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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千層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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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靜沐暖陽】假如系統欺騙了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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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21:33: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散心
  
  拄著腦袋偏頭看院中這一幕,感受著陽光自窗欞外柔柔的灑在側臉上。
  顏綰抿了抿唇,微微起身,換了個姿勢,一手搭在了窗台上,整個人懶懶的趴了上去,舒服的瞇眼,只覺得心頭一陣安逸。
  她本就不喜身邊有太多人圍繞,院裡的懷瑾握瑜已經被她差遣去了廚房。
  畢竟,這入口之物十分重要,若是沒有自己的人暗中謹慎把關,她也難以安心。
  沒錯,棠觀給了她三個月的時間去「死」,她就當真乖乖的留下來了。
  豆蔻無暇幾乎無法理解她突如其來的順從,老實說……
  她也不是很理解。
  但似乎在棠觀這裡,總是能發生一些匪夷所思,讓她啪啪啪打臉的事實。
  她說過,要在大婚前逃婚,結果為了玉戒卻還是安分的上了花轎。
  她說過,要在找回玉戒後便啟程回京,結果還是跟著他來了并州。
  她還說過,一到并州就離開,結果……棠觀輕飄飄的三個字,讓她氣得直跳腳,可最後卻還是莫名其妙打消了即刻回京的念頭……
  啊,好像有哪裡越來越不對勁了。
  顏綰歎了口氣。
  不過再怎麼不對勁,也就剩三個月了。
  等「忍」過了三個月,她就回到京城,還是那個吃喝玩樂、無法無天的陸無悠。
  院中的角落裡再次傳來豆蔻的歡呼聲,將她的心神從天外拉了回來。
  原來是軟軟又一次射中了紅心。
  莫雲祁已經派人從京中傳來了消息,出乎顏綰的意料,他並未查探出軟軟的身世。
  據他所說,大晉五、六年前並未有哪裡傳出異瞳女嬰誕生的消息。
  不過想來危樓的勢力基本遍佈於京城,鮮少涉足偏遠之地,軟軟的身世若太過普通,查探不出……應當也屬正常?
  因此,顏綰雖心存疑慮,但卻也不再多追究,只令莫雲祁繼續調查。
  說來也奇怪,軟軟這異瞳小蘿莉竟對刀槍弓箭等兵器格外感興趣,不過看樣子,也並不只是感興趣,還頗有天賦。
  原本顏綰並不是很願意將自己萌萌噠的小女兒培養成暴力dps,但後來見軟軟只有在習武時才笑得最開懷,便也不再阻撓了。
  其實……
  她原本以為養個女兒和養從前那只波斯貓並不會有太多差別。
  但現在才發現,差別還是有的。
  至少,她的貓兒不會在她想要抱抱時,果斷選擇去練習抓老鼠。
  她心裡的痛,無人知曉嚶嚶嚶_(:3∠)_
  --
  夕晚堂外,南牆白壁,翠竹叢中的小徑用青紅白三色鵝卵石鑲嵌成了海棠花紋,飄飄灑落不少竹葉。
  就連一旁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也飄著些綠意,遮擋了那倒映在水中的朱紅色橋欄。
  橫跨池塘的廊橋兩端與曲廊相連,簷枋下飾著倒掛楣子,兩側是精巧的萬字護欄。
  有兩人自廊橋上經過,也被倒映在了水面之上。
  大步流星走在前方的男子身形頎長,赫然是棠觀。他一襲玄色蟒袍,長袍的領口袖口都鑲繡著流雲紋滾邊,腰間豎著寬邊錦帶。金冠束髮,輪廓分明的英俊臉龐在陽關下映襯的越發磊落。
  而顧平一身窄袖勁裝跟在棠觀身後,正說著自己費盡心思調查到的蛛絲馬跡。
  「屬下已經親自去打探過了,翠雲廊上雖傳說有巨蟒出沒,但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屬下還聽一位老人說起,古時曾有人能以音御蛇。那日襲擊我們的巨蟒來得突然,屬下便懷疑是有人在林中操縱巨蟒,所以接下來會繼續調查養蟒之人……」
  「嗯。」棠觀淡淡的應了一聲,微微抬眼,「還有一點,若是有人御蛇而來,為何又無功而返。」
  顧平微愣,「這……這一點屬下也很不解……暫時還不清楚。」
  其實那巨蟒十分厲害,若非莫名竄回山林,他們這夥人就算能抗衡一二,最終也逃不開兩敗俱傷的下場。
  可是……為什麼那幕後之人突然就收手了呢?
  完全想不明白的顧平又開始抓耳撓腮起來,而棠觀走到了廊橋中央,卻像是突然瞧見了什麼,眸光微滯,腳下也突然頓住了步子。
  廊橋中央向上拱起了一個弧度,站得高那麼一些,視野也稍稍開闊。
  棠觀的目光掠過樹蔭,自海棠半倚的南牆上躍過,穿過窗欞,遙遙望向那伏在窗邊的女子身上,不由自主的駐足停留。
  自從那一日定下三月之約後,好像很久……
  沒再見過她了。
  「怎麼又瘦了?」
  肅王殿下忍不住蹙眉,竟是忘了身邊還有一個顧平,便脫口而出。
  說好了裝病,怎麼這樣看上去倒像是真的病了?
  還在叨念著巨蟒的顧平戛然而止,有些詫異的順著自家殿下的目光看了過去,也一眼瞧見了伏在窗邊、無精打采的顏綰,登時瞭然。
  「殿下……是在說王妃?」
  棠觀回過了神,沒有應聲,只是別開了眼,但腳下卻依然沒有動作。
  顧平瞥了一眼他微沉的臉色,小聲說道,「王妃能不瘦嗎?這都病了兩個多月了……您也從不去夕晚堂看看……對於這病中的人,不僅僅只有口服之藥才是良藥,在意之人的噓寒問暖可也是良藥。」
  棠觀原本並不覺得有什麼,直到顧平說到在意之人時,才漸漸沉下了臉,冷冷的剜了他一眼,「你何時竟懂這些了?」
  顧平面色悻悻,「是屬下的母親曾這麼說過……所以殿下,您還是去看看王妃吧?」
  他當真是看不懂這兩位主子的心思。
  就在他以為王爺會不喜王妃時,王爺偏偏對王妃出奇的好。
  就在他以為王爺和王妃感情和睦時,王爺又突然不願再見王妃一面,甚至就連王妃病重,也是漠不關心。
  ……而且前些日子,王爺竟是讓他著手去查王妃在榮國侯府的過往,還要仔仔細細查出她接觸了些什麼人物,又與何人交好,難道是和這件事有關?
  可是他並未查出王妃與什麼人有瓜葛啊……
  #主子的世界我等平民果然不懂#
  棠觀又向那夕晚堂內輕飄飄的瞥了一眼,眸色微黯,轉身朝廊橋之下走去,「她的良藥,從不是本王。」
  「……」這是幾個意思?
  顧平有些傻眼,轉眼卻見棠觀已然下了廊橋,竟是往夕晚堂的方向而去,急忙提步跟了上去。
  ……敢情說了那麼多,還是要去看王妃啊=.=
  --
  棠觀一踏進夕晚堂,豆蔻便瞧見了,連忙俯身行禮,「王爺。」
  正手把手教軟軟射出一箭的無暇愣了愣,也轉過身,敷衍的行了個禮,「王爺。」
  唯一興高采烈歡迎棠觀的,便只有軟軟了。
  「爹爹!」
  自從棠觀派顧平來教軟軟武藝後,軟軟便對他越發親近了些。
  開心的喚了一聲,女孩便丟下弓箭,小跑著朝棠觀撲了過去。
  「……」無暇冷漠臉。
  「……」豆蔻抬頭望天。
  「……」屋內的顏綰也親眼目睹了這一幕,嘴角抽搐,默默從榻上坐起身,關上了窗。
  棠觀剛將軟軟抱了起來,便聽得主屋那裡傳來吱呀一聲,抬眼便看見顏綰揚手闔上了窗戶,薄唇不由抿成了一條直線。
  「爹爹,你看……」軟軟一手摟著棠觀的脖頸,一手指了指那每一箭都正中紅心的箭靶。
  一旁的顧平忍不住糾正道,「軟軟,要叫父王。」
  好吧,如今他也終於能接受王妃收個異瞳女孩作義女了。
  「……」
  軟軟有些迷糊的看了顧平一眼。
  父王是個什麼東西?
  「不必。」棠觀淡淡的開口,轉身看了箭靶一眼,「那都是你的成果?」
  「嗯!」
  「很好。」
  見狀,豆蔻悄悄抬眼看向主屋,只見方纔還大喇喇敞著的窗戶已然關上,不由暗自挑了挑眉。
  都過了這麼多天了,難不成小姐還在生氣,就連最基本的裝模作樣都不願意了?
  正如此想著,主屋的門卻是突然被推開了,顏綰一身素色衣裙從屋內走了出來,站在廊階之上,未束的長髮在身後宛如瀑布般直垂而下,有幾縷飄搖在衣袖之上。
  「王爺今日怎麼有空到妾身這夕晚堂來?」
  嗓音涼涼,甚至隱隱還帶了些不安分的挑釁。
  棠觀眉宇微凝,抱著懷裡的軟軟轉過身,看向廊階上的顏綰之時,眸色凜冽。
  ……多日不見,這稱呼又生疏了。
  見兩人隔著這麼遠都有股冷場的寒意四散開來,顧平連忙走上前,為他家殿下辯解道,「王妃,殿下聽聞您病了,所以……」
  「哦,這病已經病了許久,王爺如今才知道?」顏綰微笑,不鹹不淡的瞥了顧平一眼。
  「……」顧平默默的退回了棠觀身後,不敢再吱聲。
  說來也奇怪,王妃她分明只是個弱女子吧,但為什麼……氣場兩米八啊啊!!害怕!
  「娘親,你怎麼出來了?」
  軟軟甜甜的喚了一聲。要知道,最近娘親總是懨懨的,但又說自己並沒有什麼大礙,所以總是待在房裡不願出來。
  棠觀放下了懷裡的軟軟,任憑她拿著小弓箭,跑向廊階上的顏綰,自己也跟了過去。
  顏綰垂眼,看著跑到自己身邊的軟軟,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這才抬眼看向緩緩走近的肅王殿下。
  棠觀蹙著眉,那天生偏冷的眸子粘著審視,在她面上掃過。片刻後才啟唇,低低的問了一句。
  「……當真病了?」
  顏綰抿了抿唇,唇畔的笑意變得淡薄了些,挑眉應道,「王爺不是已經吩咐了,三個月內……」
  視線微微錯開棠觀,朝不遠處的顧平等人瞥了一眼,她順手摀住了軟軟的耳朵,低低的聲音裡有種說不出的彆扭,「這病情若不重一些,如何能在三個月內與世長辭?」
  被摀住耳朵的軟軟:……???
  棠觀不自覺的繃緊了下顎,剛要說些什麼卻被顧平的聲音打斷了。
  「啊,殿下!聽說這雁城的夜市上,有不少京中從未見過的小吃,屬下見王妃今日精神不錯,不如……殿下就帶王妃出去散散心?」
  顧平絞盡腦汁終於想到了這麼一出緩和兩人關係的法子,趕緊湊上來獻寶,「王妃到并州後還未出過府吧……」
  棠觀抿唇。
  夜市!!
  豆蔻眸色亮了亮,連忙小碎步跑到了顏綰身邊,巴巴的看著她。
  小吃!!
  軟軟眨了眨眼,也扯著顏綰的衣角,揚起了小臉。
  散心……
  顏綰斜睨了顧平一眼,直看的他又開始冒起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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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21:34: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綁架
  
  雁城。
  天色昏暗,華燈初上。街坊院牆之上高懸著一盞盞點亮的燈籠,將滿街都籠罩在晃動的紅色光暈中。
  那緋紅的光暈與月色交織,再加上隱隱傳來的笙簫之聲,亦是一派歌舞昇平的歡騰。
  雖沒有京城的繁華靡麗,但卻比它更多了些溫度。
  街道兩邊,是高低錯落的酒樓店舖。沿街還有不少小攤販吆喝著,叫賣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引得行人紛紛駐足。
  鸞鳳樓二層臨窗的位置,坐著肅王殿下和他的……家眷。
  桌上擺滿了各色小吃,聽說都是顧平從孟惟那裡聽來的雁城之絕。
  望著這些兩眼放光的除了軟軟,就是豆蔻。
  無暇向來對美食沒有什麼追求,面無表情倒還可以理解。
  但顏綰……
  「小姐,這白蜂糕當真不錯,你不嘗嘗嗎?」
  豆蔻有些奇怪的偏頭看顏綰。
  她家小姐平常見到吃的可不是這麼一副清心寡慾的模樣啊……
  「娘親~」坐在顏綰懷裡的軟軟轉頭,貼心的將一白蜂糕遞到了她嘴邊。
  顏綰搖頭,「我沒什麼胃口。」
  她最近可能確實躺的太久了_(:3∠)_
  整個人都躺的沒什麼精神,也沒什麼胃口。
  見狀,一旁的顧平更是悄悄瞥了一眼面色凝重的棠觀,用眼神說明了一切。
  ——殿下您看!王妃真的病得不輕!
  棠觀看向下巴已經瘦尖了的顏綰,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的王妃是真病了。
  這些時日蜀中的天氣的確不好,前不久,與并州相鄰的元州便有人感染了時疫,所幸及時得到了控制,疫情這才沒有擴散。
  顏綰如今的模樣,的確要請大夫來看看了……
  從二樓的窗口向外看,能看見街邊小攤上掛著的各色燈籠,還能聽見混雜在一起的叫賣聲。
  軟軟在顏綰懷裡不過待了片刻就有些不安分起來。
  顏綰見她似乎想下去看看,便吩咐豆蔻帶她下去,而無暇自然也被差遣跟在她們身後。
  一見桌邊只剩下顏綰棠觀,還有自己,顧平只愣了愣,就立刻反應了過來。
  他怎麼能打擾王爺和王妃難得的獨處時間!
  還沒等棠觀發話,他就趕緊站起了身,「主子,屬下也跟下去瞧瞧!」
  說著,他便疾步追上了豆蔻一行人。
  「你來幹嘛!!走開!」
  「我,我……主子讓我來保護你們。」
  「呵。」
  「……你搞笑呢吧??我家無暇都被你逗笑了!」
  一眨眼,桌邊竟然就只剩下棠觀和顏綰面面相覷,氛圍再次凍結。
  顏綰瞥了對面的棠觀一眼,伸手拿起桌上的瓷杯,一邊抿了口茶,一邊扭頭朝窗外看去。
  「明日我會請大夫去夕晚堂。」一直默不作聲的棠觀終於啟唇。
  大夫?
  顏綰愣住,一轉頭卻嗆了一口茶水,忍不住蹙眉咳嗽了起來,之前的陰陽怪氣全沒了,「咳,我沒病……看什麼大夫?」
  「……」棠觀靜靜的看著她,面容冷淡清朗。
  顏綰又輕咳幾聲清了清嗓子,這才放下瓷杯,揚了揚聲音,「再說,要是看了大夫,我這些日子的裝病豈不是就露餡了?!」
  見她如此急切,棠觀眸色深深,「我會找一個可靠的大夫,你大可放心。」
  她放心?!
  顏綰挑了挑眉。
  她有什麼好擔心的?病逝什麼的,難道不是他的計劃嘛!
  「聽說再過幾日,京中又要有喜事啦!」
  隔壁桌突然傳來了幾個書生的交談聲。
  一聽清話裡的內容,顏綰立刻豎起了耳朵,不由自主直起了身,想聽聽清楚。
  「是啊,淵王要迎娶榮國侯府嫡女顏嫵……」
  「哎,這次聖旨寫的清清楚楚,是榮國侯府嫡女嗎?」
  「想來,榮國侯府應當也找不出第二個庶女替嫁了吧~」
  「那……那咱們并州的這位肅王殿下豈不是,豈不是要戴頂綠帽子了?」
  「你小聲點!這話竟然也敢說……」
  淵王那個混蛋終於要迎娶顏嫵了?
  顏綰若有所思的收回視線,悄悄瞥了某位被戴綠帽子的殿下,卻驀地撞上一道同樣望向她的冷冽視線。
  心虛的牽了牽嘴角,她小聲開口,「子顯可聽到了?」
  比起顏綰的鬼鬼祟祟,棠觀倒是面不改色,眉宇間依舊是坦坦蕩蕩,「嗯。」
  什麼鬼?就一個「恩」完事了?
  難道他也早就知道顏嫵要嫁入淵王府了?
  顏綰微微向前傾了傾身,胳膊肘撐在了桌上,托著下巴狐疑的瞇起眼,「子顯早就知道了?」
  「不曾聽聞。」棠觀神色淡淡,也拿起桌上的瓷杯抿了口茶。
  「那……」顏綰眨了眨眼,憋了一會兒實在沒憋住,這才無比真誠的問道,「你就不生氣?聽說顏嫵當年可是剛出生就被太后指婚給你了,想必這麼多年,你也應該一直拿她當做准王妃看了吧……」
  頓了頓,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話裡好像多了些若有若無的酸味,連忙定了定神,「咳,現在人家就要紅杏出牆當淵王妃了,子顯你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棠觀飲茶的動作頓了頓,抬眼望進顏綰那雙爍爍的桃花眸裡,嗓音低沉冰涼,「皇祖母當年指婚時並未提及嫡庶,只稱榮國侯之女。或許,皇祖母指給我的一直就不是顏嫵,而是你顏綰呢?」
  「咳——」
  一聽這話,顏綰又輕咳了聲,暗自腹誹,瞎說八道……
  指婚那年,這大晉還壓根沒有她這個人呢好伐!!你皇祖母難道是神仙嗎?!
  「更何況,」棠觀垂眼,將自己手裡的瓷杯放回了桌上,發出不輕不重的一聲「噠」,「顏嫵又不曾嫁於我,談何紅杏出牆?我若沒記錯,真正想要紅杏出牆的,一直都是你。」
  「……咳咳咳咳……」
  只愣了片刻,顏綰便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直咳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夭壽啦!這麼一說還真是!!(>﹏<。)~
  「我,我下樓去看看軟軟她們……」
  察覺到氛圍愈發的詭異,顏綰果斷選擇開溜。
  棠觀點了點頭,也站起了身,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梯。
  誰料剛一出鸞鳳樓,竟是突然湧進了一撥人,看模樣應當是江湖中人。
  顏綰已然踏出了鸞鳳樓,而棠觀落在後面,見這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進來,下意識的向側邊讓了讓。
  「唔——」
  前方傳來一聲嗚咽,似乎是顏綰的聲音,卻又似乎不像。
  棠觀眸光急縮,連忙抬眼去尋,卻只見一抹黑影閃過,下一刻,顏綰已經消失在了人後……
  「顏綰?!」
  他驀地衝出了鸞鳳樓,卻只見熙熙攘攘的長街上,滿眼皆是行人,但卻唯獨沒有了顏綰纖弱的身影。
  眼角餘光瞥見了一抹急速掠過的黑影,棠觀眸色一冷,提步便朝那個方向飛身而去。
  似乎察覺到了棠觀的追蹤,那黑影揚袖一揮,只聽得「砰」一聲,有什麼瞬間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炸開,蔓出了源源不斷的紫色煙霧。
  頓時,長街之上傳來陣陣驚惶的叫聲,還有錯亂急促的腳步聲,讓本就看不清黑衣人蹤跡的棠觀也再無法聽聲辨別……
  一個旋身,他登上了鸞鳳樓之頂,這才脫離了煙霧的糾纏,但入目之處,卻已沒了任何可疑的身影。
  他竟是讓人在眼前劫走了顏綰!!
  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棠觀又再次一個縱身從樓頂回到了鸞鳳樓內。
  果不其然,剛剛那群將他阻隔在門內的江湖中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看著那還在長街中央瀰漫的紫色煙霧,他猛地攥緊了手,英俊的面上也寒氣森森的泛起了青色,眉眼間若有若無的掠過一絲陰戾。
  一而再,再而三……
  ===
  顏綰被封了穴道、動也動不了、叫也叫不出,就這樣被一個黑衣人抗在肩頭,一直擄到雁城城邊的小樹林裡。
  老實說,她的內心都是崩潰的,胃裡也被顛簸的直翻騰。
  甚至都不用動腦子,只要動動腳趾頭,她也能猜出這群人是為何而來……
  百分百是為了她親愛的夫君,肅王殿下。
  只是,想要對付棠觀劫持她作甚?!!
  搞得好像自己對棠觀有多重要似的。
  幸好……
  她還有自己的危樓。
  危樓在暗處,且單單是隱在她周圍的便有數十人,想來這群劫匪就算從棠觀的手上逃脫了,也必定不知暗中還有危樓死死盯著他們。
  「鏘——」
  幾聲長劍出鞘的聲音,在夜色中泛著冰冷的寒光。
  說危樓,危樓就到。
  隱隱聽得身後風聲陣陣,顏綰艱難的仰了仰頭,只見數十個戴著半邊面具的黑衣人提劍追了上來,身形詭異、步法莫測。
  「什,什麼情況?!!」
  被顛的昏昏沉沉中,顏綰聽見正扛著自己的黑衣人顫著聲音說道。
  「這群怪物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一旁,一個作普通俠客打扮的人也同樣戰戰兢兢的回答道。
  「主上沒說過還有這一茬啊!!不是說只要把這女人劫回去就好了麼!」
  「……完了完了,咱們霹靂彈用完了!這下打不過還跑不過了!!」
  「要不咱把這女人扔下來吧……」
  「……空著手回去還是會被主上一掌拍死啊!」
  「也對……那要不,和他們正面槓?」
  「……」
  剛聽到這裡,顏綰只感到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就被「扔」到了一棵樹底下。
  輕雲閉月,暗影鬼魅。
  小樹林裡,兩撥人正在對峙。死門之人身著黑衣,皆帶面具,而劫匪則是作普通江湖中人的打扮,甚至都沒有蒙面。
  藉著從枝葉間微微漏進的點點月光,顏綰大致看清了目前的局勢。
  此時此刻,是死門十多人對上了劫匪八人。
  想必,無論是從人數還是實力上來分析,這群劫匪……
  都死定了吧。
  果不其然,不過片刻,死門之人已然將幾個劫匪團團包圍。
  而包圍圈中,不斷傳來刀劍相擊之聲,還夾雜著劫匪們絲毫不掩飾的「哀嚎」。
  「啊啊啊啊!打不過怎麼辦?!!他們人多還下手重!!」
  「我去,這都是些什麼怪物啊啊啊!!怎麼比我們還狠?!」
  「完了完了,要死了!」
  「喂!你們人多欺負人少!怎麼比我們還不要臉?!」
  將那些哀嚎聲一字不落的聽了個清清楚楚,儘管一動不能動,顏綰的嘴角還是不由自主的抽搐了起來。
  ……這是哪個山頭出來的二貨?
  淵王沒了危樓,竟然就開始「飢不擇食」,盡找些這種檔次的殺手來亂七八糟折騰麼?
  正準備安心閉眼睡一會兒時,那群被逼到窮途末路的「傻瓜劫匪」裡卻是突然又有人叫了起來。
  「教主救命啊啊啊啊!」
  這一聲清晰明瞭的「教主」讓顏綰驀地睜開了眼。
  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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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21:34: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魔教
  
  一聽到「教主」二字,顏綰腦子裡登時閃過冒出了很多線索。
  例如,當今江湖,有一個魔教叫花眠宮。
  例如,花眠宮是個只要你給銀子,便能幫你處理不少事情的魔教。
  再例如,這個花眠宮就在蜀地。
  「一群蠢貨。」
  不遠處的婆娑樹影中,突然傳出一清冽的年輕女聲。不過四個字,卻是半點沒有被風聲淹沒,而是穿過那層層枝葉,字字清晰的落進在場所有人的耳裡。
  那華麗的聲線,尾音略沉,在入耳之際蕩漾開來,沾上了十足的妖孽氣。
  但卻因那張揚到甚至微微有些尖銳的語調,而變得格外強勢,自帶俯視眾生的氣場。
  話音剛落,也不知是什麼東西驀地從林間飛了出來,狠狠的擲在了地上。
  「砰——」
  樹林間瞬間蔓開一陣紫色的煙霧,隱隱還帶著刺鼻的氣味。
  顏綰一驚,第一反應就是……
  她大爺的不是放毒了吧?!!!!!
  然而下一刻,只聽得耳畔一陣風聲竄過,一股冷冽而魅惑的氣息撲面而來,隨即便是頸上一重,眼前一黑……
  ===
  肅王府。
  儘管已是深更半夜,幽竹居內仍然是燈火通明。
  豆蔻先帶著軟軟回夕晚堂了,而無暇則是留在了書房,與棠觀商議顏綰被劫一事。
  「屬下已經差人去通報張大人,讓他加派人手尋找王妃……」顧平匆匆走進了屋內,拱手稟報道。
  棠觀面色難看的坐在案幾後,眉心擰成了川字,眸底晦暗不明。
  而早已收到死門線報的無暇更是有話卻又不知如何開口,臉上也佈滿了冰霜。
  「也不知究竟是什麼人如此大膽,竟然敢在鬧市之中劫走王妃。」顧平皺眉,「也不知他們想要做些什麼……」
  「王,王爺!」孟惟捧著一支箭有些驚慌的走了進來,「這是剛剛射在王府門外的,上面附字條稱,若不想王妃有事,便請王爺您明日午時,獨自前往岳竹峰浮翠亭。」
  顧平正要接過孟惟呈上的字條,卻有人已經搶先一步奪走了字條。
  原以為是救主心切的無暇,一側頭,棠觀竟是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身後,手裡還拈著那小小的字條……
  默默將埋怨的話通通嚥了回去,顧平也瞥了一眼那字條上的兩行小字,「殿下……這,這是衝著您來的啊?!」
  頓了頓,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微微瞪大眼,「難不成,難不成是危樓?」
  無暇:……
  「是了!若是普通嘍囉,又怎麼能在殿下您眼前劫走王妃?!一定是危樓中的死門之人!他們想劫走王妃讓殿下您自投羅網!!」
  無暇:……
  棠觀的目光緊緊鎖在字條之上,沉默不語。
  終於忍無可忍,無暇冰著臉上前幾步,嗓音冷冽,彷彿摻了冰渣子似的,「不是危樓。」
  憑什麼她們危樓什麼鍋都要背?
  難道但凡有點本事,還要對肅王這個廢太子下毒手的,就不由分說一定是危樓?!
  聞言,棠觀抬眼,看向她的目光凜然中帶了些審視,「為何?」
  「危樓一般只在京城活動,」無暇垂眼,硬邦邦的應答,「蜀中之地,有花眠宮。」
  在數十名死門暗衛的包圍下,劫走自家樓主的,是花眠宮宮主——晏煢川。
  「花,花眠宮?!這,這和花眠宮有什麼關係?」顧平又是一臉懵逼,怎麼突然就牽扯上江湖中的魔教了?
  棠觀臉上的寒霜幾乎可以凍結一切,聞言,眉宇間擰成的川字卻是微微有了鬆動,他突然想起了顏綰曾說過的「無暇的來歷」。
  ——這個無暇,是花眠宮之人。
  ===
  顏綰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便迷迷濛濛瞧見了緋色的床幔,還有繫在床頭叮叮噹噹的風鈴,鼻端縈繞著一股濃郁而魅惑的香氣。
  身下硬邦邦的,硌得十分難受,明顯不是自己夕晚堂的床榻……
  不是夕晚堂!
  不是夕晚堂!
  不是夕晚堂!
  顏綰驀地睜大了眼,一下從床上坐起了身。
  她被劫持了!!
  而意識的最後一刻……
  「你終於醒了。」
  一華麗妖嬈的女聲幽幽鑽入她的耳中,激得她心裡一咯登,不由側頭朝那床幔外看去。
  天剛濛濛亮,熹微的晨光從各個方向灑進大殿內,在殿中央模糊的投下一朵曼陀羅花的形狀。
  而那曼陀羅花的中央,女子懸空側臥在一根細繩之上,三千青絲用一根木簪鬆鬆的挽起,身著一襲紫色抹胸長裙,因一手支著太陽穴的緣故,她肩頭披著的輕紗微微滑落,露出形狀姣好的鎖骨。層疊的裙擺自細繩上落下,在半空中飄搖。
  女子的容貌恰恰被緋色床幔遮掩,顏綰還未能窺得清楚,但僅僅是這模模糊糊的驚鴻一瞥,她便已被嚇得「虎軀一震」……
  Σ(°△°|||)?
  哪裡來的變色版小龍女?!
  cos的簡直神還原啊……
  等等,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
  這特麼是哪家妖女啊?!!
  就在顏綰目瞪口呆的半坐在床榻上時,那側臥在細繩之上的女子終於有了下一個動作。
  然而,顏綰甚至都未能看清她是如何從細繩之上下來的,那細繩便是驀地一空,紫衣妖女瞬間逼至床前,揚手掀開了床幔。
  顏綰只感到一陣陰嗖嗖的風撲面而來,下一刻,她的視線便撞進了一雙妖冶無雙的鳳眸裡……
  紫衣女子姿態悠閒的站在床邊,薄唇輕抿,狹長的眼角微挑,眉心一點硃砂。而一襲長裙尤顯身姿頎長,風姿綽約。只是看上去,似乎比自己年紀要稍稍小一些,容顏妖艷,眉心那點硃砂雖然嫵媚,但還隱隱透著那麼一絲未脫的稚嫩。
  好漂亮!
  好美!
  好妖孽!
  看清女子那張絕代風華的臉龐時,顏綰腦子裡瘋狂的刷了一排排彈幕,最終匯總成大大的四個字!
  ——驚!為!天!人!
  似乎已經對這種情形適應極了,紫衣女子的唇角勾起一抹「心滿意足」(噫?)的弧度,高傲的揚了揚下顎,一言不發的俯視著顏綰,像是要任她看個夠的模樣。
  好歹也活了這麼大歲數,顏綰自然沒有被這般美色迷惑多久,不過片刻就回過了神。
  她收回視線,悄悄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這才再次抬眼看向女子,「花眠宮的晏宮主果真名不虛傳。」
  女子唇角的弧度一收,怔了片刻,才饒有興致的挑眉,「肅王妃是京中貴女,竟也聽過我晏煢川的名號?」
  果然是魔教教主晏煢川!!
  「自然,晏宮主容姿殊麗、天下無雙,江湖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算是在京中那方寸之地,我也聽說過……晏宮主在江湖美人榜上獨佔鰲頭。」
  顏綰微笑著誇讚。
  誰料,晏煢川聽了這話卻是絲毫沒有高興的樣子,反倒是雙手環胸,半倚在床柱邊蹙了蹙眉,「獨佔鰲頭……是什麼意思?」
  「……」顏綰噎了噎,小心翼翼的解釋,「就是……位居第一的意思……」
  「哦。」晏煢川這才重新勾起了唇,唇畔的弧度壓根掩不住得意,但嘴上卻煞有其事的說道,「肅王妃怕是記錯了吧,江湖美人榜位居第一的並非是我,而是……喻笙。」
  顏綰鬆了一口氣。
  喻笙,武林世家喻家的千金小姐。
  如那江湖傳言所說,晏煢川果真十分在意自己容貌被喻笙壓一頭的事啊……
  「那倒是我孤陋寡聞了,」顏綰笑道,「只知晏宮主,卻不知喻笙。」
  一聽這話,年輕的晏小宮主更是心花怒放,就連看向顏綰的眼神都「和藹」了不少。
  連喻笙那丫頭的名號都沒聽說過,很好很好,這個肅王妃看著真順眼!
  花眠宮似乎沒有苛待人質的慣例,不僅讓人質睡宮主的床、宮主自己睡繩子,甚至還提供早餐……
  待顏綰下床之後,晏小宮主就吩咐花眠宮的下人將朝食端進殿內了。
  兩碗清粥。
  連盤小菜都沒有。
  不過,這倒也不算苛待。
  因為就連晏煢川自己,喝的也是同樣一碗清粥。
  顏綰猶豫了片刻,還是先放下了喝粥有沒有鹹菜的問題,「不知晏宮主將我帶到這花眠宮,究竟所為何事?」
  儘管心知肚明,卻還要問一問。
  晏煢川很快喝完了自己的那碗粥,意猶未盡的抿了抿唇,一雙妖艷的鳳眸已經盯上了顏綰跟前還未動的粥碗,心不在焉的啟唇,「有人花重金要肅王的命,所以我才要以你作誘餌,讓他乖乖過來給我戳一劍。」
  晏煢川說的很自然很淡定,那句「戳一劍」就像是撓癢癢的口吻。
  以重金作酬勞,要棠觀的命。想也不用想,定是淵王無疑。
  顏綰瞇了瞇眼。
  見顏綰突然沉默,晏煢川抬頭斜了她一眼,思忖片刻,大喇喇的安撫她,「你放心,我不是什麼濫殺無辜的人。只要拿下了肅王的腦袋,我不會傷你分毫。」
  顏綰右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跳,「不知……是何人要肅王的命?」
  見晏煢川又垂下眼,巴巴的盯著她面前的粥碗,露出一副想吃卻又很想維持自己高貴氣質、很糾結的表情,顏綰幾乎是下意識的將粥碗推了過去,「晏宮主,我暫時還不餓……』
  話說,花眠宮現在是什麼狀況??怎麼就連宮主都是一副吃不飽的樣子?!
  仍然飢腸轆轆的晏小宮主鳳眸一亮,眼角愉悅的上挑,眉心那點硃砂都似乎更美艷了些,揚袖將那粥碗拂到了自己面前,她一邊喝粥一邊回答道,「不透露那人的身份,是江湖道義。」
  你特麼是魔教教主,講個屁的江湖道義啊喂!
  「不過我們花眠宮從不講道義,」晏煢川再次喝完了第二碗粥,抬眼看向顏綰,鳳眸裡的光色爍爍,「是淵王。」
  「晏宮主真是……豪爽。」
  顏綰乾笑道。
  聞言,晏小宮主挑了挑眉,妖艷的面上掠過一絲不解,「你第一反應竟是問幕後黑手,難道對肅王的死活就漠不關心?」
  顏綰噎了噎,「晏宮主說笑了,肅王是我的夫君,我怎麼會不關心他的死活?」
  再說!不問幕後黑手,不知道緣由,還怎麼談判?!
  「……我總覺得,你的身份似乎並不是那麼簡單。」晏煢川鳳眸微瞇,目光中多了些審視,「昨日劫持你的時候,有數十個高手竟然憑空出現。我之前也曾打探過,肅王府絕對沒有這個實力。所以,那隱藏在暗中的……是你的人?」
  思忖片刻,顏綰抬眼,不動聲色的對上那道審視的目光,揚唇微笑,「晏宮主可聽過一句話?知道的太多,可能會惹火上身。」
  ——女人,你這是在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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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談判
  
  天不怕地不怕的晏小宮主:Σ(°△°|||)這女人在恐嚇她?是吧?沒錯吧?!這世上竟然還有人敢恐嚇她晏煢川?!!!
  晏小宮主瞪大了鳳眸,從桌邊刷的站起了身,那頎長的身姿突然就帶來了迫人的威勢,「你……」
  「宮,宮主!!」
  一小嘍囉急匆匆的從門外衝了進來,「宮主!右護法的屋子又塌了!!」
  晏煢川面色一變,懊惱的歎了口氣,狹長漂亮的眼角耷拉了下來,方才繃起的那股子威勢瞬間全散了,「去看看。」
  見她身形一動,頃刻消失在了殿外,顏綰難以置信的從桌邊站起了身。
  她剛剛沒聽錯吧??
  疾步跟出了殿外,她忍不住問那身材瘦小的嘍囉,「你剛剛說……你們右護法的屋子……塌了?」
  「是啊。」
  「怎麼會……塌?」
  「年久失修。」
  「那怎麼不好好修整修整?」
  「窮……請不起工匠,要是綁上山又怕那些神經質的正道人士圍剿我們……」
  「……」敢情他們綁她就不怕朝廷的人圍剿??
  一說起「窮」這個話題,這小嘍囉便像是打開了話匣,開始源源不斷吐起了苦水。
  「我們花眠宮的屋子能住人的就沒幾間了!」
  ——所以她才在花眠宮宮主的殿裡睡了一宿?
  「從上一次接了任務失敗以後,我們都已經一個月沒沾過葷腥了!」
  ——所以才有了早上那兩碗清粥?
  「宮主說再不接一單大的,我們就都連粥都沒得喝了!」
  ——所以才不計後果的接下了刺殺棠觀的任務?
  只是……
  「花眠宮好歹也是一魔……是江湖聞名的大教派,怎麼就淪落到這般窮困潦倒的地步了??」
  顏綰提著裙擺,有些艱難的繞開了那小徑邊叢生的荊棘。
  「都被老宮主揮霍光了!!」小聲埋怨,「宮主繼位之時,花眠宮基本上就是個爛攤子!沒有財力,還沒有殺傷力……」
  原來,花眠宮這些年基本上就是個空架子。
  前任宮主醉心於研究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不僅不管教中事務,還因肆意揮霍而氣走了原先「經營」花眠宮的幾個元老,後來倒是真研究出了什麼……霹靂彈。
  但,整個花眠宮也被掏空了。
  晏煢川年紀輕輕便繼了位,彼時,花眠宮窮的都快揭不開鍋了。而若要真去殺人放火,又缺人手,雖然教中之人戰鬥力也不算弱,但一對上正道大規模的圍攻,次次都被教訓得找不著家門。
  所以如今,他們也就躲在這蜀中山林裡,輕易不出去作亂。
  但凡接什麼大單,都盡量偷偷摸摸的。而成功一次拿了銀兩,就要精打細算撐著過好幾個月……
  聽著這些「哭訴」,顏綰嘴角不住的抽搐。
  昔日的魔教淪落至此,還,還真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啊?
  and……作為魔教小嘍囉,他這麼輕易就把自家教裡的所有現狀全部吐槽給了她,真的沒事嗎_(:3∠)_
  按照這架勢,這智商,這管理,花眠宮不滅簡直就是天理不容了吧_(:3∠)_
  又繞著某間破敗的小院轉了個彎兒,顏綰終於瞧見了正站在倒塌的屋子前皺眉深思的晏煢川。
  許是清楚了如今花眠宮的窘境,她這才明白了晏煢川發間為何插著木簪。原以為是這位晏小宮主特立獨行,看來,是因為魔教太過貧窮==
  「右護法,你就先去和左護法擠一屋吧。」
  貧!窮!的晏煢川揚手揉了揉眉心,拉起滑落肩頭的輕紗,「鄭重」的說道。
  左護法:「宮主!屬下不要和他睡!!」
  晏煢川不耐煩的斜睨了他一眼:「那難道要他和我一起睡嗎?」
  左護法:「tat」
  草率的處理完房屋倒塌的事宜後,晏煢川再次神清氣爽的轉過身,卻是一眼瞧見了站在不遠處的顏綰。
  「晏宮主,我覺得……在你去見我家王爺之前,我們倒是可以先談一樁交易。」
  顏綰微笑。
  「你?」晏小宮主蹙眉。
  ===
  肅王府。
  「殿下,你當真要一個人去那浮翠亭?!」
  顧平焦急的攔住了要出門的棠觀。
  「嗯。」棠觀一身毫無紋飾的玄衣,劍眉朗目,仗劍而立,英俊而瀟灑。只是那微沉的神色,卻讓他週身散發出平日裡不常有的生殺之氣,冷冽而陰森。
  「殿下!那些人劫走王妃定是為了要對你下手,你這麼做豈不是自投羅網??」
  一聽這話,牽著軟軟的豆蔻有些不樂意了,「那麼你還有什麼好辦法?任由我家小姐被那花眠宮宮主折磨不去救?!」
  無暇冷冷的瞥了豆蔻一眼,示意她噤聲。
  事實上,她昨夜已派死門之人去岳竹峰打探過,但那花眠宮卻是據險而立、易守難攻,哪怕是他們死門怕是也很難悄無聲息的潛進去救人。
  而若是直接衝進去,她又擔心打草驚蛇,畢竟樓主還在晏煢川手裡。
  這位花眠宮宮主的實力她略有耳聞,死門的那些殺手加起來都抵不上一個凶殘的晏煢川……
  所以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肅王孤身前去浮翠亭,而她帶著手下的人隱在暗處伺機而動。
  ……至於其他人,嗯,客氣的說,就是個擺設。
  此時此刻,救主心切的無暇已經完全不顧什麼身份的保密了。
  保密身份,是樓主的事情。她最重要的,是保護樓主。
  「你只要帶著張敞派來的幾隊人馬候在岳竹峰下,不必靠近浮翠亭。」
  棠觀面色冷峻的吩咐了顧平一句。
  沒錯,或許是看在顏綰曾送給自己一個極品根雕的份上,被肅王殿下定義為「小人」的張敞也派了些人手來。
  雖然王妃失蹤,他一個并州刺史必然要出力,但這真出力還是假出力……
  從派出的人數、質量來看,一目瞭然
  這位張大人倒還真有那麼些誠意。
  當然,在無暇眼中,顧平和張敞手下這些人,通通都是擺設。
  身為「擺設」的顧平還是很不放心,「殿下,為何不必靠近浮翠亭?屬下可以帶人悄悄埋伏在浮翠亭周圍。」
  「不必。」已經下定決心的肅王殿下沉聲開口。
  聞言,豆蔻倒是垂了垂眼,遮住了眸底掠過的感慨。
  難怪這三年的過招,肅王次次栽進小姐挖好的坑裡……
  說到底,這位爺果真不如自家小姐有勇有謀啊!
  「爹爹,」軟軟雖不懂大人們在說什麼,但卻也模糊的意識到再次消失的娘親遇到了麻煩。
  掙開豆蔻的手,她跑到了棠觀的身邊,仰頭扯了扯他的衣角,「軟軟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顧平連忙出聲道,「軟軟,別鬧。」
  話音剛落,他便被賞了三個來自不同方向的冰冷眼神。
  棠觀垂眼,視線落在那張粉嫩的小臉上時,緊抿的唇角微鬆,「你不能去。」
  軟軟失落的苦起了臉,「那,爹爹一定會將娘親帶回來的吧?」
  棠觀面上掠過一瞬的怔忪,但卻轉瞬即逝,「嗯。」
  他其實知道,不讓顧平靠近浮翠亭會有什麼後果。
  但,一旦顧平帶人靠近浮翠亭被發覺,真正有危險的卻不是他,而是顏綰。
  他可以自己冒險,但……絕不能再讓顏綰有身處險境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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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21:35: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對峙
  
  小閣裡,晏煢川與顏綰相對而坐。
  「晏宮主,恕我直言,你動不了我家王爺。」
  一時山風刮過,吹得林中枝葉瑟瑟聲此起彼伏,恍如陣陣波濤。
  而顏綰輕輕柔柔的聲音,便是那浪濤最後的拍岸。
  從來高傲不可一世的晏煢川鳳眸驟冷,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些寒意,就連眉心的硃砂也黯然失色,「這世上,還沒有我晏煢川動不了的人。」
  就算花眠宮窮,本宮主照樣可以一根手指頭碾壓你!!
  有了底牌的顏綰倒也不懼,只是依舊揚著嘴角,「王爺定不會孤身前來,不知晏宮主打算如何應對官府之人?」
  【晏煢川:Σ(°△°|||)官府還會管肅王嗎?!這肅王不就是個廢太子嗎!!】「雖然王爺如今失了勢,但廢太子好歹也是皇家之人,晏宮主你說呢?不知晏宮主可有提前在浮翠亭邊布下人手,以備官府之人靠近?」
  【晏煢川:Σ(°△°|||)糟糕!沒有!!】
  「晏宮主有絕世武功,自然可以全身而退,那麼這花眠宮的其他人呢?就算那些官府之人都是花拳繡腿,但晏宮主難道忘了,我手下可還有不少武功高手……」
  【晏煢川:Σ(°△°|||)對了,差點忘了!!這女人身份神秘!!】顏綰微笑。
  一連三問都回答不上來,絕代風華的晏小宮主終於暴躁的皺起了眉頭,一抬眼瞧見顏綰還在笑,頓時有了幹掉這個女人的衝動!!
  「你別忘了,我既然昨日能從那群暗衛手中將你劫回,今日也必定可以取肅王性命……包括你的。」
  不要逼她撕票!
  晏煢川危險的瞇起了鳳眸。
  見自己的「惡意恐嚇」已經動搖了晏煢川的氣勢,顏綰已經達到了目的,於是稍稍斂了斂笑容,不再像之前那般張揚,「這倒也是,晏宮主可以做到。那麼接下來呢?」
  以為顏綰被嚇到了,晏煢川滿意的翹起了嘴角,「自然是去找淵王拿應得的報酬。」
  顏綰轉眼看向閣外的郁蔥山林,淡淡的開口,「晏宮主,肅王於并州暴斃,當今聖上便是對他再不喜,難道會就親生骨肉的死一筆帶過?」
  「那又如何?」晏煢川不屑,「淵王曾允諾,我花眠宮只負責殺人,至於後事,自有他處理。他一個受寵的皇子,雖不能一手遮天,但若想袒護誰,想必追查的人也壓根查不到什麼線索。」
  顏綰差點笑出了聲,被晏小宮主一個眼刀飛過來,連忙輕咳幾聲遮掩了過去。
  讓淵王幫忙處理後事??他以往做壞事還都是危樓擦屁股呢好伐!
  #你們彷彿是來搞笑的#
  「你笑什麼!」
  要不是看在這女人之前誇過她的美貌,晏小宮主早就揍人了!
  顏綰繃住了笑容,嚴肅的轉向晏煢川,「晏宮主,淵王若想護你,自然有的是辦法。但如果,他不願護你呢?」
  「什麼意思?」晏煢川皺眉,但卻因先天優勢,再怎麼生氣都依舊是眉眼如畫,美艷不可方物,直看的顏綰同為女子都不由晃了晃神。
  「一個皇子遇刺,不可能就這麼不了了之。淵王本就與我家王爺不睦,出了事聖上一定會對淵王起疑心,晏宮主以為……」顏綰頓了頓,「淵王上哪裡去找花眠宮這麼好的『替罪羊』?更何況,斬草除根這種事,只有死人才最可靠……晏宮主這裡一旦得手,朝廷圍剿花眠宮的兵馬怕是不日就要到了吧。」
  晏煢川愣了愣,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竟又被顏綰牽引著思路,不由硬著頭皮反駁,「挑撥離間對我沒有用!你以為,我這裡會沒有淵王的把柄?!他哪裡敢動花眠宮!」
  有淵王的把柄!!!
  顏綰眸色登時亮了,聲音卻是驀地揚起,「呀!晏宮主還有淵王的把柄?那……他就更加沒有什麼理由不剷除花眠宮這個隱藏的禍患吧?」
  被顏綰繞的頭昏腦漲,晏煢川年紀尚輕資歷尚淺,又生在江湖,對此等陰謀論不甚熟悉,這麼一聽更是不由自主的心虛起來。
  不過,晏煢川畢竟是晏煢川。
  既然說不過這女人,那就動手吧!
  只聽得一細微而尖利的聲響,顏綰眼前閃過一道冷光,還未來得及閃避,一根明晃晃的銀針已然懸在了她的頰邊,小幅度的遊走。
  那時不時觸及臉頰的冰涼觸感,讓顏綰微微屏住了呼吸。
  隔空控制著銀針的晏小宮主終於鬆了口氣。
  啊,果然,減輕自己壓力的方式就是給別人施加壓力。
  「肅王妃果真是伶牙俐齒,我雖暫時不能殺你,但在你這臉蛋上劃幾道口子,倒也解氣。」
  晏煢川緩緩傾身,一手拄著下巴,狹長的眼角染上些得意,薄唇輕啟。
  顏綰默默嚥了口老血。
  好了,晏煢川現在已經亂了分寸,談判可以開始了。
  「晏宮主,淵王許諾給你的,我可以加倍給你。而他不能給你的,我也可以。」
  面不改色的抬眼,她直直望進晏煢川那雙淺色的鳳眸裡。
  晏煢川怔住,似乎是沒想到顏綰會說出這種話,整個人登時有些傻眼,妖艷的眉眼間掠過一絲迷濛之色。
  ……這女人怎麼渾身都有一股王八之氣!!為什麼看上去比她這個花眠宮宮主還有氣勢!!
  顏綰笑了笑,「晏宮主,你之前不是好奇我手下為何會有那麼些武林高手麼?不知你可聽說過……危樓?」
  危樓……
  晏煢川托著下巴翻了個漂亮的白眼,「你以為我是普通的江湖草莽嗎?!危樓誰不知道,不就是京城裡傳說裡的那個組織嗎?甚至被稱作能動搖皇家根本的那個。」
  呼,還算有點文化。
  顏綰鬆了口氣,直起身,笑不露齒,「重新認識一下吧晏宮主,我是危樓第二十四任樓主……陸無悠。」
  「……」
  「花眠宮如今的情形我也稍稍瞭解過,晏宮主是要用淵王答謝的重金,繼續苟延殘喘麼?」
  「……」
  「晏宮主,若你願意就此罷手,」顏綰收起笑容,看向對面還陷在驚愕中難以自拔的晏煢川,正色說道,「我以危樓樓主的名義許諾,三年之內,危樓將助花眠宮……稱霸武林。」
  「……」
  晏煢川鬢邊有幾縷髮絲散下,微微有些凌亂的落在頰邊,風一揚,便遮住了那鳳眸中難掩的驚詫。
  面前這個女人自稱是危樓樓主……
  她說可助花眠宮稱霸武林!!
  一直沉默了許久許久,她才堪堪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憑什麼相信你?」
  強攻的氣勢竟是轉眼變成了弱受……
  顏綰翹起嘴角,嗓音溫和,「相信我,還是相信淵王,晏宮主不如挑一個?」
  說著,她緩緩攥緊了掩在桌下的手,十指蜷進掌心,指腹下已是一片汗津津。而那銀針還在自己頰邊遊走,不時的觸碰激得她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人們最相信的只有自己,所以,與其讓他們相信你的方式,不如讓他們心甘情願相信你的結果。——《小人得「智」》她已經,為晏煢川畫好了一個大餅。
  顏綰垂眼,目光一瞬不瞬的定在那石桌上的紋路,腦子裡飛快的閃過一個又一個可能性。
  突然,頰邊的冷意驟散,與此同時,一修長的手掌平攤在了她眼前,掌心裡赫然是一顆褐色藥丸。
  顏綰眸光閃了閃,抬眼看向對面容色絕艷的女子。
  「毒藥,吃了它。」晏煢川鳳眸灼灼,「一個月內若沒有解藥,毒發身亡。」
  也就是說,一個月內,危樓派來的人必要使花眠宮的處境有所變化,否則……
  不過,一個月也足夠了。
  顏綰勾起嘴角,笑容裡卻是帶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如釋重負。
  毫不猶豫的拈起那不知何毒的藥丸,當著晏煢川的面,她笑著將那所謂的毒藥嚥了下去。
  晏煢川微蹙的眉心漸漸鬆開,「你……竟當真吃了。」
  「你既信我,那我又為何不信你?」顏綰不以為然,「晏宮主無非擔心我是冒牌貨,空許諾。我既是貨真價實的危樓樓主,又何必害怕晏宮主要我性命?待明日,我便傳信回京,從危樓中擇出晏宮主需要的人。」
  這女人倒還有勇有謀……
  晏小宮主扯了扯嘴角,下一刻卻是又突然想到了別的,「還有,淵王那裡……」
  被顏綰嚇唬了一上午,她總算多了個心眼,懂得瞻前顧後了。
  「他啊,不必擔心。」顏綰微笑。
  那笑容看得晏小宮主打了個寒顫。
  她怎麼總覺著,論陰險,淵王怕是還比不上面前這個女人呢……
  算了,不管了。
  如今重要的是,讓花眠宮重新走向巔峰!!
  而這一點,危樓絕對比淵王府更有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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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報復
  
  岳竹峰。
  午時的陽光微微有些刺眼,透過層層掩映的枝葉在浮翠亭內灑下斑駁的金色。
  不遠處的小徑上,隱約傳來兩個好聽的女聲。
  「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哦?」
  「你要真是危樓樓主,肅王怎麼會淪落到現在的境地?!」
  「……」
  「我上當了!!你果然是在騙我!!」
  「……晏宮主,這些說來話長。」
  交談聲漸行漸近,小徑上,顏綰和晏煢川並肩從樹蔭下走了出來。
  一個身著素色衣裙,面容清麗,一個紫衣翩躚,繫著薄薄的面紗,遮住了那嫵媚妖艷的容顏。兩人走在一起,倒是絲毫沒有什麼違和感,像是一幅為雲彩染上斑斕霞光的畫。
  「什麼說來話長!你要真是危樓樓主,肅王如今的落魄要怎麼解釋?!」晏小宮主的一雙美目微微瞪大,憤怒的又從指間「biu」出了一根銀針,氣勢洶洶的戳向了顏綰。
  「那我解釋給你聽……」
  「誰要聽你解釋!」晏小宮主炸毛。
  顏綰蛋疼的抽了抽嘴角,一邊朝浮翠亭內走,一邊感受著那脖頸邊的涼颼颼。
  魔教教主真特麼難伺候……
  「晏宮主可知道,依肅王如今的處境,活著都是件很艱難的事啊。」
  她危樓能保他一路平安已經很不容易了啊喂!(摔桌!
  暴躁的晏小宮主頓了頓,突然覺得這話也有些道理。
  淵王既然想要斬草除根,就絕不會將此賭注完全壓在花眠宮上,定是同時做了好幾手準備。而現在肅王竟然還是安然無恙……
  這麼想著,晏煢川鬆了鬆眉頭,冷哼了一聲,揚手將顏綰摁在了浮翠亭內的石桌邊,「既然如此,你為何又要嫁給他?身為危樓樓主,逃婚難道還是什麼難事嗎?!」
  ……這到底是花眠宮宮主,還是居委會大媽啊!!
  顏綰默默嚥了口老血,真誠的揚起頭,看向還夾著根銀針蠢蠢欲動的晏煢川,「晏宮主……這就是愛啊!(☆?☆)」
  「……」
  「晏宮主你怎麼了?」
  「……我反胃。」
  棠觀孤身一人到浮翠亭外赴約時,眼前的一幕便是如此。
  顏綰完好無缺的坐在亭內,只是坐姿極為僵硬,而她身後,站著一帶著面紗的紫衣女子,仔細一看,便能瞧見她手中正執著一根泛著冷光的銀針,針尖恰恰對著顏綰的頸項……
  護妻心切的肅王殿下眉間擰成了川字,只頓了片刻,他便啟唇揚聲道,「本王已來赴約,閣下究竟是什麼人?」
  顏綰和晏煢川正在亭內大眼瞪小眼,一寒意森森的低沉嗓音乍然傳至亭內,讓兩人都不由自主的驚了驚,齊刷刷偏頭看了過來。
  亭外。
  棠觀一襲玄色窄袖勁裝,黑髮用鎏金冠束著,劍眉朗目,五官如刻,英俊的讓人挪不開眼。
  只是此刻卻神色陰沉,冷峻的眉眼在婆娑樹影下含著些可怕的威勢。
  「殿下?」顏綰眸色一亮,身子動了動便要站起來。
  聽得這聲「殿下」,晏煢川才從微微愣怔中回過神,連忙垂頭將顏綰摁了回去,壓低聲音道,「你幹嘛!我劫持你呢!」
  顏綰撇了撇嘴,挑眉斜了晏煢川一眼,小聲回應,「晏宮主,我家王爺來了,下次再陪你玩好不好?」
  晏小宮主瞪大了眼,夾著銀針就朝顏綰鼓著的頰邊輕輕戳了戳,「不好!」
  她堂堂花眠宮宮主,被人恐嚇了一上午,妻債夫還!她一定要通通報復給外面那位肅王殿下!!
  如晏煢川所願,她這麼一動作,沒驚著顏綰,倒的確讓棠觀攥緊了手中的劍,眸色驟冷。
  「放開她。」
  晏煢川終於找回了自己作為一代魔頭的優越感,鳳眸微瞇,正眼對上了亭外的棠觀,「放開她也行……但肅王殿下總得拿什麼來交換吧?」
  嗓音華麗,帶著顛倒眾生的妖孽氣,十足十的妖女標配。
  「你想要什麼?」
  棠觀眸色沉沉,視線卻壓根沒有在晏煢川身上多做停留,而是始終盯著那根咄咄逼人的銀針。
  晏煢川展顏,薄紗下的唇角微微翹起,笑得嫵媚妖嬈,「我要……你的命……嗷!」
  笑容一僵,慘叫聲響起。
  晏小宮主帥不過三秒,不過剛擺好pose找到了狀態,腳上便驀地被踩了一腳,痛得漂亮的臉都扭曲了。
  顏綰收回踩向晏煢川的右腳,施施然站起身。
  朝身後掃了一眼,見晏小宮主正疼得眼淚汪汪,她便連忙提起裙擺一路小跑,奔回了棠觀身邊。
  「殿下,咱們走吧。」
  微笑。
  晏煢川淚眼朦朧:「……」
  「……」
  棠觀微怔,似乎是還沒從方纔那句要他的命中緩過神,週身的凜冽寒意都沒來得及有絲毫收斂。
  抬眼,他這才是頭一次正眼看向亭內快要原地爆炸的蒙面女,原本冷沉的眸子裡掠過一絲難以置信。
  什麼情況?這是什麼水平的綁匪??
  劇情應該是這麼發展的嗎?他的台詞還一句沒說呢吧?這……不是在影響他發揮嗎?!
  本以為能孤身救美的肅王殿下內心竟在這瞬間有了一絲悄咩咩的小失落。
  顏綰眨了眨眼,回頭瞥了正眼刀「嗖嗖嗖」射向自己的晏煢川,面不改色,「啊,忘了介紹,這位是花眠宮的晏宮主。」
  原來真是花眠宮動的手?
  棠觀眸光微閃,從方才剎那的失落中一下抽離。
  「晏宮主不過請我到花眠宮中坐了坐,並無惡意。方才……也是和殿下開玩笑呢。」顏綰笑瞇瞇的轉向浮翠亭,朝晏煢川遞了個眼神,「晏宮主,你說是嗎?」
  棠觀蹙眉,重複道,「開玩笑?」
  劫走顏綰是玩笑,讓他單獨赴約是玩笑,要他以命相抵也是玩笑?
  成功接收顏綰眼神中的信號,晏小宮主咬牙,正要不情不願的應答,腦子裡卻是突然閃過一靈光……
  見晏煢川突然陰測測的笑著從浮翠亭內走了出來,顏綰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是啊,我沒有什麼惡意。」
  晏煢川緩緩走近。
  敏銳覺察到了晏煢川笑容中的不懷好意,棠觀面上又多了幾分警惕之色,下意識的將顏綰護在了身後。
  果然,魔教妖女定是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們,後招就要來了。
  被肅王殿下與生俱來的威勢震了震,晏小宮主悻悻的瞇了瞇眼,堪堪停住步子,「我不過是喜歡阿綰,想將她搶來做花眠宮的壓寨夫人罷了。沒想到……昨夜過後,她還是執意要回到肅王殿下您的身邊,我這才不得已放手了啊~」
  「!!」棠觀面色一僵。
  「!!」顏綰驀地瞪大了眼。
  瞧見對面兩人都飛快的變了臉色,神情僵硬得不行,憋屈了一上午的晏小宮主終於心滿意足的嚥了一口氣(噫?)。
  「不要忘記你身上中的毒。」
  再次輕飄飄的丟下了一顆「雷」,惡作劇成功的晏小宮主揚袖一揮,整個人就飄飄欲仙的消失在了山林之中,背影中似乎還帶著些……興高采烈?
  死丫頭,你不是挺能言善辯的嘛!本宮主膈應不死你!!
  見晏煢川飛身而去,棠觀不過在原地驚了片刻,便立刻回過神,提步追了上去。
  「……」
  而顏綰一臉懵逼、震驚、難以置信的傻愣在原地。
  腦子裡還不斷回放著晏煢川那個混球的胡說八道……
  what the fuck?!!!!!
  什麼叫不過是喜歡她,要她做壓寨夫人?!!!
  什麼叫昨夜過後……
  昨夜她大爺!!!昨夜她姥姥!!!
  就為了坑一次她,晏煢川這廝竟然連自己的性取向都不管了啊啊啊啊!
  還是說她原本就喜歡女人啊啊啊啊啊!好後怕啊啊啊!!
  棠觀一定都聽到了吧吧吧吧!這個要怎麼解釋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腎疼啊啊啊啊!!
  不一會兒,面色同樣難看的棠觀便無功而返。
  晏煢川的武功本就極好,輕功更是上乘,雖然棠觀與她不相上下,但因著這岳竹峰是花眠宮的地盤,晏小宮主熟悉地形,這才成功甩開了棠觀。
  「殿,殿下……」默默的原地爆炸了片刻,顏綰才終於平復下了想將晏煢川撕碎的心情,硬著頭皮看向他,「我真……」
  我真不是彎的啊!!!
  「……她給你下了毒?」
  棠觀黑著臉對上她的視線,幽邃的眼眸裡浮出一絲驚怒,眉眼間也覆著密佈陰雲。
  嗓音裡更是摻著刺骨的冰渣子。
  出乎意料的,某位殿下和她關注的重點似乎有哪裡不一樣?
  顏綰登時怔住,目光一瞬不瞬盯著怒意已經十分明顯的棠觀,所以剛剛他是想追上去討回解藥?
  愣愣的張了張唇,「是,是下了毒,不過……啊!」
  話還未說完,眼前竟是突然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被打橫抱了起來,讓她不由驚呼了一聲,連忙揚手環住了棠觀的脖頸。
  棠觀不再說話,只是冷冷的蹙著眉,抱著尚處於驚愕中的顏綰,迅速憑空掠起,直朝山下飛身而去。
  耳畔呼啦啦的刮過陣陣山風,顏綰終於盯著肅王殿下那稜角分明卻緊繃著的下顎緩慢的回過了神,只是下一刻,她卻又開始陷進了另一段驚喜中,飄飄然的神遊起來……
  她這是被公主抱了咩???
  她這是被肅王殿下公主抱了咩???
  啊,這姿勢真是……
  分分鐘少女心爆炸啊啊啊啊!
  唔,她可以原諒晏煢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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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理由
  
  顏綰就這麼被公主抱著出現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顧平:!!!王爺竟然將王妃就這麼救出來了!方才定是經歷了一場血戰!!王妃一定是受傷了!!!!
  默默回到隊伍中的無暇:……多慮了,毛都沒發生。花眠宮的宮主好像是個深井冰。
  一干士兵:咦??我們這集的戲份就這麼沒了??
  沒想到岳竹峰下竟是突然冒出了這麼多人馬,顏綰終於不再沉浸在被公主抱的雀躍中,瞬間清醒了過來。
  「……」
  被很多道視線直直盯著,饒是某位樓主臉皮再厚,也不由老臉一紅,垂頭朝棠觀懷裡縮了縮。
  活了這麼久,她自認一直活得很強悍,還是頭一次這麼……老鳥依人??
  心心唸唸是顏綰中了毒,肅王殿下的臉色依舊不是很好,連旁人的眼神還有懷中人的小動作都全部忽視了,只揚手奪過了顧平手中的韁繩。
  將顏綰扶了上去,他也立刻翻身上馬,勒緊韁繩偏頭吩咐顧平,「立刻去請雁城最好的大夫!」
  話音剛落,便驀地揚鞭,駕馬絕塵而去。
  比起棠觀,無暇便淡定了許多。
  方纔她家樓主已經遞了個眼神過來,很明顯,那毒藥壓根不是什麼大事。
  依她看來,或許還是肅王殿下的反應更值得琢磨吧……
  顧平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忙不迭的另找了匹快馬,下令道,「回城!」
  ===
  肅王府。
  秫香館是王府的正院,原本是肅王與王妃共同的居所。但因顏綰與棠觀的特殊關係,秫香館便只是棠觀一人的居室。
  若非此次棠觀一時心急,直接將她抱回了秫香館,顏綰覺得她恐怕還一直不知道這秫香館究竟長什麼樣……
  秫香館。
  被顧平從醫館擄來的老大夫坐在簾外,一手捏著從簾中拉出的絲線一端,面色肅然,不時還會摸著白花花的鬍鬚偏頭思索,但卻始終沒有作聲。
  見他如此表情,棠觀的眸色愈發暗沉,面上的寒意更甚。
  顧平被凍得一哆嗦,趕緊出聲催促那雁城有名的孫神醫,「孫先生!王妃究竟是中了什麼毒?可否立刻解毒?!」
  那孫神醫脾氣似乎也不太好,被顧平這麼一質問,竟是抬手重重的拍了拍桌子,對著他怒目而視,「吵什麼!沒見老夫在診脈嗎?!」
  「……」顧平噎了噎。
  又診了片刻的脈,孫神醫才皺著眉自桌邊站起身,朝棠觀拱了拱手,「王爺,王妃所中之毒老夫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這就要回醫館研究一二。」
  聞言,棠觀蹙眉,「此毒可致命?」
  「這一點還請王爺寬心,此毒至少還要一個月之後才會發作。老夫定會竭盡所能在一個月內研製出解藥。」
  說罷,孫神醫便也未告退,便自顧自的朝屋外走去,像是已經完全沉浸在了如何解毒的思緒中,眸底掠過些狂熱,活脫脫是個醫癡。
  顧平瞪了瞪眼。
  「哎……你這老頭……」
  棠觀抬手揮了揮,冷冽的嗓音中帶了一絲壓抑,「你去送孫神醫出府。」
  「……是!」
  顧平撇了撇嘴,還是乖乖應了一聲,連忙跟了出去。
  棠觀薄唇緊抿,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轉身掀開了珠簾,朝坐在那裡正紅臉發呆的顏綰走去。
  「可有何不適?」
  臉怎麼紅撲撲的?莫不是毒性已經開始蔓延了?
  耿直的肅王殿下如此擔憂著。
  顏綰搖頭。
  見顏綰的狀態仍有些不對勁,棠觀眸色微沉,視線落在了一聲不吭站在旁邊的無暇身上,「本王記得,你曾是花眠宮的人。」
  無暇一愣,連忙垂頭瞥了一眼自家魂不守舍的樓主,硬著頭皮應聲道,「是。」
  「若本王命你帶人潛進花眠宮奪取解藥,有幾成把握?」棠觀沉聲問道。
  「……」
  沒料到肅王會如此發問,無暇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抿唇不言。
  而這番沉默落在棠觀眼裡,便已經成了「沒有把握」的回答。
  心中「了然」的肅王殿下僅僅頓了頓,便繼續問道,「若是本王率人圍剿花眠宮,岳竹峰易守難攻,你可有把握做嚮導?」
  這一次,他緊繃著下顎,兩頰略顯削薄,比往日的冷淡更多了些鋒芒。
  就在無暇已經快要hold不住場時,顏綰終於被這句「圍剿花眠宮」驚得從羞澀中回過了神。
  棠觀要率人圍剿花眠宮??
  ?!
  她千方百計說服晏煢川放棄刺殺,可不是為了讓她坐在花眠宮中等官府的圍剿啊!
  如此想著,顏綰驀地瞪大了眼,一下從桌邊彈起了身,「殿下……我並無大礙,不必小題大做……」
  明日她修書一封傳至京城,只要莫雲祁擇選的人一到,晏煢川那裡自然不會出什麼差錯。
  若是棠觀真因為她一鍋端了花眠宮,她苦心孤詣想要扶植的江湖勢力豈不是就要被扼殺在搖籃裡了?!
  然而,被蒙在鼓裡的某位殿下自然不會明白她心中的那些小九九。
  不過話音剛落,顏綰便驀地收到了來自肅王殿下的冷冽一瞥。
  「中毒若是小事,那什麼才是大事?」
  低低的嗓音裡隱隱帶著些沉怒。
  「……」顏綰啞然。
  她總不能將與晏煢川的交易就這麼告訴棠觀吧……
  想了想,她靈機一動果斷轉換了思路,「殿下,我的意思是,其實無暇她曾是花眠宮之人……她知道如何研製此毒的解藥!」
  「……」無暇再次被點名,冷若冰霜的面上憑空添了一絲裂痕。
  聞言,棠觀微微怔了怔,緊蹙的眉心微鬆,立刻轉眼看向無暇求證,「你知曉如何解毒?」
  無暇抿著唇,用眼角餘光掃了掃滿臉奇奇怪怪表情的顏綰,思忖片刻,還是硬邦邦的點了點頭,「……知道。」
  儘管得到了最好的答案,但棠觀卻仍覺得有哪裡似乎不對勁。
  見他仍沒有絲毫鬆懈,生怕無暇會被逼問出破綻,顏綰趕緊朝無暇遞了個眼神,「你若需要什麼藥材,可以去孫神醫那裡看看……你雖知曉如何解毒,但畢竟再醫術上不是十分精通,萬事還需神醫相助。」
  「是……」無暇只猶豫了一瞬,便立刻順從的轉身,眨眼間便消失在了秫香館外。
  屋內頓時只剩下棠觀與顏綰兩人。
  一時間,兩人間的空氣都流動得緩慢起來。
  許是解藥一事終於有了著落,棠觀從岳竹峰上下來便一直繃著的俊臉也不由鬆弛了些。
  然而這一定神,再望向顏綰時,眸色卻是突然滯了滯,面上的神情也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從知道顏綰中毒之後,他似乎就有些亂了方寸……這難道是……
  關心則亂?
  「殿下?」
  見棠觀盯著自己在走神,顏綰不解的揚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走神的肅王殿下眼睫一顫,即刻轉開了視線,「此次是我疏忽,除了下毒,那……花眠宮宮主可有對你做了其他……」
  話音戛然而止。
  ——我不過是喜歡阿綰,想將她搶來做花眠宮的壓寨夫人罷了。
  最初因為中毒一事,他竟是忘記了還有這麼一出……
  棠觀的面色一下變得有些複雜莫測起來。
  被他這麼毫無掩飾的一停頓,顏綰也立刻想到了晏煢川臨走前的惡作劇,臉騰地一下就漲紅了,「殿下!那晏煢川是在胡說八道!!」
  棠觀輕飄飄的掃了一眼咬牙快要炸毛的顏綰……
  依舊未施粉黛,素面清絕,但卻沒了那病懨懨的虛弱之感。再加上兩頰騰起的紅暈一直蔓延到了眼角,將一雙桃花眼襯得愈發瀲灩。
  正如一潔白的宣紙,瞬間洇開了濃墨重彩,乍然艷麗起來。
  如此鮮活生動,中氣十足,這才像是他印象中的顏綰。
  令人頭疼的是,他的這位王妃不僅有男子惦記,竟還有……女子覬覦?
  突然意識到自己在亂七八糟的想些什麼,肅王殿下眉心一蹙,連忙將腦子裡的所有思緒通通清空,理智稍稍回歸,「那花眠宮宮主究竟為何要劫你上山?」
  玩笑,思慕……這些理由著實太過蹊蹺。
  顏綰垂了垂眼。
  的確,那些理由都太扯淡了,還是得稍微靠譜些。
  「殿下猜的沒錯……晏宮主的確是受淵王所托,想要你的性命。」
  思忖片刻,她有了主意。
  棠觀眉宇微凝,「她親口所說?那又為何突然罷手?」
  翠雲廊上的巨蟒,花眠宮的晏煢川,一個個都在最後關頭收了手,究竟是巧合還是……另有蹊蹺?
  「殿下,晏宮主本性不壞、又是江湖中人。和淵王,是因利而聚。所以,我不過是將其中道理還有殿下的為人一一告訴了她,她……便為殿下您的風姿所傾倒,不願再替淵王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顏綰違心的解釋道,「還望殿下不要再追究花眠宮……」
  盡量無視了那句為風姿所傾倒,棠觀追問,「既有心棄暗投明,為何又要對你下毒?」
  顏綰眨了眨眼,「所以壓根不是什麼傷及性命的毒,只是個玩笑而已,殿下不必擔心……」
  玩笑……
  見她對身上的毒絲毫不在意,棠觀蹙眉,「也罷,你既如此為花眠宮開脫,我便不會再追究此事。」
  就算他再愚鈍,此刻也能大概看出顏綰的意思了。
  她想要保全花眠宮。
  頓了頓,他卻突然又想到了更重要的一點,眸底掠過一絲異樣,「若是棠珩指使……那女子當真是花眠宮宮主晏煢川?」
  顏綰一愣。
  「棠珩手下有陸無悠,又何須借花眠宮之手?」
  嗓音與往常無異,但卻又彷彿比往日冷漠刺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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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辭行
  
  從棠觀口中聽到「陸無悠」三字,顏綰心裡便是一咯登。
  到現在,棠觀依舊認為危樓在為淵王效力……
  「或許……那位危樓樓主也像晏煢川一樣,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呢?」
  僵硬的牽了牽嘴角,她小聲為「陸無悠」開脫。
  「……」棠觀沉默,低垂著眼似乎在想些什麼。
  這沉默讓顏綰的心也沒著落的蕩悠了起來,忍不住開口試探性的問道,「殿下,若是有朝一日……危樓也棄暗投明,不再與淵王為伍……你可會接納陸無悠和她的危樓?」
  「不會。」這一次,棠觀倒是回答的極其乾脆。
  顏綰的小心臟「咻」的沉了下去,為了掩飾自己面上的異色,連忙訕訕的低頭,一雙桃花眼也無精打采的耷拉了下來,「看來……殿下的確是對那陸無悠憎恨至極……」
  她果然不該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_(:3∠)_
  棠觀蹙了蹙眉,面容上只掠過了一絲波動,便即刻恢復了平靜。
  的確,陸無悠是數次出手陷害東宮,但……
  「倒也不是憎恨至極。」
  「?!」顏綰一愣。
  「不過是憎惡她的心機與手段罷了,」棠觀微微側身,側臉的輪廓極其清晰乾淨,「但為了她那樣的人而心生怨恨,卻是不值。」
  「……」
  原以為話裡還有轉機的顏綰登時蔫了。
  「娘親!」屋外遙遙傳來一甜糯的童聲。
  是軟軟!
  顏綰抬眼朝窗外看去,面上的垂頭喪氣一下被驅散的乾乾淨淨。
  窗外,果然是豆蔻牽著軟軟趕到了秫香館。
  於是,棠觀與顏綰兩人的交談就這麼被打斷了,草草結束且「不歡而散」。
  ===
  夕晚堂。
  「爹爹說過一定會將娘親接回來的!」
  軟軟摟著顏綰的脖子,笑的天真無邪。
  顏綰隨手摘下了軟軟眼前的白紗,在她粉撲撲的小臉上重重的親了一口,實在不忍心告訴她,自己能回來分明是靠嘴皮子,不是靠某王爺。
  「小姐,那花眠宮宮主沒拿你怎麼樣吧?」豆蔻小碎步跟在顏綰身後,上上下下的打量。
  顏綰漫不經心的搖了搖頭,「沒事,不過就是讓我服了個毒。」
  「服毒?!!」
  豆蔻完全傻了眼。
  軟軟一下瞪大了那雙漂亮的眼睛,小臉上滿是震驚,然而下一刻,她便在顏綰懷裡掙扎了起來,面上滿是憤怒。
  顏綰一怔,連忙蹲下身,「怎麼了?」
  軟軟繃著臉從顏綰懷裡跳了下來,那「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小表情竟是隱隱有了棠觀的架勢。
  顏綰:Σ(°△°|||)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豆蔻的聲音便揚了起來,「小姐!中毒是大事啊!!」
  顏綰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軟軟,隨口應了一句,「無妨,有解藥。」
  「……」豆蔻焦慮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另一邊,軟軟小步跑向了窗邊的案幾前,踮著腳拿下了什麼,轉身又跑了回來,「娘親!軟軟替你報仇!」
  顏綰垂眼一看,便瞧見了女孩手裡緊攥著的小弓箭,面色緩了緩,她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
  「娘親!」被低估戰鬥力的軟軟咬著牙跺了跺腳,抬手搭箭,對準了那不遠處的門框,五指一鬆。
  只聽得嗖一聲,那小小的一支短箭驀地竄了出去,牢牢的釘在了門框之上!!釘!!!在了門框之上。
  顏綰:Σ(°△°|||)
  她錯了,她忘了自家蘿莉是個暴力dps,抱歉。
  「娘親!軟軟去給你報仇!」小蘿莉憤怒的背上弓箭,小步一抬就要衝出去。
  顏綰回過神,連忙將人撈了回來,「沒事,娘親沒事!娘親有那毒的解藥!」
  脫韁的軟軟硬是被拉住,聽了顏綰一刻鐘苦口婆心的解釋,這才關閉了「屠殺」模式,只嘟起嘴彈著手裡的弓,「娘親真的,真的沒事?」
  顏綰口乾舌燥的點了點頭,暴力小蘿莉這才平靜了下來,抱著弓箭去院外練習了。
  她得變得更強,才能保護娘親!
  望著軟軟小小的背影,顏綰在桌邊坐下倒了口茶,欣慰的感慨,「瞧瞧,我閨女多心疼我!」
  一見她那得瑟的笑容,豆蔻忍不住挑眉,意味不明的嘖嘖出聲,「小姐,豈止軟軟心疼你……你被劫走後,肅王殿下那個臉色喲……」
  聞言,顏綰頓時來了精神,桃花眸瞬間亮了亮,「說來聽聽?」
  豆蔻吃吃的笑了,將某位殿下各種心焦憤怒自責的反應通通渲染了一番,全部描述了出來,聽得顏綰嘴角不由自主的翹起,怎麼壓也壓不平。
  「小姐,我看肅王是真的關心則亂!」豆蔻壓低聲音,「依奴婢的觀察,肅王殿下好像對小姐你動真心了!!」
  顏綰笑瞇瞇的托腮,卻沒有應聲,只是樂呵樂呵的聽著。
  「小姐~」豆蔻突然皺起了臉,有些擔憂的湊近,「你不會決定就留在并州了吧?」
  顏綰笑容一僵,連忙移開目光,矢口否認,「當然不會!」
  三月之期就快到了……
  豆蔻鬆了口氣,「那就好……我還以為肅王有心,小姐你又對他有意,兩人情投意合,就要在這雁城一直待著了呢!」
  顏綰撇了撇嘴,「誰要在這雁城……等等!!」
  突然意識到豆蔻前半句說了什麼,她驀地瞪大了眼,整個人都炸毛了,「什麼,什麼叫……我對他有意?!!」
  豆蔻懵逼臉:「小姐你不是很喜歡肅王殿下嗎?」
  顏綰懵逼臉:「……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喜歡他了?」
  豆蔻繼續懵逼臉:「是沒說過……可小姐你表現的也壓根不含蓄啊……」
  顏綰終極懵逼臉:「……很明顯嗎?」
  豆蔻拚命的點頭。
  #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然而其他人都看出來了就我自己蒙在鼓裡#
  主僕二人面面相覷了許久,久到豆蔻脖子都有些麻了,顏綰才緩慢的眨了眨眼。
  「……你好像說的沒錯。」聲音十分輕。
  難怪她總覺得哪裡哪裡都不對勁,折騰了這麼久原來竟是因為她喜歡上棠觀了?!
  所以才會懊惱自己編了個意中人的梗,所以才會對他的挽留有所期待,所以才會生氣他給了自己三個月的期限……
  #不要問她為什麼喜歡這個人,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
  噫。
  顏綰腦子裡有了剎那的空白,而下一刻,她耳畔卻是突然迴響起了一熟悉的低沉男聲。
  ——「陸無悠雖是個女子,但卻心狠手辣、陰險狡詐,深諳朝堂污穢、鑽營陰詭之術……」
  ——「不過是憎惡她的心機與手段罷了,但為了她那樣的人而心生怨恨,卻是不值。」
  ——「我怎麼會喜歡這樣一個蛇蠍心腸的女子?」
  陸無悠,陸無悠,陸無悠。
  可惜了。
  她不只是顏綰,還是……陸無悠。
  見顏綰面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凝重,豆蔻眨眼,不解的開口,「小姐?」
  顏綰回過神,正色看向豆蔻,一雙瀲灩的挑花眼裡難得沾上了些許寞然,話題竟是突然轉移了,「對了,我已答應花眠宮的晏煢川,會調派危樓得力之人助她重振花眠宮,記得傳信回京將此事告知莫雲祁。」
  完全沒有跟上節奏的豆蔻:「……??」
  她們剛剛不是在討論情感問題嗎???
  「還有……」頓了頓,顏綰垂眼,「收拾行李,明日回京。」
  「明日?!」
  豆蔻一驚。
  「明日。」
  三月之期,也可以二十八日為基數計算……不是麼?
  ===
  夜風習習,拂過秫香館外的竹林,傳來瑟瑟聲響。
  月色皎潔,與屋內映出的搖曳燭火交相輝映,在院中流瀉出一地清輝。
  棠觀的確不喜有太多人伺候,秫香館內也只留下了兩個僕從,因此整個院內除了竹葉瑟瑟,便再沒有什麼旁的聲音了。
  一道黑影突然閃過,不過眨眼的工夫,正守在棠觀門外的兩個僕從便軟軟的倒了下去,意識全無的癱在了廊下。
  與此同時,顏綰身披黑色斗篷,提著一盞燈籠,緩緩走上了台階。
  屋門突然從內被拉開……
  許是已經到了就寢的時辰,棠觀一身純白的深衣,站在門內,長髮未束垂在肩頭。站在燭火與月輝的交映之中,他週身都蒙著一層柔和的光芒,俊朗的眉眼也沒了那冰冷嚴峻,而顯露出獨有的磊落疏闊,和白日裡甚至判若兩人。
  見顏綰正站在廊下揚手要叩門,而她腳邊卻是兩個被放倒的僕從,棠觀的面上不由掠過一絲詫異,「發生什麼了?」
  顏綰垂了垂眼,朦朧的夜色讓她半邊臉陷在了陰影中,「我來向殿下辭行……不好被府中其他人發現。」
  辭行?!
  棠觀眸光不易察覺的微微一縮,眉宇間也有了一瞬的凝滯。
  視線在顏綰低垂的面容上逡巡了片刻,他終於側身啟唇,嗓音沉沉,「進來。」
  顏綰攥了攥提著燈桿的手,在原地深吸了口氣,才抬腳跨過了門檻,從棠觀身前擦過進了屋。
  「吱呀——」
  房門在身後合上,顏綰放下斗篷,轉身看向朝她走來的棠觀。
  「殿下,三月之期已到,我該離開了……」視線一觸到那雙幽暗的眸子,心口便突然漫上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讓她不得不下意識的別開了眼,移向了棠觀身後的房門。
  他們兩人的影子被燭火映在門上,但卻抹去了距離,彷彿交疊一般,為寂靜的屋子裡憑空增添了幾分曖昧的色彩。
  「明日?」棠觀蹙眉,唇角緊抿。
  「……明日。」顏綰點頭,再抬眼時眸中已沒了迷濛之色,儘是一片坦然,透著些堅決。「殿下便宣稱我從岳竹峰上下來後,病情加重,不治身亡吧……」
  「不可。」
  斬釘截鐵的兩個字,伴著冷沉的嗓音,狠狠的戳進了顏綰的心口。
  顏綰微微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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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出城
  
  棠觀沉著臉一步步走近。
  不過五六步的距離,顏綰的內心卻是幾乎要抓狂了。
  什麼情況?!
  他反悔了?
  他不會要這個時候開口挽留她吧?
  等等……他要是真開口了,她怎麼辦?!她要說些什麼?!!
  直接拒絕嗎!太殘忍了……
  委婉一點的話……啊啊啊啊他不要說話啊!她要是被動搖了可怎麼辦!!
  啊啊啊啊啊哦多剋!_(:3∠)__(:3∠)__(:3∠)_
  眼見著棠觀已經走到了跟前,顏綰渾身汗毛都「噌」的豎了起來。
  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她盡量維持著語調的平穩,「殿下,你忘了你曾說過……」
  「此一時彼一時。」還未等她說完,棠觀便擰著眉頭開口了,「你那意中人在何處?離開王府後要去何處尋他?你此刻中了毒,難道就要帶著一身的毒去浪跡江湖?」
  「……」顏綰心情有些複雜,但終究還是鬆了口氣。「這些就不牢殿下憂心了,我自有去處,絕不會暴露身份。離開之後,無暇……也一定會配出此毒的解藥。」
  見顏綰的語氣絲毫沒有鬆動,棠觀的眸色漸深,「……你此番是受我的牽連,若你餘毒未清就離開王府,我難以安心。」
  言下之意……還是讓顏綰解毒後再離開。
  顏綰暗自歎了口氣,攥了攥垂在身側的雙手,「殿下如果真的想安心,那就不要再留我在王府了……」
  頓了頓,她還是咬牙說出了口,「畢竟,殿下身邊才是最危險的不是麼?多留在這裡一日,就多一日提心吊膽。」
  這話說得沒有留絲毫餘地,是硬生生將話鋒直戳肅王殿下的心口。
  「……你當真這麼想?」
  棠觀眸光微縮,稍稍後退了幾步,像是想要看清顏綰此刻的神色。
  「當真。」顏綰垂眼,「從京城到并州這一路,刺殺、蟒蛇、墜崖,我……實在害怕。還望殿下放我一條生路,就……」
  「夠了。」
  棠觀原本還被燭光柔和的面容漸漸覆上了一層暗沉而冷硬的陰影,沉默了片刻,他啟唇,「……的確,本王身邊危機四伏。」
  顏綰不由自主的收緊了手,指尖重重的陷在了掌心之中,傳來細微的疼痛。
  本王……
  自從出京以來,棠觀就從未在她面前自稱過本王。
  不過,在下定決定要那麼說之前,她其實就已經料到,依棠觀的性子,應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強行留下她了。
  然而這一次……
  她似乎算錯了。
  「待在這肅王府,的確讓人惴惴不安。」棠觀低頭凝視著她,冷淡的目光裡隱隱帶著些自嘲,轉瞬即逝。「只是,王妃既已提心吊膽了這麼多日,想必應當也不會在乎再多一兩日。」
  「……?」顏綰愣住,難以置信的仰頭,驀地對上了棠觀那黯沉的視線。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還執意要留下自己?!
  「只要解了毒,本王即刻放你自由。」
  語調一如既往的鄭重,只是聲音裡卻莫名沾了蕭索之意。
  束手無策,顏綰無奈的閉了閉眼,「殿下……」
  不能再拖下去了。
  旁人不知,她自己卻清楚,只要在這肅王府多留一日,她便多一分沉淪的可能。
  「殿下!!殿下!!!」
  屋外,驟然傳來顧平的揚聲急呼,微微顫抖的聲音裡是從未有過的凜然。
  聽出了顧平聲音中難掩的震驚和慌張,棠觀和顏綰不約而同的怔了怔,沒再顧及去或留的問題,而是一前一後出了門。
  一推開門,顧平便已衝到了廊下。
  「什麼事?」棠觀疾步迎了上去。
  顧平的聲音出奇得小,也不知他究竟說了什麼。顏綰跟出來時,便見棠觀面色微變,薄唇緊抿,臉上的表情與顧平如出一轍。
  「殿下……」
  顧平額上沁出了些細微的汗珠。
  棠觀沒有應聲,只是臉色鐵青的朝秫香館外走去,步伐匆匆,甚至都忘了屋內還有顏綰。
  見狀,顧平也趕緊向顏綰拱了拱手,轉身跑著跟了上去。
  這是……
  出了什麼大事嗎?
  望著那陰影中瑟瑟的竹葉,顏綰心頭突然掠過一絲忐忑,總覺得惶惶不安。
  「樓主。」無暇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身邊,面無表情,聲音裡也沒有什麼波動,「樓主既然對肅王有意,又為何執意要回京?」
  顏綰回過神,有些詫異的轉頭看向無暇。
  來大晉的這三年,對自己的所有決策,無暇向來都是無條件服從,倒是難得會多問這麼一句……
  更何況,還是這樣的問題。
  「顏綰是肅王妃,但陸無悠不是,也不可以是。」
  說著,顏綰也走下了台階,朝秫香館外的小徑走去。
  「雖然從前樓主扶助淵王,才讓肅王淪落到了如今的境地。但這一路,若非危樓相護,他卻也活不到今日。」無暇依舊冰著臉,但今夜的話卻是出奇的多了起來,「如此一來,恩怨相抵。屬下不明白,樓主還有什麼顧慮?」
  恩怨相抵……嗎?
  顏綰突然頓住了步子,轉向無暇,面上儘是認真之色,「若是有人重傷了你,卻又在垂危之際將你送去了醫館,你會原諒他甚至……愛上他嗎?」
  無暇怔了怔,啞然。
  顏綰自嘲的勾起唇角,「所以啊,哪裡有什麼恩怨相抵……」
  感情之事,從來就不能像交易一樣,樁樁件件算計清楚。
  所以……顏綰與陸無悠不能相抵。
  甚至,有朝一日棠觀發現了這兩者的糾葛,他們之間……怕是也只會落得一個兩敗俱傷。
  無論是為了棠觀,還是為了她自己,到此為止才是最好的結局。
  ===
  夕晚堂。
  屋內一片寂靜,只隱隱約約能聽見床幔之中傳來清淺的呼吸聲,平穩而細微。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曳地的床幔裡突然伸出一雙玉白的手,輕輕撥開了紗幔。
  一陣悉悉索索聲響起,顏綰身著素白中衣,披頭散髮的下了床,又回頭看了一眼睡得十分安穩的軟軟,細緻的為她蓋好了薄被,這才將床幔悄悄放下,端起床邊的燈盞,轉身朝外間走了出來。
  月光慘淡,透光窗欞撲撒在珠簾之上,泛著晶瑩剔透的光,但卻帶著些許冷意。
  顏綰徐徐走到桌邊,將手裡的燈盞放下,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就著不知從哪裡漏進來的夜風一飲而盡。
  也不知道為何,她今夜怎麼都睡不著,心裡總是惶惶不安,好像一覺睡醒就會有什麼天大的事發生似的。
  難道是因為行裝都已經收拾好,明日便要離開這肅王府的緣故麼?
  她眉心微攏,又倒了一杯冷茶,平復著心頭的忐忑。
  「噠噠噠——」
  突然,院內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十分急促,在夜裡聽來平白讓人添了些心驚。
  顏綰心口一緊,還未來得及打開房門,便聽得屋外傳來無暇冷冰冰的詢問聲。
  「是你?」
  隨即,便是豆蔻還未睡醒的埋怨,「搞什麼啊……大半夜的,你到我們夕晚堂來做什麼?!」
  「速速收拾行李,隨我出城。」
  往日清朗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啞,還帶著些迫人的威勢。
  是……顧平?!
  顏綰微怔,連忙披上外衣打開了房門。
  「王妃。」被無暇攔下的顧平一見顏綰出來,神情突然變得有些複雜,但想起棠觀的囑咐,他還是垂頭,沉聲開口,「王妃,王爺命屬下此刻送您出城!」
  直到今天,他竟才知道王爺和王妃之間的約定。
  原來,他以為的恩愛和睦通通都是假的。今夜一過,他們肅王府的女主人便要「亡故」了……
  顏綰愣了愣,莫名想起了幾個時辰前顧平也是這般趕到了秫香館,不知通報了什麼,便讓棠觀變了臉色匆匆出府了。她想危樓之人沒來稟告,想來也和棠觀沒什麼太大關係,也就沒讓危樓之人去打探。現在看來……
  「可是出了什麼事?」
  顧平皺眉,似乎是糾結了片刻,終究咬牙忍住了,「王妃,還是先上路再說吧。」
  見他竟如此催促,豆蔻和無暇也是有些詫異,都扭頭看向了廊下的顏綰。
  「……」
  之前還偏要留她解了毒再離開,現在天還未亮,竟就派顧平來「送」她們出城,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這邊顏綰還在猶豫,而顧平卻是急得心都要焦了,「王妃,是走是留,此刻就要拿定主意了!」
  事實上,顧平心裡也很矛盾。
  跟在棠觀身後這麼多年,棠觀的心思他還是能參透一二的。他能看出,自家王爺對王妃絕不是嘴上說的那樣毫不在意。
  所以儘管如今城中的形勢緊迫、刻不容緩,他的私心還是希望王妃能留在王爺身邊,陪王爺共患難。
  然而……
  王爺下的命令卻又是一定要將王妃安安全全的送出城。
  「王妃可想好了?」
  顏綰抿了抿唇,抬眼,「……我去抱軟軟。」
  想來,她已經在王府裡留夠了人手,棠觀應當不會出什麼事。
  顧平垂在身側的雙手一鬆,也不知究竟是鬆了口氣,還是失望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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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21:37: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時疫
  
  黎明前的夜色最是深沉,大街小巷的燈籠也熄了,整個雁城都籠罩在一片暗潮湧動的黑暗中,只有城門上的星星燈火在城門前投下微微昏暗的一小塊亮處。
  通往雁城城門的長街之上,空空蕩蕩,寂寂無人,只有酒鋪門前高束的旗子在陰影中隨風輕揚。
  「噠噠噠——」
  突然,長街盡頭遠遠傳來了一陣馬蹄聲,漸行漸近,不一會,一輛簡樸的深色釉頂馬車出現在了明暗交界處。
  正在駕車的正是顧平,而顏綰帶著豆蔻無暇和還在睡夢中的軟軟坐在車內。
  將懷裡的軟軟小心翼翼移到了豆蔻懷裡,顏綰騰出手掀開了車簾,「顧平。」
  「顏小姐還有什麼吩咐?」也不知是因為街上太過寂靜還是別的緣故,顧平的聲音聽上去似乎和往日有些許不同。
  見他已經變了稱呼,顏綰一愣,隨即卻也瞭然。
  棠觀既然叫他來送自己出城,想必事情的大概他也都知道了……
  「……雁城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為何要如此急著出城?」沒有太過在意稱呼,她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聞言,顧平駕馬的動作頓了頓,「王爺說,他是重諾之人,既已定下三月之期,便不會輕易違約。顏小姐既已決意今日離開,早與晚又有何區別?」
  「……」
  如此,便是不願告知她原因了。
  「吁——」
  說話間,馬車已經到了城門邊。
  此時正是寅時四刻,城門依舊緊閉,還有一刻鐘的時間,晨鐘敲響,城門才會開禁通行。
  看守城門的護衛還在打著瞌睡,顧平將馬車停在了城牆下陰暗的角落處。
  將頭上的笠帽向下拉了拉遮掩住面容,他翻身下馬。
  「顏小姐,我只能送你到這裡,再過一刻鐘城門便會通行。」顧平將韁繩交給了接手的無暇,轉頭對顏綰說道。
  頓了頓,他又從懷裡拿出了一封書信,遞向顏綰,「這是王爺的親筆書信。」
  「……」顏綰愣住。
  「王府的府兵不可驚動,但王爺與鄆城城主卻是忘年之交,鄆城與雁城不過半日的行程,顏小姐只要拿這封書信前往鄆城,那位大人定會派得力之人護送你去任何地方。只是……切莫暴露自己的身份。」顧平垂下頭,將棠觀囑托的話一句一句複述了出來。
  「……王爺有心了。」半晌,顏綰才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低低的,似乎摻雜了不少滋味,複雜艱澀。
  「告辭。」顧平拱了拱手,轉身走了幾步,突然卻又停了下來。
  正當顏綰不解之時,他一下轉過身,又疾步上前,面上掠過一絲不平之色,嗓音卻壓得極低,「雖王爺不讓我說,但我卻實在是不吐不快……」
  顏綰怔住。
  「顏小姐,今夜城中有數十人上吐下瀉,高熱不退,症狀與前不久元州出現的時疫一模一樣。送至醫館後,孫神醫已經確診是疫症無疑。」
  時疫?!!
  顏綰一驚,攥著車簾的手驀地收緊,「怎麼會?!元州的時疫不是早就控制住沒有向別處擴散嗎?!」
  怎麼會傳到并州,傳到雁城!!
  顧平面色沉沉,「具體原因還不知,但據孫神醫說,感染了這種病的人,兩日之內只會出現普通風寒的徵兆,兩日後才會出現其他特殊病症。所以目前雖只有幾個確診病例,但今夜過後,怕是會大爆發……」
  豆蔻倒吸了一口冷氣,無暇的面上也有了波動,而顏綰的臉色也漸漸變得煞白。
  時疫爆發,時疫爆發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如今的雁城數月過後,很可能就是一座……死城。
  而若是無法及時控制,那麼漸漸擴散開來,整個并州,整個蜀中……
  她雖沒有見識過什麼時疫,但在還未到大晉之時,卻也在現代經歷過「非典」帶來的白色恐怖。
  「明日消息傳出後,城中怕是人心惶惶。而這疫症前期與普通風寒並無差異,難以確診,所以為了不讓染疫之人離開雁城,王爺已經下令封城,以防疫情擴散……」
  「他要封城?」顏綰呼吸一窒。
  她曾在書中看過,在沒有隔離意識的古代,封城之令常常被人詬病為「不仁」。
  「封城之後,城中恐有暴亂,王爺已經決定留在雁城坐鎮。」顧平咬了咬牙,「顏小姐,雖然你們沒有風寒之症,絕不會是感染者,只是偌大的雁城,並未感染時疫的無辜百姓也有不少……但封鎖城門之前,你們卻是唯一能走出雁城的例外。」
  顏綰張了張唇,嗓音卻已是乾澀無比,「他……」
  「顏小姐,王爺的為人你也清楚,疫情當前,他自己都會坐鎮雁城以安民心,但卻讓我趁著城門解禁和傳令封城的空當將你送出去。」顧平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恕我直言,這是我家王爺有生以來,最不磊落的……」
  「鐺——鐺——鐺——」
  晨鐘驟然響起,打斷了顧平的話。
  守城的士兵終於從昏昏沉沉中清醒了過來。
  城門重重的被推了開來,天邊已經有了一線微熹的晨光,緩緩透過大開的城門撲撒在了地上。
  顏綰仍處於愣怔之中半晌回不過神。
  想到棠觀的囑咐,顧平還是將未說完的話通通嚥了回去,俊臉上浮起一絲灰敗之色。
  有些頹然的歎了口氣,「城門已開,顏小姐就請自便吧……」
  說罷,他轉過了身,腳下一點,輕躍上了半空,飛身朝長街那頭掠去,只留下一藏藍色馬車停在原地。
  豆蔻抱著懷裡的軟軟,輕輕搖了搖,抬頭和無暇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同時看向了神色怔忪的顏綰。
  --
  在長街盡頭的酒樓簷頂停了停,顧平扭頭向身後看去。
  那輛熟悉的馬車已經緩緩出了城門,逕直上了官道……
  他心口沉了沉。
  王爺難得對一個女子上心,沒想到,竟是看錯了人。
  他也看錯了……
  身形一動,他迅速消失在了長街盡頭。
  而不遠處的街口,也鬼鬼祟祟的閃過一道人影。
  與此同時,一隊軍馬浩浩蕩蕩穿過長街,逕直朝城門而去,領頭之人高呼,「傳張大人之令,封鎖城門!」
  --
  天色曉明,在窗上瀲出淡淡的影兒。
  一夜即逝,但醫館內卻籠罩著一股比夜間還要壓抑的氛圍。
  並不十分寬敞的內間,平躺著數十位得了疫症的平民,一個個都眼窩深陷,兩頰下凹,有些四肢僵硬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有些則伏在床頭,痛苦的嘔著污穢之物,甚至還有一個已經開始咳血。
  孫神醫帶著幾個徒兒蒙著面從內間疾步走了出來,直奔廂房。
  廂房內,張敞心神不定的踱來踱去,小聲叨念著該如何是好,突然又轉頭向手下的人確認道,「對,對了!有沒有派人去封鎖城門?!」
  頭一次遇到時疫,他說話都開始結巴了。
  疫症固然可怕,但若是從雁城擴散到整個并州,再從并州擴散到蜀中一片,他這個并州刺史就是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皇上砍的啊!
  「大人,肅王殿下已經吩咐人去辦了。」
  那人小聲說道。
  張敞抬眼看了看那正負手站在案邊聽孫神醫上報疫情的棠觀,不自覺的鬆了口氣。
  他張敞混到今天刺史的官位,全憑一套諂媚的嘴皮子工夫,真才實學沒多少,若是并州風調雨順也就罷了,偏偏爆發個時疫……
  他哪裡有什麼魄力能解決這種爛攤子!
  幸好,幸好雁城還有這麼一位廢太子。
  「殿下,此疫症來勢洶洶,發病極快,傳染性極強。一旦發病,短者半天左右就會不治病死,長者也僅耗個數十日日便會身亡。」
  棠觀也已經用浸過薄荷水的布遮了臉,冷沉的嗓音微微有些悶,「無藥可解?」
  孫神醫面露難色,垂頭,「草民也只在醫書中見過此病,未曾治過,也不知解法……但,可勉力一試。」
  棠觀蹙著眉點了點頭,下一刻,轉身看向縮在角落裡的張敞,「即刻傳信回京,請父皇調派太醫院的名醫前來雁城。」
  張敞連忙直起身,應聲道,「是,是,下官這就著人去辦。」
  說著,便要出門。
  「等等,」棠觀再次開口喚住了他,神色凝重。
  并州離京城將近一月的行程,就算太醫院即刻派人前來,恐怕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先去其他鄰近的城池召集醫者,這裡的人手怕是不夠。還有藥材,也不能缺。」
  「好,好。」
  此時此刻,張敞已經完全把棠觀當成了主心骨,忙不迭的點頭,帶著人匆匆離開了。
  沉吟片刻,棠觀轉向孫神醫,「疫症必然有來源,究竟是因何而起,三天之內定要查出個究竟。此外,已染疫症之人需勉力醫治,未染疫症者如何避疫,也需你擬出法子,挨家挨戶告知。」
  「是。」
  「師父,又有人嘔血了,看樣子怕是不行了!」一醫館的小學徒著急的衝進了廂房。
  孫神醫面色微變,蹣跚著步子就趕了出去。
  「殿下……」
  顧平恰好走了進來,耷拉著腦袋低低的喚了一聲。
  一見他,棠觀面色微微掠過了一絲波動,「走了?」
  ……幾乎是下令讓顧平帶顏綰出城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意識到,他錯了。
  不過一念之差,他就做出了從前最為不恥的事。
  這短短幾刻鐘的工夫,他生出了無數次要派人攔下顏綰的心思,但最終卻還是鬼使神差的沉默了。
  顧平有些不忍的抬頭看了一眼自家殿下,又趕緊垂下了眼,「是……」
  棠觀頓了頓,立刻轉移了話題,「你馬上帶人在城中排查病患,凡是得了風寒之人,都要帶回醫館。醫館若是地方不夠,便送至王府。」
  顧平面色一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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