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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千層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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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靜沐暖陽】假如系統欺騙了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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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21:43: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祁允
  
  「肅王殿下!」
  身後突然有一小官吏從醫館內急匆匆的追了上來。
  棠觀從顏綰方纔那番說辭中堪堪回神,蹙眉偏頭,「何事?」
  「殿下,京中來的幾位太醫說是有事要向您稟告。」
  他剛剛要去王府請肅王,沒想到一出門就瞧見肅王恰好經過,這再好不過了。
  棠觀看向顏綰,而顏綰正有些忿忿的盯著那小官,察覺到棠觀的視線,這才轉回眼,勉強的扯了扯嘴角,「殿下去吧,我自己回王府就好。」
  「在這裡等我。」棠觀不容拒絕的出聲道。
  「……哦。」
  目睹著棠觀隨那小官吏離開的背影,顏綰長長的舒了口氣,只覺得不過出來片刻,竟像是操了幾日的心,有些精疲力盡,「無暇……」
  「小姐。」無暇無聲無息的上前了一步。
  顏綰轉過身,有些無奈的垂眼,「你……就沒有什麼要問我嗎?」
  或許棠觀不知,她說的那些話並非只是要勸他反擊,更重要的卻是,只要他想重返京城,她危樓必然會助他扳倒淵王。
  想來也是造化弄人,為了留在棠觀身邊,她甘願捨棄陸無悠的身份。
  但為了保他無虞,她卻又偏偏要做回陸無悠……
  顏綰自嘲的勾了勾唇。
  無暇雖冷情冷性,但與顏綰朝夕相處了三年,顏綰所思所想,她怎麼也能猜出七八分。
  微微垂眼,她的聲音低而冷,「樓主無論做何事都有自己的理由,不必向屬下解釋。」
  顏綰斂了斂唇畔自嘲的笑意,轉眼看了看四周,「如今雁城的情形,我其實也算是兇手之一吧……」
  如果當初她沒有為虎作倀,棠觀不會淪落至此,淵王也不會有機會下此毒手,雁城這數百人也不會因時疫而亡。
  無暇眸色微動,「這不是樓主的錯。」
  顏綰搖了搖頭,「你不必安慰我,既然錯了,就需改正。」
  雖不知做錯的事,是否還能一件件彌補回來,但她還是會勉力一試。
  淵王尚未登上皇位,便已冷血至此。若是真的成了大晉新帝,又會是怎樣的暴虐……
  她從前並未意識到這一點,滿心滿眼不過是自己如何能完成「系統的任務」,這才釀成了如今的災禍。
  所以,哪怕所有人都認為她瘋了病了,她也要助棠觀改變局勢。
  她攪動的風雲,便由她親手再安定下去。
  無暇抬眼,正色看先顏綰,「危樓上下,必定追隨樓主。」
  顏綰點了點頭,手卻是不由自主摩挲起了藏在衣袖間的玉戒。
  上次將玉戒遺落,被肅王拾去,不過是個意外。如果有一天,這玉戒真正有了別的主人,那麼無暇、豆蔻,還有整個危樓……還會如此無條件的唯命是從嗎?
  唔,自然還是會唯命是從啊,不過是唯他人之命罷了。
  「咳——」
  突然,身後傳來一輕咳聲。隨即便是一溫潤輕快的男聲,「兩位姑娘可是遇上什麼難處了?在下祁允,一路遊歷山水,途徑并州被困在了這雁城之中,不知兩位姑娘是哪個府上的啊?」
  嗓音十分熟悉。
  無暇眸子裡起了一絲波瀾,冷冷的回過頭,看向不要命上來搭訕的男人。
  來人一襲青色勁裝,木簪束髮,作江湖中人的打扮。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其貌不揚,手中執著一支洞簫,週身倒是透著些溫潤清俊的氣質。
  顏綰一扭頭,便瞧見這拿著簫的男人正對著無暇不知死活的傻笑。
  「……」
  男人衝著無暇揚唇,笑得像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而無暇只是微微愣怔了一瞬,便立刻扭頭看向顏綰。
  顏綰也察覺出了什麼,眸底閃過一絲愕然,直愣愣的盯著男人。
  三人呈一種「你望我」「我望你」的複雜局面。
  一陣秋風呼啦啦從空蕩的長街上吹過,持簫的男人也嗅到了一絲絲尷尬,笑容微有些僵硬,「姑,姑娘?」
  無暇挑了挑眉,腳下一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移到了男人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哪裡來的登徒子。」
  嗓音冰冷,但卻比平日裡多了些什麼。
  男人驀地瞪大了眼,連忙叫了起來,「是我是我!!!」
  顏綰揚手揉了揉眉心,抬手朝無暇揮了揮,率先走進了一條偏僻的空巷。
  在大街上難免會被有心之人看去……
  無暇會意,逕直拎著男人閃身跟進了小巷中。
  被一下拽進了小巷的角落裡,見無暇還冰著臉不肯鬆手,男人艱難的歪了歪頭,望向後面明顯在看好戲的顏綰,小聲的做了個口型,「是我呀樓主!!屬下莫雲祁啊啊!」
  見狀,顏綰終於不好再袖手旁觀視而不見,撇了撇嘴走上前,面上遮不住的嫌棄,「行了行了,別做口型了,知道是你!」
  無暇冷冷的嗤了一聲,手一鬆,莫雲祁便抱著那不知用來幹什麼的洞簫踉蹌著後退了幾步,趕緊整理起了自己的儀容。
  他堂堂生門門主,形象高於一切!
  「要不知道是你,你以為無暇願意和一個不怎麼正常的人多說一句?」
  要換作了其他人,連哪裡來的登徒子這句話都沒有,直接打折了腿扔到房頂上去好嘛!
  嘖,這麼多年了,還不懂無暇的心思,活該單身狗。
  顏綰感慨的搖了搖頭。
  莫雲祁苦著臉,強迫症似的撫平了被無暇揪皺的衣襟,這才好整以暇的抬眼,恢復了溫和的君子笑容,「屬下……」
  「你來這裡做什麼?」顏綰徑直截斷了他的話,「不是讓你在京城好好待著嗎?」
  莫雲祁噎了噎,「屬下聽聞雁城突發時疫,擔心樓主……的安危,這才匆匆趕到了并州,混在京中太醫們的車馬裡進了城。」
  沒想到無暇一見面就要揍他,樓主還滿臉嫌棄他的樣子_(:3∠)_
  擔心她的安危?
  顏綰瞥了無暇一眼,又轉回視線,看向了莫雲祁易容後的那張臉,還是忍不住嫌棄,「你會醫術嗎?」
  「……不會。」
  「那你來有什麼用!」顏綰歎了口氣,抱怨道,「又不會武功,這麼一出來至少帶上了四五個死門暗衛吧?勞民傷財……」
  一聽這話,莫雲祁不樂意了,小聲嘟囔,「樓主您才是真敗家吧,花眠宮那麼一個爛攤子,您說接就接!」
  顏綰並未聽清他說了什麼,但無暇卻是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冷冷的勾了勾唇角。
  花眠宮那麼一個……爛攤子?
  若是讓這廝知道,樓主未來還要助從前的勁敵——肅王殿下重回京城,扳倒淵王,不知他會不會還嫌棄花眠宮是個「爛攤子」了。
  顏綰目光下移,終於落在了莫雲祁手裡拿著的那支洞簫之上,眼皮又是跳了跳,「……你拿著支簫做什麼?」
  莫雲祁眸色一亮,緩緩靠近,將那洞簫翻轉過來,一手握上了簫的尾節,微微使力,竟是就這樣抽出了一柄短劍,「樓主,這可不是一支普通的簫!這是一支藏著短劍的簫!!」
  「……所以??」顏綰嘴角抽搐。
  無暇的冰塊臉有了一絲破碎,終於忍不住替顏綰說出了未說出口的話,「你又不會武功,拿它做什麼?!」
  莫雲祁樂呵呵的笑了,「有安全感啊,一拿著這支簫就覺得自己很厲害的樣子。」
  顏綰深吸了一口氣,轉身拍了拍無暇的肩膀,「算了,他常年待在風煙醉裡,沒見過世面。難得出來一次,想裝裝大俠……咱們就成全他吧……」
  無暇閉了閉眼,強壓下想揍人的衝動,剛要點頭應聲,卻是突然面色變了變,「肅王來了!」
  顏綰一怔,還未回過神,便已聽到身後傳來一熟悉的低沉嗓音,「怎麼到這巷中來了?」
  無暇蹙眉,不動聲色的收回了剛剛還想將莫雲祁拎走的手,沒有再輕舉妄動,而是上前一步,將莫雲祁擋在了身後。
  都怪她方才一時大意,竟是未曾察覺肅王殿下的靠近……
  一聽到棠觀的聲音,顏綰登時心口一咯登,但想到莫雲祁如今已經易了容時,倒是稍稍放下了心。
  要知道,棠觀可是見過風煙醉的莫掌櫃,而且還一直懷疑風煙醉屬危樓勢力來著……
  「殿,殿下。」
  她牽了牽嘴角轉身看向漸漸走近的棠觀,解釋道,「我剛剛,剛剛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以為是什麼老朋友,所以就追著他進了這裡。沒想到,竟是認錯了。」
  生怕棠觀瞧出自己的易容,壞了樓主的大事,莫雲祁也心虛的低下頭,從無暇身後繞了出來,「是啊,你們認錯了。」
  說罷,便錯開棠觀,趕緊朝巷外走去。
  「認錯了人?」棠觀狐疑的擰了擰眉心,轉頭望向莫雲祁離開的背影……
  眼見著莫雲祁已經走到了巷口,顏綰終於稍稍鬆了口氣,視線一轉,落在了棠觀面上。
  這一瞥,卻是讓她愣了愣。
  不知何時,棠觀的面色竟是沉了下來,目光依舊牢牢鎖在莫雲祁的背影之上,眸色意味不明,但卻分明帶著些敵意。
  下一刻,他啟唇,「站住。」
  嗓音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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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21:43:5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情敵
  
  顏綰緩緩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掌心汗津津的。
  難道,棠觀他……認出了莫雲祁嗎?
  被棠觀冷聲叫住,莫雲祁也是一驚,微微有些僵硬的轉過身,「不知肅王殿下還有何吩咐?」
  棠觀負手走向杵在那裡的莫雲祁,面上覆著些寒意,「你認識本王?」
  莫雲祁噎了噎,卻是立刻圓回了說辭,「如今這雁城,哪裡還有人認不出殿下您……」
  「是麼?」棠觀側身,淡淡的瞥了一眼有些不自然的顏綰,話卻是對莫雲祁說的,「本王……好像也知道你。」
  顏綰眸光急縮,神色登時也有了細微的變化。
  ……萬萬沒想到,棠觀竟是能認出易容過後的莫雲祁!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她已經在心裡大致的捋了捋此刻的情形。
  棠觀一直懷疑風煙醉是危樓勢力,也就意味著他懷疑莫雲祁是危樓中人。
  而如今,她竟然在一個空巷裡與易了容的莫雲祁碰面……
  要怎麼解釋??
  正怔怔的想著應對之策,身後的無暇卻是突然喚了她一聲,「小姐。」
  「……嗯?」她回過神,一抬眼只見莫雲祁和棠觀竟都定定的看著她,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
  「王爺方才說,」無暇小聲提醒道,「他知道那人是你的舊友,因為你曾和他提起過。」
  言簡意賅。
  那人指的自然是莫雲祁。
  「舊……」顏綰瞪了瞪眼。
  莫雲祁是她舊友???
  什麼舊友?還有……她何時同他提起過什麼舊友?!
  莫雲祁殷切的望了過來,滿臉都是「這特麼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樓主我到底是不是你舊友啊」「肅王被貶出京後就這精神狀態??」
  而另一邊,棠觀也微微瞇著眼,眼神危險的盯著她,似乎是……「一切都瞞不過本王的雙眼」!
  誰能給她開個上帝視角告訴她現在究竟是個神馬情況????
  「既是王妃的舊友,本王自然應當好好招待……還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肅王殿下再次開口了。
  莫雲祁求助的看向顏綰。
  顏綰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看棠觀的模樣,怎麼又好像是沒認出莫雲祁呢?
  「在下……祁允。」
  莫雲祁拱了拱手,面上掠過一絲感慨。
  啊,從前在京城時,他也見過這位殿下。那時的他就和傳言中一樣,冷酷無情。沒想到今日一見,簡直判若兩人啊!!
  雖然氣質還是很冷,但態度……似乎很溫和很親切嘛!
  一拱手,莫雲祁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拿著那柄短劍,連忙將短劍插|回了簫中。
  顏綰的目光隨之也落在了那藏有短劍的簫上。
  一簫一劍……
  棠觀眸光微閃,眉眼依舊如同往日一般冷淡,只是聲音裡卻摻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冷嘲,還帶著些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醋意,「一簫一劍走江湖……你倒是瀟灑得很。」
  莫雲祁一愣,接著卻是心花怒放起來,「肅王殿下過獎了。」
  啊,肅王殿下誇他瀟灑啊,簡直太有眼光了~他從前竟是看錯了這位「和藹可親」的殿下啊!
  一簫一劍!!!!!!
  像是晴天一聲霹靂,顏綰整個人都被劈傻眼了。
  --
  直到踏進肅王府之時,顏綰還是完全處於懵逼狀態,就連到了府門口都沒有回過神,還是無暇扶了扶她,她這才渾渾噩噩的抬腳,跨過了門檻。
  ——他生性灑脫不羈,俠義心腸……所以就孤身一人,一簫一劍走江湖。
  這是當初在山村落腳之時,她胡亂瞎扯的意中人說辭啊啊啊!
  莫雲祁這廝竟然作妖帶著支簫找了過來……
  你特麼撞人設了你知道嗎!!!
  「王爺,王妃。」
  孟惟恰好從門前經過,連忙迎了過來,卻是瞧見了旁邊執簫的莫雲祁,乍一眼竟是覺得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這,這位是……」
  「王妃的故交。」棠觀淡淡的啟唇,上前幾步,又低低的吩咐了孟惟一句。
  孟惟怔了怔,下意識瞥了莫雲祁一眼,又趕緊垂下了頭,應下了棠觀的囑咐,「是。」
  走到了莫雲祁面前,見他拿著支簫,像是個樂師,孟惟道,「祁先生隨我來。」
  「好,好。」
  莫雲祁揚唇,笑的雲淡風輕。
  孟惟領著莫雲祁繞過假山走進了內院,棠觀這才轉過身朝顏綰走近,面容冷峻,眸色也冷卻比往日多了些什麼。
  視線從莫雲祁的背影上收了回來,顏綰咬了咬唇,抬眼望進那雙意味不明的眸子裡,「殿下……他不是……」
  「一簫一劍,混跡江湖的意中人?」
  還未等她解釋,棠觀已經打斷了她的話,在與她擦肩而過時堪堪停住步子,冷聲道,「王妃大病初癒,還是先回夕晚堂好好休息,本王自會囑咐人好生安排祁先生。」
  說罷,態度從未如此強勢的肅王殿下便頭也不回的朝幽竹居去了,背影非常冷漠,當然,這冷漠落在顏綰眼裡就像是……小孩子賭氣似的。
  她欲哭無淚的立在原地。
  本來也沒打算走了好嗎……
  夭壽了簡直!!本來就夠亂了,莫雲祁還帶支簫出來湊熱鬧!
  啊啊啊啊啊,她的意中人真不是那廝啊喂!
  誰腦子瓦特了才會看上他那麼個鐘愛腦補的神經質啊啊!
  「阿嚏——」無暇突然打了個噴嚏。
  ===
  「那個,王妃……」
  顏綰前腳一回到夕晚堂,後腳孟惟便戰戰兢兢的到了。
  「怎麼了?」顏綰揉了揉眉心,還在想著要怎麼處理莫雲祁這個拿著簫劍空降的妖孽,以及……怎麼哄回她家心情抑鬱的肅王殿下。
  「王妃……那位貴客,是,是……」他壓低了聲音,「是門主?」
  「嗯。」
  孟惟苦著臉,匯報道,「王妃,方才門主讓老奴將他安置在離王妃您最近的院子裡。可是,可是王爺剛剛又命老奴帶門主去落桑院……」
  落桑院……
  離夕晚堂最遠,最遠,最遠的一個院子。
  她家耿直的殿下……竟然長心機了!!
  原本還有些頭疼的顏綰,被這麼一出惹得突然有點想笑,「……然後呢,現在你們門主在哪?」
  孟惟老臉一垮,臉上的褶子被皺得更多了,「老奴,老奴謹記王妃的話,一切都要聽肅王殿下的。所以,所以已經將門主……騙到落桑院去了……」
  「……」顏綰忍了又忍,才勉強忍住了想要笑出聲的衝動。
  「王妃!」孟惟垂頭哀嚎了一聲,「萬一,門主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王妃您可要保老奴一命啊王妃!」
  「咳咳,」顏綰輕咳了一聲,將面上的笑憋了回去,「你放心,有我在,定不會讓他找你秋後算賬。」
  「多謝王妃!」得到了自家樓主的庇護,孟惟終於鬆了一口氣,轉身要出夕晚堂的時候,步伐都輕快了。
  突然想到了什麼,顏綰突然又喊住了他,「等等。」
  孟惟不解的轉身,「王妃有何吩咐?」
  「……若王爺還有什麼事命你去做,你不必顧慮,只是完事後要回來告知我一聲。」
  耍小心機的肅王殿下,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的啊!
  「是。」孟惟摸不著頭腦的應了一聲。
  孟惟一走,無暇便皺著眉開口了,「小姐,肅王為何識得莫雲祁?」
  顏綰坐在桌邊,輕抿了口茶,「我曾與殿下說過,說我的意中人……是江湖中人,一簫一劍走江湖。想必,殿下是誤會了。」
  「……」
  無暇愣了愣,眼前登時浮現出白日裡莫雲祁手中那支藏有短劍的洞簫,眸色一冷,聲音裡略帶了些咬牙切齒,「這個蠢貨。」
  顏綰一怔。
  無暇這才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了什麼,冷冷的抿唇。
  顏綰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無暇在她面前從不會這麼失態的,事關莫雲祁,她倒是繃不住了麼?
  「那,小姐可有什麼打算?」無暇問道。
  顏綰頓了頓,放下手中的茶盞,眼底早就沒了方纔的心煩意亂,反倒添了一絲愉悅,「如今疫情未穩,府中還有不少事要處理,就先將莫雲祁放在一旁晾著好了。」
  晾……著?
  無暇眉心緊了緊。
  似乎察覺到她的異樣,顏綰也反應了過來,連忙偏頭解釋道,「你千萬別多想,我只是……還要再思量幾日,究竟要如何,才能將意中人這回事徹底解決了。」
  而且,她還有點小小的私心……
  想看看,棠觀將她所謂的「意中人」安置在眼皮子底下,究竟想要做些什麼。
  聽到顏綰那句「千萬別多想」時,無暇眉心一鬆,面上的神色微微有些彆扭,嗓音冷冷,「屬下沒有多想。」
  「嗯,」顏綰也不繼續打趣無暇了,視線轉向了窗外,「過幾日,許是還要莫雲祁陪我演一齣戲。」
  演一出拋棄與被拋棄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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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21:44:3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章眼紅
  
  幽竹居。
  棠觀坐在案幾後,心煩意亂的拿起桌上的簡報,翻了翻,又忍不住將它丟了開,面上浮起一絲薄怒。
  祁允,祁允……
  他原本已經派顧平調查過,沒有調查到絲毫有關顏綰這個意中人的身份背景。而這麼久過去了,那所謂的意中人也始終沒有出現,他還抱著一絲僥倖。
  或許,壓根就沒有意中人這一說,壓根就沒有什麼心有所屬,一切不過是顏綰胡謅出來騙他的罷了。
  可沒想到,今日竟是讓他親眼瞧見了她口中的「一簫一劍」。
  的確,單憑簫和短劍不能確認那個祁允的身份,但被自己撞見時,顏綰略慌亂的神色和無暇下意識的遮掩卻是昭然若揭。
  那麼,顧平查不出絲毫痕跡,究竟是因為此人在江湖上不過是個無名小卒,還是因為他的身份被保密的極好?
  這個祁允,到底是什麼人?
  棠觀眉眼間的寒意越發深重,指下一個用力,只聽得「啪嗒」一聲,那手中的毛筆應聲折斷。
  事實上,最讓他懊惱的,也並非是這祁允的身份。
  要知道,他始終以為自家王妃心頭那該死的白月光,自己的情敵,應當是個霽月清風的疏闊男兒。
  卻不料今日一見,竟是這麼一個……
  就連相貌都不如自己的小白臉!!
  如此天壤之別,竟還要在他們兩者間搖擺,就意味著並非是他不夠好,而是顏綰的眼神有問題吧!
  若是他哪裡差了,還有得較量。
  自家王妃眼神有問題……該怎麼挽救?!
  懊惱的肅王殿下再次憤怒的折斷了第二支毛筆。
  ===
  莫雲祁辛辛苦苦繞了好多圈才走到夕晚堂時,才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勁。
  不是吩咐了要讓他住的離樓主近一些嗎??難道這肅王府已經大成這樣了嗎!!
  對此,他很不滿的向顏綰求證了,而顏綰卻是淡淡的翻了一頁書,連眼都沒抬,「肅王府宅院不多,豈能容你挑三揀四的。」
  莫雲祁不滿的皺了皺眉,「不管怎麼說,我也是王妃的舊友……」
  聞言,無暇冷笑,直笑的莫雲祁打了個寒顫,「怎,怎麼了?不是肅王這麼說的麼?哦,我還正要問王妃呢,舊友一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顏綰看了無暇一眼,自己沒有作聲。
  無暇會意,面無表情的開口,「肅王將你當做了小姐的意中人。」
  「……」莫雲祁手裡的簫一下砸在了地上,□轆□轆的滾到了無暇腳邊,彈了彈。
  無暇垂眼看了看腳邊的簫,補充道,「哦,就是因為這支簫。」
  「……」
  見莫雲祁半天沒吭聲,顏綰狐疑的抬眼,一眼就瞧見他那張小白臉紅了黑,黑了紅的,立刻猜到他又在腦補些什麼,連忙出聲,「打住,你不要想太多。」
  「……」
  「你盡量先撐幾日,待我想到應對之策時,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從無限的腦補中回過神,莫雲祁紅著臉瞥了無暇一眼,為難的說道,「這,這要怎麼撐?」
  顏綰合上了手中的書,起身,琢磨了一會兒,認真的啟唇,「你就當做是演出戲,大致情節就是……」
  她將自己從前瞎說八道的一些零散的片段全部說給了莫雲祁聽,「你不是最喜歡寫話本麼,把這些情節串一串,要是肅王問起,也好應對。不過……他應當對這些也不會感興趣,將你留在王府估計也只是想打探清楚你的底細,然後,再找你些麻煩?你自己避著些。」
  莫雲祁:_(:3∠)_我就是想來雁城看看我家無暇,招誰惹誰了?
  無暇:冷漠.jpg
  「娘親!」
  院外突然傳來一女孩清糯的喚聲。
  顏綰眸色亮了亮,連忙走到了院中。
  她方才吩咐孟惟將軟軟從秫香館帶回來,沒想到這麼快就……
  咦?怎麼是棠觀親自送回來的?
  顏綰在廊下停住腳步,遙遙的便看見某位殿下牽著軟軟走進了夕晚堂,身後還跟著一面色不善的顧平。
  「娘親。」軟軟鬆開棠觀的手,撲到了顏綰身邊,仰頭看她,「娘親,你的病好了嗎?」
  「嗯。」顏綰拍了拍她的腦袋,「軟軟這幾日乖嗎?」
  軟軟心虛的眨了眨眼,聲音弱弱的,「……乖。」
  無暇和莫雲祁從屋內跟了出來,軟軟一轉眼便瞅見自家娘親屋子裡出了個陌生男子,驀地沉下了小臉,「你是什麼人?」
  「我??」
  莫雲祁不明所以的指了指自己,似乎難以相信一小蘿莉剛見面就對他如此態度。
  他風煙醉掌櫃在京城也是迷倒萬千少女的好不好!這小丫頭……哦,就是樓主信中要打探身世的那個異瞳之女。
  「軟軟,這是娘親的……老朋友。」將快要掏出弓箭的軟軟拉了回來,顏綰瞥了一眼走近的棠觀,悻悻的解釋。
  棠觀冷眼看向站在顏綰身後的莫雲祁,嗓音沉沉,「沒想到祁先生這麼快便找到夕晚堂來了。」
  從前他怎麼不知道肅王府竟是如此小,從落桑院到夕晚堂竟是這麼快?!
  一聽這話,終於明白前因後果的莫雲祁心裡咯登了下,連忙扯了扯嘴角,「啊,草民,草民就是來和王妃敘敘舊,這就回去了,回去了……」
  顧平皺眉,頗為不屑的打量著易容過後的莫雲祁。
  這就是王妃要離開他家殿下的理由??
  什麼眼光?!
  見莫雲祁拱了拱便要告辭,棠觀的視線落在了那支好看的洞簫之上,眸光微閃,突然啟唇叫住了他,「聽說祁先生武功高強,還曾出手救過王妃。」
  顏綰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不由有些緊張的看了莫雲祁一眼。
  棠觀為何突然問起這個……莫不是對意中人的身份起了疑,所以在試探?
  想起自家樓主方才說的亂七八糟的零散情節,手無縛雞之力的莫大掌櫃硬著頭皮點了點頭,「是……」
  還未等棠觀說什麼,顧平便立刻上前了一步,口吻裡略帶些挑釁,「祁先生便是憑著這支簫走南闖北?看祁先生的模樣,著實像個樂師,不像什麼江湖中人~」
  頓了頓,他挑眉,「看來是真人不露相。祁先生若不和我比試比試,我還真有些不相信呢!」
  他非得替王爺教訓教訓這個勾搭未出閣小姐的江湖浪子!!握拳!
  軟軟立刻興奮了起來,「好啊,比試比試!」
  聞言,危樓三人組的神情登時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就在顏綰剛要開口打發顧平之時,棠觀卻是率先出聲,「回來。」
  話明顯是對顧平說的,聲音裡辨不出什麼情緒。
  「殿下……」
  顧平微微有些逼人的氣勢登時弱了下來,悻悻的退回了棠觀身後。
  見狀,顏綰鬆了一口氣。
  然而,她這口氣似乎松的太過早了些……
  「不知祁先生可願同本王切磋一番?」
  棠觀淡淡的抬眼,直直望向莫雲祁的目光裡摻雜著些冰渣子。
  他家王妃心頭的白月光,自然是要他親。自。出。手。
  「殿下!」
  顏綰驀地瞪大了眼,忍不住叫出了聲,一旁的無暇也是面色微變。
  莫雲祁哪裡會什麼功夫,向來在風煙醉養尊處優慣了,除了腦子和臉,幾乎就是一無是處了!
  若是真和棠觀切磋一番,不僅會被戳穿,更重要的是,一定會被揍得連親媽都認不得啊啊!
  要是平日裡,顏綰或許還心存僥倖,想著棠觀君子風度,定不會下手失了輕重。但現在……
  莫雲祁可是頂著她意中人的名號啊_(:3∠)_
  萬一被揍殘了,她要怎麼向無暇交待?!
  莫雲祁原本還因為顧平退下而鬆了一口氣,此刻又因為某位殿下的「主動尋釁」,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祁某不過一江湖草莽,如何敢同王爺切磋?」
  說著,連忙瞥了自家樓主一眼。
  「啊,是啊,」顏綰趕緊上前扯了扯棠觀的衣袖救場,「殿下,刀劍無眼,若是見了血,就不好了……」
  棠觀瞇了瞇眼,微微側頭,眸色冷冽,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低低問道,「你在擔心誰?」
  「……」顏綰一怔,這才意識到所謂的切磋、比試壓根不是什麼試探,而是……爭風吃醋??
  搞了半天,現在上演的是男版宮心計?
  就顏綰這麼哭笑不得的愣怔了一會兒,某位殿下的臉色徹底黑成了鍋蓋。
  薄唇緊抿,他一下自顏綰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衣袖,從顧平手中接過長劍,退到了院子中央,朝莫雲祁垂眼啟唇,「出劍。」
  顏綰回過神,欲哭無淚做著最後的掙扎,「殿下,祁先生他身子不適,要不,還是改天吧?」
  棠觀像是聞所未聞,依舊等在院中。他本就面容冷峻,此刻執劍而立一言不發,週身的氣勢更是讓人心生寒意。
  嗯,很好,果然不是在擔心他。
  所以……就更不用手下留情了吧。
  莫雲祁顫顫巍巍的從簫中抽出了短劍,「絕望」的瞅了無暇一眼,這才走到了院中,迎上了某位殿下陰惻惻的目光。
  為什麼他總覺著,肅王殿下似乎已經在打量該在他身上哪裡砍口子了呢!!!!
  此時此刻,「英勇就義」的莫大掌櫃終於正確認識到了一句「久遠而又富有哲理」的老話。
  ——裝x遭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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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21:44:5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三章切磋
  
  「開始吧。」
  肅王殿下冷冷的啟唇。
  夕晚堂中所有人的表情登時將他們劃分成了三類。
  興奮看熱鬧,恨不得棠觀吊打莫雲祁的。例如,顧平和軟軟。
  憂心忡忡,想要上前阻攔的。例如,顏綰和無暇。
  還有一類,面無表情的。例如棠觀和莫雲祁。
  只不過他們一個是素來沒有表情,一個則是破罐子破摔、自暴自棄了。
  「小姐!」
  深知莫雲祁有幾斤幾兩的無暇微微咬牙,再次轉身看向顏綰。
  「……」
  顏綰攥了攥手,也蹙眉細細想著對策。
  總不能因為……咳,爭風吃醋,就讓棠觀揍壞自家搖錢樹吧!!
  「鏘——」
  還未等她來得及想什麼對策,院中突然傳來長劍的破空之聲。
  無暇猛地轉回頭,只堪堪瞧了一眼棠觀的起勢,便是眸色一厲。下一刻,竟是身形一動,一下出現在了懵逼的莫雲祁身邊。
  一手將他推開,一手帶過他手中的短劍,無暇腳下輕點,步法詭譎的迎上了棠觀大開大闔的一劍。
  「鐺!」
  刺耳的一聲。
  顏綰心口一驚。
  莫雲祁踉蹌著被推向了一旁,一轉眼便見無暇竟是揚劍對上了棠觀,面色登時變得難看起來。
  而顧平和軟軟則是下意識收斂了面上的興奮之色,盡皆扭頭看向了顏綰。
  要知道,無暇向來唯命是從。若不是顏綰下令阻攔,她又怎會不顧一切上前對肅王持劍相向?!
  同樣意識到這一點的棠觀胸口如同受了重重一擊,眉眼間霎時覆上一層陰翳,幽邃晦暗的眸子裡也透出一絲絲寒意。
  驀地收回手中長劍,他疾速朝後退去,最後翩然落地,身形卻略有不穩,像是被自己的劍氣反噬了。
  無暇手握短劍,身形飄忽,猶如鬼魅般落回了莫雲祁身邊,卻是絲毫受傷的跡象也沒有。
  「無暇!」莫雲祁連忙去扶她。
  見狀,顏綰頓了頓,最終還是疾步走到了無暇身邊,「可受了傷?」
  就連軟軟也趕緊邁著小短腿湊了過來。
  「殿下……」撲向棠觀的自然只有顧平,「殿下你沒事吧?」
  顏綰眸色一滯,連忙轉眼去看不遠處的棠觀,卻只見他一下將長劍扔還給了顧平,冷峻而漠然的拂袖而去,眨眼間便消失在了夕晚堂之外的廊橋之上。
  顧平也匆匆跟了上去。
  夕晚堂的院內頓時只剩下了危樓三人組還有一個軟軟。
  「……」顏綰望了望棠觀負氣離開的方向,咬了咬唇。剛要追上去,一旁的無暇掙開了莫雲祁的手,突然單膝跪了下去。
  「奴婢擅作主張,對王爺大不敬,還請小姐責罰。」
  她自然是什麼事也沒有,方才肅王因為驟然撤劍,劍氣通通逆向行之,壓根就沒有對上她,而是反噬了他自己。
  顏綰一怔,收回了視線腳步微頓,趕緊俯身將無暇扶了起來,「這怎麼能怪你……都是我不好。」
  要不是她胡說八道,沒及時想好對策,哪會折騰成這樣。
  現在還得去把她家翻了的醋罈子殿下給哄回來_(:3∠)_
  她好心累。
  見無暇沒事,軟軟後退了一步,小臉板了起來,跺腳,「娘親,你怎麼能為了這麼一個男人對爹爹這樣?他哪裡比得上爹爹!」
  莫雲祁不服氣的瞪大了眼,「你個小丫頭片子……」
  「……」顏綰頭疼的揉了揉眉心,將憤怒的小蘿莉拉回來,塞進了無暇懷裡,「你乖乖待在夕晚堂,我去去就回來。」
  ===
  從夕晚堂到幽竹居的路上,顏綰一直在走神。
  眼前還是棠觀方才拂袖而去的冷漠背影,似乎……受傷了?
  她抿了抿唇,眉心微攏。
  原本她已經想好,過幾天便讓莫雲祁以她意中人的身份演一齣戲。
  具體情節大致是,女主角心中的白月光男配因為發現男主角對女主角非常好,能給她自己給不了的幸福,所以黯然放手,將女主角完全托付給了男主角。
  這麼一齣戲之後,既能圓了她之前所說的話,也能將意中人這一茬徹底解決。
  她並非沒有想過要對棠觀坦誠,告訴他意中人不過是自己的推辭。但……只要一想起自己當初騙他騙的那麼信誓旦旦,她便還是把這個念頭壓了回去。
  然而此刻……
  「王妃。」
  剛一走進幽竹居,顏綰就被顧平板著臉一本正經的攔下了,「王妃恕罪,殿下有令,現在不想見任何人。」
  顏綰眉心跳了跳,朝廊下緊閉的房門瞄了一眼,「我也不例外?」
  顧平頂著一張冷漠臉,硬邦邦的點頭,「王妃也不例外!」
  「哦……」顏綰眨了眨眼,一雙桃花眼的眼角愈發上挑,透著些狡黠,「那……我就回去了。」
  說著,便真的轉過了身,作勢要朝院外走。心裡則是默數著,三,二,一……
  「王妃!王妃留步!」
  見顏綰當真要走,顧平瞪了瞪眼,連忙追到她身前,擋了她的去路。
  顏綰停下腳步,好整以暇的抬眼,揚了揚聲調,「何事?」
  顧平洩了口氣,方才面上的嚴肅全然消失,整個人都蔫了,「咳,王妃若是真想進去,屬下,屬下就不阻攔了。若是殿下怪罪,屬下一力承擔好了!!」
  嘖嘖,竟然說的這麼理直氣、冠冕堂皇??
  顏綰嘴角抽了抽,也不戳穿他,反而瞅了他一眼,認真的點了點頭,「那,就多謝了。」
  聞言,顧平登時來了精神,連忙側身朝書房的方向指了指。
  顏綰抿唇,提著月白半裙的裙擺上了台階,深吸了一口氣,才輕輕推開了屋門。
  「出去。」
  冷冷的一聲呵斥,下一刻,一截斷筆驀地刺了過來。
  顏綰一驚,連忙朝旁邊一閃身,那斷筆徑直從她眼前竄過,「嗖」的一下穿透了門上的窗戶紙,嚇的她腳下一崴,直接重重的跌坐在了地上。
  「嘶——」
  顏綰疼的倒吸了口氣。
  what the fuck!這是一言不合就上暗器嗎?好痛啊啊啊!
  一聽到顏綰的聲音,坐在案幾前的棠觀面色變了變,這才抬眼朝門口看了過來。
  見顏綰皺著眉坐在了地上,第一反應便是猛地站起身,然而又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腳下一頓,卻是不易察覺的收了收手,鬆開的十指微微攥緊。
  不過,只是片刻的糾結游移後,心疼自家王妃的肅王殿下還是疾步從案幾後繞了出來,走到門前俯身將人扶了起來。
  「殿下?」顏綰愣了愣,連忙趁勢從地上爬了起來,悄悄瞥了一眼棠觀的臉色。
  啊,還是很難看啊_(:3∠)_
  讓她好好措個辭……
  「……」
  棠觀並未應聲,只是將人扶起後便一言不發的轉身回到了書案後,神色陰沉。
  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方才顏綰護著莫雲祁的一幕幕,更是難以壓抑心中的波動。
  從顏綰回到雁城的那一日,他便已經下定決心,哪怕是言而無信,也絕不會再放顏綰離開。
  可顏綰呢,她究竟是如何想的,他至今也不知道。
  若她執意要隨那「意中人」離開,他該怎麼留下她……
  想到這,棠觀心口愈發湧上一股鋪天蓋地的酸意,就連平日深如幽潭的黑眸裡也隱隱添了絲煩躁的波瀾,亮的格外□人。
  「殿下,你方才不曾受傷吧?」顏綰討好的翹著嘴角,也繞到案幾後,湊到了從頭到腳都低氣壓的肅王殿下身邊。
  一低眼,竟是瞧見已經被折斷了的三四支毛筆在滿桌滾來滾去,登時收了收唇畔的笑容,訕訕的摸了摸後頸。
  棠觀不會一時氣急就連她的脖子也要扭斷吧_(:3∠)_
  顏綰一靠近,身上那清淺的藥草香氣淡淡飄來,惹得棠觀心口又是一陣波動,終於忍不住抬眼看向了正站在他身邊低眉淺笑的女子,眸色染上了一抹熾熱的溫度,卻是有些「神志不清」的開始思考某些問題。
  譬如,怎麼留下她。
  譬如,怎麼趕走那個姓祁的小白臉。
  譬如,怎麼才能讓她心甘情願的繼續做這肅王妃……
  顏綰被這眼神看得心裡七上八下的,連忙一邊說話,一邊悄悄朝案幾外挪了幾小步,「殿……夫君生氣了?」
  夫君……
  棠觀眸色一黯,理智徹底被這一聲久違的稱呼擊潰,終於忍耐不住的抬手,扣住了那近在咫尺的手腕,一用力,就將剛想要開溜的女人拉了回來。
  顏綰被這麼一拉,不由驚呼了一聲,腳下微微踉蹌著後退了幾步,整個人便一下跌坐進了棠觀的懷裡,一手還下意識的環住了棠觀的脖頸。
  終於穩住了身子,她稍稍定神,這才意識到了這姿勢有多曖昧,連忙手忙腳亂的就想要站起身,卻不料棠觀已是牢牢的將她圈入懷裡,禁錮在了案幾前。
  動也不敢動的情況下,她心慌慌的轉眼,卻是對上了那雙亮得驚人的眸子。
  「我在想,要怎麼才能讓你留下來。」
  棠觀似乎還是面無表情,但那眼神卻又偏偏和往日完全不同。
  「哦……」顏綰緩慢的眨了眨眼,反應有些遲鈍的哦了一聲,尾音脫得極長,竟是透著從未有過的綿軟,又是勾的棠觀喉口一緊。
  「看來,也只剩一個法子了。」
  向來吝嗇笑容的肅王殿下竟是破天荒唇角彎起了一個漂亮的弧度,像是乍然化了冰雪的暖風,吹得顏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聽說民間有句俗話,叫生米煮成熟飯?」
  嗓音低啞。
  顏綰驀地瞪大了眼。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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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功績
  
  生米煮成熟飯???
  誰特麼教他的?!!!
  顏綰瞬間從那充滿蠱惑的笑容裡清醒了過來,見棠觀已經俯下頭,第一反應便是猛地偏過了臉。
  那略涼的薄唇便一下自她的唇角邊錯開,落在了頸側。
  只是有了輕微的停頓,下一刻,那吻就一直沿著她的頸側而下,在鎖骨間輾轉流連,動作變得有些霸道,但觸感卻自始至終都是溫柔的。再加上略有些急促的呼吸輕輕噴在脖頸處,顏綰全身都不自覺的顫慄起來,音調也抖了抖,「等,等等!」
  棠觀恍若未聞,依舊低著頭,呼吸陡然沉重,那攬在她後腰的手也不知何時已經移向了一側的繫帶。
  如果說在顏綰閃躲時,他還有那麼一瞬間的罪惡和猶豫,那麼此刻,他卻已經完全說服了自己。
  他想要自己的王妃,難道是什麼有違綱常、天理不容的事嗎?
  嗯,不是。
  某殿下心安理得的解開了自家王妃上衣的繫帶……
  垂眼,乍一瞥見那不規矩的動作時,顏綰整個人頓時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來真的啊啊啊!!!
  驚得撤下了環在棠觀頸上的手,她連忙阻止了進一步的「寬衣解帶」,終於還是忍無可忍的扭動了起來,想要掙扎著站起身,「……我有話要說!」
  「……嗯。」
  棠觀甚至連頭都沒抬,只是敷衍的應了一聲,聲音卻因顏綰不安分的扭動變得格外沙啞而隱忍,耐人尋味。
  不過顏綰此刻也是壓根顧不上棠觀的變化了,見他的動作還在繼續,絲毫沒有受到自己的干擾,她驀地揚了揚聲音,視死如歸的叫道,「殿,殿下!我騙了你!!」
  此話一出,頸邊越來越纏綿的吻卻是突然頓了頓,下一刻,那一直吹拂在頸側的溫熱鼻息也微微撤離了些,涼意襲來,激得她鎖骨處傳來一陣蘇麻。
  棠觀緩緩抬起頭,俊容染上了些燎火之色,偏偏被眉眼間的冷清給壓了下去。有幾縷髮絲從束髮的金冠裡散落下來,垂在顏綰頸邊,黑髮襯在如玉的肌膚之上,還隱隱露出些曖昧的紅痕。
  顏綰還有些難以平復的輕喘著氣,直到對上了棠觀那幽暗不明的目光,這才後知後覺的回過神,盡量穩了穩聲音,「殿下……其實,其實我……」
  咬了咬牙,她還是說出了口,「我從來沒有什麼意中人。」
  她從來都是一個謹慎小心的人,這樣的謹慎也會無孔不入的滲透進她所在意的事物裡。而越在意,便會越謹慎。
  為了圓意中人這麼一番說辭,她一本正經的胡謅了許多。
  最初寧願讓莫雲祁陪她演戲,也不願告訴棠觀「意中人」是子虛烏有,就是擔心一旦將此事漏了餡,那後面的所有胡說八道就全被戳破了。
  如此一來,她在棠觀心中豈不是就成了一個滿口謊言甚至是心機深沉之人?
  她一直都瞭解,棠觀最難以接受的是欺騙。
  所以,哪怕知道那所謂的意中人可能會讓他如鯁在喉,她也想將這出自編自導的戲圓滿收場。
  不過,看著他拂袖離開夕晚堂之時,她卻是突然捨不得了……
  從來沒有什麼意中人?
  棠觀一愣,眉眼間的陰沉之色不再像方纔那般游移不定,而是有了片刻的凝滯,就連眸底也起了不易察覺的細微變化。
  「沒有什麼意中人?」一個字一個字緩慢的重複了一遍她的話,棠觀蹙眉,面上殘留的熱度盡皆退去。
  眸色怔忪,帶著幾分質疑,圈著她的手卻沒有鬆動半分,只定定的看著她,再次重複道,「從來沒有?」
  顏綰抿唇,點了點頭,「與……祁允的確是故交,但卻從沒有什麼男女之情。」
  微微低頭,錯開了棠觀的視線,「嫁入肅王府那日……我不想被王妃之名束縛,也不想永遠被困在王府的深深庭院裡。所以才胡亂找了一個意中人的借口……」
  沒有意中人,沒有心有所屬……
  他竟是被她騙了這麼多時日毫不自知……
  不想被王妃之名束縛……不想永遠被困在王府之中……
  他給了她離開的機會,她卻放棄了。如今願意提及這些,是不是意味著,這肅王妃的身份和肅王府的宅院,對她而言,不再是枷鎖了?
  棠觀摟著顏綰的力道鬆了鬆,目光依舊一瞬不瞬凝著她的臉,想要從她的表情中再看出些什麼,「所以,後來那些說辭也通通都是假的。」
  聲音裡聽不出什麼情緒。
  顏綰心頭咯登了一下,卻也只能輕輕的「嗯」了一聲。
  棠觀移開目光,垂眼看向了那桌上被折斷的一支支筆,唇角微抿,默不作聲,看不出是喜是怒。
  屋內一時竟是陷入了一片沉寂。
  察覺著氛圍稍稍有些壓抑,顏綰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良久,她才聽見棠觀低低的歎了一口氣,「難怪都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顏綰一怔。
  這話……不是這麼用啊喂!
  還有,為什麼聽語氣似乎心情還有一咩咩……愉悅?
  「往後,不要再對我說謊。」棠觀啟唇,眸色深深的抬眼,看向還有些愣怔的顏綰,揪著的心不自覺鬆了下來。
  明明生平最討厭被欺騙,但此刻,卻還是忍不住為顏綰的那些謊言感到慶幸。
  慶幸他早早遇上了她,沒有第三人的搶先……
  「……」
  顏綰頓住,詫異的望進那雙坦然而專注的黑眸裡,整個人彷彿要被吸進去了似的,竟是突然有個念頭。
  告訴他,告訴他顏綰……就是陸無悠!
  就在這念頭突如其來的萌芽之時,耳畔卻又響起另一道冰冷的聲音。
  ——陸無悠雖是個女子,但卻心狠手辣、陰險狡詐,深諳朝堂污穢、鑽營陰詭之術。
  ——我怎會喜歡這樣一個蛇蠍心腸的女子?
  那揮之不去的幾句話猛的紮在了心頭,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讓顏綰一瞬間清醒過來,頓時放棄了想要全盤托出的危險念頭。
  「怎麼了?」
  見顏綰似有猶豫,遲遲沒回答倒像是走了神,棠觀心裡突然起了一絲異樣的不安。
  顏綰攥緊了手,唇角卻有些僵硬的翹了翹,「……好。」
  棠觀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又看了好幾眼顏綰,竟是再次將她摟緊了些,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正直冷峻,手卻再次毫不掩飾的探向了那一側的繫帶,「既然如此,那我可以繼續了?」
  「繼續,繼續什麼?」顏綰有些沒跟上他的節奏,依舊處於懵逼狀態。
  「生米煮成熟飯。」
  這次,某位耿直殿下倒是說得光明正大,理直氣壯。
  「等……唔。」唇驀地被堵住了。
  ===
  再過一月,便是萬壽節了。
  今年因是晉帝整壽的緣故,京中會有以十日為期的慶賀典禮,不僅群臣百姓要向皇帝祝壽,就連與大晉相鄰的北燕北齊也會派出使節來到京城。
  因此,此番萬壽節的籌備早在一年前,晉帝便已全權交由淵王去辦了。
  宣政殿。
  「父皇,這是萬壽節時慶典的各項流程,兒臣不敢擅作主張,還要請父皇過目。」
  淵王走上前,俯身呈上了一道折子,一內侍立刻上前接過了折子,呈給了晉帝。
  晉帝近來精神不佳,此刻只微微瞇著眼,有些疲憊的坐在龍椅上,一肘搭在扶手上,指節抵著太陽穴,勉強打起精神接過了內侍呈上來的奏折。
  粗粗掃了一眼,這位從來只醉心於詩詞歌賦的皇帝便越發乏了,合上折子,他垂下眼不甚在意的揮了揮手,眼底卻有一層看不清的渾濁,「你做事,朕放心。」
  嗓音比之前更加沙啞,透著些滄桑。
  淵王低著頭,微不可察的揚了揚唇,「其他的倒不打緊,只是四方館加派人手一事,還要請父皇定奪。」
  晉帝愣了愣,「四方館?」
  四方館是大晉一直用來招待各國使臣的府邸,往年北齊北燕的使節都會被安置在此處。
  殿中的朝臣們也小聲的議論了起來,而站在一眾朝臣正前方的安王則是微微蹙起了眉。
  淵王如此行徑,倒是像要在四方館內安插自己的人手……
  「是,四方館已有多年未曾整修過,此次為了迎接各國使臣,兒臣想多調些人手到四方館幫忙,也好讓四方館有個新氣象。」
  說著,淵王淡淡的朝後看了一眼。
  蕭昭嚴會意,連忙拱手上前,「陛下,微臣認為,四方館迎各國使臣,乃我大晉之臉面,的確需要加派些人手。」
  晉帝不耐的閉了閉眼,「可還有人有異議?若無,便……」
  「陛下,臣弟認為不妥。」安王緩緩走上前,沉聲道。
  晉帝一愣。
  淵王眸光微縮,直起身轉眼看向了這位十分受父皇器重的皇叔。
  「陛下,并州一疫剛過,死傷數千人。臣弟以為,四方館……還是應當一切從簡,不宜太過鋪張奢靡。」
  言下之意,就是不必再向四方館內增添人手了。
  疫情……
  淵王面色變了變。
  「安王所言有理,」晉帝看了淵王一眼,「便不必太過鋪張了。」
  淵王垂眼,面上沒有絲毫波動,「是兒臣思慮不周。」
  「雁城疫情如何?聽說再過一日,城門便可解禁了?」提到疫情,晉帝難得的多了幾句問話。
  安王應答道,「是,此次雁城疫情去得快,也未曾波及并州其他城池。并州刺史張敞傳信回京之時,特意提到了……肅王,口口聲聲稱,除疫治疫,肅王功不可沒。」
  肅王二字一出,朝堂之上,鮮少有人還能維持面上的平靜,都不由面面相覷,卻又大氣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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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五章護短
  
  肅王畢竟是一個失了聖心的廢太子,如今在朝堂上,敢像這樣毫無顧忌提及肅王名號的人,怕是也只有安王一人了。
  果不其然,聽完安王的回稟,晉帝便微微沉下了臉,沉默了良久才淡淡的丟下了一句,「如此說來,肅王有功。」
  有功……
  淵王微微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眸底掠過一絲陰鷙。
  他那四哥果真是上天護佑。
  如此厲害的疫症,竟都沒能要了他的性命,反倒是讓他尋到治疫之方,立了一功!
  「那麼,」晉帝頓了頓,「傳旨,讓肅王回京祝壽吧……」
  尾音長而輕,像是一聲歎息,但卻是瞬間一石激起千層浪。
  淵王驀地抬起了頭。
  蕭昭嚴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連忙看向了淵王,就連站在朝臣中的榮國侯也是眸光微閃。
  ===
  正如顏綰所擔心的那樣,從古至今,沒有哪一個廢太子是有好下場的,時時刻刻都要提著心吊著膽,一步踏錯,便可能等來京中的一紙詔書。
  譬如此刻。
  「肅王接旨——」
  乍一聽聞京中來人傳旨,顏綰破天荒的有些懵了。
  如今棠觀是廢太子,晉帝的聖旨來得突然,除了與那時疫有關之外……她一時間當真是想不出什麼其他的可能了。
  難不成是因為此次時疫,肅王深得民心,所以晉帝要嘉賞些什麼?又或是……淵王容不下棠觀出的風頭,又悄悄作出了什麼蛾子,讓晉帝下旨懲戒肅王府?
  都說虎毒不食子,但在皇室之中,哪裡又有什麼無間的父子,都不過是君與臣罷了。
  跟在棠觀身後匆匆趕到王府門前時,顏綰心裡七上八下,格外的亂。
  自從莫雲祁這廝離開京城,跑到并州來「混吃等死」後,京城無人坐鎮,竟是傳信都比往日慢了……
  否則,晉帝傳旨這麼大的事,危樓怎麼會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若是提前知道這消息了,她當然早就佈置好一切了!
  怎麼會像現在這樣手足無措的?!
  都特麼怪莫雲祁!!
  在府門前準備跪接聖旨的那一刻,顏綰暗搓搓的將所有鍋扔給了莫雲祁。
  垂著頭,她正要跪下去之時,臂彎卻是被人扶了扶。
  微微愣了愣,顏綰轉頭,恰好對上棠觀沉穩專注的目光,隱隱含著幾分關切,只一眼,便叫她原本焦躁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
  也是……
  有什麼好怕的。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定了定神,顏綰揚唇,也回了一個寬慰的笑容。
  棠觀眸色漸柔,鬆開了手。
  兩人這才齊齊跪下了身,京中來的內侍站在正前方,尖利的聲音驀地揚起,「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肅王治疫有功……」
  有功,看來是嘉賞。
  顏綰垂著頭終於鬆了一口氣,直到聽見了那「擇日回京」「祝壽」等字眼時,才驀地瞪大了眼。
  回,回京?!
  棠觀也是微微一怔。
  「王爺?」內侍宣讀完了聖旨,見跪在身前的肅王府一干人等都像是石化了似的,不由輕咳了幾聲,恭敬的小聲提醒道。
  如今又不比幾個月前的情形了,雖然肅王如今還只是個廢太子,但單憑除疫有功這麼一件事,皇上便以祝壽的名義召他回京,可見聖心竟是有轉圜的餘地。萬壽節結束後,誰又知道肅王究竟是會被留在京城,還是繼續回到并州呢?
  棠觀回過神,叩首謝恩後起身接旨。
  顏綰更加懵逼的站起身,朝棠觀那湊了湊,像是想要確認聖旨的真偽。
  這劇本好像有些不對勁啊……
  就算是嘉賞,這嘉賞也忒大了些吧?
  正常的劇情難道不應該是,她絞盡腦汁、費盡心機才能創造一個回京的契機,而後再力挽狂瀾麼?
  為何晉帝竟是直接把她的戲份刪了?
  從古至今,哪裡有這樣的先例?!!
  廢太子不過一年未到的時間,怕是聖旨上的「無詔不得回京」字跡還清晰的很吧,這,這就有詔了?
  講道理,哪家被幽居封地的廢太子這麼快就能回京的??
  總覺得……有什麼陰謀。
  「王爺留步。」正要轉身回府,那京中來的內侍卻是突然出聲喚住了棠觀。
  顏綰想了想,「殿下,那我先回夕晚堂準備回京的事宜……」
  「嗯。」棠觀頷首。
  剛一回到夕晚堂,還賴在落桑院不肯走的莫雲祁卻是匆匆趕了過來,一邊揮著手裡裝13的簫,一邊確認了院中的確沒有生人,這才開口道,「京中,京中傳信說……」
  「皇上詔肅王回京。」顏綰面無表情。
  莫雲祁愣了愣,下意識的抬眼,給無暇遞了一個詢問的眼神,卻是毫無疑問的收穫了一個冷冷的白眼。再瞥了一眼豆蔻,豆蔻卻也是眼觀鼻鼻觀心。
  「王妃,王妃知道了?」
  顏綰一邊看軟軟在南牆邊練習著無暇教她的劍法,一邊點了點頭。
  「你如今這門主做的越發能耐了。生門的消息竟與聖旨同日到達并州,當真是可喜可賀。」
  「……樓主恕罪。」莫雲祁驚了驚,「是屬下管教不力,待回京後定當好好整治那群混吃等死的兔崽子!」
  「……」顏綰挑著眉轉頭,從頭到腳掃了一眼莫雲祁,眼神莫測。
  他還好意思說手下的人混吃等死?!
  也對,什麼樣的手下就有什麼樣的主子,他莫雲祁可不就是帶出了一群混吃等死!
  等等……不能這麼說,這麼說的話,莫雲祁的混吃等死豈不是她帶出來的?!
  「行了,你趕緊回落桑院,收拾東西準備跟我們一起回京。」嫌棄的揮了揮手,顏綰直接下了逐客令。
  聽著語氣,應當是氣消了……
  莫雲祁眨了眨眼,連聲應道,「是!屬下這就回去了~」
  「小姐,皇上為何突然詔肅王回京啊?」天已經有些涼了,豆蔻從屋裡拿了件外衣替顏綰披上,有些不解的問道。
  顏綰蹙眉,「聖旨上自然是說因再過幾日,皇上大壽,所以才讓殿下回京祝壽。殿下在時疫這件事上立了功,皇上願意在壽誕之時准許他回京也有道理。」
  「既然如此,那小姐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可是……太快了,」顏綰面色變得有些凝重,「年初才廢了太子,如今才過了大半年,竟就要因除疫一功召他回京。皇上的氣未免也消得太快了……君心難測,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聞言,豆蔻不由安慰道,「不管如何,如今肅王能回京,不正是你想要的嗎?或許,或許皇上他就是單純的因為除疫之功,所以才召肅王回京祝壽呢?依奴婢看,王爺有福氣有運氣,遇上這種好事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有福氣有運氣?
  顏綰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是想說,他傻人有傻福麼?」
  豆蔻瞪了瞪眼,反駁道,「奴婢可沒有麼說!奴婢的意思是……」頓了頓,她壓低了聲音,有些不懷好意的笑,「肅王都把小姐您吃干抹淨了,福氣能不好嘛!」
  一聽清這後半句,顏綰登時炸了,揚手一揮就啪的打向了豆蔻的腦袋,「什麼吃干抹淨?!都說了沒有沒有沒有!!」
  豆蔻一臉「我信你哦?」的表情。
  那日顏綰盯著一脖子吻痕回到夕晚堂時,她可是瞧的清清楚楚!她就不信無暇會沒看到!!
  順著豆蔻意味深長的視線,顏綰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有些崩潰的捂著已經消退的痕跡。
  真的什麼不可描述都沒發生啊!
  她明明就把尺度控制在了脖子以上啊!!
  怎麼就說不信了呢!
  「娘親~你脖子不舒服嗎?」另一邊,無暇指點完了軟軟,兩人一起朝顏綰這裡走了過來。
  顏綰放下手,「唔,沒事。」
  一看見軟軟眼前繫著的薄紗快要滑落,她連忙蹲下身將那紗巾繫好,認真望進那雙若隱若現的異瞳裡,「軟軟,再過幾日我們就要去京城了。」
  京城?!
  軟軟微微瞪大了眼,「娘親又要拋下爹爹麼!」
  她還記得上一次說要去京城的時候……
  顏綰一怔,「不,這次是我們一起去。」
  軟軟鬆了一口氣,「好,一起去~」
  嗓音依舊帶著些甜軟,但卻已經不像初見時那般怯懦了。
  「軟軟,」顏綰抿唇,「到了京城,你一定……不能摘下眼前這白紗,知道了嗎?」
  頭一次聽到如此鄭重其事的告誡,軟軟愣愣的點頭,「知,知道了。」
  「王爺。」
  「王爺。」
  顏綰正站起身摸著軟軟的腦袋,就聽得身後的豆蔻無暇喚了兩聲。
  一扭頭,果然是棠觀帶著顧平從院外走了進來。
  「殿下……」
  棠觀走近,眉眼間的冷峻被陽光撲撒去了不少,「後日,啟程回京。」
  顏綰點了點頭,思忖了片刻還是問道,「不知殿下可還想再回這雁城了?回與不回,我也得早做打算,知道該帶些什麼回京。」
  語氣異常的真誠。
  棠觀定定的看了看她,雖深知她是何意,卻也不直接應答,「若還要再回這裡,你莫非要留下什麼不帶去京城?」
  顏綰挑眉,一伸手,將軟軟推到了他身邊,「殿下若說還要回來,那我可就要把軟軟留在這裡了。畢竟京中危機重重……」
  「娘親!」一聽要被拋下,軟軟急了,連忙轉身揪住了顏綰的衣袖,「娘親!我要和你們一起走!!」
  顏綰悄悄對她使了個眼色。
  軟軟會意,連忙又是一轉身撲到了棠觀身邊,「爹爹會帶上軟軟吧?軟軟,軟軟一定乖乖的!」
  將顏綰的小動作看在眼裡,棠觀抿了抿唇,最終還是將軟軟抱了起來,「好。」
  顏綰眸色微亮,「殿下決定了?」
  棠觀垂眸,唇角抿成了一條直線,眉眼間一片朗朗,「嗯。只是正如你所說,此番回京,危機重重……」
  「殿下,」顏綰輕聲打斷了他,眉眼彎彎,「殿下,縱然那京中有何豺狼虎豹,你還有我……我這個人,別的缺點沒有,就是喜歡護短。」
  原本聽見前半句,棠觀的心頭還重重顫了顫,而後半句一出,倒是將那感動的氛圍盡數驅散了。
  樹影婆娑下,女子白衣碧裙,一雙桃花眼微微瞇著,笑得柔軟,但說出口的話卻是要護他安穩。
  棠觀眸底掠過一絲笑意,唇角也微不可察的翹了翹,「那就有勞王妃了。」
  看出肅王殿下的冰塊臉上隱隱透著一絲戲謔,顏綰眨了眨眼。
  為什麼要笑話她??
  要不是她護短……他早就去領便當了啊。
  
  第二卷并州風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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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回京
  
  天高雲淡,秋風陣陣。
  而京城之中卻絲毫沒有獨屬於秋日的瑟瑟之感,反而比往日裡還要更加熱鬧一些。
  城中的長街上已經佈置了一大半的彩畫與綢緞,還有不少街口連綴著燈廊與龍棚,雖然還未完工,但依舊是一派繁華歡騰之景,若真到了萬壽節當日,想必定是笙歌互起,雲霞萬色。
  這些氣派的景象,讓從偏遠小城回來的一干人等都看的微微有些傻眼。
  而傻眼的吃瓜群眾中,又以顏綰和軟軟為最。
  與棠觀他們不同,顏綰這次是真沒見過世面。
  她來大晉不過三年,三年的時間,的確見識了不少京中的節日,萬壽節也有,但卻不如此次這麼隆重盛大。
  不過畢竟是整壽,又是淵王操辦,也難怪會如此鋪張。
  顏綰暗自嘀咕。
  視線又從軟軟掀開的車簾一角望了出去,見那街邊的店舖攤販都開著張,絡繹不絕的招攬著路過之人,不由又想起了那剛被時疫摧殘過後的雁城,長街寥寥,沒有絲毫生氣。
  如此鮮明的對比,讓她微微蹙了蹙眉,就連軟軟興奮的叫聲都聽不進去了,只悶悶的轉過了頭。
  心裡已經暗搓搓的開始思索,能否就淵王的鋪張浪費做做文章……
  「怎麼了?」
  察覺出了顏綰身上散發出的一丟丟陰暗氣息,某殿下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抬眼看了過來。
  「嗯?哦……」還在陰測測策劃小詭計的顏綰一聽見棠觀的聲音,週身那股暗黑之氣登時全散了,心虛的啟唇,「沒什麼,就是覺得京中的陣仗也太過鋪張了……」
  棠觀頓了頓,抬手微微掀開了身側的布簾一角,向街邊淡淡的掃了幾眼,「這佈置,應當是已經因并州時疫收斂了。」
  收,斂,了……嗎?
  顏綰心裡那些小九九登時全落了空。
  「娘親,這裡真得好漂亮啊!」軟軟終於捨得放下了車簾,興奮的扭回身子,揪著顏綰的衣角叫了一聲。
  顏綰垂頭,揚手撫了撫軟軟眼前覆著的白紗,還是有些不放心,「這裡雖然漂亮,但壞人也多。所以軟軟要是想出門,一定不能讓人看見你的眼睛,知道了嗎?」
  軟軟眨了眨眼,漂亮的異瞳之中漫起一絲狐疑,但卻還是乖巧的點頭,摸了摸別在腰間的小劍鞘,「娘親放心。」
  見顏綰舊事重提,棠觀皺了皺眉,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卻是被顏綰歎了一口氣給打斷了。
  「殿下,」她早就料到,一提到異瞳之事,這位耿直殿下就又要念叨了,「你總不能讓軟軟的異瞳弄得人盡皆知,尤其……讓淵王知道了去吧?」
  棠觀抬眼,視線落在了軟軟懵然的臉上,嗓音沉沉,「知道又如何?」
  顏綰噎了噎,有些不服氣的挑眉,「殿下難道忘了當年的黃河水患之說?」
  「自然不曾。縱然是棠珩從中動了什麼手腳,但父皇卻是從來不相信這些,也不曾因此問罪於東宮。」
  「殿下以為,皇上雖嘴上不說,但心裡難道也沒有隔閡嗎?欽天監突然將黃河水患之禍轉向東宮,必定是有人在其中動了手腳。」話一出口,顏綰便越發剎不住了,「若是當初殿下一知曉此事,便設法找出造謠之人,反過來將那幕後黑手一軍,也不至於……」
  說到這兒,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的太多了些,不由抿了抿嘴,將後半段說教通通嚥了回去。
  一抬眼,果然,棠觀卻是以一種十分莫測的眼神定定地看著她,「有時我竟會覺得,你對我的過去是瞭如指掌。」
  ……那是當然,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啊。
  顏綰心虛的眨了眨眼,硬著頭皮解釋道,「我從小就最喜歡聽八卦,宮闈裡的啊,江湖上的啊,我可都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再說,殿下你的那些事通通都是大事,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棠觀向後靠了靠,微微瞇起眼,「也對,畢竟你是一個常年混跡於酒樓茶肆的大家閨秀。」
  口吻正直,就像是說了一句非常認同的事實。
  混跡於酒樓茶肆……
  大家閨秀……
  「殿下,」顏綰愣怔了一會兒,有些狐疑的又將那正直的口吻細細回味了一遍,依舊有些不確信的問道,「你說這話是在……諷刺我嗎?不是吧?」
  棠觀眉眼坦坦,點了點頭,「我的確是在諷刺你。」
  「……」
  瑪德王爺了不起哦!王爺諷刺人就不用遮遮掩掩哦!
  用這麼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說出自己醜陋的意圖,是想要上天嗎?!!
  難得的,她竟是被棠觀懟的無話可說,乾瞪了一會兒眼,剛想要反擊,馬車卻是突然停了下來。
  「王爺,到了。」顧平的聲音自車外傳來。
  「嗯。」
  棠觀將手邊的書卷隨手整理好,這才率先掀開車簾下了車,將軟軟抱了下來後,又伸手去扶顏綰。
  「我就不勞煩殿下了。」顏綰撇著嘴,躲開了那伸至面前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掌。
  剛剛還明目張膽的諷刺她,現在又來拉拉扯扯的,她難道那麼好哄嗎?!
  棠觀唇角忍不住勾了勾,卻依舊固執的伸著手,視線轉向一邊,磁性的嗓音透著些寵溺,「聽話。」
  「……」
  那聲線低沉的兩個字突然鑽入耳際,讓顏綰整個人都是一僵,竟是一下被蘇的腦子裡空白了起來。最後完全繳械,傻不愣登的將手放進了那攤開的掌心,僵硬的跳下了車。
  「王爺,王妃。」不遠處,隨行的莫雲祁還拿著那支裝13的蕭,緩步走了過來,拱手行禮,「既已平安到了京城,草民便也告辭了。」
  知道那所謂的意中人壓根不存在後,棠觀對莫雲祁自然也沒了最初的敵意,只淡淡的點頭,「長途跋涉,甚是辛苦,祁先生多加保重。」
  講道理。
  「長途跋涉,甚是辛苦」後面不是應該接留客的台詞嗎?怎麼逐客令下的如此迫不及待?
  莫雲祁撇了撇嘴,看向垂頭沉默的自家樓主,「王妃?那,那草民就走了?」
  正因那句「聽話」而飄飄然的顏綰驟然被這聲王妃拉回了神,一轉眼便瞧見莫雲祁頂著那張沒有任何姿色的臉,懷裡還抱著支蕭,一時沒忍住,便是脫口而出,「嗯,滾吧。」
  「……」
  「……」
  莫雲祁悲憤的扭頭就走了。
  迎面而來的豆蔻和無暇紛紛向他遞了一個同情的眼神。
  肅王殿下心頭掠過一絲可恥的愉悅。
  嗯,第一次覺得自家王妃說粗話說的如此好聽。
  然而……
  「京城人多口雜,身為王妃,你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可知道了?」
  一本正經的板起臉。
  也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顏綰趕緊抿上了唇,朝四周瞥了幾眼。
  京城不比并州,自己如今也不是那無人約束的榮國侯庶女,好歹也是個王妃……
  「……妾身失言。」
  「……」
  得,又用起妾身了。
  他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娘親~我們不進去嗎?」
  軟軟扯了扯顏綰的衣袖。
  「唔,走吧……」顏綰趕緊從棠觀那裡抽出了手,牽住了軟軟,準備朝府邸裡走去。
  這處別院她也不是完全陌生,好歹從前也來過兩次。
  因為從晉帝的聖旨上來看,肅王不過是回京為晉帝祝壽,至多在京城停留一個月。所以他們便還在當初大婚時的臨時府邸中安置。
  晉帝的態度果真比較奇特,既然願意將棠觀召回京,想必是氣消了些。但卻依舊將他安置在這偏僻的府邸裡,還拒絕了她和棠觀二人回京後的面聖,只讓他們在慶典之日再入宮。
  顏綰垂頭琢磨,無論晉帝的態度如何,他們都要趁著這一個月的時間動些手腳,改變局勢。至少要讓晉帝在萬壽節之後,願意將他們留下……
  也不知棠觀有何打算。
  雖然如今淵王那裡沒了危樓,但朝堂之上,他卻是多了榮國侯府的助力,依舊不可小覷。
  啊,說起榮國侯府……
  她那位嫡姐,顏嫵。
  「殿下,王妃的行李往哪兒搬啊?」
  顧平在後面小聲的問了一句。
  棠觀頓住,抬眼朝那快要繞過假山的一大一小看了看,視線落在女子白衣紅裙,窈窕纖纖的背影上,眸色深深,「……自然是主院。」
  「哈??」
  顧平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只撓了撓頭,想著之前兩位主子都分院而住,還有些轉不過腦筋的繼續問道,「王妃,王妃住主院,那殿下您住哪兒啊?」
  「……」
  棠觀原本還平和的眼神登時染上幾分寒氣,一個眼刀就飛向了宛若智障的顧平。
  為什麼他家王妃身邊的丫頭就腦子聰明,武藝不凡。而到了他這兒……
  「啊!!」突然明白了什麼,顧平一下嚷出了聲,「屬下知道了哈哈哈哈!屬下,屬下這就去幫王妃搬行李!」
  棠觀眼睜睜的瞧著顧平笑得像朵喇叭花似的跑遠了。
  心裡突然有種挫敗感。
  自己的確應該反省反省了……
  這京中到處都是棠珩的眼線,若是被他知道了肅王與王妃分院而住,還不知要落下什麼話柄,惹出什麼傳言。
  所以,方才顧平笑的一臉蕩漾,他知道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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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章把柄
  
  當顏綰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所有行李都已經被「積極勤快」的豆蔻和顧平兩人搬到了主院。
  「……」
  雖然糾結了一小會兒,不過想著淵王此刻定是已經在這府邸裡布下了許多眼線,顏綰便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進了屋。
  豆蔻帶著軟軟去旁邊的廂房了,屋裡如今只剩下她一人。
  時隔大半年,屋裡的擺設與大婚那日沒有多少區別,只是撤下了喜字和紅燭,床幔也換成了鴉青色。沒了那日喜慶的顏色,也沒了那日刺骨的寒意。
  沒想到,她竟然還會回到此地……
  「在想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棠觀低低的聲音,伴隨著沉穩的腳步聲,停在了不遠處。
  顏綰轉身,看向門口那逆光而站的頎長身影,揚唇笑了,「就是想起在這間屋子裡與殿下初遇的情形,殿下可還記得?」
  算是初遇吧?正式的初遇?
  棠觀眸色微動,負手走了進來,視線在那梳妝台、銅鏡、圓桌上一一掃過,面上卻是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怎麼不記得。本王很清楚的記得那日你在合巹酒裡下藥。」
  「……」
  「被拆穿後還跪在這裡,泣不成聲說自己有意中人。」
  耿直的肅王殿下垂眼,朝那離圓桌不遠處的地面多瞧了幾眼。
  「……」
  #天是聊不下去了·她到底是哪根神經搭錯了才會留在這廝身邊·現在反悔還來不來得及·或者能不能派死門的人把他拉到小巷子裡蒙頭暴揍一頓#
  顏綰咬牙,「殿下怕是記錯了……我什麼時候泣不成聲了?!!」
  如此醜化她的形象到底是安的什麼居心?!
  「嗯,許是記錯了。」
  見顏綰炸毛了,肅王殿下趕緊輕描淡寫的轉移了話題,「我要出府一趟,你可要同去?」
  「出府?」顏綰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一雙桃花眸不解的睜大。
  「阿遇幾月前回了京,今日他們要為我接風。」
  接風?
  顏綰眸色微滯。
  晉帝的態度未明,若是此刻棠觀與從前的故交來往太過密切,萬一弄巧成拙,被晉帝疑心結黨可怎麼辦?
  「殿下……」
  似乎明白她想要說些什麼,棠觀接過了話,「你不必擔心,阿遇和清平他們已經安排好,我也會多加注意。想必就算是有心人在監視我的行跡,也不會發現什麼端倪。」
  頓了頓,棠觀補充道,「況且,棠珩他如今怕是已經被萬壽節的諸事纏住了,不會有太多心思留意我這裡……」
  也有道理。
  再者還有棠遇和棠清平護著,雖然棠遇的地位也不過是個不受寵的皇子,但棠清平這個安王世子卻還是挺有份量的……
  顏綰稍稍放下了心。
  「可要與我同去?」
  面對肅王殿下的第二次「邀約」,顏綰遲疑了片刻,還是委婉的拒絕了,「府中還有許多事要打理,我還是留在府裡等殿下您回來吧。想必今日殿下還有要事商議,我如果去了,或許不方便……」
  實際上這些都是借口。
  真正讓她猶豫的,是拓拔陵修。
  她還沒嫁給棠觀的時候,可沒少和拓拔陵修在一起「廝混」。
  咳,說廝混可能不太恰當……
  但是來大晉的這三年裡,除了危樓中的人,她大約便是和拓拔陵修最熟了。
  什麼大小節日都一起過啊,什麼吃個面聊個天啊,順便聊聊北燕的大漠風沙……
  雖然一點事都沒有,但為什麼現在莫名有點心虛……
  身份有點不一樣了吧。
  現在她是肅王妃,是棠觀的正妻,而拓拔陵修是棠觀的好兄弟,又是她的好「面友」??
  唔,過節一起吃陽春麵的朋友——面友。
  這種……有點小尷尬的關係,還是不要突然暴露了吧?
  再者,她還想悄悄回風煙醉一次。
  棠觀沉默了片刻,「也罷,今日就算了。」
  阿遇和清平清歡他們對顏綰或許還有些不滿,仍然將榮國侯府的趨炎附勢遷怒於她。所以今日便算了,待他解釋清楚後,再帶顏綰去見他們也不遲。
  畢竟在他眼中,顏綰就是顏綰,是與他共患難,對他不離不棄的結髮之妻,與榮國侯的那些心思沒有絲毫關係,所以他並不願顏綰受半分委屈。
  如此想著,棠觀便轉身要出門。
  顏綰糾結一小會兒,還是忍不住開口喚住了他,「殿下……」
  棠觀不解的回頭。
  「殿下……會去風煙醉嗎?」
  風煙醉有莫雲祁坐鎮,若是棠觀與棠遇他們商議了什麼重要事情,也絕不會被淵王那裡知道了去。
  「風煙醉?」棠觀微微蹙眉,眸底間掠過一絲狐疑。
  「唔,聽說京中的朝臣都愛去風煙醉那裡談談國事,因為那裡的雅間非常安全,不會被閒人聽到什麼。殿下若是去那裡……會不會要好一些?」
  棠觀抿唇垂眼,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諷刺的事情,嗓音微涼,「若是去風煙醉……怕是正好合了棠珩的意。」
  也是,棠觀他早就懷疑風煙醉是危樓的勢力,而危樓仍舊扶植淵王。
  顏綰早料到會得到這個答案,但卻還是有些不死心。
  要知道,風煙醉現在是真的安全啊啊啊!大家都是自己人啊自己人。
  唉……
  見顏綰撇了撇嘴垂下頭,單純的肅王殿下只以為是因為自己拒絕了她的提議,眸色回暖,又走了回來,揚手將顏綰鬢邊散落的髮絲撩到了耳後,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後腦勺,「等我回來。」
  「……嗯。」
  後腦勺被覆著的溫暖手掌輕輕揉了揉,顏綰再一次被突如其來的摸頭殺蘇得滿臉懵逼,只仰著頭眨了眨眼。
  被顏綰那愣怔的模樣勾得有些心動,棠觀微不可察的揚了揚唇,恨不得現在就想將人拴在身邊,走哪帶到哪。
  強壓下心頭的波動,他還是鬆開手,轉身出了門。
  顏綰直到棠觀出門的那一刻,才回過了神。
  ……瑪德!她竟然又被棠觀一個小動作蘇得找不著北了!!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
  還有!
  棠觀這廝之前真的沒有過其他女人嗎?!
  為什麼越來越會撩了?!就連上次……吻技都那麼嫻熟!!
  顯得她很弱雞似的……
  不行。
  她得讓莫雲祁再查查這廝的底細!尤其是和東宮那些小丫鬟什麼的……
  冷漠.jpg
  ===
  軟軟剛來到京城,自然是想到處去玩。
  但顏綰卻還要悄悄去一次風煙醉,因此便讓豆蔻留在府裡好好照顧軟軟,順便掩人耳目,守著主院。在不清楚別院中下人的底細時,對所有人都稱她和肅王長途跋涉,已經休息了。
  而顏綰自己則是由無暇帶著,悄悄出了王府,逕直朝風煙醉去了。
  莫雲祁也不過剛回到風煙醉一會兒,手裡還有一堆沒有處理的事務。
  當然,堆成山的情報之中,最為重要的還是有關肅王的那部分。
  他不過粗粗的掃了幾眼,便想找人將這些消息送進樓主所在的別院之中,卻不料一打開門,顏綰和無暇竟是已經站在了雅間門外……
  「樓,樓主?」莫雲祁嚇了一跳,「您怎麼親自過來了?」
  說著,他又趕緊向顏綰身後張望了一眼。
  「肅王出府去了,樓主怕你在信中什麼都說不清楚,因此特意過來。」無暇冷冷的解釋道。
  顏綰也不知棠觀什麼時候會回府,因此急匆匆的就進了屋,「時間不多,查到什麼就趕緊說。」
  莫雲祁愣了愣,連忙轉身跟了上去,「第一件事就是……雁城時疫。雁城時疫,的確是淵王派人動的手腳,之前元州的疫情已經結束,但卻有人悄悄將染疫之人用過的器具帶到了雁城,投進了雁城古井之中,這才……」
  顏綰蹙眉,「可知道那人是誰?是否就是那日在城中造謠滋事之人?」
  那造謠的人已經被他們秘密帶回京城,關押了起來,雖然依舊是什麼都不承認,但留著卻總有些用處。
  「不是。將疫源帶到雁城的人早就在封城之前離開了,屬下還在派人尋找。造謠滋事是淵王的第二步棋,若是肅王染上了時疫,這步棋原本是不必走的……」
  顏綰沉默了一會兒,「繼續找。」
  莫雲祁點了點頭,「若是找到了……是否要將人想辦法送到肅王那裡?」
  「……不。」想了想,顏綰搖頭,「若是找到了,先由危樓扣下……花眠宮那裡可還順利?」
  花眠宮……
  一提到那爛攤子,莫雲祁就一個腦袋兩個大,「尚,尚可。按照樓主的吩咐,危樓已向花眠宮提供了物力財力上的幫助,派去協助的人也都是萬里挑一。至於那位晏宮主……也還算配合,所以花眠宮如今的狀況已經有了起色……」
  對此,顏綰很滿意。
  花眠宮一旦有了起色,晏煢川定會完全站到危樓這邊,而她手上淵王的把柄也遲早會落在危樓手中。
  如今不是將底牌全部攤出來的好時機。
  所以,把柄自然是抓得越多越牢靠,才會越安全。
  「還有,」翻了翻手中的簡報,莫雲祁補充道,「這次皇上宣肅王回京,聽說還是安王在朝堂之上提了一句,說肅王有功。」
  「安王?」
  顏綰愣了愣。
  安王一直都是晉帝的人,處事向來不偏不倚,也不對任何一個皇子有多親厚,唯晉帝之命是從。
  不過雁城疫情,棠觀的確有功。安王這麼提一句,似乎也是他的行事作風。
  只是……
  「樓主,樓主?可有什麼不妥?」
  顏綰回過神,「沒什麼……對了,別院裡的眼線名單可整理好了?現在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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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相思
  
  講完正事後,顏綰便想要離開風煙醉,然而剛要踏出屋門,她卻是又想起了什麼,突然頓住腳步。
  緊跟在她身後的無暇也停了下來,「小姐?」
  顏綰看了無暇一眼,從衣袖中掏出了一精緻的小玉缽,轉身回到了莫雲祁面前,「這是皇室秘藥玉肌膏,你看看能不能多配些出來。」
  莫雲祁連忙伸手接過了那觸手溫涼的玉缽,有些不解,「樓主……您受傷了?」
  顏綰搖頭,「有無暇在,我能受什麼傷?你去多配一些,全部給無暇。」
  無暇微微一怔。
  「無暇?」莫雲祁也傻了眼,視線一下轉向了她,「你受傷了?!」
  「沒有,我只是看她胳膊上似乎有些舊傷,聽說這玉肌膏能去掉時間較長的疤痕。」顏綰操心的將無暇從身後拉了過來。
  「……」莫雲祁望了一眼無暇,見她似乎有些愣神,便趕緊替她應下了,「多謝樓主賜藥。」
  「……多謝樓主賜藥。」無暇垂眼,視線轉向自己腕上的那隻手。
  終於將所有事都解決了,顏綰無暇二人直接從風煙醉後門溜了出來,正要從來時的小路回府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一人的喚聲。
  「言姑娘?」
  有些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嗓音。
  顏綰步子一頓,也不知為何,竟是瞬間就反應過來身後的人是哪位。
  眉心微蹙,她甚至都沒有轉身,便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他怎麼會在這?
  他不是應該正在與棠觀在一起嗎?
  他若是在這裡,那棠觀……難道也在附近?!!
  死了死了死了_(:3∠)_
  特麼的趕緊溜!
  「言姑娘!」她的反應似乎讓來人更加確定了她的身份,喚聲也緊隨其後。
  顏綰甚至還沒走幾步,竟是驀地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迫不得已轉過了身。
  還未等她看清來人的面容,難得有些恍惚的無暇終於恢復了狀態,見那人扣著自家樓主的手腕,眉眼一厲,掌下蓄力,揚手朝那人襲了過去……
  耳畔無暇的掌風突如其來,顏綰一驚,連忙出聲,「等等!」
  無暇面色微變,身形一頓,驟然收回了手。
  一切發生的太快,那緊緊抓住顏綰的人甚至都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只差一刻,便是非死即傷,視線始終凝在顏綰的面上,不肯離開分毫,「真的是你……」
  顏綰抿唇,瞥了一眼沒有什麼人經過的小巷,這才緩緩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一襲鴉青色錦袍,長髮未束,只在額間繫了一條絳色織帶,有兩縷髮絲散落在了頰前,更襯得面若冠玉。五官的輪廓又偏偏比常人更加深邃些,一雙漂亮的淡金色眸子在陽光下尤顯爍爍。
  正是拓跋陵修。
  顏綰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盡量揚起笑很正常的打起了招呼,「凌公子,好久不見。」
  說著,故意垂眼看向了正被扣著的手腕。
  拓跋陵修也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一見自己方才情急,竟是什麼都不顧的拉住了她,面上微微一紅,連忙撤下手,後退了幾步,拱手道,「言姑娘,是我失禮了……」
  說罷,他直起身,目光再次回到了顏綰身上。只見她低垂著那雙明媚的桃花眸,一手輕輕握著自己方才扣住的手腕,白衣紅裙,長髮鬆鬆的綰了一個髻。
  拓跋陵修是北燕皇子,對大晉的服飾髮髻並沒有太多的研究。在他看來,顏綰的打扮雖有些不同,但也與從前並沒有太大區別。
  望著這大半年來朝思暮想的女子,拓跋陵修心頭掠過一絲異樣,連帶著眼神也愈發溫軟起來,「當真是許久未見了。」
  習慣果真是一件極為可怕的東西。
  不知是什麼時候,也不知是什麼地點,又或是每時每刻,都在悄無聲息的滲入五臟六腑,將所有防禦腐蝕殆盡,朝心尖一點點靠近。
  直到有一天,那些早就習以為常的陪伴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心口才會有種被刀剜去一塊的空落感覺。
  拓跋陵修是個質子,一個孤身流落異國的質子。
  無論是與棠觀、棠清歡等人再怎麼交好,每逢佳節,他也都是形單影隻的一個人。
  老實說,他甚至有些討厭大晉那些數也數不過來的節日與慶典,因為在普天同慶、闔家團圓之時,他被北燕被父親遺棄的寂寥感才會愈發強烈。
  他以為自己會一直憎厭這些張燈結綵的節日,在佈滿陰影的角落裡。
  然而,自從四年前無意中替一個女子解過圍後,似乎有什麼慢慢改變了……
  他從前未曾察覺,只是覺得終於找到了一個逢年過節的好去處,找到了一個可以說得上話的人。
  遲鈍的他甚至還從未想過要問問這個女子的名姓,更不用說去瞭解她的家世了。
  萍水相逢,泛泛之交。
  不必太過在意彼此的身份,不是麼?
  可今年的上元節,這個女子突然……不見了。
  那天晚上,他沒能在街口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於是下意識的沿著長街緩緩的走,慢慢的走。
  走著走著,倒是想起了很多從前的事,想起了第一次遇到她時,她與這座京城的格格不入,和他幾年前的初來乍到,相似的可怕。
  還想起了曾有一次醉酒之時,她抱著個酒罈不肯撒手,就連兩個侍女怎麼勸也勸不好,只不斷叫著想回去、想回去,口口聲聲稱大晉是個破地方,沒有這個,沒有那個……
  那時,他也抱著一個酒罈子坐在地上,微醺之中,只覺得身邊那近乎撒潑的女子可愛得緊。
  嗯,大晉這個破地方。
  沒有他們北燕的燕山大漠,沒有他們北燕的孤煙長河,更沒有他們北燕的落日平沙。
  嗯,大晉這個破地方。
  他不敢說,也不能說的話,終於有人能瞭解,也終於有人替他說了。
  不知不覺,他走遍了整個大晉京城。
  可是滿城燈火,卻沒有那個與他「共賞」的人了。
  一個不知名姓、不知家世、不知絲毫底細的人突然消失了,突然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拓跋陵修找不到,也不想找。
  他以為,時間能讓人遺忘一切,卻沒想到,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他竟是對那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子,越發的……思之如狂。
  以至於,在看見她背影的一剎那,向來克制的思念之情竟是瞬間氾濫成災……
  這才會做出如此「無禮」的舉動。
  沒聽見拓跋陵修的聲音,顏綰有些不放心的抬眼,視線卻是一下撞進那雙淡金色的眸子裡,微微一愣。
  與從前似乎有些不同,那時的拓跋陵修,眸裡的淡金色就像是北燕的茫茫大漠,隱隱透著些揮之不去的鬱鬱寡歡。
  但今日……
  「凌公子?」被那雙眸子盯得有些方,顏綰抬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你怎麼會在這裡?」
  講道理,這廝也算是棠觀的摯友了,現在不是應該和棠遇棠清平他們在一起,為棠觀接風麼?
  拓跋陵修回過神,這才想起自己是為何出門,「啊,一位許久未見的好友回來了,我正要去為他接風……」
  對啊對啊!趕緊去給棠觀接風去!
  顏綰連忙接過話茬,「既然凌公子已有約,那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言姑娘!」
  拓跋陵修心口一緊,連忙又上前了幾步,開口喚住了她。
  方纔的出手被顏綰打斷,無暇也明白自己不能對這位北燕質子出手,乾脆退到了一旁,默默的把起了風。
  顏綰不解的轉身,「凌公子還有什麼事?」
  拓跋陵修的目光一瞬不瞬的凝在她面上,眸色愈發深邃。
  除夕之夜。
  他也是因為要去見棠觀,甚至都沒能和她多說幾句話便離開了。
  沒想到這一別,竟是如此久……
  這一次,他不能再錯過了。
  「不知言姑娘要去哪裡?」
  咦??
  顏綰愣了愣,「回府。」
  「那麼……言姑娘,我送你回去吧。」躊躇了片刻,拓跋陵修終於還是開口了。
  他現在想知道,她究竟是誰。
  送,送她回去?!
  顏綰驀地瞪大了眼,心裡一咯登,說話都有些不連牽了,「凌公子不是還與人有約嗎?我,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言姑娘,」拓跋陵修又緩緩上前了一步,眼眸微垂,淡金色的眸子裡泛起一絲漣漪,「其實,其實我一直對你隱瞞了身份。我並非姓凌,而是複姓拓跋,名為……」
  他的率先坦白,能不能換來她同樣的以誠相待?
  「凌公子。」顏綰一直抿著唇,聽到這一句時,終於出聲打斷了拓跋陵修。
  這三年以來,她從未問過拓跋陵修叫什麼,是何身份。而拓跋陵修也始終沒有想過要追究她的底細,如此相安無事了三年,怎麼偏偏在此刻,一切竟是突然有些變了味?
  眉心微攏,但下一刻卻又漸漸鬆了開來。
  顏綰仰頭,朝神色有些異樣的拓跋陵修揚了揚唇,一手卻是扶了扶腦後的髮髻,「凌公子,我得趕緊回府了。我……夫君大約已經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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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 21:48:01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九章對策
  
  城郊一處看似已經荒廢的別苑裡,兩道黑影驀地從門前閃過。
  雜草叢生的院落之中,牆上掛滿了已經微微有些泛黃的枝葉,完全將牆壁遮掩住了。
  那兩道黑影終於在牆前停了下來,一人身著玄衣錦袍,而另一人身著黑色勁裝,站在他身後一步遠的地方。
  正是棠觀與顧平。
  轉頭看了看四周熟悉卻又陌生的蕭條園景,棠觀垂眼,上前一步,熟稔無比的在那層層枝葉的掩映下準確找到了一處凸起,輕輕一轉……
  一聲「卡嚓」的異響傳來,覆在牆壁上的樹葉也隨之發出悉悉索索的動靜,下一刻,那斑駁的石牆竟是忽然一移動了,向外轉開了一個僅能一人通過的暗道,通向地下。
  棠觀回頭看了顧平一眼便轉身進了那暗道。
  顧平會意,在院中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把風。
  暗道並沒有那麼陰冷潮濕,一路階梯往下,兩邊都點亮了燭火。
  剛一走下台階,不遠處便傳來幾人熟悉的嬉笑怒罵聲,和從前似乎並沒有什麼分別。
  「堂兄!他為什麼在這兒??」棠遇不爽的聲音。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尾音上挑,有些雌雄莫辯。
  「……死娘娘腔。」棠遇小聲的嘟囔。
  「你再說一遍?!」那本就雌雄莫辯的嗓音更是變得尖利了些。
  棠觀腳下的步子頓了頓,唇角微不可察的揚了揚。
  看來,今日比他想的還要熱鬧些。
  果不其然,繞過拐角,一間寬敞的暗室出現在了眼前。
  一身著紅衣的男子大大咧咧坐在桌邊,被燭火襯得格外膚白如玉,雖是劍眉朗目,但五官細看卻帶著幾分陰柔。而他對面,棠遇板著臉,正對著他怒目而視,兩人的目光相擊,幾乎能看到空中撞出的火星!
  棠清平一手摁著一個,以防他們打起來,而眼神卻是不自覺的往角落裡瞟。
  角落裡,拓跋陵修垂眸盯著茶盞出了神,像是與世隔絕了似的,完全不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麼。
  他身邊,棠清歡正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麼。
  「咳——」
  棠觀輕咳了一聲。
  暗室內的所有聲音戛然而止,幾人都不約而同的朝這裡看了過來。
  「四哥!」
  棠遇最先反應過來,猛地站起了身,看向那不遠處的棠觀。
  燭火將他頎長的身影投在繪有暗紋的地面上,拉得格外長,格外挺拔……
  只是,那兩頰卻更加削薄了些,眉眼間依舊是一派坦蕩,但卻總讓人覺著隱隱染上了一絲揮之不去的寞色。
  儘管那薄唇微微翹著,但棠遇卻還是固執的認為,這笑容背後必定藏著許許多多的難以言說與無可奈何。
  要知道,棠遇上次見棠觀時,是他出京守陵那一日。
  那時,他的四哥還是高高在上的東宮太子,意氣風發,哪裡像現在這般,這般……
  落魄。
  聯想到自己被父皇罰去皇陵時所受的種種冷遇,棠遇完全能想像自家四哥被廢之後究竟遭受了什麼。
  只要一想到那些小人趨炎附勢、令他噁心的嘴臉,棠觀也同樣經歷了,他甚至比棠觀還要委屈。
  他的四哥,那麼驕傲的一個人……
  如此想著,棠遇喉口一緊,竟是除了一句「四哥」後便再說不出任何話了。
  眼見著他眼眶微紅,像是又要哭出來的樣子,棠清平嘴角微微抽搐,剛想要說些什麼,卻已經有一人冷嘲熱諷了起來,「……死哭包。」
  說話的正是已經站起身的紅衣男子。
  一聽到這三個字,棠遇瞬間憋回了眼淚,整個人都炸了,「說誰呢?!你個娘娘腔還好意思說我?!!!」
  「奚息也回來了。」棠觀走近,視線錯開自家快要炸毛的弟弟,落在了雙手環胸,半倚在牆邊的紅衣男子身上。
  見被點名道姓了,那名為奚息的紅衣男子終於直起身,輕咳一聲後拱了拱手,嗓音比方才稍稍粗獷了些,「末將參見肅王殿下。」
  奚息是英國公府三代單傳的公子,奚息的祖父英國公從前是鎮北大將軍,擊退過數次北齊的進犯,是北齊人眼中的煞神。而奚息的父親也是難得的將才,奚家世代鎮守北疆,而奚息前幾年也直接被扔到了軍營中歷練,屢創功績。
  「這裡沒有什麼肅王。」棠觀淡淡的說道,「還是叫四哥好了。」
  奚息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展眉笑了起來,「四哥。」
  奚息小的時候也喜歡跟著棠觀後面玩,但是和棠遇兩人卻像是火星遇上了炸藥包,兩人但凡撞見,就要懟到停不下來。
  棠遇會說奚息是個娘娘腔,像個小姑娘;而奚息會罵棠遇是個死哭包,成天就知道哭哭哭。
  為了氣棠遇,奚息從前也黏在棠觀後面,故意和他一樣四哥四哥的叫。棠遇最討厭有人同他搶哥哥,有個棠清平和棠清歡已經夠煩的了,後來還多了個小娘娘腔,更是憤怒的不行。
  所以此刻,一聽見這聲四哥,棠遇再次瞪大了眼,「你……」
  「阿遇長高了。」棠觀突然走近,揚手拍了拍就要炸毛的棠遇,冷淡的面容被燭光中和,蒙著一層淡淡的輝光,顯得溫和了不少。
  被這麼一拍肩,棠遇所有動作瞬間都僵住了,僵硬的扭過脖子去看棠觀,視線一觸到棠觀面上的「溫和」神情時,後背竟是噌的冒出了一堆雞皮疙瘩……
  什麼情況?!!這麼溫柔的四哥還是他四哥嗎?!!
  這個時候,他真正的四哥應該會揚手給他一個暴栗,然後冷聲呵斥他閉嘴吧?
  見棠遇難得的安靜了下來,奚息也沒有再挑事,棠清平被吵昏了的腦子終於清淨了,忍不住轉向棠觀,陰惻惻的冷笑了起來,「幸好你來了,你若再不來,這兩人能打起來。我一人攔也攔不住,陵修今日也不知怎麼了,遲到了不說,還遠遠的躲到角落裡去了。」
  聞言,棠觀抬眼看向了角落裡已經站起身,但卻還在發呆的拓跋陵修,挑了挑眉,「陵修怎麼了?」
  一片沉寂。
  棠清歡眨了眨眼,見所有人都望著她,連忙瞪大了眼擺手,「不關我的事!陵修哥哥方才一進來就滿臉喪氣樣,我剛剛問了半天,也沒見他聽進幾句!」
  說著,她側頭看向仍處於放空狀態的拓跋陵修,跺了跺腳,「拓跋陵修!!」
  拓跋陵修怔怔的收回視線,一轉眼見棠觀正定定的看著他,這才終於回過了神,「……什麼?」
  這一下,所有人都能察覺出他的不對勁了。
  棠遇從自家四哥突然轉性的震驚中一恢復過來,就見大家的關注點都挪到了拓跋陵修身上,再次興奮過來,一把扒開了擋在身前的奚息,「這個我知道!」
  奚息被推的一個踉蹌,忍不住又仇視的瞪了棠遇一眼,但礙於鎮場子的棠觀在,不敢太過放肆,只恨不能用眼神在他身上挖幾個洞。
  棠遇勾著拓跋陵修的脖子,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陵修,天涯何處無芳草……你想開點。」
  說著,才微微揚頭轉向其他人,滿臉寫著「我知道內情」,「陵修他啊,看上一姑娘,結果那姑娘突然不見了,怎麼找也找不到,他這是害了……相思病!」
  「什麼?!」棠清歡面色驟變,失聲叫了出來。
  棠遇被棠清歡嚇了一跳,下意識往拓跋陵修身後躲了躲,「怎麼了?」
  棠清歡像是被那「相思病」三個字給砸傻了眼,目光一瞬不瞬的凝在拓跋陵修面上,張了張唇卻是說不出一個字。
  見她露出這樣的表情,棠清平心口一緊,忍不住蹙眉上前,將她拉回了自己身後,冷冷的剜了棠遇一眼,「沒事。」
  莫名其妙挨了一眼刀的棠遇:……
  見棠清平竟然已經開始對棠遇「怒目而視」了,奚息心情莫名好了起來,雙手撐在了桌上,微微後仰,饒有興趣的問道,「害相思病?是哪家姑娘啊?」
  拓跋陵修垂眼,眼前再次浮現出那白衣紅裙的女子撫著髮髻微笑。
  ——我……夫君大約已經等急了。
  夫君。
  他竟是已經錯過了……
  見拓跋陵修不說話,棠遇又搶答道,「聽說是姓言,至於家世閨名什麼的,他也完全不知道~」
  「顏?」
  許是因為顏綰的緣故,棠觀第一反應便是「顏」姓。
  一想到顏,他下意識的愣了愣。然而下一刻便又放鬆了下來,yan姓的府邸那麼多,怎麼也不會巧到是榮國侯府,他怎麼就想岔了?
  奚息爽朗的笑出了聲,「行了,堂堂北燕皇子,為了一個姑娘頹廢成這樣!明日我就去把京中所有姓言的姑娘招來,你把她找出來不就好了~」
  見奚息一幅老子天下第一的得瑟樣,棠遇咬牙冷笑,「呵,奚小將軍好本事!」
  一旁,棠清歡面色越發變得煞白,垂在身側的手也微微攥緊。
  棠清平的視線始終落在棠清歡的腦袋上,眸底掠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
  拓跋陵修剛將那聲夫君從腦子裡驅逐,便聽到了奚息誇下的海口,眉心擰成了川字,「不必,」頓了頓,他垂眼,「她已經嫁人了。」
  「……」
  「……」
  「……」
  棠遇驚得連忙鬆開了勾著拓跋陵修的手。
  奚息也愣愣的張著唇,和棠遇倆面面相覷,齊刷刷的閉嘴了。
  棠觀也有些詫異,但面上卻也不好顯露太多情緒。
  表情最為複雜的應是棠清歡和棠清平兄妹了。
  幾乎是聽到那句「她已經嫁人了」的一瞬間,棠清歡的表情登時陰轉晴,攥緊的手也一下鬆了下來。
  反倒是棠清平,神色似乎更加抑鬱了些。
  「……好好的接風,提這些做什麼?」察覺到氛圍的變化,拓跋陵修僵硬的牽了牽嘴角,岔開話題,「不是還有許多正事要談嗎?當務之急……是要讓咱們的肅王殿下留在京城。」
  說著,他轉向棠觀,「棠珩那裡有危樓相助,暗箭難防,怕是很難如你的意。」
  提到「正事」,剩下幾人的面色都稍稍嚴肅了些,也紛紛望向棠觀。
  想起棠珩與危樓,棠觀面色微沉,啟唇,「他們有手段,我們自有對策。」
  嗓音冷冷,但卻十分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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