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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霧矢翊]掌中妖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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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00:33:25 |只看該作者
第230章

  古墓的深處,終於露出了屬它的危機。

  不管是實力達到士級以上的僵屍,還是那些潛伏在黑暗中的邪物,或者是充斥在空氣中無處不在的穢氣,都給這些天師和妖帶來極大的麻煩。

  僵屍的伴生物是屍魂蟲,這種看似弱小實則無處不在的東西,稍不小心就會被它們侵蝕身體的精氣,使身體變得虛弱。

  在這不見天日的危險墓地裡,身體虛弱是大忌,稍不小心就會被僵屍抓傷。

  作為一個普通人的郁齡,不得不舉起手中的誅魔劍,解決那些潛伏暗中的屍魂蟲。

  在這黑暗的古墓中,時間已經沒有了意義。

  郁齡不知道自己揮劍了多久,解決了多少潛伏在黑暗中覬覦新鮮血肉精氣的屍魂蟲子,提劍的手開始顫抖時,終於聽到奚辭讓大家停下休息的聲音。

  她默默地坐到奚辭身邊,用還算正常的手接過他遞來的水,連續灌了半瓶才感覺好一些。連續不斷的高強度戰鬥,讓身體裡的水份流失得非常嚴重,身上的衣服濕了又乾,雖然難受,不過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

  「奚展王,有什麼發現?」樂正爵站在一旁的牆柱上,看似隨意,實則警惕周圍。

  來到這裡,就算是大妖,也不敢輕易地放鬆警惕。

  「沒有。」奚辭見郁齡不喝水了,便接過剩下的半瓶水,自己喝了,汗水從額角滑落,沿著紫色的妖紋落到漂亮的下頜,消失在衣襟中。

  進了古墓不久,所有的妖都釋放妖力,轉化為妖的形態,這樣比人類的模樣更強大,利於戰鬥。

  周圍太黑,除了一盞永不熄滅的氣死風燈外,沒有其他的光線,所以郁齡也沒有仔細看周圍這些妖長什麼模樣。

  他們的交談非常短暫,說了幾句便閉嘴不言,默默地恢復體力。

  奚辭用不輕不重的力道,為郁齡緩解提劍的手上的酸疼。

  「吼——」

  突然,一陣沉悶的嘶吼聲響起,在場所有的妖都忍不住站起身。

  「吼————」

  嘶吼聲仿佛從風裡傳來,又仿佛隔了千重壁岩,一群妖神色端凝地仔細聆聽。

  半晌,那聲音不再響起後,樂正爵說道:「奚展王,你覺得這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

  「無法判斷。」奚辭冷靜地說,「古墓的地形我只能判斷走過的,不能肯定它會不會有其他的機關。」

  「聽起來,就像在隔壁傳來的。」樂正爵開玩笑似地說,「你說,要是將這些牆都毀了,是不是就能找到那只僵屍王了?」

  「那可不一定,僵屍王的智慧不比人類差,它如果真的蘇醒了,不會站在原處等我們過去獵殺,一定會找個辦法先消耗我們的體力,在黑暗中趁機反獵殺我們。」

  「我覺得,這聲音是從地底傳來的。」

  突然,一道聲音響起,打斷了兩隻大妖的對話,也讓所有的妖忍不住看向捧著一盞氣死風燈,神色冷淡的人類。

  被這麼多妖盯著,郁齡壓力山大,不過她面上很鎮得住,看向奚辭,重複了一遍:「真的,我覺得是從地底下傳來的。」

  奚辭看她一會兒,然後伸手撫向她的後腦勺,指腹溫柔地輕輕摩挲著,便俯首在她唇上溫柔地吻了一下,笑容格外燦爛,「嗯,我相信你。」

  在場所有妖瞬間被他們閃了下眼睛。

  郁齡的臉有些紅,她沒想過在人前秀恩受什麼的。

  當場秀恩愛後,臉皮非常厚的奚展王轉頭對樂正爵道:「看來我們選擇的方向出現錯誤,應該尋找通往地下的通道才對。我猜測,這古墓也許不只一層,最重要的是下面那層才對。」

  樂正爵思索了下,問道:「那麼,你覺得通往下面的通道在哪裡?」

  「不知道,找吧。」

  奚辭說著,將捧著氣死風燈的人類拉了起來,同時也將她用的誅魔劍遞給她,一隻手接過那盞氣死風燈,另一隻手牽著她。

  其他的妖跟著他,對於他時不時地秀恩愛的行為已經能做到視而不見了。

  俗話說,看著看著就習慣了。

  郁齡被他牽著走,感覺到周圍的陰冷,想也不想地出劍,斬下,一條屍魂蟲死於誅魔劍下。

  在這樣的地方,視覺反而是累贅,身體的直覺才是最好的「眼睛」。

  又走了一會兒,前面出現了好幾個岔路口。

  眾妖看向奚辭,由他選路,至於他所選的路的那頭有什麼,沒有妖會有怨言,非常放心地交給他。

  奚辭看向郁齡,妖美的面容一片嫵媚溫柔,柔聲道:「郁齡,你覺得哪條路好?」

  郁齡木木地看著他,見他真的是讓自己選路,看看那幾條岔路,隨意指了個方向。

  奚辭笑著拉她走過去。

  其他的妖見狀,聳聳肩膀跟上去,雖然心裡不見得相信一個人類的判斷,但奚展王相信她就夠了。

  郁齡知道自己的運氣一向不好,所以讓她選路,她怕自己會選到一條非常糟糕的路。但這群妖明顯就是讓她選,只好隨便選了一條路。

  所以當一隻將級僵屍出現時,郁齡只能自歎倒黴,然後就被攬著腰放到一邊,這裡的妖太多,還輪不到她來涉險,所以她一般是被保護的存在。

  她貼著牆而站,雙目緊緊地盯著前方的戰鬥,因為緊張,忍不住將手貼到冰冷的牆上,也不知道摸到了哪裡,覺得那裡有個凹槽,下意識地用手指一摳。

  咯吱一聲,還來不及反應,腳下的地面就像翹板一樣,那頭翹起,她站的這次下滑,人就這麼掉下去了。

  奚辭第一時間跟著跳下去,一根盤龍藤被拋下,圈住她的腰,他用力一抽,她就落進了他懷裡。

  呼呼的風聲在耳邊響起,嘭的一聲,他們摔到了一堆藤蔓中。

  接著,像下餃子一樣,上頭掉下了很多妖,摔在地上嘭嘭嘭地響。

  一群妖從上面掉下來後,很快上面的通道又合起來了。

  樂正爵雙腿彎曲著地,一隻手撐著地面,並不急著站起來,而是對不遠處好命地摔在盤龍藤上的某只大妖說,「原來通往地下的通道是這樣,奚展王,你真會節省時間。」

  「好說。」從盤龍藤上爬起來的妖冷冷地說,然後摟著懷裡的人類,用力地親了一口,仿佛在獎勵她的衰運一樣。

  郁齡懵逼地看著他,整個人仍是暈暈乎乎的。

  她不過是隨意地選了條路,伸手摸了一把牆,怎麼就一起掉下來了?這運氣算好還是算壞?

  其他的妖從地上爬起來,看她的眼神也有些詭異。

  這姑娘的運氣簡直讓人無話可說。

  平安落地後,那些妖在周圍探查,發現他們落下來的地方看起來像一間宮殿,周圍依然空蕩蕩的,除了一口被黑色的鐵索捆著的棺材外,沒有其他的物什。

  鐵索的另一頭連著牆壁,捆著棺材的樣子,像是某種不祥的束縛,仿佛棺材裡有什麼凶煞之物,以此來鎮壓。

  郁齡看到那口棺材時,修羅墓裡的記憶湧現,有點兒不敢過去。

  其他的妖膽大包天,早就過去了,他們查看了下那條捆著棺材的鐵索,發現這鐵索竟然是由精鐵所制,也不知道這棺材裡到底躺著什麼東西,需要用這玩意兒來鎮壓束縛。

  他們將鐵索拉開,然後將棺材蓋掀了,探頭一看,轉頭朝其他同伴道:「是空的,主人不在了。」

  「你們說,棺材的主人會不會是那只僵屍王?」

  「難說。」

  「我覺得一定是!除了僵屍王外,還有什麼僵屍需要用鐵索來捆著鎮壓?聽說在人類世界中,這只有罪人才能有的待遇。」

  「是這樣麼?這和僵屍王有什麼關係?」

  「關係可大了,可能那僵屍王生前心有不甘,死後由怨氣所化,被這地下的穢氣日夜侵蝕,才會轉化為最凶煞的僵屍王。」

  「……」

  一群妖邊扒拉著棺材邊亂侃,要是有天師在這裡,聽到他們的侃大山,絕逼要糾正這群妖錯誤的認知,告訴他們,僵屍的形成除了穢氣的原因外,還有這地方的風水,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要是沒有一定的條件,僵屍王可不是這麼容易誕生的,表隨便下結論。

  將棺材裡的陪葬品扒拉出來後,這群妖得出一個結論:這棺材裡的主人生前一定非富即貴,不然不會有這麼多看起來非常值錢的陪葬品!

  「奚老大,這把劍不錯。」林毿說著,拋了一把劍過去。

  奚辭伸手接過,打量手中的劍,發現這是一把非常輕薄的劍,劍柄上鑲嵌著昂貴的寶石,雖然過了不知道多少年,上面的寶石仍璀璨生輝,一看就值錢。

  將劍鞘拔出來,森寒的劍光倒映他的面容,手指輕彈,劍身發出嗡的金鳴之聲,奚辭不禁滿意地贊道:「確實是好劍。」

  然後將這劍遞給郁齡。

  郁齡接過,看了看,往捆著棺材的那條鐵索砍去,那鐵索竟然被砍斷了一截。

  郁齡默了下,終於明白林毿為什麼將這把劍拋過來了,簡直就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兇器,要是讓天師做成法器,它的威力比誅魔劍更甚。

  「等出去後,找個天師將它煉成法器,讓你使用。」奚辭柔聲對她說,一點也不在意如此斬妖除魔的兇器為她所用。

  其他的妖聽到這話,頓時寒毛都豎起來了。

  這姑娘真兇殘!更兇殘的是有一隻如此縱容她行兇的大妖,殺傷力瞬間成倍遞增。

  在這宮殿中檢查了一下,沒有什麼發現後,眾妖終於離開了,朝著未知而去。

  剛出了宮殿,就聽到了一陣清晰的摩擦聲,像是有人拖曳著什麼東西前行,空氣中飄來了一陣似有若無的血腥味,血腥味混著一股輕易可以讓人忽視的腐臭味道。

  所有妖警惕起來。

  很快地,他們就看到了出現在面前的人……錯了,是僵屍。

  這只僵屍看起來就像一個人類,慘白的皮膚,甚至眼睛是黑色的,沒有露出嘴唇的獠牙,用一種僵硬的步劃從另一頭走過來,而不是像上面的那些僵屍一樣,是用蹦跳的方式,身上並不帶任何天師的特徵。

  可是對於在場五感靈敏的妖類來說,不管面前這只僵屍有多像人類,它身上屬僵屍的腐臭味無法忽視。

  妖的目光很快便落到被那只僵屍手裡拖著的人上,認出了那人身上的衣服,是異聞組的天師。

  「看來有天師比我們更早地下來了。」有一個妖說出一個大家輕易能想到的事情。

  「別廢話了,這傢伙好像很難對付,誰上?」

  「剛才在上面是林達他們,現在輪到咱們西北漢子了,兄弟們,上吧。」

  眾妖很快便作好決定,幾個妖同時朝那只僵屍出手。

  這只僵屍果然不負大家的期待,在眾妖的包抄下,用一種非常快的速度地退後,避開了他們的攻擊,同時將手中的人類屍體擲向一個妖,原本像人類的手指甲化為僵屍的黑色長指甲,出其不意地朝一隻妖抓了過去,新鮮的血腥味在空氣中浮動,刺激著這只僵屍,它發出了興奮的嘶吼聲。

  「這只僵屍的情況不太對。」林達神色沉凝。

  「確實,它比上面那些將級僵屍更厲害。」

  「但不是僵屍王。」

  「或許是侍奉僵屍王的手下。」

  「僵屍王需要侍奉的手下麼?」

  「怎麼不需要了?看這墓地的規模,墓地的主人生前一定有權有勢才能建成,能有這麼多的人類殉葬。人類真是一種可怕的生物,死了都讓這麼多人陪葬,就算變成僵屍王後,也少不了侍奉的下屬。」

  「……」

  郁齡斜眼看他們,很想說:這種時候了,就表再發表意見了行不行?

  這一路,她算是對這些妖有了更進一步的瞭解,聒噪起來,比人類的三姑六婆都不差,簡直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雖然有些驚險,最後在樂正爵的出手相助下,還是將那只不知道什麼等級的僵屍給滅了。

  那只被僵屍抓傷的妖被樂正爵拎了過來,臉上出現不正常的青白色,顯然就要僵屍化了,看得眾妖非常吃驚,沒想到這只僵屍的屍毒感染這麼強悍,那傷口已經變成了黑色的腐肉,散發一種腐爛的氣息。

  奚辭拿出一張米天師送的符點燃化到水裡,讓他的同伴餵他喝下,再將那腐爛的肉挖掉,那隻妖的臉色終於好了許多。

  這一個插曲,讓這些妖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心情也不復先前的輕鬆。

  所有的妖都明白,古墓的第二層顯然比第一層要危險得多,僵屍的等級也不能用外面那些天師總結的來看待,顯然出現了新型的僵屍。

  就在郁齡他們探索第二層時,古墓深處的一間宮殿裡,一個人憑空從黑暗中走出來,仰望著黑暗深處,臉上露出似悲似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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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
發表於 2017-5-3 00:33:45 |只看該作者
第231章

  古墓的探索仍在繼續,黑暗之中,危險總是悄無聲息地降臨,讓人毫無準備。

  郁齡跟著一群妖穿過一條狹窄的通道。

  這條通道太窄了,一行妖需要彎著身前進,真是說不出的憋屈。不過再憋屈也沒辦法,總不能就不走了吧?特別是這墓地裡的機關眾多,一個不小心,就會著道,與其被困在一個墓室裡,還不如找出路。

  走到這裡,他們已經遇到了很多機關,其中大多數的機關都是通道,只有少數是殺人的危險機關,在奚辭的帶路下,他們倒沒有遇到致命的危險關卡,可皮肉傷少不了,連林達都受了點小傷。

  終於從狹窄的通道出來後,才站定,就聞到了空氣中似有若無的腐臭味。

  兩個臉色慘白的僵屍坐在不遠處的高臺上俯視著他們,在這黑暗的地下,它們看起來就像兩個不慎闖進來的人類。不過這只是錯覺,聞到新鮮的血肉,兩個僵屍的嘴唇呲了下,瞬間露出尖銳的獠牙,血紅色的眼睛裡閃爍著赤裸裸的饑渴和嗜血。

  兩個僵屍從高臺跳了下來,揮舞著尖利的長指甲朝他們抓來。

  樂正爵嘖了一聲,長腿邁上前,伸手過去掐住了一隻朝他撲來的僵屍的脖子,在僵屍扭過脖子露出獠牙想要咬過來時,閃身到它身後,雙手用力將僵屍的脖子擰斷了。

  擰斷了……

  這到底需要多大的力量啊?

  郁齡愣了下,有點懷疑樂正爵到底是什麼妖了。

  比起樂正爵的手撕僵屍,奚辭顯得優雅許多,他招來了盤龍藤,盤龍藤盤龍虯曲的藤蔓堅韌無比,縛住僵屍的四肢,勒住它的脖子,然後絞斷。

  大妖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兩個大妖乾脆利落地解決了兩隻新型僵屍時,時間非常短,由此也可以看出真正的大妖和普通妖類之間的實力差距。林達在這群妖類中的實力已經不錯了,可他也沒辦法在這麼短時間內殺死這種僵屍,最快也需要十來分鐘。

  殺了僵屍後,奚辭收起盤龍藤,眉頭卻皺得死緊,顯然極度厭惡僵屍這種邪惡的生物,覺得汙了手。而且他還拿出一張紙巾擦過手後,才過來牽人。

  樂正爵對他這種窮講究非常無語,覺得這隻妖類真龜毛,一點也不漢子。

  作為一個直爽的西北漢子,樂正爵殺了僵屍後,就去周圍逛了下,很快便帶著幾個妖拎了一堆戰利品回來了。

  古墓雖然代表危險,卻也預示著機遇和財富。

  這些財富可不僅人類覬覦,連天師偶爾也能找出幾樣不錯的法器,更不用說妖了。人類的生命雖然短暫,但他們擁有無以倫比的智慧和巧手,可以製造出精美的工藝品及殺傷力巨大的武器,甚至是法器,有些法器是妖也喜歡的。

  一般的古墓陪葬品,偶爾也會挾帶一些法器,按規矩,誰找到就是誰的。

  法器在普通人手中只不過是件古董或擺設,但在妖或天師手裡,卻是武器。

  「到現在為止,已經找到五件法器,看來這座古墓的主人確實有錢。」樂正爵總結道。

  奚辭不置可否,以他和樂正爵的實力,並不將這些法器放在眼裡,不過林達他們需要,所以找到這些東西,都分給他們了。

  瓜分完東西後,繼續前行。

  前方傳來了咯啦咯啦的聲音,在這黑暗而寂靜的古墓中,顯得非常清晰。

  一行妖放輕了步伐,像幽靈一樣前進,避開了那些僵屍,朝著聲音的來源而去。

  可惜他們再小心,也架不住別人不小心,當喧嘩聲從遠處乍然而起時,眾妖忍不住面面相覷,懷疑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很快地,不用他們特地去探查,就看到前面的岔路口中,從兩條墓道中狂奔而來的天師和巫女,追在他們身後的,看著是一群人,實則是一群僵屍。

  跑在前面的天師率先發現了這邊的妖,馬上叫道:「奚老大,樂正老大,快救米啊!」

  奚辭:「……」

  樂正爵:「……」

  眾妖:「……」

  另一條通道跑來的天師也看清楚了這群妖,前有妖後有僵屍,不需要衡量,直接硬著頭皮撞過來。

  這種時候尋求妖庇護也沒什麼,畢竟相比自己的小命,面子、自尊都不算什麼。

  可是跟在他們身後的巫女們臉色就有點那啥了,畢竟以她們一向奉行的宗旨,所有的非人類都是邪惡的,必須要誅除。只是身後的威脅讓她們根本來不及多想,甚至也沒辦法多想,進入古墓後,她們才認識到華國的僵屍有多兇殘,比西方地界那些吸血鬼更討厭。

  至少遇到吸血鬼還能講點道理,遇到沒理智的僵屍,和它們講道理?直接撕了你!

  米天師以一個猛虎落地式撲了過來,然後被奚辭一腳踹到一旁,帶著幾個妖過去殺僵屍。

  一群僵屍和妖在岔路口相遇,由於數量太多,空間小,不免有點束手束腳的,不過恰好能來個甕中捉鼈。

  米天師跑得快斷氣了,還沒來得及喘勻口氣,感覺到背後的危險,往旁一滾,避開了一隻僵屍的爪子,眼看另一隻爪子就要直取他的門面,那隻爪子就被一把從斜裡刺來的利劍格擋開。

  「吼——」

  僵屍怒吼一聲,朝手持劍的人類撲過去。

  郁齡斜身避開它的爪子,再次一劍過去,錚的一聲金鳴,僵屍手齊腕而斷,非常乾脆利索。

  僵屍手落到趴跪在地上的米天師面前,米天師:「……」

  這妹子真兇殘,換了把削鐵如泥的武器更兇殘了!

  另一邊,兩個被擠得貼牆的巫女也被兇殘地一劍砍斷僵屍手的人類弄懵了,瞬間有種「其實這個女人並不是普通人,而是個天師吧」的想法。

  不過現場的危機沒解除,沒給她們太多的思考時間,只能躬著身避開危機,貼著牆往另一頭沒有僵屍的地方跑去,狼狽的模樣,已經沒有初見時的那裝逼清高。這種時候,也沒有人會在意她們裝不裝逼了,保住小命要緊。

  生死危急時刻,人的求生能力一向能突破自身的極限。

  巫女們一口氣跑到了郁齡身邊。

  這個普通人身上沒有讓她們不舒服的妖氣,而且戰鬥力特馬的彪悍,選她總沒錯。

  巫女們終於抵達安全的地方後,開始施展她們的巫術,朝那些僵屍抽冷子,東補一下,西抽一下,很快周圍的幾個被郁齡壓著虐的僵屍就被KO了。

  郁齡持劍而立,忍不住看了她們一眼。

  這些巫女好像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沒用,有點兒像身嬌皮脆魔法師的設定,遠攻厲害,近攻就不行了,在她們使用巫術時,身邊需要個護衛的騎士,那兩個僧侶原本就是擔任這個角色,可惜現在他們不在,由郁齡擔任了。

  過了半小時後,這群湧過來的僵屍終於被解決了,在場的人和妖都累得氣喘吁吁,身上或多或少都帶傷。

  天師們趕緊弄出符水給被僵屍傷到的人和妖解毒。

  郁齡過去幫忙,順便查看他們救下的人,包括米天師在內的四個異聞組的天師,兩個巫女,還有尹昱棠等黑龍堂三個天師。

  看到尹昱棠,郁齡有些意外。

  尹昱棠默默地窩在角落裡,在氣死風燈的光線下,他的臉色非常蒼白,顯然受傷不輕。

  和尹昱棠一樣沉默的還有兩個巫女,她們的臉色同樣不太好。

  「你怎麼在這裡?」奚辭問米天師。

  米天師咧了咧嘴,一邊喝符水一邊說:「不知道碰到了什麼機關,我們幾個是從上面掉下來的,剛好掉在一群僵屍窩中,僵屍的數量太多,沒法對付,只好先跑了。」

  雖然他們此行進來是為了獵殺僵屍的,但僵屍太多時,只得沒出息地逃了。

  離開老太爺的庇護,對於這些天師來說,危險係數一下子增大數十倍,要不是遇到奚辭他們,可能他們就要在這裡狗帶了。

  想想就讓人後怕。

  除此之外,和米天師他們一起掉下來的有三個巫女,其中一個巫女當場就被僵屍抓住啃了,這一幕給兩個巫女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深刻到她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華國的僵屍有多兇殘,比他們島國的那些小妖怪們可怕多了。

  喝過符水,隨便包紮好傷保證血腥味不會引來僵屍後,一群人和妖馬上離開了現場,朝著發出咯啦咯啦聲音的地方而去。

  穿過一扇青銅門,他們來到發出聲音的地方,發現這是一個放著各種機械機關的地方,其中最明顯的就是中間的齒輪,齒輪有大有小,數量極多,占滿了整個墓室,從牆壁延伸過來鐵索和齒輪銜接,以一種緩慢的速度緩緩地轉動著,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是……機關?」有人疑惑地問。

  一個人就要進去時,便被喝止了,「別隨便亂動。」

  一群人和妖站在墓室的門口默默地看了會兒,然後默默地離開了。

  不管這些東西是什麼,現階段他們主要的任務是獵殺僵屍,這些東西還是留給以後進來的考古學家去研究分析吧。還有一個原因,便是現在古墓裡的情況太危險,不宜節外生枝,誰知道要是動了這些機關,這古墓會不會受到影響,要是他們因此被埋藏在這暗不天日的古墓就慘了。

  所以一行人很明智地不去碰觸它,將墓室的門關上後,重新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吼——」

  一道嘶吼聲響起,預示著僵屍的到來。

  人多力量大,這會兒米天師等人不用像先前那樣被僵屍們追成狗,很快就解決了它們。

  沒了老太爺護航後,米天師打定主意要抱奚老大的金大腿,堅定不移地跟著他走。

  其他的天師知道古墓的危險,也默默決定跟著這群妖,不管有沒有肉吃,先保命要緊。至於那兩個巫女,她們雖然心裡抗拒,卻也知道現在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保命才是重要的。

  能活著,沒有人會想死。

  那些大義凜然的話,不過是在不瞭解危險的情況下的漂亮語言罷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在場的人和妖都感覺到了疲憊。

  算算時間,他們進來後不眠不休地戰鬥,已經有十幾個小時了,雖然還沒有過完一天,卻比在外面的三天還要難熬。

  又走到一條岔路口時,所有妖都看向奚辭,其他人類不明所有,也同時看過來。

  奚辭看向身邊的人類,對她道:「郁齡,你說走哪條路好?隨便選。」

  郁齡:「……」

  不僅郁齡懵逼地看著他,除了米天師外的其他的天師和巫女都懵逼地看著這隻妖,他是幾個意思。

  郁齡隨便指了一條路,於是一行人和妖浩浩蕩蕩地進去了。

  通道的盡頭,是一條通往不知道什麼地方的階梯,階梯往地下延伸,看著就像下面還有一層的樣子。

  看到這條階梯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郁齡看過來,一時間都有些糾結。

  這明顯就是一條再次通往地下的通道,算是誤打誤撞地撞上了麼?至於這下面有什麼,眾人既是好奇,又有種面對未知的警惕。

  奚辭伸手在人類後頸上輕輕地捏了下,笑了笑,率先帶著她下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們走過一個轉彎時,發現前方這有光亮,這讓習慣了古墓一片黑暗的眾人和妖非常驚異。

  很快地,他們就看到了這光亮的來源,發現周圍的牆壁上竟然有壁燈,那壁燈甚至非常不科學的用蠟燭點的,一盞一盞幽幽地燃燒著,比當初在修羅墓的小忘川,那群鬼手裡捧的紅燭還要詭異。

  這裡是一群因為風水和穢氣的原因誕生了僵屍的古墓,僵屍是黑暗生物,根本不需要照明,更不會用人類的蠟燭。

  所以看到這一幕,在場的人和妖心裡由然產生一種違和感。

  看到這些壁燈,郁齡心頭發緊,甚至有一種不敢往下走的膽怯。

  她總覺得,再往下,會有讓她沒辦法接受的事情。

  只是,她此時卻沒辦法後退,只能硬著皮頭跟著眾人往下。

  這時,奚辭突然捏了捏她的手,仿佛在安撫她。

  郁齡深吸了口氣,將其餘紛亂的思緒壓下,繼續邁步朝著不知通向何處的階梯拾級而下。

  這階梯彎曲回轉,大概走了近十分鐘,他們來到一間非常巨大的墓室前,當看到墓室裡的情況時,在場所有的人和妖都寒毛直豎,瞬間有一種死亡逼近之感。

  墓室中有一處高高的祭台,上面站著兩個身影。

  聽到聲音,其中一個人回頭看過來,用一種非常溫柔的聲音說:「你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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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這是一間裝飾非常講究的墓室,在幽暗的燈光中,可以看到周圍牆壁上各種奇特的浮雕和模糊的壁畫。它的正中央是一個高大的祭台,祭台四個角佇立著雕著神秘圖騰的石柱。

  所有闖入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祭臺上的兩個身影上。

  「你們來了!」

  聽到那溫柔至極的聲音,不知為何,渾身的寒毛豎了起來,密密匝匝的寒意從腳底往早躥。

  也不知道是這詭異的墓室帶來的影響,還是祭臺上那古怪的兩個人,皆讓他們感覺到不安,不安之中又有一種強烈的危機,強烈地叫囂著讓他們趕緊離開這個危險之地。

  不,不能說他們是人。

  這兩個……都不是人。

  說話的「人」是一個穿著非常古怪的白色長袍的男人,像某個朝代的古人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沒有任何的違和感。

  他看起來非常年輕,眉目清雅,面如冠玉,一頭及長腰間的頭髮沒有任何的修飾,披散在身後,仿佛自然不過,額間勒著一個鑲著紅色寶石的銀色抹額。此時他眉眼含笑,渾身上下透著一種極致的溫雅,氣質高華,溫柔和善,站在那高高的祭臺上,儼然就是一個矜貴優雅的世家公子。

  一個……打扮得非常古人的「人」。

  他含笑而立,用一種溫和而悲憫的眼神看著闖入者,微笑間,釋放著一種善意,不會讓人產生惡感的善意。

  這是一個非常矛盾的「人」,明明讓人打從心裡感覺到來自他身上的危險,卻又能感覺到他的善意,一個溫柔善良不過的人。

  眾人沉默地看著他,目光落到另一個守在祭臺上放著一方年代久遠的錦盒的承台邊的身影,不用仔細探查,就能從那身影的氣息中知道,這是一個鬼王。

  一個非常厲害的鬼王。

  「外公……」

  郁齡雙眼死死地盯著背對著墓室門口的那道背影,一直尋覓不著的外公,原來在這裡。

  白袍男人的目光瞬間落到郁齡身上。

  奚辭臉色微變,反應過來時,已經飛快地將身邊的人摟進懷裡,警惕地後退一步。

  白袍男人見狀,像是看到什麼好笑的事情,用一種寬容的神色看著他們,溫聲道:「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這語氣,仿佛他是這裡的主人,誠心地邀請客人們進來。

  所有人和妖心裡越發的警惕,並沒有大意地走進去。

  這時,背對著他們的鬼王轉過身,慘白僵冷的面容,一雙渾濁的血色眼睛毫無感情地看過來。

  他身披戰袍,手持一杆長槍,立在承台之側,如一位威風凜凜的戰神,站在祭臺上,守護這方天地。

  「啊……」尹昱棠身邊的一個天師低叫了一聲。

  米天師和尹昱棠知道他叫什麼,兩人不動聲色地看著祭臺上的白袍男人和鬼王,心裡同樣並不平靜。他們都見過郁天競,甚至也看得出此時郁天競的狀態非常可怕,已經沒有了自己的意識,變成一個純粹殺戮的工具,比任何人間鬼王都要可怕。

  對於郁天競,尹翌棠比米天師知道的要多一些。

  在這裡看到郁天競時,尹昱棠才明白,原來黑龍堂一直都在給人背黑鍋不自知,被異聞組打壓了這麼久,真是冤枉死了。

  作為黑龍堂中的一員,尹昱棠此時心裡萬分的憋屈。

  不過很快的,周圍的人和他一樣憋屈了。

  白袍男人見這群人警惕地不肯進來,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擊了下掌,然後就見一群僵屍從墓室中的各個通道湧出來,張牙舞爪地將他們逼到了祭台之前。

  這些僵屍的等級非常高,不過它們顯然對這祭台非常敬畏,距離祭台十米左右,就不敢再接近了,用嗜血而饑渴的眼神看著這群人和妖。

  樂正爵看了一眼將他老婆死死護在身邊以防祭臺上的男人打壞主意的奚展王,只能歎了口氣,上前一步問道:「你就是僵屍王?」

  在場的天師雖然沒有開口,不過他們的想法和樂正爵差不多。

  能操控命令僵屍,不是僵屍王是什麼?

  那兩個巫女忍不住將目光落到郁天競身邊的承臺上,目光微微閃爍。

  白袍男人站在祭臺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祭台前被僵屍逼過來的眾人,神色未變,只是那雙黑色的眸子突然滑過一縷血色,用溫柔的聲音說:「我沉睡太久了,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算什麼。」

  樂正爵微微眯眼。

  他能感覺到這穿著古怪長袍的男人身上沒有生者的氣息,同時也沒有僵屍的味道,不能肯定他現在是什麼樣的存在。

  他始終看起來很溫和,和兇殘可怕的僵屍完全扯不上關係。

  可越是溫和,越讓人膽寒。

  他的目光一一打量過在場的人類和妖,他笑了笑,和氣地道:「好了,你們都上來吧。」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看向郁齡。

  隨著他的話落,那些圍著祭台的僵屍朝他們逼過來。

  僵屍的數量太多了,如果不想被僵屍撕了,只能往祭台靠近。

  樂正爵眯起眼睛,他最討厭被人脅迫了,就算對方是一個強者也一樣。

  奚辭同樣沒有動,而是扣住懷裡的人類,甚至不想讓她的臉讓人看到。

  他抬頭看著祭臺上的男人和鬼王,林達等妖堅定地跟在他身後,警惕地看著那些包圍過來的僵屍,將撲過來的僵屍踹出去,護在他後方。

  奚辭仿佛沒有看到那些僵屍的逼迫,對上祭臺上那男人的目光,突然說:「閣下可是譙笪灃?」

  白袍男人目光倏地變得銳利,聲音卻依然溫和,「你怎麼知道?」

  奚辭笑了下,他的聲音是一種山泉般的清潤,「在棺材上看到的。」

  其他的妖忍不住看了過來,仿佛在問,棺材上真的有麼?他們剛才去掀棺材時,怎麼沒有看到?

  「不僅是棺材,還有這把劍,上面有它都刻了相同的符號。」奚辭說著,將郁齡手中的那把劍接過來。

  這把劍就是他們從那口被鐵索束縛著的棺材中得到的,削鐵如泥,鋒利無比。

  他的手輕輕撫過劍刃上的紋路,鍛造師鍛造這把劍時,對它非常偏愛,每一條紋路都恰到好處,如泣血的符咒,那裡有一個和紋路連在一起的符號,純然一體,再仔細的人也看不出它的異常。

  但奚辭看出來了。

  白袍男人問:「你為什麼認為這符號是譙笪灃?」

  一個符號,並不代表什麼,就算這古墓中還有很多這些符號。

  奚辭笑了下,「很簡單,因為他。」

  他微微抬頭,看向祭台那邊的鬼王郁天競,「郁天競曾經留給他的後人有過相關的記錄。我一時好奇,特地去查看了下,從他留下的劄記中看到這符號的由來,據聞這是一個神秘的家族的傳承符號,那家族以譙笪為姓。這個符號,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

  被他扣住後腦勺的郁齡聽到這話,不由得想起去年申濤去烏莫村找風水印鑒時,外婆整理外公留下的東西給她當嫁妝。當時她不僅得到了風水印鑒,還有很多外公留給她的古物及書集,後來這些東西作為她的嫁妝送去了縣城的房子,就放在奚辭的書房裡。

  她和奚辭結婚後,兩人生活在一起,算是一體的,所以並不阻止他翻看外公留給她的東西。那一段時間,她根本不知道奚辭為了她身體裡的妖蠱和解決她生命力流逝,一直在尋找辦法,知道他看過外公留下的東西,卻沒想到他想得這麼深,早在那時候,就在尋找通靈一族留下的信息。

  可能當時並不明白那符號代表什麼,同時也沒有將它與通靈一族聯繫。

  經過一次又一次的尋找印證,以及郁天競留下的信息,聶譙笪曖昧不明的態度,直到現在,終於能肯定這符號的由來。

  每一個符號代表一個通靈族人的身份。

  妖類的記憶力驚人,奚辭甚至記下了所有見過的符號,一一對照通靈一族的語言翻譯,得到了一個名字。

  譙笪灃。

  這是棺材和劍刃上和符號代表的字,同時也代表了棺材裡的主人的名字。

  連同這把劍,也是屬譙笪灃生前所有。

  其他人也被這隻妖縝密的心思弄得愣住了。

  這得要有多細的心思,才會注意到這些,先前其他的妖去掀棺材時,也仔細看了,卻沒有注意棺材上的紋路有什麼不同。

  就算注意到,他們也不會聯想到這些。

  奚辭雖然沒有明確地說這個神秘的家族是什麼,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自己去想。

  連島國的兩個巫女都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突然發現華國的妖類真可怕,這或許就是當年天師和他們結盟的原因?

  白袍男人忍不住笑了,他的目光變得和善溫柔,溫聲道:「原來如此,郁家一向是譙笪家最忠誠的朋友。」

  這算是承認了他是譙笪灃,並且是個千年之前的人。

  「你們上來吧。」他再次開口。

  這次,奚辭倒是沒有再拒絕,拉著郁齡率先上了祭台。

  樂正爵等妖和天師也跟著他上去,不過始終抱持著一種警惕之心。他們雖然聽明白了一點,但更多的是糊裡糊塗的,依然弄不清楚這個譙笪灃是誰,是不是真的千年之前的人物。

  剛登上祭台,就聽到遠處傳來的聲音。

  祭台前的那些僵屍頓時騷動起來,就像聞到什麼美味一樣,用饑渴而嗜血的目光轉頭看向墓室的入口。

  一群人和妖被一群僵屍追趕著沖了進來。

  當他們看清楚墓室裡的情況,所有人和妖都懵逼了,先不說祭臺上的奇怪組合,看到墓室裡竟然還有一群僵屍時,整顆心都是苦的,一副天要亡我的神情。

  前後都是僵屍,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斬殺周圍的僵屍,努力地往祭台這邊靠近。

  從僵屍的反應中,他們可以發現這些僵屍對祭台有一種天然的懼怕,不敢隨意地接近,只要登上去,他們就安全了。

  這群沖進來的人和妖的組合中有異聞組的天師和東北那邊的妖,他們看起來非常狼狽,要不是有大妖和老太爺護著,早就死在僵屍的爪下了。

  米天師看到人群中的米老太爺,忍不住有些焦急。

  兩個巫女也看到了其中的兩個僧侶,不過她們並沒有露出焦急的神色,而是偷偷地看向祭臺上的那方錦盒,可惜鬼王鎮守在錦盒旁,她們不敢輕易接近。

  僵屍太多了,很快就有人類和妖相繼死亡,血腥味在空氣中飄散,那些僵屍被刺激得發出尖厲的叫聲,動作更兇猛。

  祭臺上的人和妖忍不住看向負手而立的白袍男人。只見他的眉目依然溫和清雅,眼神也是一種和善溫柔,可他的神色很平靜,平靜地看著下方的死亡,絲毫沒有出手阻止這些僵屍對人類的殺戮。

  他溫柔得殘忍。

  米天師終於忍無可忍地從祭台跳下去,奮力地在僵屍堆中殺出一條路,朝米家老太爺跑去。

  林達和林毿等妖對視一眼,也跟著跳下去。

  樂正爵嘖了一聲,帶著西北的妖也跳下去了。

  最後,祭臺上除了白袍男人、鬼王郁天競、奚辭和郁齡外,還有兩個肅然而立的巫女。

  兩個巫女沒有下去,站在祭臺上施放巫術攻擊那些僵屍。

  白袍男人的目光落到郁齡身上,朝她笑了下,和氣地問:「你是郁天競的後人?」

  郁齡的目光移到他臉上,近距離打量他,忍不住愣了下。

  這個男人,眉眼之間和姨父聶雍和有些相像,清雅高華,如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存在。

  郁齡的神色有些複雜,輕輕地嗯了一聲。

  白袍男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微微笑了下,不再說話。

  祭台下的殺戮持續著,死亡無時無刻發生,瞬息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有一絲仁慈可言。

  人類、妖類和僵屍之間,是這古墓中無法調和的存在。

  突然,郁齡的目光落到墓室的門口前,心跳莫名快速跳動,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很快,就看到一道身影極快地闖了進來,還未讓人看清楚,對方已經穿過了那些正在撕殺的人和僵屍,朝著祭台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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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
發表於 2017-5-3 00:34:24 |只看該作者
第233章

  祭臺上的人因為所站的位置比較高的原因,第一時間看清楚了這個突然闖進來的人。

  傾刻間,已然來到祭台前,仰首看著祭臺上的人類和妖。

  這是一個穿著古怪長衫的男人,樣式和白袍男人身上的有些像,不過是灰色的。乍然一看,他看起來就像一個正常的人類,面容清瘦,頭髮長及肩膀,有點像演古裝劇中的古人。

  只是,近看時會發現他的皮膚慘白,瞳仁是血紅色的,雖然沒有獠牙,但那伸縮自如的黑色長指甲,都顯示出他異于常人的身份。

  這同樣是一隻僵屍。

  它站在祭台之前,目光掃過祭臺上的人,最後落到白袍男人身上,瞳孔泛起一片更深的紅色,如黯紅色的血。他的喉嚨深處發出一道尖利的嘯聲,那在墓室裡迴響,如同可怕的音波,灌入耳中,刺激腦海,讓在場的人和妖都有片刻的恍惚。

  祭台下的僵屍聽到這聲音,頓時瘋狂起來,人類和妖面臨更可怕的攻擊。

  這只僵屍和其他的僵屍不同,它不像其他僵屍那般不敢接近祭台,甚至不畏懼祭台,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盯著白袍男人半晌,突然發出一道充滿了威脅的叫聲,直接跳上祭台,如一道疾風般朝白袍男人沖過去。

  白袍男人的身體往後翻,避開了僵屍的攻擊,同時指甲伸長。

  白袍男人的手指非常漂亮,如同上等的美玉,當指甲伸長時,變成黑色的利爪,宛若野獸的爪子,泛著森冷的利芒,堅硬程度絲毫不遜於這只跳到祭台的僵屍的利爪。

  那僵屍被白袍男人抓下一塊皮,一股屬僵屍的腥臭的黑色的血流出來。它渾然不在意,咧嘴嘶吼,露出尖銳的獠牙,再次撲過去,與白袍男人交手幾個回合間,被抓傷的傷口竟然已經癒合了。

  僵屍又一次被白袍男人擋回來時,它突然作了一個假動作,一隻手趁機朝奚辭他們抓去。

  祭臺上所有的人類和妖,都是它的敵人。

  奚辭拉著郁齡後退,盤龍藤擋下它的攻擊,不過也被僵屍的利爪輕易地抓斷了,碧翠色的葉子紛紛掉落到地上。

  奚辭微微蹙起眉頭,手中那把刻著譙笪灃的劍朝那僵屍刺去。

  那僵屍沒有一味地迎上去挨劍,再次避開了。抓不住妖,就順手抓住一個巫女,在巫女的慘叫聲中,一口咬斷了她的脖子,貪婪地吸光了她的血,然後將屍體丟開,又朝白袍男人撲去。

  吸了這個巫女的血後,這僵屍的速度更快了。

  巫女和天師的血肉中都有力量,對於僵屍而言,是最好的補品,比普通人的血肉要好。

  這只僵屍顯然對白袍男人更感興趣,其他那些人和妖不過是它開胃的點心,一雙眼睛盯緊他,眼裡充斥著貪婪和渴望。

  「這是僵屍王!」

  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道出了這個跳上祭台的僵屍的身份。

  這才是這古墓中最讓天師們忌憚的僵屍王。

  可如果這個才是僵屍王,那祭臺上的白袍男人又是誰?他為什麼在古墓裡?

  在場的人和妖都被弄得糊塗了。

  僵屍王不斷地朝白袍男人攻擊,白袍男人似乎並不想和它正面交鋒,不斷地後退,不過好幾次在接近郁天競守著的承台前,都會將它引走。

  僵屍王幾次攻擊都被白袍男人擋下後,沒有再出手。

  它已經變成僵屍王,誕生了智慧,智商並不比在場的人低,幾次交手試探,便知道白袍男人的顧忌,血紅色的眼睛忍不住看向郁天競身邊的錦盒。

  郁天競手持長槍鎮守在那裡,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它。

  僵屍王站在祭台的一邊,那雙貪婪可怕的眼睛盯著白袍男人,張開嘴,一字一句地道:「此……為……魁……羅……王……墓……闖……入……者……該……死……」

  白袍男人的眼睛不知什麼時候,從墨色變成紅色,不斷伸縮的指甲,儼然一種挑釁。

  僵屍王被他的態度弄得生氣了,怒吼一聲,獠牙暴露出嘴唇,顯露出屬僵屍王的可怕氣勢,讓現場的人膽寒不已。

  「你……們……都……該……死……我……要……吃……了……你……們……」

  他的聲音嘶啞難聽,就像沙礫磨過石板一樣,灌入耳膜,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僵屍王說完這話,再次出手,不過並不是朝白袍男人而去,而是撲向錦盒。

  郁天競手持長槍,擋下它的利爪,卻沒想被僵屍王趁機滑過去,目標並不是那錦盒,而是奔過來欲阻止它的白袍男人,生生在白袍男人手臂上抓下一塊血肉。

  紅色的血在白衣上暈染開來。

  看到這一幕的人和妖都有些愕然,原來他的血是紅色的,到底是人還是……

  僵屍王一擊即中,忙退到邊緣,貪婪地將抓下來的一塊血肉飛快地塞進嘴裡吞下,眼中一道紅光滑過,添了添嘴唇,仿佛在享受什麼頂級的美味一樣,臉上露出享受的神色,吃下這口肉後,它看向白袍男人的眼神更貪婪了。

  它不知道這白袍男人是誰,但本能地知道,他的血肉對自己非常重要,有一種吸引它的力量,比那些天師和巫女的血肉更鮮美好吃,冥冥之中誘使著它吃了他。

  只要吃了他,可以讓它變成最厲害的存在,讓他走出古墓,不必再被封印在這古墓之中,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僵屍王是狡猾的,它明白白袍男人非常重視那個錦盒後,開始不斷地攻擊它。

  郁天競鎮守此時,長槍幾次朝它攻伐而來,但鬼王的長槍雖然厲害,對僵屍王的傷害並不大,僵屍王的利爪可以擋住長槍,鬼王的鬼氣對於同屬黑暗生物的僵屍王而言,傷害性同樣不大。

  相比之下,白袍男人才是讓僵屍王忌憚的存在。

  祭台雖然大,但卻經不住這麼攻擊,白袍男人和僵屍王、鬼王的戰鬥很快便蔓延了整個祭台,奚辭護著郁齡一退再退,剩下的那個巫女也緊只能跟著他們。

  巫女的臉色煞白,嘴唇也失了色澤,輕輕地顫動著,處於一種隨時可能崩潰的狀態。

  同伴一再死在面前,對於這些巫女的精神打擊非常大。

  整個墓室裡的血腥味越發的濃了,吸引了更多的僵屍過來,不斷地有僵屍和人類、妖類死去,現場一片慘烈。

  終於,以樂正爵為首的妖終於殺出一條血路,帶著那些倖存的天師和妖接近祭台。

  這些僵屍沒有僵屍王的實力,它們忌憚祭台,仿佛祭台有什麼可怕的存在,讓它們不敢輕易靠近。在距離祭台一米處時,僵屍終於停下來了,圍在那兒,伸這邊伸出長長的指甲,試圖要抓他們。

  退到祭台邊的人和妖靠著祭台冰冷的石壁,狼狽不已。

  雖然已經退到祭台這裡,避開了這些僵屍的撕殺,可是祭臺上更可怕的戰鬥讓他們無法跑上去尋求庇護,只能退到這裡,略作休息。

  樂正爵返回到祭台時,並沒有休息就跳上了祭台,非常有義氣地去支援朋友。

  幾個老太爺見狀,也跟著跳上去。

  他們這次進入古墓的目的就是為了獵殺僵屍王,僵屍王已經出現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觀。至於那白袍男人是誰,他們暫時不管,比起來歷不明、身份不明、看起來像個正常人的白袍男人,僵屍王才是重中之重。

  林達等妖將這些人和妖救下後,算是完成了任務,自然也跳上去保護奚展王。

  接著米天師等玄門幾大家族的天師也跳上去了,總不能就這麼看著自家老太爺去涉險吧。

  這些人和妖上去後,還有一群天師和妖靠著祭台休息。

  「羅魄王,我們要不要上去?」羅戀一邊休息一邊問。

  羅汩感受著上頭的情況,嘴角一撇,「等會兒吧,這麼急著跳上去沒好處。」

  其他人一聽,便明白這隻妖打的是什麼主意了,明顯就是想趁機撿漏,到時候好讓奚展王欠他一個人情。

  祭台之上的戰鬥瞬息萬變,僵屍王在吞了白袍男人的一塊血肉後,如同吃了什麼大補丸,力量大增,白袍男人和郁天競聯手都不是它的對手,處於劣勢。

  奚辭見到林達他們回來,便將郁齡交給他們,提劍加入。

  當看到外公被僵屍王抓傷,郁齡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郁天競身上的鬼氣開始翻騰,從鬼氣的變化就能知道他傷得不清,郁齡忍不住焦急起來。她不知道那錦盒裡裝著的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外公要一直守護著它。

  或許它真的非常重要,可再重要,也沒有外公重要。

  如果作為鬼王的外公在這裡死亡,那是真的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

  這只僵屍王的實力在此時已經展露無遺,自從吞了那白袍男人的一塊血肉,它的實力之強,已然超越了在場的人。白袍男人雖然看不出深淺,此時卻不是它的對手,加上他好像顧忌著什麼,不敢使出全力,不由得有些束手束腳的。

  相比這下,一心只想吞了他血肉的僵屍王便顯得厲害多了。

  僵屍王的無差別攻擊,讓奚辭不得不加入戰鬥中。

  幸好,樂正爵等人的加入,緩解了眾人的壓力。

  當郁天競再次擋住僵屍王的攻擊時,手裡的長槍終於承受不住攻擊,斷成了兩截,那只朝他揮來的利爪破開他身上的戰袍,插入他的胸口,將他的心掏出來……

  鬼王的心是紅色的,緩慢地跳動著。

  「外公!」

  郁齡尖叫一聲,想要過去,突然被人拉住。

  她錯愕地回頭,看向拉住她的人,雙目瞪大。

  拉住她的人是不知道何時出現的聶譙笪,他的模樣看起來有些狼狽,臉色也有些蒼白,對她道:「郁齡,別去,這只僵屍王不是你能對付的。」

  「那是我外公!」郁齡尖銳地說,生平第一次如此厲聲對著一個人嘶吼,「你們將他煉成鬼王、將他控制在這裡,還不夠麼?他要是在這裡死了,就真的死了!」

  聶譙笪緊緊抓著她,對上她充滿恨意的目光,同樣厲聲道:「你不能過去!你靠得太近,僵屍王會聞到你血脈中的力量,它會攻擊你!」

  「什麼?」

  「它是我們一族的罪人!」聶譙笪抓緊她,雙目赤紅,「現在,我們一族,只剩下我們兩個後裔了,不管是你還是我,都不能有任何的損失。」

  郁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一聲,甩開他的手,看向被眾人圍攻的僵屍王,發現它雖然受了傷,但根本不受影響,而她外公……

  瘋狂的人影晃動中,她突然聽到了奚辭的聲音:「郁齡。」

  郁齡的目光有些恍惚,很快就落到奚辭身上,發現他已經趁亂將胸口破了一個大洞的外公拖到祭台邊緣。

  她趕緊跑過去,來到他們身邊。

  鬼受傷後比人類更麻煩,郁齡看著躺在地上的外公,看他那雙半閉著的眼睛,渾濁一片,依然不知道自己經歷什麼,只是忠實地堅守著自己的崗位。

  她突然有些痛恨這一切,不管是這古墓,還是策劃這一切的人。

  聶譙笪跟過來,看到地上的郁天競,沉默不語。

  郁天競快要死了。

  就算是鬼王,被僵屍掏了心臟,也活不成了。

  郁齡蹲在他面前,看著他僵冷的面容,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

  溫熱的淚滴到郁天競蒼白的臉上,但他卻無所覺,不知道他至親的人默默地守在瀕臨死亡的他身邊,為他悲傷,為他痛哭。

  他什麼都不知道。

  「別哭!」奚辭伸手幫她抹去臉上的淚水,說道:「郁齡,他還有救,給我修羅目。」

  郁齡愣了下,身體比腦子更快地作出了反應。

  顫抖的手將一直戴在脖子上的修羅目拿出來,奚辭見她的手顫抖得不像樣,伸手過去拿下來,取下繫在繩子上的修羅目,然後將它塞進郁天競胸口的大洞中。

  修羅目沾上鬼王的血後,突然亮起一道柔和的青光,胸口處的傷以一種緩慢的速度開始癒合,最後恢復如初。

  郁天競慢慢地閉上眼睛,宛若睡著一般,不必再睜開那雙渾濁的眼睛,被人控制著誓死守護與他無關的東西。

  郁齡看得愣愣的,忍不住伸手放到外公的胸口摸了下,發現那冰冷的皮膚甚至泛著微微的暖意,雖然體溫仍是比人類要低了許多,可也不是鬼類那種陰冷。

  她感覺不到鬼的心跳,卻知道她外公不必魂飛魄散了。

  「修羅目是鬼神的饋贈,用在鬼類身上的作用最大,可以修復任何致命之傷,饋贈一次生命。」奚辭和她解釋道。

  郁齡又看了一眼已經閉上眼睛的外公,抬頭朝奚辭笑了下,說道:「謝謝。」

  「不用和我說謝謝。」奚辭柔聲說,眼角的妖紋都溫柔起來。

  這時,混亂中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個人往那個錦盒而去。

  因為郁天競的重傷離開,使得承臺上的錦盒無人看守,其他人和妖都注意著那只僵屍王,皆沒有在意那只錦盒。

  墓室中的牆壁上點著無數支蠟燭,燭光之中,來到承台前的巫女臉色慘白,汗水浸濕了她的發,沿著臉頰滑落。她的雙眼緊緊盯著這錦盒,嘴唇囁動了下,終於忍不住朝它伸出手……

  「住手!」

  白袍男人和聶譙笪看到這一幕,同時叫出聲。

  巫女不管周圍的聲音,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一雙眼睛亮得驚人,緩緩地將錦盒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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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發表於 2017-5-3 00:34:37 |只看該作者
第234章

  錦盒打開的瞬間,就像打開了潘多拉魔盒,整個世界突然震動起來,宛若沉睡中的地龍翻身。

  不管是人還是僵屍,在這突然的震動中,毫無防備之下,直接摔到地上。

  聶譙笪在第一時間撲了上去,一把將那打開錦盒的巫女甩開。

  可此時錦盒已經打開了,從錦盒中突然亮起的一道血光將整個墓室照得透亮,所有人和僵屍在這血色的紅光中無所遁形。

  聶譙笪臉色大變,抱起那錦盒朝郁齡跑了過去。

  血光彌漫在整個墓室時,祭台隨著震動的古墓,突然一分為二,就像一塊翻板一下,從中間往地下翻去,所有站在祭臺上的人都站立不穩摔了下去。

  在眾人摔下去的瞬間,聶譙笪滿手是血地按著錦盒,並且將郁齡的手抓過來按在其上,利刃割破了她的手心,兩人的血交匯著滴落在打開的錦盒上。

  「你做什麼?」郁齡大聲叫道,滿臉防備。

  「郁齡,信我一次,別放手!」聶譙笪死死地按住她的手。

  血越來越多,彙集在一起,被錦盒吸收,瞬間錦盒的血光亮得像要刺瞎人的眼睛,眼球痛得流淚,在場所有的人都難以忍受地閉上眼睛,無法承受這種可怕的強光。

  身體急速地往下墜,郁齡的手終於被放開了,整個人就像飄蕩在空中的一片樹葉,飄飄蕩蕩不知道將往何方,沒有任何安全感。

  感覺到腰間一緊,知道這是奚辭,她放心地將自己交給他。

  所有的人都往下墜落,仿佛沒有終止似的,跟著他們一起墜落下來的錦盒的光依然強烈,眼皮被光刺得生疼,淚流不止。沒有人能在這種可怕的強光中睜開眼睛查看周圍,而他們又將摔去什麼地方,只能在一片尖叫聲中,消失在沒有盡頭的通道中。

  當刺目的強光消失後,原本靠在祭台周圍躲避僵屍人和妖終於可以正常睜開眼睛。

  此時古墓的震動已經平息下來,整個世界安靜極了,仿佛先前那種如同要將整個古墓都震塌的震動不過是一種幻覺。

  當看清楚先前祭台所在後,在場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此時,哪裡還有什麼祭台,周圍空蕩蕩的,祭台所在的地方一片平坦,就像原本有一個升降臺,此時那升降臺已經降到了地面上,和周圍的地面齊平,縫合成整齊的地面,和周圍一樣的地磚,找不到一點違和的跡象。

  祭台就這麼消失了?

  「這到底……難不成又是機關?」一個天師愕然地問道。

  「他們掉到地下去了?」

  「有可能!」

  「話說,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光太刺眼了,沒看清。喂,你們剛才誰看清楚了?」

  「我比較好奇,那光到底是什麼法器,為什麼能發出這種刺眼的光,我現在覺得眼睛很疼……」

  一群人忍不住看著祭台消失的地方,喃喃地說道。

  不過很快他們就沒時間去糾結那些,因為那些同樣被血光影響的僵屍終於緩過來了,聞到新鮮的血肉,張牙舞爪地朝他們撲過來,沒有祭台的震懾,它們可以毫無顧忌地沖過來,將這些天師和妖撕碎吃掉。

  一群被留在這兒的人和妖看到這群數量眾多的僵屍,忍不住倒抽了口氣,恨不得和那些在祭臺上的人一樣,掉到地下算了。

  幸好因為祭台的消失,周圍有一大片的空地可以供他們逃跑,一群人和妖忙不迭地朝著墓室的另一條通道跑去。

  ****

  郁齡知道自己又在做夢了。

  如果不是做夢,她怎麼會像個旁觀者一樣,站在森林之中,看著年幼時的自己,一臉慘白地躺在草地上,氣息奄奄,胸膛幾乎看不出起伏,看起來就像要死了一樣。

  她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有這種瀕臨死亡的模樣。

  正在她想著這夢真古怪、要不要過去看看自己發生什麼事情時,就聽到了一個腳步聲。

  郁齡剛要轉頭,就感覺到一個身影從她身邊經過,擦著她的衣擺走過來。

  她的目光忍不住追著視若無睹地走過的人,發現這是一個約莫十歲左右的男孩,留著一頭及腰的頭髮,穿著一件寬大的袍子,說不出的古怪。

  那男孩好像沒有看到她,將她當成空氣一樣,懷裡抱著很多花花草草走過去,然後蹲在年幼的自己身邊,查看了一下年幼的自己,接著拿出一個石碗和藥杵,開始將那些花花草草丟進去搗碎。

  最後這些東西搗出一碗色澤古怪的汁液,男孩將它倒在一張荷葉上,然後將它餵給年幼的自己。

  郁齡忍不住走過去,同樣蹲下來,看著正在給年幼的自己餵藥的男孩。

  當看清楚男孩沒有情緒波動的臉時,她忍不住驚豔了下。

  這男孩長得太漂亮了。

  粉嫩嫩的臉蛋,帶著點嬰兒肥,修眉俊目,嘴唇紅得像要滴血一樣,眼角的紫色妖紋在那白晳的臉龐上如綻放的圖騰,給他增加了一種神秘的氣質,黑綢一般的長發落在頰邊,襯得那眉那眼那妖紋益發的生動,又多了一點嫵媚。

  一個不過才十歲左右的男孩子,竟然能讓人感覺到一種嫵媚,這也太逆天了,要是長大後還得了?

  他年紀雖然小,但卻穩穩地托著懷裡的孩子,小心地給她餵藥,可惜不純熟的動作讓很多藥汁都流到三歲的自己身上,原本就髒兮兮的衣服更髒了。

  男孩有點嫌棄,不過仍是伸手幫她擦擦嘴角的汁液。

  終於餵完藥後,男孩將懷裡的小女孩放下,就這麼坐在那裡,低頭看著昏迷的她,神色冷淡而莫測,一點也不像個十歲的男孩子。

  郁齡蹲在他面前看他,不知為什麼,她一點也沒有開口的欲望,甚至覺得這是一個夢,她在看過去的自己曾經經歷的事情,就這麼安靜地看著。

  男孩坐了很久,過了會兒,召喚出盤龍藤,扯斷幾根藤蔓,用葉子接住流出來的澄清的汁液。

  做完這一切,男孩的臉色變得慘白起來,連手都有些顫抖。

  盤龍藤是他的妖體,傷害它,就是傷害自己,流失的汁液,是他的元氣。

  他緩了一會兒,才小心地將這些汁液餵進地上依然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嘴裡。

  過了一會兒,小女孩失血過度的臉上浮現幾分紅暈,原本微弱的呼吸也漸漸地有力幾分,胸膛起伏的形狀更明顯了。

  她睡在藍天白雲之下的草地上,臉蛋豐潤粉嫩,像顆桃壽包子,睡得甜甜的。

  與她相反,男孩看起來像生了一場大病,冷汗涔涔,臉色蒼白得可怕,甚至沒有力氣坐,躺到她身邊,垂下的手正好搭在她的頭頂,就像要將她摟到懷裡一樣。

  半晌,男孩冷冷地說:「你救我一命,我護你一生平安,讓你以妖蠱之身,長命百歲!」

  可能是累極了,男孩閉上眼睛睡著了。

  郁齡盤腿坐在一旁,看著兩個小孩子的睡姿,仰頭望著清藍的天空,潔白的雲絮,腦子漸漸地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年幼的自己醒了。

  郁齡看她坐了起來,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周圍,然後好像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看到旁邊的男孩,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樣,直接撲到了地上的男孩懷裡。

  男孩瞬間被她撲醒了,一雙狹長嫵媚的紫眸冷冷地看著她。

  可惜三歲的小女孩不會看人臉色,扁著嘴說:「小哥哥,剛才這裡有一個可怕的叔叔,他會咬人的!你有沒有看到他?」

  男孩抿嘴不言,神色有些不善。

  「小哥哥,我好疼,我想爸爸媽媽了……我也想外公了,可是外公不見了……」

  她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小胖手摸著先前被咬得流血的地方,不過那裡已經沒有了傷口,這讓她有些傻乎乎的,不斷地摸了很久。

  直到他起身,將她推開後,她也跟著爬了起來,儼然已經忘記了昏迷之前差點死掉的事情。

  小孩子忘性大,邏輯也不好,暫時忘記了先前被人掐著脖子吸血的可怕事情,甚至沒將面前的小男孩和先前那可怕的叔叔聯繫在一起,在這沒有人煙的森林裡,只能依賴著面前這個小哥哥。

  男孩沒理她,在周圍走了下,然後打了個響指,便有一些小動物送來了很多森林裡的野果。

  小女孩看到這一幕,嘴巴都張大了。

  郁齡看得津津有味,原來小時候的自己是這樣的啊。

  小動物送來的果子很好吃,郁齡雖然沒有吃,可看著年幼的自己嘴巴動個不停,腮幫子鼓鼓的,嘴裡仿佛也感覺到了那些水果香甜的味道,唇齒生津。

  見她吃完了,小肚子也鼓起來後,一直冷淡地坐在旁邊的男孩道:「我送你回烏莫村。」

  「真的?我要媽媽!」小女孩馬上道。

  男孩沉默寡言,略帶點清高,並不回答她幼稚的話,而是拉起她的左手。

  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下,又記起了先前被一個可怕的叔叔掐著脖子吸血的可怕經歷,不過眼前的小哥哥和那叔叔是不同的,他不是那個可怕的叔叔。

  他拉著她的手,嘴角嚅動,掌心發出一道柔和的紫光,紫光沒入了她的手掌心中。

  隨著紫光越來越強烈,她的眼睛也慢慢地閉上,軟軟地倒在地上。

  終於,紫光散去後,他收回手。

  「以吾之名,賜汝百年庇護。」

  這是大妖的庇護。

  看著她沉睡的臉,他想,她雖然是妖蠱之身,卻只是個普通人,大妖的庇護,她承受不住妖力的衝擊,回去後應該會忘記今天的事情,倒是省去了抹去她記憶一途。

  他將她抱了起來,走出森林。

  郁齡看著他將年幼的自己送到烏莫村,放在山腳下的一顆百年棗樹旁,然後隱在暗處,看著尋找的村人找到她後,方才轉身離去,消失在森林之中。

  她呆呆地看著男孩消失的方向,直到他消失,終於想起。

  這是奚辭!

  因為受傷而變成了十歲的奚辭,在她遇到他以前的奚辭,是一個讓她陌生的奚辭。

  這麼想著時,天色突然一黑,等她定睛看去,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房間,空氣中有濃烈的花香浮動。

  曖昧的喘息聲在靜夜中響起,半透明的青紗帳中,交纏的男女發出似歡愉又似痛苦的聲音。

  她的臉瞬間紅透。

  差點忍不住奪路而逃。

  她想起來了,這是她和奚辭住在縣城的老房子裡的房間,透過昏暗的燈光,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見床上纏綿的男女……不,是人類和妖。

  變成青年模樣的男妖果然傾城傾國,不復十歲模樣的冷淡清高,精緻美麗,那勾唇淺笑間的嫵媚勾魂,不管男人女人都要被他蠱惑得失去心魂,難以拒絕妖的誘惑。

  他長長的頭髮鋪散在她汗濕的身體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面容,然後執起她的左手,豔麗的紅唇貼上去,張口咬住她的手腕。

  她發出痛苦的聲音,雙眼瞪得大大的,不知道他為什麼咬自己。

  郁齡瞬間從旖旎的氣氛中清醒,好像也開始感覺到手心又疼又脹,難受之極。

  心裡有一種直覺,知道這一幕是她和奚辭登記結婚的第一個晚上,他們第一次做愛,他在床上變成妖,以妖的模樣和她做愛。

  他以精血為媒,與她簽定生死劫,彼此生命相連共享,給她更多的庇護。

  「剛才……那是什麼?」青紗帳裡,她困難地問。

  「我們結婚了,自然是結婚的儀式。」他沙啞地說,「這是我們一族的儀式,生死相隨,死了也要在一起。」

  強大的妖力的衝擊下,她的記憶漸漸地被抹除,替換。

  「你又一次忘記我了。」他輕歎著說,臉上的神色卻是不後悔。

  ……

  …………

  這些,是她失去的記憶。

  郁齡站在黑暗之中,默默地看著,看著自己兩次因為妖力的衝擊而忘記他,卻又被他以一種另類的方式填充另一段記憶。

  失去的記憶,以這樣的方式讓她想起來。

  然後她忍不住想,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正想著,突然發現黑暗之中出現了光亮,她毫不遲疑地朝著那道光跑去。

  當身體跑進那道充滿了光的入口後,她終於睜開眼,對上一雙血紅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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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
發表於 2017-5-3 00:34:49 |只看該作者
第235章

  睜開眼睛就看到一雙不祥的血紅色眼睛,對於連續和僵屍戰鬥了十幾個小時的人類而言,本能的反應就是拳打腳踢地自衛。

  一拳過去不夠,再來一個撩陰腿,終於將湊到面前的血紅色眼睛的主人揍飛了。

  不,或者說,那血紅眼睛的主人壓根兒就沒有還手。

  郁齡一躍而起,等看清楚周圍的環境時,不禁傻眼了。

  金色的陽光暖融融地灑在身上,自然清爽的風拂過,清新的空氣,芬芳的花香,沒有古墓裡的沉悶和穢氣,整個世界是自然而清新的,宛若置身的森林之中。

  她能確定,當時他們從祭台摔下去時,是往地底下摔的吧?

  可這一片藍天白雲、風景優美的地方算什麼?儼然就像突然從暗無天日的地下古墓摔到了森林裡,就算有地下世界,也不會有這種地方。

  郁齡呆呆地看著遠處的天空和佇立的樹林,最後目光落到先前被她踹飛的人身上。

  不,應該說他是自動被她踹飛的,非常乾脆利落地承受了她的拳打腳踢,被人打完後,還能一臉溫柔慈愛地看著她,這脾氣好得讓施暴的人羞愧。

  不過郁齡沒有羞愧的想法,反而警惕地看著他。

  見她警惕的樣子,雙眸血紅色的男人用和他猙獰的外表不符的溫柔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然後,他朝她和善地笑了笑,坐在那兒,表示不會傷害她。

  郁齡哦了一聲,瞄瞄他宛若滴血一樣的紅色眸子和那雙沒有收起來的可怕利爪,說他是僵屍,其實也可以。可他的血是紅色的,他沒有僵屍的獠牙,他有自己清醒的意識,他的身體有屬人類的溫暖。

  他就像一個不屬人類、也不屬僵屍的怪物。

  他從地上站起來,過了一會兒,雙眼變回黑色,長指甲也收了回來,變成正常的樣子,指甲的色澤像一個正常的人類,粉紅健康,甚至連手臂上那塊原本被僵屍王抓去一塊血肉的地方也重新長了新的血肉,皮膚呈現一種新生的嫩紅色,傷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癒合。

  恢復力可怕的驚人,儼然一種怪物。

  郁齡弄不清楚他現在到底是什麼。

  雖然能感覺到他的善意,她依然沒有放鬆,畢竟這個人……將她的外公害成那樣,她實在難以放鬆。

  還有,這裡是哪裡,奚辭和外公呢?還有其他人呢?

  這些都讓郁齡心裡十分在意,想不明白,為什麼從祭台摔下來後,本應該摔到黑暗的地底,可現在就像突然穿越了時空,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身邊的親人愛人都不在了。

  她努力地想了下,從祭台落下來時,奚辭抱著她,可最後不知道怎麼地,就漸漸地失去了意識,然後作了一個夢,醒來就在這裡了。

  最後,郁齡的目光落到對面的男人身上。

  他站起來後,整理身上被血染紅的衣服,傾刻之間,又恢復成先前在祭臺上那副風清雲淡的仙人之姿,溫柔悲憫,不似人間之人。

  額頭勒著的抹額上的紅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發光,襯得他白玉般的面容溫潤美好。

  他溫柔地看著她,用一種溫柔的聲音道:「你叫郁齡是吧?」

  郁齡嗯了一聲。

  他和氣友善地笑了下,「不用害怕,這裡是安魂鄉。」

  「安魂鄉?」郁齡就像鸚鵡學舌,仿佛不太明白。

  譙笪灃走到不遠處一棵高大的樹下。

  那棵樹的葉子有些像銀杏樹,在陽光下葉子像會發光的寶石一樣,燦爛得灼眼睛。

  俊美出塵的男人伸手輕輕地放在它的樹幹上,轉頭朝她露出一個非常美好的微笑,用一種韻律十足的聲音說:「是啊,安魂鄉,我們通靈一族的故鄉,我們的誕生之地、埋骨之所、靈魂歸依之處……」

  郁齡一臉茫然,顯然還是不能理解他說的話。

  她知道安魂鄉,外公曾經和外婆說過這地方,可那地方到底是什麼地方,沒人知道。經歷了這麼多事,郁齡並不會認為外公當時的話是開玩笑的,也覺得世界上應該會有安魂鄉。

  可她從來不知道,這所謂的安魂鄉,其實並不屬現實世界中的某個地方。

  是的,郁齡現在非常能確定,他們從祭台摔下來後,直接摔到了一個……神秘的地方,不在現實世界中的某個地方,有點類似於另一個空間。

  聽說,通靈一族能縱橫陰陽,能去一個神秘的地方,如果是這裡,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

  想想鬼門和魔門的存在,同樣也是通向另一個不存在于現實世界的空間,通靈一族能打開一個「門」去另一個空間也不奇怪。

  既然都有鬼門和魔門這種不知道通向什麼的世界,為什麼這裡不能?

  想明白後,郁齡很快便接受了這個設定,問道:「其他人呢?」

  「不知道。」譙笪灃非常乾脆地說,「安魂鄉是通靈一族的故鄉,原本只有通靈一族的人才能進來,這次因為你們的血液開啟,意外地讓不屬通靈一族的人也進來了。那些人雖然能進來,不過因為他們不是通靈一族的人,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們落到哪裡去了。」

  郁齡聽後,沒有出聲。

  至於相不相信他的話,沒法從她冷淡的臉上看出來。

  這時,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郁齡轉頭看去,就見聶譙笪穿過一條開著很多野花的路走來。

  他手裡拿著一捧用葉子裝著的野果,見到郁齡已經醒了,高興地說:「太好了,郁齡,你終於醒了。」

  他走過來,想要像以往那樣拉她,被她冷淡地避開了。

  聶譙笪有些失落,不過也沒有強求,將用葉子裝的水果塞給她,說道:「你應該餓了,吃點東西。」

  郁齡看了一眼那沾著水珠的不知名野果,問道:「我剛才怎麼了?」

  「因為開啟安魂鄉的通道,你血脈中的力量被抽取過度,所以昏過去了。」聶譙笪回答道。

  郁齡嗯了一聲,沒再問了。

  聶譙笪想和她說點什麼,但看她冰冷的神色,只好先朝樹下的譙笪灃走過去。

  郁齡站在那裡,盯著他們,目光慢慢地又看向周圍。

  這裡就像是森林中的某個角落,周圍除了樹外,還有一小片草地,草地上綻放著很多不知名的花草,開著色澤妍麗的花,五顏六色,像點綴在一塊翠綠色的地毯上的花紋。目光再往遠處看去,卻只是一片灰濛濛的色澤,仿佛那裡已經是世界的盡頭了。

  郁齡皺起眉頭,實在無法理解這安魂鄉到底是屬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它仿佛有所限制,那些灰濛濛的色彩,就是它的邊緣了。

  可天上卻有太陽,這一切實在難以用科學來解釋——算了,反正自從她遇見奚辭以後,身邊就開始發生了很多不科學的事情,再添一樁也沒什麼。

  郁齡一邊咬著不知名的野果,一邊聽著不遠處聶譙笪兩人的對話。

  他們正在商量如何獵殺一同進入安魂鄉的僵屍王,兩人的態度都很一致,必須趁這次機會殺死僵屍王,殺死這個原罪。

  等他們商量得差不多,聶譙笪再次朝她走過來,郁齡看著他沒說話。

  聶譙笪站在她面前,神色有些複雜。

  譙笪灃依然站在樹下,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樹幹,用一種溫柔而寬容的神色看著他們。他的本質上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只要看到他的人,不會否認這一點。

  可溫柔不代表不殺戮,殺戮是一種守護。

  郁齡沒等他開口,就問道:「將煉鬼之術交給黑沉天的人是誰?」

  聶譙笪低低地道:「是我爺爺。」

  郁齡並不意外這個答案,以聶譙笪的年紀,他當時還沒出生呢,確實幹不了這些事情。

  她一直以為,外公會被煉成鬼王,是黑龍堂的人幹的,可後來聽說了黑龍堂成立的原因,以及黑沉天被玄門開除的事情後,便明白黑沉天在這件事情上,其實也是被人利用了。

  後來,證實了聶譙笪也是通靈一族的人的身份後,很多事情便聯繫起來。

  可能從異聞組還沒有建立伊始,譙笪家的人就開始謀劃了。

  「為什麼?」郁齡問。

  聶譙笪和她一起長大,明白她的意思,不敢看她的眼睛,低頭看著她懷裡抱著的那些水果,說道:「這是最好的辦法,唯一能將郁天競留在陽間的方法。」說著,他自嘲地笑了下,「通靈族人,被上天剝奪的可不僅是壽命,還有靈魂。通靈族人死後為鬼,沒有輪回。」

  人類死後為鬼,有三魂七魄,可入輪回。

  可同為人類的通靈族人,卻被剝奪了這些,比沒有三魂七魄的妖類更不如。

  郁齡神色微動。

  聶譙笪終於抬頭看她,神色間再無愧疚,「郁天競是郁家的後人,他血脈中的力量太強大,死後不得輪回,他的意志將會在一天一天中消散,最後變成沒有意識的聻鬼,只能永遠被遺棄在聻之獄,承受永生永世之苦,直到魂魄消亡在天地之間,方才解脫。」

  說到這裡,他的表情是說不出的苦澀。

  他想起了很多族人,那些已經死了的族人,死後被遺棄在聻之獄中變成聻鬼的族人,或許有一天,他也會像那些先輩一樣,變成鬼見鬼怕的聻鬼。

  所以,郁天競死後,他的父親將他的魂魄交給黑龍堂煉成鬼王,阻止他進入陰間。

  可惜雖然阻止他進入陰間,卻沒能阻止他的轉化為聻鬼,當他完全失去自己的意識時,便會完全轉化為鬼見鬼惡的聻鬼,被送去聻之獄。

  這是上天對通靈族人的驅逐審判。

  郁齡也沉默了。

  這個意外的答案,讓她一時間無法承受。

  「我們沒有惡意,只想為通靈族人爭取一個好的結果,為後代子孫謀取一個善終。郁齡,曾經欺騙你是我不對,可是我沒有選擇。」

  聶譙笪終於伸手輕輕地按在她的肩頭,認真地看著她,「從一百年前,通靈族人突然暴斃,差點所有的人都死後,我們就只能選擇和天鬥,為自己和自己的後代爭取一個好的結果。」

  這時,一直沒有開口的譙笪灃說:「不是一百年前,是一千年前。」

  郁齡和聶譙笪同時看過去,就見譙笪灃站在那株發光似的樹下,微風掀起他染血的衣袍,宛若即將羽化的仙人一樣。

  他對他們道:「一千年前,先祖就發現通靈一族的能力太過逆天,很多暴斃早夭的通靈族人的命運讓他們警醒起來。他們預測到一個可怕的結果,為了給後人謀取一線生機,譙笪家和郁家聯手,秘密修建了一個密室,欲要將通靈族人留給後代祖孫的最重要的東西放到祭台,由我進入密室中守護它。」

  他微微閉上眼睛,似乎有些遺憾又有些痛苦。

  「原本可以由此改變通靈一族的命運,可惜……」

  聶譙笪苦澀地道:「可惜,當時有貪婪的族人為了一已之私,竟然聯合外族的巫人,壞了祖先的安排,毀了密室的風水,甚至將它修成一個外族人的王陵墓,將它變成一個污穢之地。這墓裡的僵屍,就是當時的王墓中的殉葬者。」

  郁齡想起聶譙笪對僵屍王的評價,問道:「是僵屍王?」

  「對,他是一切的原罪,就是當時毀了通靈一族後人生機的罪人。」聶譙笪咬牙切齒,「這次進入古墓,我們的目的也要殺死它。若它不死,遲早有一天,它會從沉眠中醒來,找出所有的通靈族人,吞食掉我們的血肉,成全它的王者之路。」

  「通靈族人的血脈力量是僵屍王的力量源泉。」

  郁齡若有所思,終於明白在祭台時,僵屍王為什麼會覬覦譙笪灃的血肉了。

  既然是同一族的人,而且還是通靈族人,血脈中的力量自然不可小覷,當時僵屍王吞了譙笪灃的肉後突然力量大增也是正常的。

  「對了,那個錦盒裡的東西是什麼?」

  「是鑰匙。」聶譙笪說道:「開啟安魂鄉的鑰匙,需要通靈族後人的血才能開啟。」

  郁齡又皺眉,想起那巫女的舉動。

  聶譙笪諷刺地道:「通靈一族在百年前暴斃時,死了太多的人,世人就以為通靈一族在百年前滅族了。雖然當時死了很多族人,可還有後人,這並不是什麼秘密,玄門一些活得久的老太爺都知道,當年還有一些潛伏在大陸的他國靈異界的人也知道,島國的巫殿應該也知道。」

  不然這次不會特地派幾個巫女和僧侶過來了。

  他們的目的他很清楚,不過是想探查通靈一族的秘密,從中撈取好處罷了。

  所以當時在看到祭臺上的譙笪灃後,巫女們就知道譙笪灃和通靈一族的關係,甚至對他們守護的那錦盒如此感興趣,方才會趁機打開它。

  只要瞭解過通靈一族的人,都知道通靈一族的本事,他們手中的好東西可不少,光是縱橫陰陽這本事,就能讓他們輕易地得到數不盡的財富,更不用說先祖留給後人的東西。

  除此之外,在靈異界中,曾有一個關於通靈一族的傳聞:他們可以開啟一個神秘的空間,那空間裡有數不盡的寶物,世間難尋,不管是人還是妖,都曾為此心動過。

  開啟這個秘密空間的鑰匙,便是那錦盒。

  可惜他們並不清楚,這錦盒封印了先祖的力量,外人不能輕易地打開,連他們這些後人也不能冒然打開。

  這次能平安地進入這地方,是關鍵時聶譙笪用自己和郁齡的血賭一把,最後賭贏了。

  說完,聶譙笪忍不住看她,似乎在問,她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郁齡想了想,問道:「姨父和你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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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00:35:02 |只看該作者
第236章

  聶譙笪神色有些意外,很快便了然,回答道:「他是我的親叔叔,也是通靈一族的人。」

  郁齡對這答案沒有太大的意外,畢竟他們確實有血緣關係,而且血緣很近。

  她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情,「他的身體怎麼回事?」

  聶譙笪歎了口氣,對她道:「當初他出生時,我爺爺發現他是通靈一族中難得的好資質,血脈中的力量非常強大。可這種資質的代價是他的壽命,註定活不過三歲,三歲夭亡。百年前,通靈一族的人突然暴斃,死了太多的人,爺爺不忍心再失去一個後代,便想了一個極端的方法,以他自己的壽命為代價,廢去了叔叔血脈裡力量,將他驅逐出通靈一族,以此方法,延續他的壽命……」

  聶雍和被廢去了血脈的力量後,完全變成了一個普通人,身上沒有通靈一族的力量,所以不像其他通靈一族一樣,能天生通鬼神。

  可能失去通靈一族力量的代價是健康,後來聶雍和的身體變得非常糟糕,體質非常虛弱,時常大病小病不斷。

  雖然老爺子的方法很極端,卻是一種以命易命的方式,給小兒子爭取到了一線生機,使他不至於三歲夭亡。

  被廢除血脈力量後,作為一個普通人,聶雍和沒有資格留在譙笪家,誰笪家便將他遠遠地丟到聶家村的村口,由聶家收養,讓他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在聶家長大。

  直到聶雍和長大後,也不曾相見。

  「爺爺因為這事,過了幾年就沒了。」

  聶譙笪看起來很平靜,對於親人的生死已經看淡,「爺爺死後,譙笪家只剩下我父親。在我五歲那年,我父親預感他可能沒有多少時間了,在他暴斃之前,將我送到叔叔身邊,讓叔叔收養我。」

  郁齡聽到這裡,終於確認聶譙笪當初來到聶家的目的,確實不是為了自己。

  通靈一族的人想要延壽的方式,只能以命易命……

  她心裡冷笑,面上卻沒有露出異樣,依然冷靜無比。

  「去年送去給姨父的寶塔,是你幹的吧?」她又問。

  聶譙笪很乾脆地點頭承認了。

  郁齡終於忍無可忍,一巴掌扇過去,力道之大,扇得他的臉偏到一旁。

  聶譙笪無怨無悔地承受了這一巴掌,英俊的臉很快就腫起來。

  他知道她的性格,也知道她對聶雍和的在意,當初將從古墓帶出來的那寶塔送給聶雍和時,並不想傷害他,而是想要借聶雍和的手,引出西北古墓的事情。

  西北古墓遲早要現世,必須要在僵屍王蘇醒之前,讓玄門提前發現它的存在。

  「繼續說,我想知道全部的事情!」郁齡冷冷地道,「現在,你應該不會再瞞我了吧?」

  聶譙笪苦笑,現在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了,特別是他們已經來到安魂鄉,只要來到這裡,曾經讓他們痛苦的事,便能解決。

  他深吸了口氣,將一千年前通靈一族的先祖的安排說了。

  這古墓的原身是通靈一族修建的一處密室,錦盒裡封印著的是通靈一族先祖的力量,只要打開它,釋放封鎖的力量,以通靈族後代的血液為媒,可以打開安魂鄉之門,由此進入通靈一族的故鄉——安魂鄉。

  說錦盒裡的東西是鑰匙,還不如說是先祖封印在這裡的力量,與通靈一族的後人的血液融合在一起後,可以重新開啟封閉了千年之久的安魂鄉。

  「其實早在千年前,通靈一族的人突然發現他們無法進入安魂鄉時,這也是先祖明白上天要對通靈一族趕盡殺絕的原因。」

  一個族群的能力若是太過優秀,會影響到世間的平衡法則,為了穩定各個種族的平衡,只能抹殺它的存在,讓世界重新歸於平衡。

  這是一種無形的力量束縛,只要生活在這世間之人,都無法脫離這種無形的束縛。

  通靈一族從誕生之際,便立在靈異界中的頂端。

  他們修煉通靈之術,力量越來越強大,縱橫陰陽,通鬼問神,力量已經超越了所有生靈的極限,假以時日,通靈一族的人將會失去束縛,這個世界將會因為他們的強大而亂套,整個世界陷入混亂之中。

  可能是上天注意到這個結果,所以終於決定給予這個可怕的種族降下天罰,抹殺它的存在。

  通靈一族失去了開啟安魂鄉的能力,便是上天給予的第一個警示。

  安魂鄉之所以說是通靈一族的故鄉,是因為最初的通靈族人的祖先,就是在這裡獲得力量,擁有了可以縱橫陰陽兩界的力量。

  他們在這裡出生,死後回歸此地,成為通靈一族的族規。

  所以他們沒有發現,安魂鄉對通靈一族的人有多重要。

  直到有一天,他們因為強大的力量引起天罰,突然無法再進入安魂鄉。短時間內還沒什麼,直到時間長了,族人的壽命越來越短,突然暴斃,死後被遺棄在聻之獄,永世不得輪回,才引起了通靈一族的人的注意。

  他們發現,只有進入安魂鄉,通靈一族的人就不會死得淒慘,就算死後,也不會失去意識變成聻鬼,只能被上天遺棄在聻之獄,連輪回也不能。

  安魂鄉,這是我們的誕生之地、埋骨之所、靈魂歸依之處……

  願生在安魂之鄉,死在安魂之鄉,魂魄歸於安魂之鄉。

  這是所有通靈一族的願望,可卻因為不容於世,上天剝奪了他們重回安魂鄉的可能。

  天罰是如此的可怕,可他們又做錯了什麼?就因為他們當初得到的力量太過強大麼?

  沒有人願意死!願意看著自己的子孫後代不得善終。

  通靈一族為了延續族人的性命,不得不另闢蹊徑,尋找解決之法。

  最後他們想出了一個方法,決定瞞天過海,以此渡過天罰的劫難,再重新開啟安魂鄉,給後代續命。

  這個方法就是以秘術削弱通靈一族的血脈力量。

  既然是血脈中強大的力量引起天罰,上天不容,那就削弱它,以此來贏得後代的生存之機。

  於是通靈一族的人耗費了數十年的時間,研究出一種秘術,就是將所有通靈族人的力量封印在一個特製的錦盒裡,以此削減血脈中的力量。

  可惜這個安排卻不是所有通靈一族的人都支持的。

  一個貪婪自私的族人不願意放棄強大的力量,他為了一已之私,聯合外族的巫人,襲擊了通靈一族的族地,想以此破壞儀式。

  不過他最後失敗了,並且受到了嚴厲的懲罰。

  可惜當時外族的巫人為了侵略中原,聯合忌憚通靈一族的其他玄門家族一起打壓,使得通靈一族元氣大傷。

  那族人不甘被削弱力量,他叛出了通靈一族,聯合外族巫人破壞了密室的風水,甚至將密室封閉起來,修成外族人的王陵墓。

  他為抵抗通靈一族的命運,在王陵墓修成後,一同進入古墓,引穢氣入體,墮落成僵屍。

  僵屍集天地怨氣、穢氣而生,不老不死不滅,被天地人三界摒棄在眾生六道之外。

  變成僵屍的通靈族人,沒有了三魂七魄,雖不再是人類,卻成功逃脫了通靈一族人的命運。

  可由此變成通靈一族最厭惡的污穢存在,又讓那族人心生不甘、怨恨通靈一族的人。

  為此,他以千年為限。

  千年後,他以僵屍王的身份蘇醒,將尋找到所有通靈一族的血脈後人,吞噬所有通靈族人的血脈和力量,衝破通靈一族的束縛,以此長生不老。

  「一千年後,沉眠地下的古墓將會重現人前,僵屍王從沉眠中蘇醒。隨著僵屍王的蘇醒,通靈一族的先祖留給後人的東西,也將會現形。」說到這裡,聶譙笪頓了下,然後看向站在樹下宛若仙人般的男人。

  郁齡也看過去,卻見男人朝他們微笑,身上的血衣不能掩蓋屬他的風華絕代。

  站在陽光下的男人,美好得不像真人。

  這個男人當初自願放棄人類的身份,守護錦盒,直到千年蘇醒,親自將這東西交給通靈一族的後人,並且獵殺當初叛出通靈一族的罪人。

  這是他活到現在的使命。

  這也是先祖們給後人安排的一線生機。

  誅除僵屍王,重新開啟安魂鄉,為後人續命,渡過通靈一族的天罰之劫。

  這是先祖們盼了一千年的事情,以此延續通靈一族的血脈。

  聽完這些,郁齡心裡承受的震動非常大,對苦心孤詣地為後人安排一線生機的先祖也生起一股敬佩之心。

  然後她想到一件事情,問道:「如果這次我們依然沒有辦法進入安魂鄉,你是不是選擇以命易命?」

  當初烏尚得到的消息其實並沒有錯,通靈一族的人想要延壽,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同族間以命易命,這是通靈族人的一種秘術。

  就像聶雍和的父親為了讓他活下去,用自己的命給小兒子易命一般。

  這次能重新開啟安魂鄉的原因,有通靈一族的人都死得差不多,只剩下兩個後人,血脈中的力量被削弱得幾不可察。

  也因為如此,以先祖封印在錦盒的力量,再以他們的鮮血為媒,才能重新開啟安魂鄉。

  這是通靈一族的先祖謀劃了千年,才給後人謀劃來的一線生機。

  甚至他們當初可能也不能確定,這個方法到底能不能再重新開啟安魂鄉。

  或許一千年後,僵屍王和譙笪灃蘇醒時,通靈一族的人已經死絕了;或許那時候,天罰依舊在,後人透支了所有先祖封印的力量,依然沒辦法打開;或許……

  太多的可能了。

  聶譙笪看著她,誠實地說道:「我不知道!至少,直到現在,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我想讓你好好活著,生命力別流失那麼快,因為通靈一族只剩下我們了。不過……」他輕輕地說:「如果這次安魂鄉依然沒有開啟的話,我不知道為了延續通靈一族的血脈,會不會對你下手。」

  「我不能肯定。」

  他不能肯定,自己會不會為了延續通靈一族,用她的命來續自己的命。

  作為笪譙一族最後的族人,他接受了通靈一族的霸道血脈,天性中有一種想要將他們的血脈傳承下去的執拗。

  譙笪家沒辦法像郁家的人一樣灑脫,所以郁天競對於死亡很平淡地接受了,郁敏敏只想守著女兒長大,同樣不在意生死。

  可他不行,他親眼目睹了爺爺、爸爸的死亡,想要繼承他們的理念,將通靈一族的血脈繼續延續下去,這是他的執念。

  郁齡心裡有些難過,不過這種難過很快便被她壓下來了。

  至少,現在他們來到安魂鄉了,可以尋找到續命的方法。

  只要渡過了這一劫,今後記取這個教訓,別再引起天罰,通靈一族的人不會再早死了,死後只要回歸安魂鄉,便不會再變成聻鬼。

  突然,遠處的山林之中,一群飛鳥驚起,豔麗的尾羽在陽光下綻放絢麗的光輝,發出清脆的鳴叫,朝著往遠處飛去,華麗的羽毛色澤,耀眼之極。

  郁齡和聶譙笪都看得目炫神迷。

  因為這些鳥,根本不像現實世界中的任何一種鳥類,反而有點像神話故事裡的神鳥。

  譙笪灃露出懷念的神色,「這是重明鳥,我們可以跟著它們,它們會帶我們去找到僵屍王。」

  說著,他率先朝著重明鳥飛去的方向走去。

  郁齡和聶譙笪自然要跟上。

  比起譙笪灃這個一千年前的古人,並且曾經進入過安魂鄉的通靈族人,他們這兩個對安魂鄉什麼都不知道,只能跟著他走。

  ***

  當重明鳥驚起之時,也引起了置身在遠處的山壁前的一群妖的注意。

  「這是……什麼鳥?」眾妖呆呆地看著那驚起的鳥。

  樂正爵摸著下巴,「它的尾羽色澤,還有叫聲,有點像傳說中的重明鳥。」

  「樂正老大,既然你說是傳說,那就證明是不存在的東西啦,別誤導我們啊!雖然咱們是妖,但也知道這些神話故事裡的東西已經不存在了。」

  「就是,要是在千年前,妖鬼橫行,人類避居城市,說不定還能看到這些神鳥。可現今社會,哪裡還有這些神鳥的存在,環境污染這麼嚴重,咱們妖類都生存堅難,何況是對環境最挑剔的神鳥,早就死絕啦!」

  「你們懂個屁!」樂正爵一巴掌拍過去,將說話的兩個妖敲得淚眼汪汪後,才說道:「這個地方可是個好地方,你們看那裡。」

  眾妖朝他指的地方看去,恰好看到長在山壁縫隙中的一株開著一朵白色羽毛狀花朵的草。

  「這是玄羽草,它的花是不是很像白色的羽毛?這可是好東西,要是受傷了,直接吞一朵花,馬上就能活蹦亂跳了!這地方連一千多年前就滅絕的玄羽草都有,重明鳥算個屁?」

  說著,他轉頭看向一旁的妖,「奚展王,你說是不是?」

  妖豔絕麗的奚展王沒有說話,而是陰沉地看著那飛起的重明鳥,臉上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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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00:35:18 |只看該作者
第237章

  看到奚辭的樣子,在場的妖都忍不住脖子發涼,努力地降低存在感。

  至於他為什麼會這樣,他們也能理解,畢竟突然來到一個陌生又奇怪的地方,老婆卻不見了,任哪個男人都不會感覺到高興的——一心盼著死老婆找第二春的男渣不算。

  話說,他們先前從祭台摔下來,還沒弄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呢,一睜開眼睛,就發現摔到這地方來了。當時所有的人都是懵逼的,有一種集體穿越了的感覺。

  可惜現實告訴他們,他們沒有集體穿越到異世界,可也不在現實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

  這是一個非常神秘的地方,很多曾經在傳說中滅絕的靈花異草在這裡隨處可見,能來到這裡,簡直是賺翻了。

  不興奮過後,他們想到一個問題:怎麼出去?

  這裡的環境很好,甚比千年之前完全沒有污染的地球。作為崇尚自然的妖,他們都都喜歡這裡,比在人類的世界更自在。可這種歡喜愉悅,在看到遠處邊緣那些灰濛濛的像霧一樣的東西時,忍不住肝顫。

  那些灰濛濛的霧讓他們直覺感覺到危險,有一種莫名的直覺,如果他們不儘快離開,他們可能會死在這裡。

  這裡不是他們能逗留的地方。

  再好的東西,要是沒有命享受,還是算了。

  「樂正老大,我們要不要過去瞧瞧?」一個妖看著天空中的重明鳥問道。

  其他的妖對那傳說中的神鳥也挺好奇的,反正現在也不知道要去哪裡,不如過去看看。

  樂正爵看著重明鳥飛往的方向,又回頭看了一眼奚辭,點頭同意了。

  他們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後,根本不辯方向,也不見那些一起掉下祭台的天師和通靈一族的人,心裡對這地方多少有些猜測,只是沒有見到人時不好下定論。

  眾妖在周圍收集了一些隻在傳說中聽過的靈藥,便朝著重明鳥所在的地方而去。

  路上,自然又有了很多新發現,讓這群妖驚喜連連,讓這群從新時代來的妖覺得自己就像初次進城的土包子一樣,看得眼花繚亂,甚至有很多靈花異草是他們叫不出名字的。

  奚辭和樂正爵走在後頭。

  樂正爵對臉色依然難看的好友道:「你覺得這裡會是哪裡?」

  「你心裡不是已經有答案了麼?」奚展王陰鬱地說,長長的頭髮在周身爆漲的妖力的鼓動下無風自動,顯示他現在的心情實在不好,最好不要有不長眼睛的來惹到他。

  樂正爵自認是個鐵漢子,但遇到處於暴走邊緣的奚展王,鐵漢子也要繞道走。

  他難得沒有開口就是毒舌諷刺,安慰道:「如果這地方真是我們所想的那樣,你不用擔心你老婆,沒有比這裡更安全了,對於他們來說。」

  對於通靈一族的人來說,這裡就是他們的故鄉,沒有比家更安全的地方了。

  奚辭自然知道,可是他就是暴躁。

  明明當時她就在他懷裡,卻突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將她拖走了,硬生生地從他懷裡將人搶走。

  樂正爵擔心他真暴走,機智地轉移話題,說道:「先前治好你傷的東西,應該是出自安魂鄉的靈藥吧?」

  奚辭嗯了一聲。

  樂正爵嘖了一聲,肯定地說:「看來當初修羅墓的事情,通靈一族的人也插了一手。」

  修羅墓裡那三口石棺,是黑龍堂特地放在那兒的,想借修羅墓養屍,可誰知最後被奚辭截胡了兩口棺材的東西,另外一口棺材裡的邪屍直接滅了。

  黑龍堂發展至今,其中有通靈一族的手筆,以通靈一族的身家,會將先祖留下的靈藥當作禮物送給黑龍堂也不奇怪。

  最後反而便宜了一隻妖,也不知道黑龍堂知道後會不會哭。

  黑龍堂為通靈一族背了好幾口黑鍋,現在就算明白自己被坑了,只怕也找不回場子。

  突然,奚辭停了下來。

  樂正爵和其他的妖見狀,也跟著停下,就見他走到一株三米來高的樹前。

  那樹看起來像橡樹,不過樹上爬滿了一種葉子碩大的藤,掩映在茂盛的枝葉間的藤蔓上還有密密麻麻的尖刺,堅硬無比,綠葉中開滿了拳頭大的花,那花的色澤紅中透著金,在陽光下宛若鎏金一般,美麗得炫目。

  奚辭伸手拔碩大的葉子,絲毫不在意那藤蔓上的可怕尖刺,摸索了會兒,摘下一個外殼是灰白色的果子。

  那果子有嬰兒拳頭大,散發一種澀中帶甜的果香味兒,與它灰白色的外殼不同,那澀香的果味,讓人莫名地產生一種食欲,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樂正爵也伸手摸進去,同樣摸出了一顆灰白色的果子。

  這果子是生長在藤枝上的,隱藏在花葉之中,被那些密密麻麻的尖刺保護著,讓鳥類無法啄食。

  樂正爵聞了聞,又用指甲刺破皮舔了舔流出來的果汁,然後被苦得呸了一聲,等呸完後,又露出一副享受般的神情。

  他奇怪的表情讓其他那些一直看著他的妖莫名其妙,不明白他這是被苦得神經失常了,怎麼會露出這麼兩極的神色,感覺很變態。

  雖然這隻妖在其他的妖類和天師眼裡,也是挺變態的。

  「這是苦樂果。」樂正爵終於確定了這東西,臉色有些不太好,「果然如其名,是苦後樂極。」

  奚辭嗯了一聲,將摘下的果子收起來,順便多摘了幾個。

  其他的妖聽到這苦樂果的名字,又見了樂正爵苦後極樂的悲催模樣,頓時沒了摘它的念頭。

  摘完苦樂果後,一行妖繼續前進,很快又看到了一種長在草皮上的、表皮有蛛斑的豔麗果子。

  奚辭摘了一顆碾碎,露出薄薄的一層果肉包裹著的檀木色果核。

  果核姆指大小,質地非常堅硬,表面上有一種奇妙的紋路。

  「這是什麼?」樂正爵一群妖忍不住又問。

  「七苦珠。」奚辭說著,摘了一串收起來。

  一群妖聽得稀奇,同樣也摸不著頭腦,覺得這地方的東西讓他們大開眼界,發現自從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後,他們竟然變成了一群什麼都不懂的土包子。

  ***

  同樣覺得自己變成了土包子的還有那群天師。

  米天師托著一個拳頭大的灰色蠶繭,看到蠶繭裡那條色彩斑斕的肥蟲子,整個人都僵硬了,很想將這東西拋出去。

  「別動,小心它!」雲修然難得好心地提醒。

  米天師直覺這東西危險,整個人都僵直在那裡,直到米家老太爺過來,看到玄孫手中的東西,喲了一聲笑了,「這是傳說中的七情蠱,可是好東西,小子你賺到了。」

  米天師:「……祖爺爺,我寧願不賺。」

  米老太爺朝沒出息的玄孫腦袋拍了一下,從衣兜裡拿出一個小布袋,將那蠶繭和蟲子一起裝進去,然後對鬆了口氣的玄孫說,「你別看它可怕,要是用得好,這東西可是救命的好物。」

  米天師摸摸腦袋,雖然知道它是好東西,可它太毒了,他一個小天師不敢消受啊!

  等米老太爺收好它,一行天師繼續往前走。

  和那些妖一樣,他們也對於自己莫名其妙地從祭台摔到這地方十分的懵逼。

  不過玄門的傳承比那些野生的妖類要細緻得多,幾位老太爺在出發前就隱約知道這古墓的前身及當年通靈一族內部發生的事情,所以來到這裡後,很快就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倒是沒有太過擔心。

  安魂鄉既然是通靈一族的故鄉,自然不會允許外人在自己地盤逗留太久,估計他們很快就能出去了。

  所以,在離開之前,儘量多收集點好東西,才不枉他們走一趟。

  這可是千年難得的機會,沒有天師會傻得錯過。

  米天師跟著米家老太爺,採摘了好幾種天師需要的草藥後,和老太爺說道:「祖爺爺,這裡果然到處都是寶,通靈一族的人是不是已經一千年沒有來過這裡了?」

  被老太爺科譜了一下通靈一族的秘辛後,米天師對通靈一族的事情多少有點瞭解。

  「這是自然,自從天罰後,通靈一族的人就失去了開啟安魂鄉的能力。我聽說通靈一族的先祖為了給後代一線生機曾作了安排,只是沒想到這次他們真的能開啟安魂鄉,看來通靈一族終於渡過這長達千年的天罰之劫了。」

  老太爺說著,忍不住有些同情,「可惜代價太大了。」

  通靈一族的能力太過強大,打破了世間平衡,以至於引起了天罰,經歷一千年時光,他們混到現在,只剩下兩個弱小得不堪一擊的族人。

  至於那個祭臺上的奇怪男人不算,他雖然仍是通靈族人,可已經不是人類了。

  米天師也覺得通靈一族挺苦逼的,他不知道一千年前的通靈一族的能力有多逆天,因為現在他們就已經很厲害了。可就因為人家厲害了,引來了天罰之劫,鬧到最後整個龐大的族群只剩下兩個族人,而且還處於隨時可能會死絕的狀態,想想就可憐。

  怨不得奚老大一直想方設法地要給他老婆續命,要是這次沒有開啟安魂鄉,江郁齡可能活不了多久就會像百年前的通靈一族的族人一樣突然暴斃,死後變成聻鬼。

  玄門的傳承歷史已經不可考究,不過玄門六大家族保留了很多記載玄門各族秘辛的資料,所以他們比其他的天師知道得要多。像幾個家族的老太爺,對通靈一族曾經的輝煌多少有些瞭解,也挺可惜這個強大的族群的命運。

  這次他們進入古墓獵殺僵屍王,雖然有所猜測,倒是沒想到真的托了通靈一族後代的福能進了安魂鄉,也算是一種幸運吧。

  這次跟著進入安魂鄉的天師都是玄門六大家族的,黑龍堂的尹昱棠因為能力不足,沒有上祭台對付僵屍王,失去了這個機會。

  至於羅汩等妖,原本要算計奚辭,誰知反而錯失了這次機會,不知道他們出去後,得知後會不會悔得腸子都青了。

  米天師想像黑龍堂的天師和羅魄王等妖的反應,不厚道地笑了。

  一群天師一邊採集著沿途發現的靈花異草,一邊往重明鳥飛去的方向而去。

  重明鳥是傳說中的神鳥,其形似雞,鳴聲如鳳,它們力大無窮,傳說中能搏逐猛獸、辟除妖物邪祟,使妖魔鬼怪不敢輕易危害人類。

  雖然民間的說詞誇張了點,但這這種神鳥本性高潔,最惡污濁之物,能驚動它們的,也只有僵屍王了。

  天師們都知道當時僵屍王也跟著他們一起掉下祭台,應該也在安魂鄉。只要跟著重明鳥,應該能找到他,甚至找到通靈一族的人。

  **

  昏暗的山洞中,刺鼻的血腥味掩蓋了空氣中那一絲腐臭味道。

  安靜的空間裡,只能聽到吞咽血液的聲音。

  身穿著白衣紅袴的巫女像破布娃娃一樣被一雙冷冰的手臂抱著,抱著她的「人」埋首在她脖頸間大口地吞咽她的血。

  她能感覺到身上血液漸漸地流失,可身體卻麻痹得沒了知覺,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死時,趴伏在她身上吸血的僵屍王終於停下來了。

  可她並沒有因為自己還活著感覺到高興,因為她知道,僵屍王沒有像對付她的同伴一樣一口氣吸光她的血,不過是為了躲避通靈一族的追殺,需要她的血來保持體力和掩蓋僵屍的氣息,以此來混淆那些重明鳥的追蹤。

  僵屍王將她隨意地丟到一旁,一雙血紅色的眸子看向洞口外。

  外面的陽光終於一點一點地減弱,重明鳥的叫聲在山林中久久回絕,每聽到一聲,他的脾氣就變得暴躁。

  它討厭重明鳥,已經過去一千年了,為什麼這些該死的鳥竟然沒有滅絕!

  感覺到重明鳥將要找到這個地方,僵屍王不得不捉起地上的巫女,離開了這個山洞,另尋一個安全的場所。

  巫女脖子上的咬傷很快就癒合了,這種可怕的癒合力是僵屍王賜予她的,可能再過不久,她就要轉變成僵屍了。

  不過這在之前,她知道,僵屍王會先吸乾她的血。

  從一開始的害怕絕望到現在的麻木,此時她只希望有個人出現,仁慈地結束她的生命,讓她不用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變成醜陋的僵屍。

  巫女的驕傲,讓她寧死也不願淪為僵屍這樣的怪物。

  僵屍王帶著巫女離開後不久,重明鳥終於找過來。

  一群羽毛豔麗的神鳥在山洞上方徘徊一會兒,感覺到僵屍王已經離開了,發出了憤怒的嚦聲。

  尾隨著重明鳥而來的譙笪灃帶著兩個族人進來,他蹲下身用手指輕輕撚了下地上的泥土,上面有幾滴混進泥中的血液,難以察覺。

  查看完,譙笪灃說道:「他們應該離開半個小時,那個巫女很快將要屍化。」

  郁齡和聶譙笪對他的判斷沒有質疑,這一路上,這位一千年前的通靈一族的祖宗給他們展示了他強大的追蹤能力以及判斷力,將那只僵屍王追成了狗,想必再過不久,就能將它找出來了。

  三人出了山洞後,就見在周圍徘徊的重明鳥朝著夕陽落山的方向飛去,豔麗的尾羽劃過森林,留下一道迤邐的霞輝,美麗得如夢似幻。

  譙笪灃眺望片刻,轉頭對兩個小輩說道:「太陽快要落山了,夜晚對僵屍的限制沒有白天時大,你們小心一些。」

  郁齡和聶譙笪同時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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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00:35:34 |只看該作者
第238章

  夕陽一點一點地隱沒在灰濛濛的霧中,天邊的色彩慢慢暗下來。

  夜幕降臨。

  很快,黝黯的夜空中,星子像突然掉落在黑絨布上的鑽石,璀璨閃爍,變成一條縱橫在夜空中的星河,皎潔的明月在樹稍頭露出半個身體。

  郁齡靠坐在樹下,忍不住抬頭看著天空,漸漸地被這樣的景色所迷。

  「郁齡,吃點東西。」

  聽到這道溫柔和緩的男聲,嘴角下意識地抿出一個微笑,她抬頭望去,當看到月色下,縱使穿著一襲血色長袍依然美好如仙人的男人,頓時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

  他的聲音和奚辭其實並不像,甚至連語調都有些不同,可那一瞬間,那溫柔的聲音,讓她真的以為是奚辭找到她了。

  分開到現在,她不知道過了多少個小時,應該不長,可卻讓她覺得已經過了很久。

  她很想奚辭,看不到他,她心裡悵惘又思念。

  似乎是感覺到她的失望,他蹲下來,將手中用葉子裝著的野果遞過來,溫聲道:「吃點吧,別餓壞身體。」

  郁齡默默地接過,說了一聲謝謝。

  聶譙笪坐在不遠處,看了他們一眼,安靜地吃著屬自己的那份食物。

  給她送完水果後,他並沒有離開,反而撩起衣袍坐到她身邊。

  郁齡忍不住看他,這人看起來就像千年前那些世家精心培養的貴公子,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合乎世家公子應有的儀態風姿。

  事實上,他也確實是千年前古老的世族環境中薰陶教養出來的世家公子。

  可這會兒,他席地而坐的動作是如此的自然,身上那件衣袍已經沒有了初見時的纖塵不染,肩膀上破了一個洞,周圍血漬斑斑,又髒又皺,連額頭勒著的抹額都沾上了血漬,狼狽不堪。

  他對此一片坦然,隨遇而安,整個人依然如此的高華矜貴,坦蕩而清雅。

  「剛才,你是不是以為我是那個保護你的妖?」譙笪灃含笑問道,問得非常直接。

  剛才她抬頭時唇角邊乍然露出的笑容,像個幸福的小姑娘,因為心上人的到來乍然而綻的歡喜。

  郁齡收回目光,捏起一顆不知名的野果默默地啃著充饑,慢慢地嗯了一聲。

  譙笪灃忍不住笑了,「他變成人類時,一定是個非常溫柔的男人。」不然她不會聽到他的聲音,就是這種反應。

  不過再溫柔的妖,本性都是冷漠自私的,妖的本性千百年不變。

  郁齡沒想到他這麼細心,沒有吭聲,算是默認了。

  譙笪灃坐在她身邊,悠然道:「妖也好,人類也罷,只要你喜歡他,他對你亦然,兩相情悅,沒有什麼不好。」

  這位通靈一族的老祖宗挺開明的,郁齡對他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他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質,溫柔了歲月時光,令人不由自主地信服他。

  只是傾聽他說話,就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放在他身上,整顆心變得安寧。

  她知道,在千年之前,人類和妖魔鬼怪是天然對立的關係,作為通靈一族的人,有除妖降魔的責任。只是千年過去,世界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人類和妖簽定了和平共處協議,妖可以公然進入城市,與人類和平相處。

  這位老祖宗沒有接觸過千年後的人類世界,卻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見是個心胸豁達之輩。

  郁齡吃了一個水果,見他手中拿著一根草篾,悠然地望著月亮升起的地方,忍不住遞了一個水果過去給他。

  「謝謝,我不餓。」他微笑著拒絕了,見她一臉不信,並未解釋什麼,指著月亮說道:「安魂鄉的月,總是那麼教人懷念。」

  聶譙笪聽到這話,抬頭看向枝頭上的月亮,臉上露出懷念的神色。

  郁齡卻沒有太大的感覺,畢竟她從小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長大,除了苦惱那些總會嚇她的妖魔鬼怪外,就沒有太大的煩惱了。她並不用背負通靈一族沉重的命運,甚至沒有人告訴她這些東西,直到去年九月份之前,她都不知道這個世間有一個神秘的族群。

  相比之下,從出生伊始就背負著通靈一族命運長大的聶譙笪就顯得可悲可歎,他所做的一切算是情有可緣——雖然這些都讓她十分討厭。

  可恨之人往往有可憐之處。

  比起聶譙笪,姨父和她,確實是幸運的。

  「郁齡,你覺得呢?」譙笪灃溫和地問她。

  郁齡想了想,很坦然地說道:「我還是不明白,這個地方怎麼會有太陽月亮這種自然現象,很不科學。」

  正在傷感的聶譙笪:「……」

  文藝中的千年古人:「……」

  半晌,強大的千年前的通靈一族的先祖說道:「這世間有很多事情,是沒辦法解釋的,你只要知道,紅塵俗世,很多東西存在即是合理。你只要這樣想,就不會疑惑了。」

  這下子輪到郁齡無語了。

  她覺得這位先祖果然是非常人,這邏輯、這理所當然的話,多有說服力,讓人無法反駁。

  或許,也是這樣的強人,當初才會選擇變成這非人非鬼的樣子,進入秘室沉睡,守護先祖們留下的封印錦盒。

  堅守千年,不改初心。

  吃完水果,聶譙笪站起身來,說道:「先祖,可以走了。」

  譙笪灃則看向郁齡,對於通靈一族現在唯一的女孩子,他擁有無以倫比的耐心,總是忍不住要照顧她,不教她受一點傷害。

  郁齡很乾脆地站起來,表示自己已經休息夠了,可以繼續去獵殺僵屍王。

  譙笪灃像個長輩一樣摸摸她的腦袋,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

  月入烏雲,風動,樹搖,整個天地突然變得陰冷起來。

  郁齡不由得有些緊張,身體下意識地僵直。

  直到月亮重新從烏雲中出來,柔和的月輝灑在大地上,世界重新變得溫柔靜謐,終於看清楚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鬼,一襲威風凜凜的戰袍,襟口和腰間的紅纓猶其惹眼。

  他的面容慘白而僵冷,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是鬼類特有的森冷。

  「外公!」

  郁齡又驚又喜地叫了一聲,毫不遲疑地撲進他懷裡。

  郁天競攬住她,輕輕拍了下她的背,只一會兒,便將她推開。

  他是鬼王,雖然可以收斂身上的鬼氣,可周身的陰氣過重,對人類的身體健康仍是有影響,最好不要輕易接觸。

  郁齡被他推開後,卻不肯放開他,伸手巴巴地抓著他的衣袖,抬頭看他的臉,發現他的雙眼不再渾濁,恢復清明,心裡不由得歡喜起來。

  雖然不知道外公能清醒是因為修羅目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們來到通靈一族的故鄉——安魂鄉,可只要外公能恢復意識,不會轉化為聻鬼,她就高興。

  郁天競見她像小時候一樣喜歡抓著自己的衣袖,眼神變得溫柔,並未再拒絕,抬頭看向在場的兩個男人。

  譙笪灃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現在已經清醒了。】郁天競回答道。

  夜幕降臨,陽氣漸弱,陰氣滋生,同樣也是鬼類活躍的時候。

  譙笪灃笑了下,「那就好,接下來,我們開始獵殺僵屍王。」

  郁天競伸手一召,一把寒光湛湛的陰器——長槍抓在手中,朝他頷首,表示隨時可以奉陪。

  作為通靈一族的族人,他們都有將千年前叛出通靈一族的罪人誅除的責任。

  聶譙笪看著郁天競僵冷的面容,忍不住想起已經死去的爺爺和爸爸,忍不住心頭酸澀。如果當初他能快點打開安魂鄉的通道,讓他們進入安魂鄉,或許他們就不會死了,縱使死了,也不必以鬼體失去理智,被遺棄在聻之獄,變成聻鬼,永世不得超生。

  可惜,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譙笪珩,走吧。」譙笪灃的聲音響起。

  聶譙笪愣了下,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他五歲之前的名字。五歲之後,被聶雍和收養,他改名聶譙笪。

  聶譙笪深吸了口氣,看著前方的幾人,收起那些軟弱的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

  沒有比現在更好的局面了,經歷千年的天罰,犧牲了無數的族人,削弱了所有的血脈力量,終於他們回到安魂鄉。

  在這裡,他們將重新開始,重新振興通靈一族,恢復屬通靈一族的榮光。

  一行人進入夜色中的森林,循著重明鳥指示的方向,追蹤潛伏在安魂鄉的僵屍王,曾經叛出通靈一族的罪人。

  月光下,重明鳥豔麗的尾羽滑過如水的月色,清嚦的鳳鳴聲像夜中悠揚的歌謠。

  譙笪灃走在最前面,郁齡其後,聶譙笪在最後,郁天競則隱藏在周圍。

  他們的速度極快,郁齡的體力有限,漸漸地有些跟不上時,譙笪灃回首看了他們一眼,將她抱了起來。

  郁齡他被嚇了一跳,除了奚辭,她並不習慣和陌生人有肢體接觸,更不用說這個在月色下看起來像天仙一般的男人這麼親自抱她。

  「沒事,女孩子的體力有限,別勉強自己。」譙笪灃柔聲安撫她,完全將她當成小輩來愛護。

  畢竟,他確實比她大了一千多歲。

  郁齡回頭看了一眼聶譙笪,見他神色間頗為贊同,便不說話了。

  大概走了兩個多小時,他們終於在一個山谷前停下來。

  空氣中飄來一股清冽的花香,花香中夾雜著絲絲血腥氣以及腐臭之氣,清晰地飄入鼻腔中。

  郁齡從譙笪灃懷裡跳下來,就聞到這股味道,甚至不用明說,就知道僵屍王躲在山谷裡面。

  這讓她有些吃驚,不太明白這是什麼情況。

  似乎進入這個奇怪的地方後,她的五感就提升到了一個詭異的程度,感覺自己好像從一個普通人向變態轉化了——或許這是通靈一族的能力?

  重明鳥在山谷前旋轉一會兒,落到旁邊一株高大的梧桐樹上,安靜地看著他們。

  月色中的山谷靜悄悄的,重明鳥棲息在枝椏間,安靜地等待著他們將污濁的僵屍王獵殺。

  譙笪灃回首朝郁齡微微笑了下,吩咐一聲,便帶著從暗處中走出來的郁天競、聶譙笪一起進入山谷。

  郁齡等他們進入山谷後,就爬到梧桐樹上,手裡抓著刻有譙笪灃名字符號的那把利劍,和那些重明鳥一起守在這兒,等待時機。

  空氣中的血腥味漸漸地淡了,腐臭味卻變得越濃了。

  郁齡警惕地站起來。

  突然,樹上的重明鳥發出一道清嚦的鳳鳴,郁齡從梧桐樹中跳下來,手中的劍朝從山谷中奔出來的僵屍斬過去,錚的一聲,劍刃砍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虎口被震得發麻。

  樹上的重明鳥鳴聲不斷,宛若戰場上的祥鳥,一聲聲地叫著,給戰鬥中的人帶去祝福。

  郁齡連續砍了幾次後,退到梧桐樹下,就著谷口的月光,終於看清楚了這只從山谷裡跑出來的僵屍。

  僵屍身上穿著佈滿血污和泥漬的皺巴巴的白衣紅袴,長長的黑髮垂到臉頰旁,半遮住了面容,露出蒼白的半邊臉,可以清楚地看到暴出下唇的獠牙,一雙血紅色的眼睛透過淩亂的黑髮鎖著她,嗜血而饑渴,嘴裡發出呵呵的聲音,黑色的長指甲不斷伸縮,是僵屍狩獵時興奮的模樣。

  郁齡認出這只僵屍的身份。

  是被僵屍王捉走的巫女。

  僵屍王沒有在第一時間殺死巫女,而是利用巫女的血混淆重明鳥的追蹤,原本以為巫女能堅持下去,沒想到她屍化的程度如此快,而且屍化後,已經有了將級僵屍的能力,顯然是僵屍王特地賜予她的能力。

  郁齡不敢輕忽大意,手中的劍挽了個劍花,在僵屍撲過來時,一腳蹬著梧桐樹的枝幹,抓著樹枝躥到樹上。

  樹上的重明鳥因為僵屍的接近,叫聲中多了幾分焦急,撲梭著翅膀,尖銳的爪子朝樹下的僵屍抓去。

  僵屍怒吼著,揮著爪子驅逐這些讓它暴躁討厭的神鳥,朝著樹上的人類呵呵地叫著,本能地渴求著新鮮的血肉以及通靈一族血脈中的力量。

  它知道,只要吸了這個人類的血,它就會變得更強大。

  郁齡趁著重明鳥干擾僵屍時,再次從樹上撲下去,長劍揮過,錚的一聲響起,砍斷了僵屍的一條手臂。

  僵屍怒吼出聲,不顧自己斷掉的一條手臂,憤怒地一頭撞過來。

  僵屍的力氣太大了,郁齡雖然及時避開,卻被波及到,身體承受不住那股巨力,直接倒飛了出去。

  身體懸空時,她以為會摔得很懂,已經準備即將到來的痛苦了,卻沒想到就要撞到樹幹時,一雙手已經探出來將她接住了,緊緊地將她摟到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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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00:35:47 |只看該作者
第239章

  瞬間被人緊緊地摟住後,聞到熟悉的味道,郁齡頓了下,伸手緊緊地摟著對方。

  明明分開不過一天時間,她卻覺得已經分開了很久很久,久到現在他終於出現了,卻讓她有一種不真實感。

  這時,身後響起了僵屍的嘶吼聲。

  郁齡終於想起現在的情況,感人淚下什麼的重逢絕逼要先放到一旁。心中一急,她伸手拍著將她摟得死緊的某個妖,提醒他現在不是來一場感人淚下重逢的時候,咱們先解決了僵屍再來重逢吧。

  摟著她的妖非常任性地轉了個身,不僅沒有放手,反而將她摟得更緊了,柔聲道:「別擔心!」

  郁齡沒辦法,只能困難地抬頭看去,就見月光下的山谷前,俊美邪異的男妖已經迎上去,一腳將那只斷了一臂的僵屍踹飛。

  大妖的力量太過可怕,這回輪到僵屍像破布娃娃一樣倒飛出去了,狠狠地撞到了旁邊的一棵粗壯的樹上,撞得那樹攔腰折斷,訇然倒在地上。

  沒給那僵屍喘息的機會,樂正爵繼續上前,抓住僵屍揮來的爪子,非常兇殘地將僵屍另一條胳膊硬生生扯斷了,拋到一旁,然後一拳朝僵屍的腦袋砸去,僵屍的腦袋宛若突然被砸開的西瓜一樣,紅白相間的血沫腦漿橫飛。

  所有人:「……」

  所有妖:「……」

  這隻妖真是太兇殘了!

  重明鳥在半空中飛翔徘徊,啼叫不絕,聲音裡透著歡愉。

  僵屍的腦袋被這一拳揍得扁成不規則的奇怪形狀,不過還沒有死亡,實在是挺虐的,直到被一雙手擰斷後,才算是死絕。

  輕鬆簡單地殺死了僵屍的爽直西北大妖站起身,隨手扯來一張紙巾擦去手上沾著的血液,看了一眼周圍,略過正死死地抱著老婆的奚展王,看向山谷的入口,對同樣趕過來的天師和幾個玄門老太爺說道:「僵屍王應該在裡面。」

  米家老太爺笑呵呵地說:「天師和通靈一族在百年前就是盟友,盟友有難,我們玄門自然要去盡一些道義的。」

  雲家老太爺袖著雙手沒說話,態度差不多。

  左家老太爺一臉嚴肅地點頭贊同。

  婁家的老姑婆溫婉地說:「我聽米大哥的。」

  跟著自家老太爺的小天師們默默地不說話,臉上有些發燒,顯然功夫和臉皮還沒有修煉到老太爺們的粗厚程度,有一點點的不好意思同。

  其他的妖忍不住仰望這群天師中的強者,此時只有一個想法:這群老太爺的臉皮真厚!

  分明就是想趁機施恩於通靈一族,好讓主人不追究他們在安魂鄉得到的好處。

  聽說人類一向厚顏無恥,比他們這些妖要狡猾多了,現在算是見識到了。

  於是一群決定向人類學習厚臉皮精髓的妖決定要跟著樂正爵一起進入山谷,打算幫助通靈一族誅除叛徒,結下一個善緣。

  如今通靈一族既然已經打開了安魂鄉,和他們結下善緣,總不會錯。

  最後,幾位老太爺和樂正爵進去了,其他的天師和妖則被留在山谷外,沒讓他們跟著去餵僵屍王。

  這次要對付的是千年僵屍王,這群天師和妖的實力不足,進去反而是累贅,不如留在外面。

  另一邊,郁齡見那只僵屍被樂正爵殺了,幾個老太爺和樂正爵一起進了山谷,鬆了口氣之餘,忙拍拍奚辭,對他說道:「我們也進去。」

  奚辭沒吭聲,不過卻將她摟得緊了一點。

  郁齡並不妥協,「我也是通靈一族的人。」

  聽到這話,奚辭還是沒放開她,不過直接將她攔腰抱起來,吩咐林達一聲,抱著她進了山谷。

  在場的天師和妖見狀,聳聳肩膀,對這兩個時不時地秀恩愛虐狗的行為已經習慣了,等他們離開後,開始收拾殘局,將那只僵屍的屍體用符火焚燒,省得這群重明鳥叫個不停,嫌棄僵屍的屍體污染環境。

  山谷裡,月色如水,照亮了整個世界。

  進了山谷後,郁齡能清晰地感覺到空氣中的腐臭味道,顯然他們距離僵屍王更近了。

  「放我下來吧。」

  郁齡看著月光下妖冶之極的妖男,想起她曾經遺失的兩段記憶,心頭發軟,忍不住攀著他的肩膀,在他唇角親了下。

  奚辭微頓,低頭看她,順勢將她放下來時,手仍勾著她的腰,一隻手托起她的下巴,低頭打量她,覺得她好像有些不一樣了。至於哪裡不一樣……

  他將她往懷裡一按,含住她柔軟漂亮的唇瓣,狂熱地噬咬吮吸,極為熱辣,仿佛要將她吞吃入腹一樣激烈,彼此的氣息交融,不分你我,親昵而柔軟。

  空氣中的氣溫瞬間飆高,整個世界變得甜蜜。

  直到她快要喘不過氣忍不住推他時,他才依依不捨地放開,旋身一轉,抱著她將她的背抵在旁邊的山壁,用自己的身體圈困著她,讓她待在自己的氣息中,讓她全身上下,甚至一根頭髮絲,都沾染上屬他的妖氣。

  他喜歡將她全身上下都沾滿了他的妖氣,混合著她人類的氣息,讓眾生知道,這是他心愛的人。

  「你怎麼了?」他柔聲問道,一邊親她,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讓人臉紅心跳的挑逗妖媚氣息,勾引著她的心,想讓她意亂情迷之下,向他傾吐她的改變。

  郁齡喘著氣,雙眼盯著他,忍不住又親了他一口,突然笑了。

  月華之下,她的笑容璀璨而燦爛,就像一個得到了世間珍寶的小姑娘,讓他目眩神迷,難以自拔地沉浸在她的笑容中。

  世界上有千千萬萬種人,可他卻不知何時將心丟在她身上。明明她沒有特地勾引他,甚至曾經不知道他的存在,卻在悄然綻放屬她少女的美麗時,不知不覺讓他將心丟在她身上。

  這個世界比她可愛、比她美麗的女人很多,可他偏偏只對這個人類動心。

  她伸手摟著他的脖子,在他低頭要親過來時,手心擋在他的唇前,說道:「先解決了僵屍王後我再告訴你。」

  奚展王有些不滿地咬了咬她紅腫的嘴唇,方才將她放下,拉著她往山谷深處而去。

  他的步子不疾不緩,看似一點也不擔心。

  有這麼多的人類和妖類的強者在,又是在通靈一族的地盤中,任僵屍王再逆天,也討不了好,所以壓根兒不用擔心。

  所以,這是奚辭不擔心的原因。

  等郁齡心急火燎地趕到現場時,就見僵屍王被困在一個強大的陣符中,正氣急敗壞地拼命撞擊那符陣想要逃脫。

  樂正爵和其他人就站在那裡看著,郁天競、譙笪灃和聶譙笪這三個通靈一族曾經的族人站在陣符前,神色嚴肅。

  看到他們都平安無事,郁齡高興地跑過去。

  譙笪灃見到她平安無事,知道那只逃出去的僵屍沒有傷到她,朝她溫柔地笑了下,目光落到後頭不緊不慢走過來的妖身上。

  郁天競手持長槍,目光也從外孫女身上移到跟著外孫女一起過來的妖。

  只有聶譙笪沉默以對。

  郁齡見僵屍王已經被困住,一時半會並不用擔心它會逃脫。這符陣一看就是玄門的幾位老太爺佈置的,以他們的實力,僵屍王想要逃出符陣也要花一些時間。

  她跑過去時又像小時候那樣摟住外公,然後被她外公拍拍腦袋,推到聶譙笪懷裡。

  郁齡:「……」不帶這樣的。

  奚展王就在後頭,想將他老婆拉回來,卻沒想到郁天競看了他一眼,就將他老婆推到別的男人懷裡了,這感覺……是娘家人看女婿不順眼麼?

  聶譙笪看了一眼兩位通靈一族的長輩,默默地伸爪子按住她,不讓她當著長輩和族人的面投入一隻妖的懷抱。

  雖然能理解她和那隻妖是兩情相悅,可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實在不爽。

  這是他們通靈一族最後的女孩,不說譙笪灃這位先祖和郁天競這位外公,就說他,知道她和一隻妖在一起時,心裡也挺不是滋味的,有種自家妹妹誤入歧途,被臭男人搶走了的不爽,特別這個「臭男人」還是個非人類時。

  這時,樂正爵嘖了一聲,走過來站在奚辭身邊,一副支持好基友的模樣,不允許別人欺負他基友。

  奚辭看了一眼那三個通靈族的人,很識時務地沒在這種時候做出讓人家長輩覺得狂妄的舉動,暫時忍下來了。

  郁齡同樣也很識趣地沒在這種時候惹毛她外公,問道:「外公,你們沒事吧?」

  【沒事。】郁天競淡淡地說。

  「我們沒事。」譙笪灃偏首朝她微笑,然後又轉頭看向幾位老太爺,和氣地道:「謝謝幾位相助。」

  幾位老太爺謙虛地回了一句。

  米家老太爺笑呵呵地說:「這沒什麼,天師和通靈一族素來是盟友,這是應該的。」

  譙笪灃微微笑了下,感謝了幾位老太爺以及樂正爵的相助,最後目光落到符陣中的僵屍王身上。

  僵屍王此時已經平靜下來,站在符站之中,一雙嗜血的眼睛朝他看來,然後露出一個像笑的猙獰表情,說道:「譙……笪……灃……你……殺……不……死……我……」

  他擁有無限癒合的能力,人類再厲害的武器,都沒辦法殺死他,這是最強僵屍王的強大。

  「是麼?」譙笪灃並未因為他的話而生氣,語氣溫柔,「我會殺死你。」

  僵屍王嘴角抽動了下,目光徐徐地滑過陣外的四個通靈一族的人。

  一個是千年前的怪物,一個已經變成鬼王,最後兩個後人的血脈力量薄弱到不堪一擊,通靈一族真的要滅絕了!

  看到這裡,終於忍不住發出一陣狂嘯之聲,極盡嘲諷。

  「一……千……年……了,通……靈……一……族……果……然……沒……落,可……惜……沒……能……吸……了……你……們……的……血……肉,斷……了……通……靈……一……族……的……延……續……」他用生澀的聲音說,心裡滿是歎息。

  如果他能在古墓裡趁機吞噬譙笪灃的血肉,吸了通靈一族最後的兩個後代,他能變得更強,甚至能超越生死,變成立足於這天地之間最強的存在,就算是天罰,也無法抹去他的存在。

  千年之前,通靈一族因為力量過於強大,所以引來了天罰。

  他不願意死,也不願意為了延續通靈一族削弱自己的血脈力量,後人是死是活和他有什麼關係呢?他只想要超越生死,成為天地之間最強的存在,不懼任何的天罰命運。

  所以最後他叛出通靈一族,聯合外族修出這座魁羅王陵,謀劃許久,以千年為限,千年之後,他將以僵屍王的實力蘇醒,吞噬守護通靈一族祭台封印的通靈族人的血肉,殺死通靈一族最後的血脈,成就他無上的頂級強者之路。

  原本,他就快要成功了。

  可惜,安魂鄉竟然開啟了。

  他雖然曾經同樣是通靈一族的族人,可他已經墮落成僵屍,安魂鄉不會接納僵屍這樣的污穢存在,在這裡,只會無限地削弱他的力量,讓他只能像喪家之犬一樣在這個曾經嚮往的故鄉裡四處逃亡。

  諷刺之極!

  譙笪灃微笑道:「是啊,真可惜呢!所以,現在應該死的是你。」

  他一副寬容優雅的模樣,是對失敗者的憐憫。

  僵屍王仿佛被他的話激怒了,再次發瘋一樣地攻擊符陣。

  在場的人和妖聽到譙笪灃和僵屍王的對話,都忍不住扯了扯嘴。

  這只僵屍王簡直就是以畢生的精力走上滅絕族人之路的瘋狂鬥戰士,盡職盡責,可惜當反派是沒好結果,謀劃了千年,最後還不是被他們聯合起來群毆了。

  這麼一想,還挺有自豪感的。

  譙笪灃沒有理會被他氣得瘋狂的僵屍王,轉頭看向郁齡,溫聲道:「郁齡,能暫時借我劍麼?」

  郁齡知道他問的是那把刻了他的名字符號的劍,將它遞給他,說道:「這是你的,我還給你。」

  當時以為是這古墓的陪葬品,所以用起來絲毫沒有負擔。不過現在知道這是譙笪灃生前所用的,倒不好意思占為己有了。

  譙笪灃接過劍,想了想,看向奚辭,對他說道:「我需要你幫個忙。」

  奚展王不動聲色地道:「請說。」

  「幫我捆住它,帶去一個地方。」

  奚辭挑了下眉,明白他的意思,需要借用盤龍藤。

  盤龍藤雖然是妖藤,卻是受天地間龍氣蘊養而生的妖藤,千年成長,見之呈祥。雖是妖,卻清正浩然,祟邪退避,專克各種污穢之物。

  所以,用盤龍藤來捆這只僵屍最好不過。

  樂正爵聽到這話,忍不住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讓盤龍藤去捆僵屍王,以奚展王的潔癖講究,只怕心理陰影無限大。不過這是他老婆的娘家人的要求,作為通靈一族的女婿,根本不能拒絕,除非他想離婚。

  以妖類的身份想要當通靈一族的女婿,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奚辭看了一眼郁齡,默默地召出盤龍藤進入符陣,利索地將僵屍王捆成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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