道那群天師正在尋找離開鬼墓的方法,那些妖也在尋找什麼寶物,他卻能無視那些人的焦慮,該幹嘛就幹嘛。

  妖都是這麼惡劣的麼?明明人類的狀態時那麼好,不要告訴她都是偽裝的……

  「我為什麼要告訴他們?關我什麼事?」他問道,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這一刻,郁齡有種直接一拳揍過去的衝動,覺得這副樣子實在是太拉仇恨了,輕易地就能勾起人的仇恨,好想打他。沒直接下手的原因是,這人的骨頭太硬,她不想弄疼自己。

  「你怎麼知道?」郁齡儘量讓自己心平氣和。

  「薇娘告訴我的。」他柔聲解釋。

  郁齡慢了半拍才想起薇娘是這鬼墓中的守墓者,那只撐紅傘的女鬼,會知道鬼墓的出口也不奇怪,只是她先前一直和他在一起,沒聽到薇娘說什麼啊。難道是後來他們分開後,他又遇到薇娘了?

  想著,抬頭看他一雙紫色的眸子含情脈脈地看著自己,如果他不是長著一副妖精的樣子,她覺得自己會很受用。此時卻覺得寒氣一股股地往上冒,指尖都顫了下。

  她垂下眸子,小聲問道:「那我們出去吧。」

  只要離開這裡……

  他仍是看著她,柔聲道:「你親我一下,我就帶你出去。」

  郁齡:「……」

  親他一下什麼的,她以前常親,可現在……看到他的臉,她哪裡親得下,沒有一拳過去都好了。沉默了下,她開口道:「你能不能變回人類的樣子?」

  他臉上的笑容微微斂了,依然是一副溫柔的模樣,「現在不行,鬼墓太危險了,我需要保持最好的狀態。」

  他拉著她有些蜷縮的手,微笑道:「或許你不知道,在人類社會時,為了不引起人類的恐慌,所以妖都是將本身的妖力封禁起來變成人類的樣子,可是那樣子卻對妖本身束縛非常大,能力只能使出三成左右。只有恢復成妖的模樣,才能保持最好的狀態。」

  郁齡明白他的話後,盯著他漂亮的下巴,琢磨了下,心裡要撓牆。

  「那等離開鬼墓後再親行不行?」她仍是一副心平氣和的樣子,只有自己知道有多沒底氣。

  等離開鬼墓後,讓他變回人類的樣子,她應該能親得下去了吧?

  「不行,現在親。」他的語氣雖然柔和,卻不掩骨子裡的強勢。

  妖恢復本性後,其實都是神經病吧?

  郁齡深刻地感覺到了這隻妖的前後變化,他變成這樣子後,根本沒給過她拒絕的機會,就這麼強勢地安排了一切。她突然想念原來的奚辭,明明那麼溫柔體貼的人,卻變成了現在這種陰險、詭詐、惡劣的樣子,簡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

  「郁齡,親吧。」他微微低下頭,讓她只要一抬頭就能親到了。

  郁齡視線上移,落到他殷紅如血的嘴唇上。平時他的唇色是漂亮的櫻色,不濃不淡剛剛好,和他那清爽乾淨的樣子非常搭配,如同一個剛出社會的少年人,好清純好不做作,不像現在一副妖豔賤貨的德行。

  最後,為了能離開這裡,郁齡只好克制住那種本能的懼怕,飛快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他微微偏首,讓她的吻落到自己嘴唇上,發現她頓了一下就要退時,將她直接拉到懷裡扣著她的腦袋加深了這個吻。

  郁齡看著他的臉,肝都要顫了。

  半晌,他放開她,幫她理了理頭髮,笑道:「離開鬼墓後,你應該不會離婚吧?」

  郁齡:「……」她其實有點想……

  奚辭將自己垂落到地上的頭髮撩了起來,歎了口氣,「算了,還是在這裡多待幾天吧。」

  郁齡:「……」

  他看著她,一雙紫眸深沉又清冽,含情脈脈,又有幾分張狂。

  「不會的。」郁齡違心地道,「我沒想和你離婚,你一直很好……」她低下頭,奚辭確實一直很好。

  可為什麼他是妖呢?

  為什麼是小時候給她留下心理陰影的那隻妖呢?

  為什麼變成妖後,他會是這模樣的呢?

  奚辭高興地將她拉了起來,摸摸她的頭髮,柔聲道,「記得你現在說的話。」

  郁齡嗯了一聲,看了看周圍的修羅石像,雖然知道它們是死的,可是因為雕得栩栩如生,仍是讓她害怕得不行,特別是想到剛才被他推到一隻修羅像身上壓著吻時,背脊便湧起一種密密麻麻的寒意,下意識地往他身上挨去……

  奚辭牽著她的手,心情很好地往前面的殿門走去。

  眼看走到進門口處放鬼面人的石像前,郁齡終於忍不住道:「鬼墓的出口不是在這裡?」

  「不,出口在中央的高臺上,不過還沒到時候。」奚辭也不隱瞞她,微笑著說:「難道你不想繼續去看看,拿點禮物?」

  「……還是不要了,這是陰間的鬼墓,都是陰間的東西,拿了也沒用。」郁齡說道。

  「就因為是陰間的東西,才更難得。」奚辭和她科譜,「這修羅墓的規模非常宏偉,我猜測它就算是在冥府中也是難得的寶藏,機緣巧合之下它來到陽間,不怪陽間之人心動。當然,不幸的是,如果它真的出土,只怕會波及S市及附近的好幾個省市,並非人間之福。」

  「那怎麼辦?」郁齡被他說得很擔心,她爸她小叔還在外頭呢。

  「嗯,放心吧,天塌了也有高個子頂著,異聞組還有很多天師可以頂著。」

  他的語氣雖然很柔和,卻隱藏不了那種對生命的漠視,坦然得自私,一種「我死之後,哪管它洪水滔天」的坦然。

  郁齡默然,為什麼她突然覺得身邊這隻妖從一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男人一下子進化為了什麼反派BOSS似的?難道妖都是這種德行?

  這時,已經走到宮殿門口了,恰好看到附近有四個鬼屍在那裡徘徊,都是身材高大、渾身青黑、指甲又長又利的鬼屍。郁齡對付一個鬼屍都覺得辛苦了,何況是一下子出現幾個鬼屍,頓時有種想折回去的衝動。

  奚辭卻不容她退縮,拉著她出去。

  等他們出去後,那幾隻高大的鬼屍朝他們撲了過來,隨著它們的逼近,一股子腥臭味撲面而來,奚辭將她護到身後,抽出一把青銅劍,一劍就削斷了第一個鬼屍的腦袋,接著彈跳而起,與一隻鬼屍交錯而過,第二顆腦袋飛起。

  接著第三顆腦袋、第四顆腦袋……

  等奚辭回來,郁齡不得不承認,原來妖是這麼厲害的,怨不得他現在要保持妖類的樣子。

  將鬼屍乾脆利落地解決後,他拉著她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我們去哪裡?」郁齡問,雖然他現在的模樣陌生得讓她不適應,但不可否認,和他在一起,真的讓人很安心。

  只要不看他的臉,就和過去差不多。

  「既然來了,自然要去找點寶物。」

  奚辭轉頭看她,笑容明豔生動,柔聲道:「你放心,這次我會保護你,不會再將你弄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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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發表於 2017-5-1 23:09:03 |只看該作者
第117章

  周圍壁燈裡的燈火如一簇鬼火,那火光青幽幽的,投射在冰冷如霜的地面上,無形間添了幾分恐怖的氣息。

  一路走來,郁齡已經確認了這種壁燈是修羅墓裡常見的東西,那一簇燈火,就像被鎖在燈罩裡的團小火,慢慢地燃燒著,永遠不會熄滅一樣,違反了科學的定律。

  算了,鬼墓都有了,還談什麼科學不科學的,好像沒什麼意義。

  郁齡發現理解不了它的存在後,果斷地不再研究。

  屏著氣,郁齡小心地跟在奚辭身後,隱約間能聽到一陣沉悶的腳步聲從石牆那頭傳來。此時他們走在一條方方正正的通道裡,這通道繞來繞去的,如同迷宮一樣,牆壁並不算太厚,總能聽到牆壁另一頭傳來的聲音。

  跟著他走了一會兒,郁齡就覺得自己要被繞暈了,不知前路和後路,如果讓她一個人,她根本找不到回先前那鬼墓中心地帶的路。

  就要走到這條通道盡頭時,那裡是一個轉角,最容易欺騙人的視線,危險往往會在這轉角中發生。所以每經遇到這種轉角處,奚辭會將她護到身後,查看前面安不安全。如同此時,他手中持著一把青銅劍,側耳聆聽一會兒,然後快准狠地出劍。

  咚的一聲,郁齡看到一顆腐爛的腦袋骨碌碌地滾到腳邊,臉色白了白,忍住嘔吐的衝動。

  抬頭看去,就見那沒了頭顱的身軀直挺挺地倒下,仔細看去,可以看到它身上穿著的是一件長衫,腰間綁著一條鑲了銅錢的腰帶,是異聞組的天師。

  「這些天師……怎麼會變成僵屍?」郁齡忍不住問。

  奚辭將沒有染上絲毫污漬的青銅劍在那屍體的衣服上蹭了蹭,他出手很快,加上這青銅劍是他偶然從一個古墓中所得,和她先前所使用的那把短劍是一長一短的對劍,劍刃鋒利如霜,割掉僵屍的腦袋時,仍是乾乾淨淨的。

  「會變成僵屍不過是幾個原因,一是被鬼屍抓傷了,沒有及時化開屍毒;二是穢氣入體,沒有及時將穢氣排出去;三是被兇悍的鬼煞所傷……」奚辭解釋完後,看了看地上的那屍體,說道:「這只僵屍,是被穢氣入體污染而成的,附近應該有累年所積的穢氣,這人倒黴地撞上了。」

  郁齡聽得膽寒,這地方果然危險。

  「穢氣這種東西,只要是不祥之地都會產生的,積陰成疾,陰盛則聚,越是陰邪之地,它越是積累得快,穢氣也更污濁,容易將生靈污染成沒有感情的僵屍。你以後不要去那些陰氣過盛的地方,對身體不好……」

  他一邊給她解釋,一邊拉著她繼續前進。

  郁齡忍不住看他一眼,從她的角度首先能看到他紮起的長髮,用一條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帶子紮起來,柔順地垂落到身後,雖然那發質很好,但連她一個女人看了都覺得留這麼長的頭髮真是累贅,也不知道他怎麼喜歡留這麼長的頭髮。難道這就是妖和人累的思考方式的不同?

  視線在觸及他的側臉時,只覺得那側臉美好讓人癡迷,連那眼角處的妖紋都像點晴之筆,美得不可方物。只要不帶偏見的人,都不會否認這張臉的美麗,要是沒有小時候的經歷,她也覺得他是非常地美麗的。

  而且美得好像她曾經把持不住過一樣……

  繞了大慨一小時左右,終於繞出了這迷宮一樣的通道,來到一處十分高大的長廊前。長廊高大寬敞,兩邊豎立著粗大的廊柱,那廊柱柱身上無一不雕著惡鬼修羅,可能是已經看過修羅煉獄這種可怕的存在,郁齡對這些雕像倒不怎麼害怕。

  長廊上鋪著的是一種光潔凝重金玉石,走在其上,就算再小心也會發出一些聲響,每走一步發出一個清悅的啪擊聲,非常好聽,儼然金石鳴鼓。郁齡仔細感覺了下,發現那啪擊聲音都是她腳下著地時發出來的,她身邊的那隻妖能將聲音控制在極小,根本聽不出來。

  這讓她再次意識到人和妖之間果然是不同的,就不知天師和妖相比,誰厲害一些。

  金玉啪擊聲仍在繼續,郁齡幾乎是數著自己的腳步聲前進,數了一會兒,突然發現聲音好像有點兒不太對勁。

  還沒反應過來,腰間一緊,身體騰空而起,已然被人抱了起來,然後抱著她的人開始往前狂奔。

  郁齡下意識地用雙手攀摟著他的肩膀,從他的肩膀往後看去,視野裡只看到他的長髮在空中翩躚飛舞,如流雲青絲,緊接著就見從那些廊柱後頭走出來的修羅,手裡持著修羅叉朝他們奔來。

  這些修羅有男有女,全身無一飾物,展現著強壯而美麗的體魄,女的極美,男的極醜,在幽暗的燈光下,如同鬼魅,既美得驚心動魄,又醜陋如廝。越來越多的修羅彙集到一起,投射在地上的身影變得扭曲不清,恍若似夢。

  郁齡一時間分不清這些看起來活生生的修羅到底是真的還是幻影了。

  奚辭抱著她埋頭狂奔,身後隔著五六米左右是一群緊追不捨的修羅,它們極為兇悍,觀之可怖,壁燈的青幽色燈光打在它們臉上,晦澀不明。

  直到終於離開這條金玉長廊,那些兇悍的修羅如潮水般悉數退去,往後看去,整條長廊空空蕩蕩的,哪裡還有什麼修羅?幾乎讓人以為那是錯覺罷了。

  郁齡看了會兒,覺得眼睛有些乾澀,忍不住抬手想要擦擦眼睛,被一隻手抓住了。

  「別弄,小心傷到眼睛。」奚辭清潤的聲音響在這片寂靜封閉的空間裡。

  郁齡只好忍住眼睛的不適,小聲問道:「剛才那些修羅是真的?」

  「你覺得它們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了,你覺得它們是幻象,那就是幻象。」他意味不明地道。

  什麼意思?

  郁齡不解地看他,只見那簇簇青幽的燈光中,他妖異的臉也變得晦暗不明起來,但那眼角處的妖紋依然清晰可辯。

  只一眼,她便忍不住撇開眼睛,沉默地由著他拉著她繼續前進。

  走了一會兒,他們來到一處大殿前,這大殿的殿門沒有關,裡面一片黑暗。

  郁齡抬頭,看到高大的殿門上方黑底燙金的牌匾,上面書寫著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鏗鏘有力,鐵畫銀勾,一股威煞之氣撲面而來,讓人心中膽寒,不敢再看。

  只看一眼,郁齡忍不住沉默了。

  她竟然不認識這三個字,活了二十幾年,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個文盲嗎?真捉急。

  奚辭仔細看了下,方才開口道:「是修羅殿。」

  郁齡忍不住又抬頭再看,然後發現只要能忍住那三個字中的可怕威煞之氣,那陌生的字會扭曲起來,然後變成了三個繁體字,確實是修羅殿。

  郁齡心中一動,修羅殿麼?那豈不是……

  沒等她想個明白,奚辭拉著她跨進了大殿。

  這大殿裡沒有燈火,路上照明的壁燈也沒有,一片濃墨的黑,根本看不到這裡到底有什麼東西,人進了這裡,就像個睜眼瞎一樣。可正是如此,反而讓人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總覺得那黑暗中隨時有什麼可怕的鬼怪撲過來。

  郁齡習慣性地往奚辭身邊挪去,儼然忘記他是妖類的身份,潛意識裡仍是信任他的。

  啪的一聲,一束光線亮起,是一支手電筒。

  奚辭將手電筒打開後,手電筒的光線在周圍晃了下,便拉著她筆直地往殿裡頭走去。

  郁齡的眼睛追尋著那一束光,燈光並不在同一個事物上過久停留,所以她總是還沒有看清楚周圍有什麼,光線就晃過了,只隱約好像看到很多修羅的身影,這些修羅比先前在金玉走廊上看到的要雄壯威武,赤目圓睜,悍然極怒,讓她覺得這些修羅並不像外面的那些石像,反而像是有血有肉一樣。

  心臟不爭氣地跳了下,郁齡為自己的腦補而頭皮發麻,可然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追著手電筒的光線而去,果然看到光線晃過時,一個修羅的眼睛突然眨了下。

  她嚇得忍不住快步上前,緊緊地抱住奚辭的一條手臂,和他並排著走。

  奚辭沒說什麼,任由她像小鳥依人一樣黏著,另一隻手拿著手電筒亂晃,走了不知道多少百米左右,方才停下來。

  這時,手電筒的光線落到一張王座前。

  手電筒的光線並不明亮,只有簡單的一束光,就像黑暗中的微小螢光一樣,隨時都可能會被黑暗吞蝕,不堪一擊。然而,就著這束光,郁齡看到那王座前一雙很像古代帝王穿的祥雲紋的靴子,半掩在華麗的衣袍下擺中,顯得高貴而冰冷。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之聲,一下一下地跳著,世界好像開始變得玄幻。

  這王座上確確實實坐了一個人。

  不,應該不是人,而是這座修羅墓的主宰主,一個活生生的修羅?

  還沒讓她弄清楚,腦仁就開始刺痛起來,清楚地聽到了一個粗嘎威嚴的聲音在腦海裡浮現:【陰陽素來不相干,爾等所為何而來?】

  「陰陽模糊,鬼墓出世,枉死之魂被拖入修羅地獄,不知尊者可知道?」奚辭的聲音不疾不徐,在安靜的空間中格外地悠然。

  郁齡瞪著那雙靴子的一角,只覺得這兩道聲音都讓她不太舒服,腦袋更暈眩了。

  那聲音靜了半晌,才哼了一聲,【妖鬼兩道素不相干,這次算了。】

  「既然如此同,尊者可知……」

  奚辭的聲音像隔著遙遠的空間傳來,斷斷續續的,漸漸地她已經聽不到了。

  郁齡茫然地看著黑暗,突然發現自己不僅什麼都聽不到了,甚至好像連奚辭都不見了,黑暗中只有自己一個人孤伶伶的。來不及害怕,就感覺到黑暗中好像有什麼朝自己飛了過來,她下意識地伸手,接過了一團青幽色的鬼火珠子……

  手心裡一片寒冷,她打了個哆嗦,突然眨了眨眼睛,發現眼前已經不是一片黑暗,周圍的壁燈的燈火幽幽暗暗的,那黑暗好像已經過去了。

  「郁齡,你沒事吧?」

  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又一拳朝著面前這張妖美的臉呼了過去。

  奚辭抓住她的拳頭,唇邊的笑容非常溫和,和氣得讓人心頭發毛,他笑嗔道:「你怎麼睜著眼睛睡著了?」

  「……你才睜著眼睛睡著了。」

  她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將被他抓著的拳頭抽回來,舉到自己面前,緩緩攤開手掌。

  手心裡是一顆龍眼大的青色珠子,看起來像眼珠子一樣。

  郁齡懵了下,這東西哪裡來的?

  她懵逼地抬頭看向面前的妖,見他也低頭看著她手心的東西,那張妖異的臉上的神色有些怪異。

  她心中一突,乾巴巴地道:「先前你和修羅殿裡的那人說話時,我好像聽不到你們說什麼,也感覺不到你們的存在,眼前一片黑暗,然後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飛過來,我就伸手抓住了。」

  奚辭神色有些古怪,盯著她手心的那珠子,又看了看她,說道:「修羅殿裡的那位是這修羅墓的主人,是一個鬼神,我和祂解釋我們進來的緣由,解釋清楚後,沒什麼事我們就一起就出來了。你那時候一直安安靜靜的,我以為你……」

  看她雙眼直愣愣地看著前方,還以為她又被嚇著了,正想要安撫她時,誰知道她突然眨了下眼睛,好像一副大夢初醒的樣子。而她手心裡的這顆珠子,他能確定先前進修羅殿時,她身上沒有這東西的。

  兩人都看著對方,然後又看看手心裡的珠子,都有些不可思議。

  明明一起進去,一起面對修羅墓的主人,怎麼兩人當時的境況好像完全不一樣,這顆珠子到底是哪裡來的?

  她手心的肌膚白裡透紅,細嫩漂亮,龍眼大的青色珠子躺在那裡,像夜明珠一樣,散發瑩瑩的青色芒光,柔和而明亮,看久了,仿佛連周圍都這亮了幾分。

  郁齡覺得,在這種地方,拿它來照明也不錯。

  奚辭伸手將它拿起來,發現這東西入手冰涼,不過只一會兒,它就漸漸地變得溫暖柔潤,不再傷人。

  郁齡看他一臉若有所思,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

  因先前的情況太過玄幻,她總覺得這東西好像不同尋學常,也不知道是好是壞,要是什麼邪物……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還是趕緊扔掉吧,咱們不貪這些墓裡的東西,反正又不是自己的。

  奚辭斜眼看她,見她神色有些變幻,哪裡不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輕笑道:「別怕,是好東西,這是修羅目,修羅的眼睛。」

  「眼睛?」郁齡打了個哆嗦,剛才她抓了一隻修羅的眼睛?

  「是修羅的第三只眼睛。」奚辭解釋道,將那珠子舉起,它在黑暗中散發柔和的光澤,沒有絲毫的惡意,反而將周圍的陰森都驅走了。

  郁齡吞咽了下口水,問道:「這東西有什麼用?」糾結了下,她問道:「要不要還回去?」剛才那事情太玄幻了,她仍是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抓了它,就在這鬼墓的主人面前,有點擔心會不會被主人認為她偷的?

  「為什麼還回去?不還!」奚辭笑盈盈地說,從挎包裡拿出一條繩子,修長的手指編織起來,三兩下地就將它編成了一條項鍊,然後將它戴到她脖子上,意味深長地道:「這東西既然是你拿到的,就是你了,不要取下,它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郁齡納悶地低頭看它,「有什麼好處?」

  「你以後就會知道。」

  郁齡瞄了一眼他,雖然不知道他在打什麼啞謎,不過想想他應該不會害自己,便默許了。

  奚辭低頭在她唇角親了一下,聲音柔柔的,「真乖,我喜歡你這樣,以後繼續這麼乖。」

  郁齡:「……」

  郁齡木然地任由他拉走,忍不住轉頭又看了一眼身後的大殿,上方的牌匾的三個字威勢逼人,可好像又不是那麼讓人害怕了。

  跟著他走了一會兒,郁齡後知後覺地發現,從修羅殿離開後,這隻妖的心情非常愉快,因為他臉上的笑容比先前還要真切幾分,笑得連天下都要醉了一樣。

  如果忽略他臉上的妖紋,確實漂亮得不像真人……

  接下來,奚辭大大方方地在鬼墓四處逛起來,遇到陷阱時,並不去破壞它,而是直接抱著她躲過了。

  他還一邊張狂地說:「剛才和修羅墓的主人聊了下,祂允許我們可以在鬼墓裡自由活動,難得來一趟,我們就四下瞧瞧。」

  郁齡瞥了他一眼,沒吭聲。

  直到她突然發現附近的環境好像有些熟悉,再次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隻妖正往那放置石棺的宮殿而去,那裡可是有厲害的鬼面人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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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 23:09:17 |只看該作者
第118章

  宮殿門口兩側依然立著高大的石像,兩忠誠的衛兵守衛著宮殿,牆壁上有壁燈,一簇青幽的火光,不像先前那修羅殿黑漆漆的。

  郁齡站在宮殿門口,正想著要不要先在門口探探裡面是不是還有那些鬼面人再作打算時,就見那隻妖已經大大方方地拉著她走進去了。

  沉默了下,郁齡忍住害怕和緊張,隨時準備著如果再遇到那些鬼面人,一定要快點逃之類的。至少,不能再讓這人……這妖再受傷之類的,畢竟還在鬼墓中,可不能疏忽大意。

  這間宮殿的面積很大,因為沒有什麼裝飾物,顯得空蕩蕩的,最明顯的東西就是最裡邊的高臺,以及高臺上的那三具石棺。郁齡往裡面看了看,發現那些守著石棺的鬼面人竟然不在這裡,真是奇怪。

  看著她身邊這隻妖就要過去,她忍不住道:「先前這裡不是有幾個守石棺的鬼面人麼?會不會有詐?」

  心裡卻想著,他不是受傷了麼?還是謹慎些比較好。

  「不會。」奚辭的聲音很輕淡,「我們現在可是得到主人的允許,客隨主便,不用再像先前一樣顧忌這些。」說著,他勾起唇角嗤笑一聲,「現在,除了我們外,其他都是闖入者,那些鬼面人也不例外。」

  這話好像有什麼深意,郁齡忍不住探究地看著他。

  來到高臺前,奚辭突然側首看她,眉眼含笑,柔聲道:「郁齡,有什麼不懂的可以直接問,不用這樣看我,我不會騙你的。」最多不回答罷了。

  郁齡看了一眼他陌生又熟悉的容貌,轉頭盯著那三具石棺,問道:「其實你知道那些鬼面人是什麼吧?」

  「知道。」

  郁齡一頓,他果然是知道的,又問:「……他們是什麼?」

  奚辭想了想,摸著下巴道:「他們其實是人,但又不是人了,算是在活著的時候,被送入陰間的人類吧,區別於人類和鬼的存在。」

  郁齡驚了下,然後奇怪地問,「不是只有魂魄才能進入陰間麼?」

  她這陣子可不是白混的,和天師打交道多了,對這些神神鬼鬼的常識類的東西也瞭解了一些,聽說就算是天師想要強行開啟陰陽路進陰間尋鬼魂,也只能以魂魄離體的方式進入。

  人未死而魂魄離體,這叫生魂,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返回,不然生魂要是被困在陰間,人留在陽間的身體沒有魂魄,就像一具空殼,變成一個植物人,然後慢慢死亡。

  「理應是這樣。」奚辭微微笑起來,「但有些人類偏偏就是這麼不知足,硬是投機取巧,將人直接送進陰間,最後進入陰間的人保留有自己的意識,變成了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說著,他拉著她到高臺前的臺階上坐下休息,柔聲道:「走了這麼久,你也累了吧,先吃點東西。」

  郁齡懵逼地看著他,這種時候休息吃東西?在這種地方?

  正懵逼中,就見他真的從包裡拿出一瓶水、一個奶油麵包,先將水擰開蓋遞給她。

  郁齡默然了會兒,見他笑得挺那啥的,默默地接過水喝了幾口,然後一個開封的奶油麵包遞給她。

  肚子發出咕嚕的聲音,確實有點餓了,可是……還是有點糾結啊。為什麼他們要在這種地方休息,在這種地方吃東西?上面還有三具石棺,還有那些不知道跑哪裡去的鬼面人,就不怕那些鬼面人突然跑出來偷襲麼?

  還有,他的話也沒說完啊!

  摔,有這麼轉移注意力的麼?

  奚辭並沒有轉移注意力的意思,而是怕她累了,見這裡氣氛挺好的(?),而且沒人打擾(?),所以就先讓她休息一下,省得累著她。

  畢竟,她的體質比不得普通人,更不比上天師和妖了。可以說,來到這鬼墓的所有人中,就數她的體質最差。

  郁齡默默地啃著麵包,邊啃邊往周圍看,就怕那些鬼面人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

  看了會兒,發現周圍依然是風平浪靜,連個鬼屍都沒有,好像真的挺安全的樣子。她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視線在他臉上停頓了幾秒,雖然這張妖異的臉仍讓她有些不適,可先前被他按著親時,甚至不准她閉眼,看得多了,心臟終於堅挺了幾分,能正視幾秒。

  猶豫了下,她忍不住道:「你不吃麼?」

  他愉悅地伸手摸摸她的臉,湊過來在她唇角親了下,舔去她嘴邊殘留的麵包屑,柔聲說:「我不餓,你的身體消化得快,多吃點。」

  他的意思是指她是豬,比他吃得多、比他消化快麼?

  她雖然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過他已經能輕易地猜出她眼裡的意思,笑道:「你的體質特殊,平時容易疲憊,而且到點時就容易餓,需要消耗的能量多,我是妖,幾天不吃東西也沒問題。」

  「對,你們只需要在月光下汲取天地精華就行了。」郁齡贊同地點頭,書上說的妖不是都是這樣麼?

  「……不是。」奚辭有些哭笑不得,「妖修煉成人後,就像一次脫胎換骨,擁有靈長類的特徵,也是血肉之軀,所以我們其實和人類差不多,也是需要進食的,只是食譜和喜好不太一樣罷了。」

  郁齡哦了一聲,不太想聽這種,問道:「你還沒說那些鬼面人是誰呢,怎麼會在這修羅墓裡。」

  發現她硬生生地轉移話題,奚辭有些失落,其實也不太想說這個話題,簡單地說:「自然是有人投機取巧將他們送進來了。異聞組不是在十幾年前就察覺到這裡的異常了麼?就是當時有人強行將這些人送進修羅墓來,致使修羅墓的氣息洩露,引起了異聞組的注意。」

  郁齡若有所思,然後皺眉道,「不對啊,這修羅墓不是有主人的麼?他們闖進來,難道先前那位主人不理麼?」

  「不是不理,這修羅墓的主人長期沉眠,並不理會世間之事,這次也是因為我們闖入修羅殿才使祂驚醒。除此之外,對方還擁有躲避修羅墓主人探查的術法神通。」說到這裡,奚辭的目光變得幽深,仔細看時,只覺得那雙紫眸格外的森冷妖異,沒有一絲屬人類的溫情。

  這是一隻完全沒有人性的妖類,和人是完全不同的。

  郁齡看得心臟漏跳了兩拍,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思索他的話,總結出兩點:一是這修羅墓雖然有主人,但主人一直在沉睡,根本不理事;二是那些鬼面人是被人為用術法神通送進來的,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鬼面人不屬人也不屬鬼,但卻有著人的思維,又有著鬼的特性,所以他們能為人類做事,又不用擔心引起這修羅墓中的鬼屍注意,惹來傷亡麻煩,更不用進食,就能一直保持著生命力。

  至於奚辭為什麼能得知這些東西,她覺得一定是先前在修羅殿那裡,他從修羅墓的主人中得知的,可惜當時她去抓修羅目了,根本沒法聽他們的對話,也不知道修羅墓的主人和奚辭說了什麼。

  將事情來回想了下,郁齡心裡有個大膽的猜測,難不成那兩個守墓的鬼將之所以這麼大方地告訴他們進出口,甚至讓他們下修羅墓中尋找她媽媽的殘魂,其實是想讓奚辭出手將那些闖入者都驅趕出去?

  她將自己的猜測說了,然後問他,「是這樣麼?」

  奚辭笑了笑,語氣悠然道:「差不多吧。」

  郁齡聽得出他語氣裡的漫不經心,忍不住仔細看他,發現他的神色也是如此的漫不經心,好像在告訴世人,這些事情和他有什麼關係呢?讓人打從心裡地覺得,這隻妖真討厭,目下無塵,還有什麼能讓他專注的?

  如果其他的妖在這裡,一定很能理解她的心情,因為奚展王就是這樣討厭的妖。

  郁齡想起他們會進鬼墓,其實是因為她媽媽的殘魂被鎮在這裡,所以他才會為她走一趟,不問難易。守墓的鬼將給他們指路,也不過是因為奚辭的威脅罷了,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想過要管什麼,不過是順勢而為。

  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她怔了下,便將之壓下了,繼續追問,「是什麼術法神通?和那個黑龍堂有關麼?」

  「我也不太清楚,這得讓異聞組的天師去查,畢竟我不是天師,對天師的術法所知有限。」奚辭說完,見她已經啃完一個奶油麵包了,面上又露出了和煦的微笑,問道:「還吃麼?」

  郁齡搖頭。

  見她不想吃了,奚辭將剩下的水和麵包收了起來。

  這次進入鬼墓,他帶了一些食物,郁齡也不知道他帶了多少,都在他那裡收著。

  見她休息得差不多了,奚辭拉著她起身,然後一起上了高臺,來到那三具石棺前。

  他看了看,側首笑問道:「你知道裡面有什麼嗎?」

  她一個普通人哪裡會知道?郁齡瞥了他一眼,沒吭聲。

  奚辭嘖嘖兩聲,繞著石棺,用一種清柔好聽的聲音道,「當時那些鬼面人將你搶走時,我是十分生氣的,追著他們到了這裡,要不是……」要不是生怕他們傷害她,他何致於會束手束腳的,哪知最後仍是被他們擺了一道。

  當然,要不是他們搶了他,也才不會理他們在這裡幹什麼呢。所以不管他們在這裡幹什麼,他都挺想將之弄沒了。

  當下,奚辭直接將左邊第一口棺給掀了,非常地簡單粗暴。

  郁齡木然地看著長相妖美的男人力大無窮地將石棺掀了的樣子,動作非常粗暴,和那美得不像真人的長相形成強烈的反差對比,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評價好。

  石棺的蓋子看起來非常重,被掀開後,她忍不住好奇地探頭,然後馬上嚇得縮回了腦袋。

  第一具石棺裡躺著的是一具血紅色的骷髏,而且那骷髏血肉都沒有了,可是還有一雙鮮活的血紅色眼珠子,甚至周圍還有很新鮮的血紅的皮肉組織連著,仿佛還有生命力,真是太噁心太恐怖了。

  奚辭嘖了一聲,欣賞了會兒,從背包裡拿出一包桃木針,將那骷髏給戳了一百多針,桃木針直接刺穿了骷髏的骨頭,刺穿時,還流出了殷紅的血液,仿佛這骷髏是活著的。

  郁齡背脊泛起了一層密密的冷汗,特別是看到那紅色的眼珠子被桃木針戳爆後,耳邊響起了一陣淒厲的慘嚎聲,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妖孽一樣的男人偏首看她,柔聲道:「害怕的話就過來,我抱你。」

  郁齡:QAQ問題是你做的這些事情才是讓她害怕的啊!

  見她不肯過來,奚辭有些失望,接著繼續粗暴地將第二具石棺掀了。

  郁齡猶豫了下,仍是壓不下好奇心,決定就算很可怕的東西,也得看一眼,免得事後後悔。於是她先看了那隻妖一眼,見他面上一副柔情蜜意的模樣,猜不出他到底看到了什麼,只好自己小心地探頭過去。

  然後她又被嚇得縮回腦袋。

  第二具石棺裡放著的是一個鬼,鬼氣沖天。

  奚辭瞥了她一眼,說道:「這是被煉成的人間鬼王。」

  郁齡心中一動,忍不住往他身邊蹭過去,忍住心裡的害怕,面無表情地打量石棺裡的鬼王。

  這鬼王是個女性,看起來像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只是她的臉慘白僵硬,唇紅似血,雙眼閉著,身上那種森然的鬼氣,教人一看就想逃。

  奚辭伸手攬住她,見她抬頭看過來,說道:「既然害怕,就過來靠著我,別逞強了。」

  邪惡的妖和凶煞的鬼相比,哪種比較可怕?

  郁齡正糾結著這問題時,就見奚辭探手進石棺裡,她下意識地伸手過去抓住他的手,見他看過來,暗暗吞咽了口唾沫,乾巴巴地道:「這裡面的……是鬼王,還是小心點吧。」

  這樣直接伸手真的不怕將那鬼王驚醒了,然後直接咬他麼?就算是妖……

  奚辭看了她一會兒,直到她不自在地轉過頭後,突然笑起來,眼角的妖紋都舒展了,將她往懷裡一按,一腳曲起搭在石棺上,按著她的臀部,低頭就含住她的唇,不容拒絕地迫使她張開嘴承受他的氣息。

  郁齡瞪大眼睛看他,忍不住掙扎起來。

  喂喂喂,這邊還躺著一個鬼王呢,比修羅像更可怕的鬼王呢,別這麼重口行不行!!

  妖果然都是一群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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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 23:09:37 |只看該作者
第119章

  左逸盯著不遠處那群人,削瘦的臉上多了幾分狐疑。

  恰巧此時見米天師和雲修然站在一起說什麼,這兩人平時雖然不合,不過關鍵時候,卻十分拎得清,從來沒有將私人情緒帶到任務裡來,該合作的時候,也會將後背交給對方。

  左逸又看了一眼挨著雲修然堂妹——雲雅然而坐的婁情,她的傷勢原本就重,雖然天師的體質不錯,可是後來長時間逃亡,讓傷勢重了幾分,臉色十分不好。此時她靠著雲雅然,正看著不遠處的那群人,神色冷冰冰的。

  對於尹昱棠叛變一事,老實說他們十分驚訝,驚訝過後忍不住想到尹家,尹昱棠所為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尹家的意思。可惜他們現在被困在這鬼墓中,沒辦法和外界聯繫,也不知道外界的情況如何。

  倒是有點可惜了婁情。

  他心裡微歎息,婁家的女孩子向來珍貴,尹昱棠能和婁家的女孩交往就讓很多人驚訝羨慕,沒想到最後變成這樣。婁情是將尹昱棠放在心上的,卻差點死在男朋友手中,婁家只怕不會干休。

  正思索著,見雲修然和米天師過來了。

  「左叔。」米天師走過來,臉上的笑容是慣常的輕鬆寫意,似乎不管事情多危急,這人都能以最輕鬆的態度應對,很容易讓人跟著放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要不要再從其他地方找一找出路。」

  聽到這話,左逸忍不住皺眉,搖頭道,「所有的指示都指向這裡,如果再花時間去找,只會造成更多不必要的犧牲。」

  米家的星羅盤、井家的破妄言都有指示,更不用說尹昱棠那群人,明知道異聞組的人在這裡,他們仍是敢過來,也是這個原因。只可惜,雖然得到指示,但要怎麼找到鬼墓的出口卻是沒有頭緒的。

  「奚展王應該知道。」雲修然開口道,「守墓的鬼將和奚展王是認識的,應該會有提示,那些鬼將不會無緣無故給奚展王開方便之門。」

  說著,他緩緩地掃了一眼承臺上的大鼎,神色肅穆,好像想到了什麼,又道:「或許現在還不到鬼墓的鬼門開啟的時候。」

  米天師睨了他一眼,嗤笑了一聲,擺出一張群嘲臉。

  雲修然無視他。

  左逸神色淡了些,「妖的心思難測,這次行動,奚展王並不算任務中的一員……算了,先看看情況吧。」

  他們進來時,是借了奚展王的光才進來的,當時守墓的鬼將親自將鬼墓的門打開,進來後遭遇的事情,這讓他們不得不多想一些。

  這時,就聽到一道嬌滴滴的聲音響起,「記得,見到奚展王時,諂媚一點,別惹著他,他怎麼樣都由著他,說不定他一高興,你們的好處都少不了。」

  「放心吧,誰敢惹他,我們一定會好好討好他。」

  「倒是羅姐你,別又在他面前發騷,小心他將你踹出去。」一個臉上有褐色妖紋的男妖笑嘻嘻地道。

  「那叫風情,你懂個屁!」羅戀白了他一眼,扭身就走了,身後的三條火紅色的狐狸尾巴晃動著。

  三人轉頭看去,見羅戀帶著幾個妖朝著奚辭先前離開的地方走了。

  米天師見狀,也對左逸道:「左叔,這裡的事情我幫不上忙,不如我也去看看。」他覺得跟奚老大他們說不定會有什麼奇遇。

  畢竟江郁齡的命格可是運中帶煞,往往有著正常人意想不到的好運氣。

  左逸想了想,點點頭,讓他和雲修然一起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等他們離開後,就見尹昱棠那邊也讓幾人一起跟著去,左逸看了一眼,讓其他人不必理會他們,反正能不能活著離開,也是各憑本事。

  ****

  郁齡後退幾步,離第二具石棺遠一些,盯著石棺前的妖,右手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渡厄鈴,以防那只鬼王會有什麼異動。

  奚辭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對於她這種避之不及的動作並不惱,面上一片輕鬆寫意,仿佛絲毫不將那只鬼王放在眼裡。盯著她紅腫的唇一會兒,方才伸手探進石棺。

  從郁齡的角度,只看到他的手探到石棺裡的鬼王的腦袋旁邊,在那裡摸索了一下,然後拿出了一個巴掌大的銅鏡。

  這銅鏡看起來就像古代閨閣女子用的靶鏡,精緻小巧,古典美觀,從這石棺中拿出來的,給人一種陪葬品的感覺,再加上那石棺中躺著的是一個妙齡的女鬼王,這種感覺更強烈了。

  古樸精緻的靶鏡在奚辭漂亮白晳的手上翻轉,半晌他笑了起來,朝她招招手。

  郁齡遲疑了下,還是朝他走去,走到他身邊時,飛快地看了一眼石棺,然後嚇得臉皮一緊,下意識地往奚辭身邊靠去。

  石棺中的鬼王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睛,一雙血玉色的眼睛安靜地看著人,透著一種屬鬼類特有的凶煞,觸之必傷。

  奚辭感覺到她的僵硬,淡淡地掃了一眼那鬼王,柔聲道:「別怕。」

  郁齡暗暗吞了口唾沫,又往他身邊挪了挪,小聲地道:「你驚醒它了?」

  奚辭嗯了一聲,將那柄靶鏡遞給她,說道:「這是控制她的法器,拿著這東西,你可以驅使她。」

  郁齡的指尖又是一顫,差點將它拋了出去。爾後想到什麼,神色變了變,冷冷地道:「她和外公一樣,這種被煉成的鬼王都是受法器控制的?」

  「對,現在你拿著它,這鬼王是你的了,你要收了她還是將她弄死,都由你決定。」他的聲音清柔悅耳,但語氣卻又透著一種漫不經心的殘忍,一種對生命的漠視。

  郁齡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鬼王,她雖然睜開眼睛,卻沒辦法從那雙血玉色的眼睛裡看出什麼情緒,就像一具傀儡一樣。想到同樣變成傀儡的外公,她心情有些失落,說道:「我不想要它,能不能將她送回陰間?」

  奚辭知道她向來怕鬼,要讓她養鬼根本不可能,想了想,說道:「可以是可以,不過放了她多可惜?難得的鬼王,可以送給大米當手下,以後有什麼事,還可以讓她去做。」

  郁齡想到米天師對她的幫助挺多的,便點點頭。

  奚辭唇角微微一勾,接過靶鏡,咬破手指將血抹到上面,念了一聲「破」。

  石棺裡的鬼王仿佛被破去了禁錮她的東西,從石棺中一躍而起,站在兩人面前,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冰冷地看著他們,鬼煞之氣撲面而來。

  奚辭仿佛感覺不到似的,說道:「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臣服,二是死!當然,如果你以後讓我滿意了,將來可以保證將你送進陰間輪回,還你自由,我說到做到。」奚辭直接說道,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靶鏡的鏡面。

  女鬼王先是看了第一具打開的石棺,自然看清楚了石棺中那具血色骷髏的下場,目光轉過來,盯著他的手,明白這隻妖的威脅,識趣地說道:【我叫蘇鸞。】

  奚辭微微笑了下,轉頭看郁齡,仿佛在鼓勵她。

  郁齡想了想,忍住不適,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是被誰煉成鬼王的?你認識一個叫郁天競的鬼麼?他也是和你一樣被煉成鬼王。」

  叫蘇鸞的鬼王看向她,郁齡沒辦法從這張僵硬的鬼臉中看出什麼,甚至連那雙血紅色的眼睛也仿佛沒了人類的情緒,她開口道:【我不知道是誰將我煉成鬼王的,我只記得我死後不久就被困住了,不知道被困了多久,後來有人將我煉成鬼王,就被人送進這裡了,我並不知道郁天競是誰。】

  郁齡心裡有些失望,又問道:「那你還有什麼記憶?」

  蘇鸞看了一眼奚辭,便將她自己記得的東西娓娓道來。

  從她的敘述中,郁齡知道蘇鸞五十年前就死了,是被謀殺的,她連自己怎麼死都不知道,因為怨氣過重,死後變成了厲鬼。可惜她還沒來得及禍害人,就被天師捕捉住了,將她困在符中,不知道困了多少年,直到她的怨氣越來越重時,就被拉出來煉成鬼王。

  煉成鬼王的過程是非常痛苦的,而且並不是所有的鬼都能成功地煉成鬼王,畢竟這種煉鬼之術有違天和,會消耗天師的壽命,沒有天師會捨得提前消耗自己的壽命,所以用這煉鬼之術煉出的鬼王數量並不多。

  被煉成鬼王後,蘇鸞就被人送到這裡了,進了這裡才知道,這是一個修羅墓,而且不知道什麼原因使這鬼墓從陰間跑到陽間。

  不過這修羅墓中有一尊上古佛像鎮著,倒是沒有在第一時間造成人間浩劫,也沒有引起人注意。

  進來之後,她才發現這修羅墓裡還有一些人不人鬼不鬼的鬼面人,這些鬼面人不像鬼墓裡的存在,比較像闖入者,在這鬼墓避開主人的監視,小心翼翼地活動著,似乎是一點一點地探查著這鬼墓的信息。

  後來她就被放到石棺裡了,這石棺自然與普通的棺材不同,而是一種特殊的陰器,可以養成最凶煞的鬼煞,鬼王雖然凶煞,但到底是人為煉成的人間鬼王,威力遠不如陰間的鬼煞,那些鬼面人明顯是想將她養成鬼煞。

  可惜,雖然她比一般的鬼王厲害一些,但仍不算是鬼煞,顯然是還沒有養成,就被奚辭打斷了,甚至被他拿了控制她的法器。

  聽完她的敘述,郁齡心裡自然是非常失望的。

  蘇鸞說完後,看了一眼那隻妖,見沒有什麼事了,在他的示意下直接進了那法器之中。

  奚辭拿出一塊紅布,將靶鏡包起來,隨便丟進挎包中,然後摸摸郁齡的腦袋,含笑道:「你覺得這第三具石棺會是什麼?」

  第一具石棺是個血色骷髏,第二具石棺是鬼王,而且這石棺是特殊的陰器,可以養成鬼煞,可見那血色骷髏可不單單是骷髏,其實是生命的邪煞之物,如果真的讓它出世,不知道這修羅墓頂不頂得住。

  從中可以猜測,那些鬼面人雖然在這修羅墓中活動了很久,卻懼于修羅墓的主人不敢有太大的動作,養成這些鬼煞估計是為了控制這修羅墓。

  郁齡誠實地搖頭,「我猜不出來。」

  「打開來看看就知道了。」奚辭笑著說,繼續簡單粗暴地將石棺打開。

  郁齡依然忍不住探頭看,原本以為會和第一具、第二具石棺一樣恐怖,但出乎意料,這石棺竟然是空的。不,也不是空的,偌大的石棺中,只放了一個雕著一朵骷髏花的黑色匣子,那黑匣子雖小,但卻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奚辭看了看,朝她笑道:「看來並不可怕,是不是?」

  郁齡默默地看他一眼,這有什麼好失望的?難不成越可怕越好?

  奚辭探手將那黑匣子拿起來,翻著看了下,發現匣子上一個暗扣,正要打開時,突然轉頭看向宮殿門口,直接將黑匣子丟給郁齡,一手托起一個石棺蓋,朝宮殿門口砸去。

  郁齡翻手就托住他丟來的匣子,還沒看清楚什麼,就見他威猛無比地托起石棺蓋子像托起一塊沒什麼重量的海棉一樣,輕飄飄地砸過去,她的視線也跟著看過去,就見那石棺蓋子砸到了一個從宮殿門口沖進來的鬼面人。

  緊接著,奚辭又將剩下的兩具石棺蓋繼續砸過去,第二個石棺蓋砸中了兩個鬼面人,第三具砸了中一個鬼面人。

  一連著砸了四個鬼面人後,剩下還有兩個鬼面人手持長槍撲過來。

  不僅如此,其中一個鬼面人拿出一個不知道什麼材料的鈴鐺,搖了幾下,門口嘩啦啦地跑進了一群鬼屍。

  媽媽呀,人鬼大戰開始了。

  郁齡迅速地躥到奚辭身後,這些鬼屍數量太多了,她對付一隻都困難,何況是幾十隻。

  奚辭依然是不慌不忙的,沒了棺蓋後,直接扛起石棺繼續砸。

  那石棺重若萬斤,可在他手上仿佛沒有重量似的,輕易地就托了起來,直接往下砸過去,與地面相撞時,發出沉悶的聲音,連地面鋪著的漢白玉石都出現了蛛網裂紋,其中被砸中的一個鬼面人發出痛苦的嚎叫聲,地上出現一灘腥臭的黑紅色血液。

  三具石棺都砸了後,下面倒了一地的鬼屍,奚辭一拍手,接著一把抄起郁齡,從高臺上躍下,跳到地上時,伸手抓住一個斜插在地上的石棺蓋,揮了過去,殺出一條路,就這麼殺出去。

  郁齡:「……」

  郁齡終於見識到了奚辭曾經說他的力氣很大到底大到什麼程度,誰說能扛起一頭牛?扛起一輛坦克都沒問題好麼?!!!

  殺出一條路後,奚辭腳步不停地出了大殿,迎面就見到幾個鬼面人朝他們奔來。

  他腳步不停,一個鬼面人持著長槍插來時,他往旁滑過去,伸手抓住了那柄長槍的槍頭,槍頭瞬間劃破了他的手掌,他卻像沒感覺似的,直接蠻力地搶過來。

  抓著長槍的鬼面人力量同樣很大,抓著長槍另一頭不放,被拖到奚辭面前時,就被對方一腳踹飛了,長槍終於搶到手中。

  不斷地有鬼面人從四處的通道湧過來,郁齡像麻袋一樣掛在奚辭肩膀上,手裡還抱著那只黑匣子。她的肚子被他的肩骨頂得很難受,又被他顛來顛去的,覺得自己隨時都可能會被他顛得吐,臉色都青了,不過也知道這種非常時候不宜讓他分心,硬生生地忍住。

  這鬼面人既不是人類也不是鬼,不僅力大無窮,甚至不懼傷害,斷了胳膊都沒感覺似的,那麼多個圍攻過來,雖然奚辭看起來很輕鬆的樣子,但郁齡知道稍不注意,就會失手。

  匆忙間,她看了看周圍,指了個方向:「奚辭,那邊。」

  奚辭揮出一槍,將一個鬼面人的面具捅了個對穿,槍收回來時,連帶地也將那鬼面人的面具拉扯開了,露出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好像皮肉都脫了一半似的,那些裸露的肌膚上,有些地方還附著一種骨質般的白斑,高高地凸出來,怎麼看怎麼噁心。

  郁齡只看一眼就覺得噁心得不行。

  奚辭神色冷靜,甚至冷靜中透著一種冷漠的琉璃色,絲毫不擔心的模樣,一邊對付這些鬼面人,一邊往她指著的方向而去。

  殺到一個岔路口時,一陣腳步聲響起,轉頭看去,卻見是米天師、雲修然和一群妖朝這兒奔來了,他們身後是一群緊追不捨的鬼屍。

  郁齡看到這一幕,抱著懷裡的黑匣子,忍不住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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