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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笑佳人 -【金枝御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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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7 00:04: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離家半年的孩子回來了,高氏雖然也想外孫女婿,但還是勸小兩口先帶淳哥兒回將軍府,讓柳氏高興高興。

  景宜點頭。

  蕭霆大大咧咧道:「不用,一頓飯的功夫,我娘不急。」

  高氏聽了,有點頭疼,這丫頭,幸虧柳氏和善,不然婆媳早晚得吵起來。

  「我想吃餃子。」淳哥兒也不想回家,高氏做的餃子特別好吃,淳哥兒饞。

  「那就吃完再走。」徐廣一鎚定音。

  高氏只好派人先去將軍府知會一聲。

  接下來高氏包餃子,淳哥兒纏著徐廣問深山老林裡練武的事,蕭霆只想同景宜親熱,無奈二老在場,他只能憋著。

  寒冬臘月,兩對夫妻與淳哥兒圍成一桌,吃了一頓熱氣騰騰的煮餃子。

  飯後終於要走了。

  景宜先抱淳哥兒上車,再扶蕭霆,要鬆手時,蕭霆突然反握住她,朝車廂使眼色,不許她騎馬。

  分別這麼久,景宜也想問問蕭霆京中情況,便跟在他後面鑽進了車廂。

  「三哥坐這兒。」淳哥兒擠在三嫂旁邊,興奮地拍身邊的位置,大眼睛只顧盯著外面的三哥,沒留意頭頂「三嫂」狠狠瞪了他一眼。

  景宜看得清清楚楚,只當沒看見。

  「三哥,娘可想你了……」淳哥兒歪頭盯著三哥,有很多話想說。

  景宜耐心地聽。

  蕭霆沒耐心,手從淳哥兒後面伸過去,在景宜腰上亂戳。

  景宜管不住身體,背手攥住他手,蕭霆這才老實。

  回到將軍府,母子、兄弟久別重逢,免不了又一番熱鬧。景宜、蕭霆陪姜老太君待了足足半個時辰,才被放行。

  景宜自入冬就沒洗過澡,一回陶然居,先讓阿順備水。

  「我跟你一起洗。」堂屋裡只剩他們倆,蕭霆理直氣壯地道。

  景宜垂眸:「我身上太髒。」

  「我又不嫌你。」蕭霆滿不在乎。

  但景宜無法當著他的面搓泥,口頭勸不住,去浴房時,飛快轉身關門。

  蕭霆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招,剛要拍門,想到阿順在外面,為了四公主的名聲,蕭霆硬生生把火氣憋下去了,對著門縫咬牙切齒道:「有本事你別出來!」

  話是這麼說,還是先回後院等著了。

  景宜一洗就洗了三水,搓得乾乾淨淨了,才換上新衣,去後院找蕭霆。從院子裡走到東次間,沒看到一個人,挑簾跨進內室,就見蕭霆盤腿坐在床上,雙眼冒火般盯著她。

  景宜明白他的意思,可,這才下午。

  「過來。」蕭霆言簡意賅,聲音短促,恍似命令。

  景宜心情複雜地走過去。

  蕭霆拍拍床褥。

  景宜僵著身體坐下。

  蕭霆跪著挪到床角,放下兩邊紗帳,一轉身,就抱住景宜倒了下去,如狼似虎。景宜攥住他試圖扯她外袍的手,低聲勸道:「你,晚上……」

  蕭霆從她頸窩抬起來,丹鳳眼直勾勾地盯著她,「我等你半年多了。」

  一刻鐘都不能再等。

  景宜與他對視,然後,先移開視線,同時鬆開他手。

  蕭霆喜歡景宜,以前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有多喜歡,但分開的這半年,蕭霆總算明白了。父親常年出征在外,他會想父親,但他對景宜的想,不一樣,會想到夜裡輾轉反側,會想到心煩氣躁,像是染了病,只有她可解。

  現在景宜回來了,無需景宜做什麼,光是抱著她親著她,蕭霆便從頭到腳燒了起來。雖然還是疼,可他痛快,更何況,短暫的不適後,他終於明白了那些狐朋狗友的話,當女人,果然有當女人的好。

  但蕭霆只想偷偷享受當女人的好處,不想發出任何聲音讓景宜看出他樂在其中,因此快要忍不住的時候,他就沒話找話,捏景宜手臂,「這,你這半年沒白練啊,胳膊好像粗了一圈。」

  景宜閉著眼睛,額頭卻有汗滾了下來。

  蕭霆抬手抹那顆汗,手指指腹輕輕碰她眼角,「怎麼不敢睜開?」

  他的手動來動去,簡直是在搗亂,景宜仍然記得蕭霆上次說的一個時辰,不想被蕭霆破壞,所以她終於睜開眼睛,卻沒看蕭霆,只單手抓住他兩手舉到頭頂,不叫他亂來。

  蕭霆還以為景宜開竅想來點親暱動作,沒想到景宜竟然只是要束縛他,氣得雙手用力想要掙脫。景宜能壓制住,但蕭霆離水之魚似的亂顛亂擺,她險些失守,衝動勁兒上來,景宜突然離開,然後趁蕭霆茫然呆住,一把將他翻過去,再以迅雷之勢繼續。

  她動作太快,蕭霆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等他好不容易拉回魂,整個人已經被景宜往前帶了一大截,腦頂都快撞到床頭了!

  「你,你是不是練過了?」蕭霆艱難地扭頭,真的有點懷疑。

  「練什麼?」景宜聲音發啞。

  蕭霆低頭,忍了會兒,才勉強連續地道:「練生孩子!」

  「沒有。」景宜閉著眼睛答。

  蕭霆還想審問,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可身體的感覺騙不了人,蕭霆狠狠咬牙,下一瞬,腦海裡一片空白,如山洪襲來。

  他心頭哆嗦,哪都哆嗦,景宜受不住,猛地抽身而退,等了會兒才繼續。

  蕭霆毫無準備,又是一陣哆嗦,反手打她:「夠了!」

  短短半年,她這上面的本事倒是大有長進!到底是練哪個槍去了?

  景宜沒當過妻子,無法體會蕭霆現在的感覺,她是真的有點堅持不下去了,但她不想一會兒再被蕭霆嘲諷,便不管蕭霆,陣雨似的,一會兒急一會兒緩。蕭霆一開始還嘴硬,後來徹底沒了脾氣,趴在那兒求她,「公主,我,我知道您的能耐了,您真想,我叫明心他們來伺候您……」

  吃太飽會撐,他難受。

  「是你說一個時辰……」景宜暫停,皺眉提醒道。

  蕭霆一聽,突然炸毛了,扭頭罵她:「我都沒當過男人,我的話你也信!」

  景宜目光一沉,隨即再無任何忌憚。

  一刻鐘後,景宜翻身而下,躺在旁邊以手遮眼,有點累。

  蕭霆一動不動地趴著,一點力氣都沒了。

  景宜先緩過來,側頭瞅瞅,抓起被子先替他蓋上,然後才隱隱擔心,「你,沒事吧?」

  「死不了。」蕭霆臉朝外,陰陽怪氣地道。

  他生氣了,景宜低聲道歉:「對不……」

  話沒說完,蕭霆突然轉身鑽到她懷裡,閉著眼睛道:「別動不動就對不起,我又沒怪你。」頓了會兒,聲音低了下去,「以後,最多三回。」

  景宜尷尬,不想跟他說太具體的東西。

  蕭霆魂兒還有點飄,舒舒服服的,抱著她睡著了。

  景宜沒法動彈,索性陪他歇晌,這一睡,就睡到黃昏天暗。

  晚上府裡有洗塵宴,景宜輕輕推蕭霆,「該去赴席了。」

  蕭霆抱著被子翻身,腦袋也蒙上。

  景宜先去洗漱,收拾好了,再來喊人,扯開被子,不期然露出蕭霆熟睡的臉,一頭黑髮凌亂,他臉龐醉酒般紅潤,像嬌豔的牡丹。就在景宜對著他發呆時,蕭霆打個哈欠,醒了,抬起眼簾,那丹鳳眼濕漉漉的,勾得人直往裡面陷。

  景宜怔了怔,才忽然明白,蕭霆睡前睡後為何變化這麼大。

  記起那漫長的敦倫,景宜轉身道:「要開席了,咱們別讓祖母他們等。」

  晚宴是為景宜接風洗塵,他們必須到場,蕭霆點點頭,只是才撐起胳膊,腰上就像被人用搟麵杖滾直了似的,一點都動彈不得,立即又趴回去,嗷嗷喊疼。

  景宜初練武時也曾腰酸,晚上回來都是蕭霆替她揉,現在蕭霆難受成這樣,她便隔著被子,慢慢地幫他緩解酸乏。

  蕭霆自覺窩囊,腦袋埋在枕頭裡,一聲不吭,覺得差不多了,才讓她打住。饒是如此,下了床也是景宜扶著他走了會兒,才勉強恢復行動自如。路上蕭霆走得慢,夫妻倆來到正院,其他人都在等著了。

  蕭霆眼角眉梢都是新嫁娘被狠狠疼愛過的嫵媚,景宜看得見蕭霆的變化,卻不知她同樣神采飛揚,眸亮如星,俊朗臉龐上再無半點疲態,過來人一看,就知道夫妻倆下午做了什麼。

  姜老太君欣慰地笑,越恩愛越好,她好早點抱曾孫。

  柳氏既欣慰,又觸景生情,想遠在北疆的丈夫了。

  「人都齊了,開席吧!」姜老太君笑眯眯地道。

  景宜挨著兩個兄長坐下,蕭霆陪在柳氏身邊。

  一頓飯吃了半個時辰,飯後聊了很久,眾人才各自回房。

  吃飽了,蕭霆又精神了,鑽進暖帳,黏著景宜動手動腳。

  景宜還記得他之前的慘狀,嚴防死守。

  「快點的。」蕭霆扯開被子,因為用了太多力氣,臉龐紅若塗脂。

  景宜不應。

  蕭霆敵不過她日益結實的手臂,氣得坐了會兒,突然湊過去親她。

  景宜見他是真的想要,這才一拉被子矇住兩人,如他所願。

  事畢,蕭霆趴在景宜懷裡,一手捏她耳朵,「怎麼樣,當男人的滋味兒好吧?」

  景宜不語。

  蕭霆今天吃的夠飽,冷笑道:「你就裝吧,你等著,下次除非你主動求我,我決不再便宜你。」

  他要逼她承認她喜歡這事,承認,她也喜歡他。

  如果不喜歡,她不會那麼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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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7 00:05: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在深山老林風餐露宿半年,一回京城又被蕭霆纏著交了兩次「軍糧」,景宜這一晚睡得格外沉,翌日早上,難得起晚了。

  不過她之前都是寅時起,今日所謂的晚,也只是跟自己比,外面天剛微微亮。

  景宜慢慢掀開被子,留蕭霆安睡,她披上一身寬鬆長袍去跑圈,跑完回陶然居的練武場武槍。半年時間,外公已將徐家絕學都傳授給她,但景宜現在只會套路,空有招式,須得苦練才能嫻熟,至於一槍橫掃千軍的境界,根本不是她現在能肖想的。

  練了三刻鐘,景宜回房簡單擦拭一番,再去叫蕭霆。

  景宜本就是甚少走動的公主身體,蕭霆當了公主後,也沒機會活動筋骨,整天好吃懶做的,所以昨日連續兩番勞累,蕭霆只想睡覺,賴在被窩裡不肯起來。可景宜不能慣著他,她剛回京,這幾天怎麼都該去陪長輩們用飯。

  好言好語勸說不管用,景宜最後看眼蕭霆,忽的扯開被子。

  蕭霆骨碌坐了起來,瞪著景宜罵道:「你有完沒完?」

  景宜現在對蕭霆也算瞭解,蕭霆稍有不順便喜歡惡言相向,但其實只是隨口說說,因此她面不改色,平靜道:「你我一起去,母親會更歡喜。」

  「你比親兒子還孝順。」蕭霆嘮叨一聲,打個哈欠,沒好氣使喚她,「幫我把衣裳拿過來。」

  景宜去外間跟丫鬟要,冬日的衣裳都得先暖一暖。

  蕭霆一邊打哈欠一邊目送她,想到衣裳,他心中一動,迅速跳下床,拖著鞋子跑到衣櫃前,胡亂將他為景宜縫製的那身冬袍塞到最底下。景宜不在家,他閒的沒事必須做點什麼打發時間,現在景宜回來了,蕭霆突然不想送了,不想讓景宜知道他做了那麼賢惠的女人活計。

  再說了,昨晚他剛放出狠話要景宜主動求歡,今早馬上就送她衣裳獻慇勤,豈不是打自己的臉?

  使勁兒按按擺在上面的那幾身衣裳,隨景宜出發前,蕭霆悄悄吩咐明心把衣裳搬到庫房去。

  明心親眼目睹公主辛苦數月才縫出一件新袍,如今駙馬爺回來了,公主竟然不送了,明心難掩震驚地望向駙馬爺,猜不透公主到底在想什麼,難道駙馬爺惹公主生氣了?

  景宜注意到丫鬟的眼神,疑惑問蕭霆:「有事?」

  「我讓她換床被子。」蕭霆隨口編個幌子,挑釁地對著她笑。

  景宜沒他的厚臉皮,轉身便走。

  蕭霆得意地追了上去。

  正院,蕭御、蕭嶄兩兄弟還沒到,柳氏正親自給陪她睡的淳哥兒洗臉,見三子、兒媳婦聯袂而來,都容光煥發的,柳氏忍不住笑,打趣兒媳婦:「公主給霆生試那身衣裳了嗎?」

  蕭霆心一顫,忙敷衍著點點頭,然後湊過來岔開話題:「娘,父親今年回來嗎?」

  提到丈夫,柳氏無奈道:「要等明年開春才能回呢。」

  蕭霆便提議多給父親送些年貨,成功轉移了柳氏的注意力。

  可景宜沒忘,等他們娘倆聊完一段,她看著柳氏問道:「娘,試什麼衣裳?」

  柳氏又記起來了,剛要解釋,旁邊淳哥兒歪過腦袋,搶著道:「三嫂給你做了一身新衣裳,我也有!」

  景宜震驚地轉向蕭霆,他,他居然學了針線?

  一心隱瞞的「賢惠」事被弟弟揭發出來,蕭霆臊得臉熱,扭頭,不太高興地道:「隨便縫的,就想陪娘打發時間。」

  柳氏見兒媳婦害羞故意輕描淡寫,怕兒子當真,連忙替兒媳婦說話:「霆生別聽公主的,公主跟娘學了三個多月的針線,紮了好幾次手,入秋天冷了,她還堅持替你做了一身冬袍……公主待你這份心,你可千萬記住,日後敢欺負公主,看我怎麼收拾你。」

  她才說到一半,蕭霆便轉身跑了,因為臉很紅,柳氏理解成了害羞,笑著提醒愣在那裡的傻兒子,「還不快去追?公主臉皮薄,早飯你們倆自己用吧,不用過來了。」

  淳哥兒嘿嘿地傻笑。

  景宜回神,看看柳氏,出去找蕭霆了。

  蕭霆走得快,景宜趕到陶然居才追上他。聽到她的腳步聲,蕭霆突然頓足,回頭哼道:「你不會把娘的話當真了吧?娘非要教我做針線,我躲不過才學了一陣,那身衣裳是我讓明心做的,做好了拿去糊弄娘,娘就信了。」

  景宜與他對視片刻,猜不透蕭霆話中真假,便道:「拿給我看看。」

  蕭霆騎虎拿下,帶她去看衣。

  正好明心才從衣櫃裡翻出那件袍子,主子們索要,她便把衣裳遞給駙馬爺。景宜低頭看衣時,蕭霆找個藉口把明心、明湖叫到外面,低聲囑咐了一番,免得二女露餡兒。

  內室,景宜摸摸這件拿到宮裡可以說是粗工濫制的冬袍,心知袍子肯定出自蕭霆之手,卻怎麼都無法想像蕭霆低頭縫衣的樣子,但一個曾經的紈褲公子,竟願意為她做衣服,這份心意……

  「明心女紅退步了,我看這件根本不能穿,扔了吧。」蕭霆去而復返,趁景宜沒準備,一把扯過袍子,十分嫌棄地道。

  景宜下意識去搶,對上蕭霆緊張探究的眼睛,她才慢慢收回手,垂眸道:「收起來吧,將來或許能用上。」

  既然蕭霆不想承認,她不拆穿他,但他辛辛苦苦做的衣裳,肯定不能扔。

  她真的被糊弄過去了,蕭霆鬆了口氣,卻莫名又有點失落,一整天都過得沒精打采,到了晚上,想到昨晚撂下的豪言壯語,蕭霆更胸悶了,早早鑽進被窩,背對外面躺著,一個人生悶氣。

  景宜從外面進來,見他躺好了,她一一吹燈,脫下外袍。

  躺好了,旁邊的人一動不動,沒像以前那樣黏過來。

  耳邊響起昨晚蕭霆那番話,再想想那身衣裳,景宜猶豫片刻,轉身,第一次主動抱他。

  蕭霆雙肩一緊,見鬼似的扭頭看。

  景宜閉著眼睛,她只是想單純地抱他,讓他明白她的領情,而非別有所圖。

  她突然親近卻不說話,也沒有進一步的意思,蕭霆皺眉道:「你抱我做什麼?」

  他語氣不善,景宜當他不喜歡,便收回手,繼續仰面躺著。

  蕭霆卻不甘心了,湊到她耳邊,輕佻道:「是不是,食髓知味了?」

  「睡吧。」他只會想些用不著的,景宜苦笑道。

  「你先告訴我為何抱我。」蕭霆趴到她身上,一副她不說實話他便一直審問的姿態。

  床帳裡一片漆黑,景宜看不清他人,只能感受他的重量,感受他身上的溫度。從記事起到今晚,景宜數不清自己一個人睡了多久,但她必須承認,昨晚,是她數個寒冬期間,睡得最暖的一次。

  因為有人陪她。

  那個人是個遊手好閒的紈褲公子,可他救了她的命,他真心喜歡她。

  「你為何抱我,我便為何抱你。」閉著眼睛,景宜低聲道。喜歡二字,她說不出口。

  但蕭霆明白了,這位冷冰冰的四公主,在向他表白心跡。

  蕭霆笑了,他太高興,他想要她。

  俯身,蕭霆故意對著她耳朵道:「我抱你,是因為我想要你,你也是?」

  景宜皺眉,尚未想好如何回應,他的嘴唇忽然壓了上來,連親吻,都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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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7 00:05: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回京不久,太后宣柳氏娘幾個進宮。

  「霆生長得真快,在山裡吃了不少苦吧?」

  看到久別的娘家侄孫,太后將少年郎叫到身邊,拉著手誇道,滿臉慈愛。

  以前太后對她多有關照,景宜也誠心敬重太后,因此說了句客套話:「霆生不孝,讓姑祖母擔心了。」

  「我再擔心,也沒有景宜惦記你,年後可要好好補償補償景宜。」太后打趣道。

  景宜扭頭看蕭霆。

  蕭霆瞪了她一眼。

  正熱鬧著,外面有太監通傳,延慶帝來了。

  除了太后穩坐不動,其他人紛紛站好,跪迎帝王。

  延慶帝跨門而進,目光一一掃過眾人,在容貌嬌媚的四女兒臉上停頓片刻,再挪到女婿身上,與冷落了十幾年的親生女兒比,他更看重能替大周效力的後起之秀。

  坐到太后旁邊,延慶帝閒聊幾句,叫女婿過來問話:「霆生一去半年多,槍法學的如何了?」

  景宜上前幾步,低頭答道:「徐家槍法精妙,我目前只學了皮毛。」

  明顯的謙虛話,延慶帝朗笑道:「當年你大哥也是這麼說的,結果手持木劍連勝朕數個侍衛。走吧,隨朕去比武場,朕挑幾個侍衛給你練手,看看朕的好女婿到底學了哪些本事。」

  景宜領命,神色不變。

  柳氏早就習慣了,家裡老大老二學武有成時,皇上都親自查驗過,然後封官派去戰場。旁人都羨慕蕭家子弟深受皇恩,可柳氏心裡清楚,皇上並非專寵蕭家,不過是沒其他可造之材能用罷了,便一門心思把蕭家男人當牛馬使喚。

  「母子倆」都不反對,蕭霆這個兒媳婦著急了,景宜做的再像男人,在他眼裡都是公主,學武沒關係,只要不是太笨,都不會弄傷自己,但比武不一樣,刀槍無眼,萬一景宜受傷怎麼辦?

  「父皇,駙馬,駙馬學藝不精,您再給她一段時間?」蕭霆從柳氏身邊走出來,底氣十足地勸道,「等駙馬練成了,父皇再試探她本事也不遲啊,馬上就要過年了,舞刀弄槍,萬一駙馬受傷,祖母怕是要心疼。」

  說完了,堂而皇之地朝太后眨眼睛。

  太后哈哈笑,點著四孫女道:「景宜是自己心疼吧,還拿我當藉口。」

  蕭霆低頭裝羞,偷偷瞟了延慶帝一眼。

  延慶帝也在笑,笑完卻道:「景宜別擔心,霆生由你外公親自傳授槍法,朕信他的本事,讓他勝了侍衛,朕再封他官職,旁人才心服口服。你也不想朝臣非議父皇任人唯親,是不是?」

  是個屁!

  蕭霆袖中攥拳,暗暗罵道,只是延慶帝把話說到這種程度,他沒法再勸阻。

  兩刻鐘後,眾人跟著延慶帝來了比武場,台上座椅都準備好了,蕭霆坐在母親柳氏身邊,緊張地攥著拳頭。柳氏見了,輕輕地拍了拍兒媳婦小手,低聲道:「公主別擔心,霆生行事有分寸,你看他氣定神閒的,肯定胸有成竹了。」

  蕭霆聞言,仔細觀察景宜,可景宜面無表情,看起來與平時並無差別,母親從哪裡看出她氣定神閒了?他小時候第一次跟人打架還緊張來著,景宜一個公主……

  念頭未落,場上兩人突然動手了!

  景宜手持木槍,神色清冷站在原地,對面侍衛同樣使槍,主動進攻。蕭霆心亂如鼓,又想看又不敢看,忽見景宜微微側身,手中長槍往前一探,沒等他看清怎麼回事呢,灰衣侍衛手裡的木槍便斜飛出台,景宜的槍尖兒竟抵在侍衛脖頸處!

  「好!」延慶帝有功夫底子,自然能看出女婿簡單招式裡的凌厲銳氣,這也是徐家槍法最精妙的地方,招式至簡,沒有任何花樣,卻招招斃命,在千軍萬馬中猶如殺神,無人可擋。

  後面上場的兩個侍衛,一人用刀一人用鎚,但都沒能在景宜手裡撐過三招。

  蕭霆越看越放心,越看越自豪,丹鳳眼目不轉睛地盯著景宜,唇角高翹。

  那是他媳婦,他的四公主,瞧這身手,假以時日,恐怕……

  「娘,駙馬的功夫跟大哥二哥比,誰更厲害?」蕭霆往母親身邊湊湊,小聲問。

  「這……」

  柳氏望著台上的三子,陷入了沉吟。都是親兒子,在柳氏看來,三個兒子都很厲害,不分高低,不過……柳氏扭頭,看看兒媳婦充滿期待的小眼神,不由笑了,哄兒媳婦道:「霆生年紀最小,勤練下去,肯定能比過你大哥二哥。」

  蕭霆聽了,樂得合不攏嘴,好像柳氏誇的是他一樣。但他就是高興,論功夫,他這輩子是比不過兩個兄長了,可他媳婦娶得好,未來兩個嫂子加起來,都比不上景宜的一根頭髮絲!

  他暗暗得意,那邊駙馬爺武功高強受封一等御前侍衛的消息,也迅速傳出了宮。

  御前侍衛,是護衛帝王的官職。

  回將軍府的路上,蕭霆不太放心地問景宜,「你真願意進宮當差?」反正他不樂意,延慶帝對景宜沒有盡到任何父親之責,根本不配讓景宜保護他,而且景宜領了差事進宮,白日裡哪還有時間陪他?

  「我想替父親、大哥他們分憂。」景宜看看他,低聲道。

  她最初習武是想繼承徐家槍法,讓徐家的絕學得以傳承下去,可在將軍府住久了,耳濡目染蕭伯嚴父子三人領兵抗敵,不惜與家人相隔千里,景宜便漸漸領悟了學武的真正意義。

  國泰民安,習武強身,邊境不穩,習武衛國。

  她想領兵出征,就必須先有官職。

  她大義凜然,蕭霆卻皺起眉頭,他能接受景宜進宮當侍衛,可去戰場……

  「邊疆有父親,你趁早斷了那念頭,給我老老實實在家待著。」抱住景宜,蕭霆不悅地訓誡道。

  可惜他現在個子矮,說話得仰頭看景宜,沒有任何氣勢,反倒像撒嬌。

  景宜忍笑,沒拒絕,也沒答應。

  送柳氏等人回府後,景宜單獨騎馬,去徐府探望外公。

  「外公,皇上封我一等侍衛,您意下如何?」端坐在矮桌另一側,景宜恭聲問。外公不喜父皇,如果外公不同意她當這個侍衛,景宜願意聽從外公安排。

  徐廣聽懂了少年郎的話中深意,摸摸鬍子,意味深長道:「他封你官,你便安安心心地當這個官,男子漢大丈夫,手裡有權,總好過無權無勢,任人拿捏。」

  他就是因為權勢不夠大,因為沒有出師之名,當初才會面對仇人無可奈何,可外孫女婿不一樣,駙馬爺,皇親國戚……

  徐廣笑了,笑得陰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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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過年了,大年三十貼春聯。

  蕭霆字太醜,將紅紙往桌上一放,讓景宜寫。

  景宜來到將軍府後特意練過字,筆鋒遒勁有力,有將者風範。身為被比下去的那個,蕭霆看了又喜歡又沒面子,眼看景宜要寫完上聯「一年四季行好運」的最後一個字了,蕭霆突然出手,狠狠在景宜腰上撓了兩把。

  景宜不怕癢,但手臂一抖,這張春聯肯定廢了。

  她無奈地看蕭霆。

  蕭霆搶過筆,裝模作樣自己寫。

  手是景宜原來的手,寫出來的字卻是蕭家三公子的潦草歪斜,果然字如其人。

  字跡好壞,景宜未予置評,只問他:「掛在哪兒?」

  蕭霆有臉寫沒臉掛,瞪景宜一眼,隨手將春聯揉成一團,丟旁邊的小竹簍裡了。

  「你教我寫。」丟完了,蕭霆心思一轉,頤指氣使道。

  景宜脾氣好,只要不是特別無理取鬧的,都願意隨他。

  走到蕭霆身後,景宜微微俯身,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握住蕭霆右手,教他下筆。夫妻同床多次,再親密的事情都做過,看出蕭霆很想寫春聯,景宜現在便一心一意教他,沒想那麼多。

  她教的認真,蕭霆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彎腰,後面無意般蹭了景宜一下。

  景宜本能後退,注意力依然在手上。

  蕭霆繼續蹭。

  景宜皺眉,看著他側臉道:「你往前站。」是提醒,也是試探。

  結果蕭霆老實了一會兒,又來蹭。

  景宜算是看明白了,立即收手,轉身往外室走。

  蕭霆當然不讓她走,幾個箭步跑過去,雙手扶著景宜肩膀使勁兒一躍,整個人就跳到了景宜背上,對著她耳朵吹氣:「裝什麼裝,我都感覺到了。」

  景宜抿唇。

  蕭霆壞笑著親她臉。

  「好了,下去吧。」大白天的,景宜不可能陪他胡鬧。

  「去寫春聯。」蕭霆跳下地,朝書桌揚下巴。

  這一次,蕭霆沒再搗亂,景宜一口氣寫了二十幾副對聯,陶然居貼幾對兒,剩下的賞給下人們。

  夜幕降臨,夫妻倆陪長輩們守夜到二更天,姜老太君熬不住睡了,他們才回來。

  景宜白天太冷,蕭霆就特別喜歡晚上,早早鑽進錦帳,景宜一進來,他便撲了上去。一開始是他佔上風,沒過多久被景宜壓在底下,哼哼唧唧地叫喚。得知景宜對他動心後,蕭霆徹底放開了,怎麼痛快怎麼來。

  吱吱嘎嘎的動靜,持續到三更天才停。

  ~

  進了正月,各種應酬一下子多了起來。

  初一進宮拜年,初二開始去達官貴人府上吃席,蕭霆還好,看順眼的人他就多說兩句,譬如自家親戚,看不順眼的就擺冷臉,譬如面對昭王妃,反正整個京城都知道四公主不苟言笑,他繃著臉才正常。

  景宜混在男客裡面,免不了要喝酒,雖然酒量早就練出來了,但架不住應酬多,偶爾幾次被人攙扶回來,吐得昏天暗地。

  初六恭王府宴請。

  蕭霆月事在身,賴在床上懶得動,皺著眉頭叮囑正在換衣的景宜,「今天少喝點,再被人灌醉,晚上別回來了。」

  明心、明湖低頭偷笑,駙馬爺真不回來,第一個著急的就是公主。

  「我有分寸。」景宜平靜道。昭王府、恭王府的酒席,她絕不會多喝。

  蕭霆還是不放心,出去把阿順叫過來耳提面命了一番,「若駙馬爺喝醉了,我打你二十板子!」

  阿順委屈極了,王府宴請,主子們聚在一塊兒,他根本近不得主子身,哪管得了主子喝多少?

  這邊蕭霆再三嘮叨景宜,恭王府那邊,恭王妃也在同丈夫竊竊私語:「蕭家家風極嚴,男人們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聽說蕭家三兄弟身邊連通房丫鬟都沒有,你確定那個計劃可行?」

  恭王慵懶地靠著椅背,輕佻掃了妻子一眼,「英雄難過美人關,蕭御沉穩、蕭嶄不解風情,我拿他們倆沒辦法,還怕對付不了一個乳臭未乾的蕭霆?你安心等著,只要咱們成功拉攏了蕭霆,蕭家自然向著咱們。」

  昭王先前設宴討好四公主,結果弄巧成拙,那他便吸取教訓,直接招攬蕭霆!

  男人笑地得意,恭王妃看了卻刺眼,想到了後院那些慣會爭寵的鶯鶯燕燕。

  不過,若此計真成,王府便能少一個甚至幾個瘦馬,也算是一舉兩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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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7 00:05: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恭王府。

  宴席未開始之前,賓客們分散在院子中,景宜起初與蕭家兩位兄長站在一起,漸漸地賓客多了,各有同僚好友,兄弟三個便分散開來。淳哥兒太小,被柳氏帶去後院女眷那邊了。

  景宜年前剛封了官職,前途大好,無論站在哪裡,很快就會被人圍住,或是客套寒暄,或是假意奉承。入朝為官,這些都是免不了的,景宜大方來往,只有遇到太看不上眼的,才冷淡待之。

  「霆生。」

  遠處有人喊她,景宜回頭,看到師兄陳恭謹緩步而來,穿一身錦袍,氣度卓然。想到前天宴席上聽到的消息,景宜笑著走過去,朝陳恭謹抱拳道:「聽說師兄最近在議親,恭喜。」

  陳恭謹也笑了,「五月定親,屆時再給你們下帖子。」

  師兄弟倆走到院中樹下,避開賓客們單獨閒談。

  剛聊到胡武的官職,恭王身邊的管事突然走過來,低頭同景宜道:「駙馬爺,王爺請您去書房品茶。」

  陳恭謹意外地挑挑眉,說是品茶,應是有事商量吧。

  景宜不太想去,但那畢竟是王爺,除了皇上,恐怕在場所有賓客,也只有昭王有資格直言拒絕。

  朝陳恭謹點點頭,景宜跟著管事走了,先去看看,實在話不投機再回來。

  書房重地,向來選在僻靜之所,景宜隨管事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才來到傳說中恭王讀書的望月軒。

  管事一直將景宜引到廳堂,才恭聲笑道:「駙馬爺稍等,我這就去請王爺。」

  景宜頷首,面朝門口站在廳堂內,並未落座。

  管事才走,一個丫鬟端茶走了進來,景宜根本沒細看,側身端詳一幅字畫。

  「駙馬爺,您用茶。」她不看人家,那丫鬟端著茶繞到她身邊,一雙白皙纖細的小手將青瓷茶碗高高舉起,有清淡的茶香撲鼻。

  離得太近,景宜難以避免地看向對方,這一看,卻有些吃驚,只見對方粉面桃腮,細眉如新月初彎,竟是十分的美貌。不過景宜自小在後宮長大,見過太多容貌出挑的妃嬪,等閒女子絕不會叫她驚豔,此女雖美,但真正讓景宜另眼相看的,卻是她眉宇間的嫵媚,乍一看好似在勾引,仔細一瞧,人家眼睛清澈瀲灩,並無異樣。

  生平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美人,景宜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她單純好奇,阿鸞卻覺得駙馬爺那雙深邃的桃花眼彷彿另有深意,不禁喜在心頭,紅了雙頰,將茶碗又往前送了一些,美眸含羞帶怯地望著駙馬爺的眼睛,「駙馬爺,您喝茶啊。」

  尾音裊裊,堪比仙樂繞樑。

  若是男人,多半能看出此女對自己有意思,可景宜是公主心,變成蕭霆後身邊接觸的也都是男人,除了蕭霆厚顏無恥各種招惹她,景宜並未經歷過被丫鬟撩撥之事,自然也就猜不到阿鸞的複雜心思。

  但她不想用恭王府的茶。

  後退一步,景宜低聲道:「先放那邊吧。」

  同丫鬟說話,她神色略微緩和。

  阿鸞顯然誤會了,眼波流轉,依然端著茶碗上前,「駙馬爺,這是奴婢自製的花茶,您先聞聞?看看能不能分辨出用了哪種花,當初剛製出來時,王妃他們都猜不出呢。」

  茶香再次撲過來,清香好聞,可景宜不喜歡沒規矩的丫鬟,聲音頓時冷了下來,盯著阿鸞道:「退下。」

  阿鸞臉色陡變,看出這位駙馬爺不是在假正經了,忙退回桌旁,將茶碗放下,心中一陣慌亂。王爺命她勾引駙馬爺,承諾事成之後送她榮華富貴,若計劃失敗,便將她賣去窯子……

  阿鸞從小被人調教成瘦馬,吃穿用度都很講究,要伺候的也都是達官貴人,哪能忍受去青樓被萬人騎的日子?因此為了萬無一失,阿鸞做了兩手準備,一是自己的姿色,二便那是下了藥的茶水,雖然駙馬爺沒喝茶,聞了茶香應該也管用的,藥效發作要晚點而已。

  阿鸞先退了出去,站在門口等待時機。

  景宜繼續等了片刻,越等越覺得蹊蹺,既然恭王找她,怎麼遲遲不見人?

  心中起疑,景宜行到門外,見這邊只有一個端茶丫鬟,景宜皺眉道:「我與兩位兄長有約,既然王爺有事耽擱了,那我先去赴約,你去……轉告王爺,請王爺先忙正事,得空再叫我便是。」

  說到後面時,身體忽感不適,腦海裡不受控制浮現蕭霆夜裡的壞模樣。

  景宜只覺得小腹隱隱有火苗暗竄,阿鸞卻瞧見駙馬爺臉上起了紅暈。猜到藥效已經發作,阿鸞突然撲通跪在地上,抱住駙馬爺大腿悲悽哭訴:「駙馬爺,求您救救我吧,我原是江南商戶家的女兒,被人擄走賣到京城,王爺看中我的姿色,可王妃容不得人,早晚要賣了我,求駙馬爺憐惜……」

  一邊哭,一邊無意般蹭景宜的腿。

  景宜明顯感受到了阿鸞胸口的驚人柔軟,那碰觸讓她心火更勝,喉頭發乾,身體獨屬於男人的反應,根本控制不住。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景宜總算明白了,恭王約她說話是假,送她美人才是真!

  怒氣、火氣同時上湧,景宜一腳踹開底下還在使下賤手段勾引她的丫鬟,沉著臉朝來路走去。關係到自己的前程,阿鸞哪肯輕易放她走,一邊扯下半邊衣服一邊撲過來從後面抱住景宜,聲音媚骨,「駙馬……」

  「駙馬爺」沒說完,手臂突然被人攥住,阿鸞還以為男人要拉她入懷,景宜卻一把將人甩到地上,繼續前行,面色陰沉。她下了狠力氣,阿鸞摔得頭腦發昏,勉強支撐起來,就見駙馬爺已經快拐出走廊了。

  阿鸞還想再去追,走廊另一頭,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對不住對不住,讓霆生久等了,今日家裡實在事多,剛剛走到半路被人攔住處理了一些俗務。」恭王笑聲爽朗,快與景宜碰頭,他才疑惑地停下腳步,驚詫問:「霆生怎麼滿面怒色?是怪本王來遲了?」

  「貴府茶水不淨,請王爺恕蕭某提前離席之罪。」他虛偽至極,景宜拳頭緊握才按下動手的衝動,寒著臉直接從恭王身邊經過,只留下一句同樣虛偽的話,畢竟現在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男人疾行如風,恭王回頭目送,等那道冷峻身影消失了,恭王才不悅地「嘖」了聲。這蕭家老三,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定力,真是可惜了他的美人計,而且這次惹惱了對方,以後再想接近蕭霆,怕是比登天還難。

  好在昭王同樣得罪了蕭霆,兩人半斤八兩,拉攏蕭家不成,其他地方多用心好了,等將來他登基稱帝,看他怎麼收拾蕭家。

  冷哼一聲,恭王朝管事使了個眼色。

  管事心領神會,去處理那位沒用的美人了。

  ~

  身體情況太尷尬,景宜沒驚動兩位兄長,帶著阿順先趕回將軍府。

  陶然居,來了月事的蕭霆懶洋洋在床上躺著休養,聽說景宜回來了,蕭霆大吃一驚,起身問明心:「人呢?」怎麼不過來看他?

  明心搖搖頭,疑惑道:「駙馬爺好像叫人備冷水了。」其他的阿順不肯告訴她。

  大正月的,她要冷水做什麼?

  蕭霆有點不放心,命丫鬟準備斗篷,他抱著手爐去了前院。這公主身子太嬌氣,稍微受點涼就肚子疼,蕭霆不想白受罪,反正丫鬟們不知道他才是駙馬爺,景宜也不在意這些。

  到了前院,阿順守在門前,為難地勸說道:「公主,駙馬爺說了,不許人打擾。」

  對此,蕭霆輕飄飄送了他一個字:「滾。」

  公主最大,駙馬爺都得聽公主的,阿順只得讓開門口。

  堂屋西邊通浴室,東西是起居的次間與臥房,蕭霆站在中間,凝神傾聽,兩邊都沒動靜,便猜測著走向浴房,輕輕一推,門開了。蕭霆跨門而入,透過屏風,看到浴桶裡有人。

  「怎麼這時候洗澡?」蕭霆一邊說一邊往那邊走,繞過屏風,就見景宜光著膀子坐在浴桶裡,水面沒有一點熱乎氣,一看就是冷水,可泡在水中的人,卻俊臉泛紅,渾身透露著不正常。

  「怎麼回事?」蕭霆驚駭地丟開手爐,三兩步跨到浴桶前。

  景宜早將巾子擋在腰間了,勉力平靜道:「有人在我茶水裡放了東西,應該沒有大礙,你別擔心。」

  茶水裡放東西?

  作為一個男人,蕭霆盯著景宜看了幾瞬,忽然想到什麼,他猛地看向水中。東西被擋著,蕭霆沉著臉就要去扯那條巾子,景宜及時擋住他手,無奈道:「小心受寒。」

  「那你給我看看。」蕭霆眼中帶凶。

  景宜真沒給他看過,做不出來。

  蕭霆不用看也猜到了,咬牙審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夫妻之間基本沒有秘密,景宜垂眸,簡單解釋了一遍。

  蕭霆氣得踹了浴桶一腳,轉身就往外走,「我去找恭王算賬!」

  敢對他的公主媳婦下藥,恭王真以為京城誰都怕他是不是?

  「回來。」

  景宜厲聲喚他,等蕭霆頓足,她才放緩語氣道:「這種事,鬧大了你我也不好看,算了吧。」

  蕭霆氣結。鬧大了,傳出去恭王丟人,駙馬爺被人下藥,也夠窩囊的。

  「你怎麼一點都不提防?」不能出氣,蕭霆回頭朝景宜發火。想到恭王府的丫鬟湊在景宜面前搔首弄姿,蕭霆胸口更堵,瞪著景宜訓道:「你防我跟防賊似的,今兒個為何沒防人家?是不是被那女人勾了魂?」

  他又亂想,景宜頭疼,不過還是正色保證道:「這次是我大意,以後絕不會再有。」

  她從來沒想過,有人會勾引自己。

  「你摸著良心說,你真沒覺得那女人好看?」她慣會認錯,蕭霆氣消了點,但還是狐疑地盯著她。這女人,在床上那麼威風,有時候他必須把她當男人提防。

  景宜現在想到阿鸞便反胃,閉口不談。

  蕭霆見她臉色不好,再看看那桶冷水,心疼了,走過去安撫道:「你放心,我不去王府鬧,但我另有辦法替你報仇。」

  沒人能白白欺負他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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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7 00:05: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景宜在浴桶裡泡著,蕭霆在旁邊站著,時不時往水裡瞄,「還沒好?不是說只聞了茶香嗎?」

  景宜也說不清楚那茶香的藥效為何如此強烈,睜開眼睛勸蕭霆:「你先回去吧。」

  蕭霆不放心,從屏風上拿下擦拭用的巾子,叫她出來,「別泡了,咱們去屋裡。」

  有他在,她泡什麼冷水澡。

  看懂他眼神的意思,景宜皺眉提醒道:「你月事……」

  「沒事。」蕭霆粗枝大葉,沒將月事放心上。第一次經曆月事時他確實有點害怕,後來發現月事流血與他想像裡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只要不受寒,基本不疼不癢癢,最多有點腰酸。

  景宜心細,比他懂得多,垂眸解釋道:「月事期間行房,對你身體不好。」

  蕭霆一聽,那嘴就咧開了,靠近浴桶道:「我不怕,快出來。」

  他受點苦,總比她著涼強。

  景宜不敢冒險,堅持拒絕,蕭霆非要拉她,景宜手是熱的,一把攥住他雙手,不讓他亂動。蕭霆懸在浴桶上,沒過多久就腰酸了,既然她不領情,他瞪她一眼,去旁邊榻上坐著了,繼續抱著手爐。

  大概兩刻鐘後,景宜體內的野火終於開始平息。

  「你去吩咐廚房,我想喝薑湯。」景宜穩坐不動,低聲道。

  受寒後都會喝薑湯,蕭霆沒有多想,體貼地往外面走。阿順、明心都是「聰明人」,猜到主子們多半會做點什麼,早早躲遠了,因此蕭霆一直跨出堂屋才在走廊拐角發現兩人的身影。

  「叫廚房準備薑湯。」蕭霆揚聲吩咐,懶得思索下人為何躲那麼遠。

  阿順怕這位脾氣陰晴不定的公主,忙道:「已經吩咐下去了,現在就端上來?」

  蕭霆剛要回答,忽聞浴室裡面好像有動靜,電光石火間,蕭霆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登時朝浴室疾步奔去,可惜等他繞過屏風,景宜衣袍已經穿好了,正在繫腰帶。目光相對,蕭霆雙眼噴火,景宜無奈笑,她可以在夜裡與他做夫妻,但還不習慣白日在蕭霆面前暴露身體。

  「天天防我,外人你怎麼不妨?」

  中了她的調虎離山計,蕭霆恨得牙癢癢,衝過去要把景宜的外袍扯下來。

  「別鬧,我頭疼。」景宜攥住他雙手,真心道,不知是那藥效作用,還是泡冷水泡的。

  蕭霆抬頭看她,「又騙我?」

  景宜拉起他手,讓他摸她額頭。

  很燙。

  蕭霆頓時沒了火氣,陪她回房,想命人去請郎中,景宜攔住了,躺在床上道:「應該沒事,別讓祖母她們擔心。大哥二哥那邊,也瞞下吧,二哥太衝動,我怕他跑去找恭王算賬。」

  她臉還紅著,難得露出疲態,蕭霆點點頭,脫了衣服鑽進被窩,給她暖床。

  景宜剛才熱,現在渾身發冷,蕭霆身上很暖,但她還是用被子將他裹了起來,低聲道:「我身強體壯,撐得住,你若受寒,恐怕以後也會受影響。」

  蕭霆望著她眼睛,慢慢笑了,「這麼關心我?」又是不讓他沾冷水,又是怕他生病。

  景宜垂下眼簾,沒有接話。

  堂堂公主,幼時喪母父皇不喜,身邊也沒有真正親近的姐妹,養成這種悶葫蘆性子也是情理之中。蕭霆不逼她,掙了掙,將暖肚子的手爐塞給她,「給你抱這個。」

  景宜看他一眼,接了過來。

  蕭霆裹著被子靠到她懷裡,夫妻同榻而眠。景宜睡得很沉,蕭霆中途醒過兩次,一次拒絕用飯,一次是兩位兄長過來探望,他讓丫鬟們回話,只說駙馬爺身體稍有不適,正在休息。

  打發了兄長,蕭霆繼續窩在景宜懷裡睡,現在景宜身體也暖了,兩人緊緊挨著。

  紅日西斜,景宜醒了,額頭隱隱作痛,躺了一會兒才緩解。

  「還難受嗎?」蕭霆撐起來問她。

  景宜搖搖頭,想要起來。

  「急什麼,再躺會兒,一會兒直接吃晚飯。」蕭霆抱著她腰,不讓她起來。

  景宜對著床頂出神。恭王使此下流招數,她不想聲張,可什麼都不做,終究意難平。正沉浸在思緒裡,底下突然被蕭霆拿捏,景宜陡然回神,僵著身體質問:「你做什麼?」

  說了他月事在身不能胡鬧。

  蕭霆腦袋躲在被窩裡,一本正經:「我幫你檢查檢查,萬一壞了,我去跟恭王拚命。」

  景宜頭又疼了。

  另一頭卻給了蕭霆一個……讓他放心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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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7 00:06: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正月十二,景宜要去別府做客,前腳剛走,後腳蕭霆便帶著淳哥兒去了徐家。

  但這一次,他不是來探望高氏的。

  趁高氏在院子裡哄淳哥兒玩,蕭霆躲在屋裡悄悄問徐廣:「外公,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嗎?」丹鳳眼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與其說是小姑娘的狡黠,不如說是紈褲少年們的頑劣。

  徐廣探究地打量外孫女,因為前面十幾年幾乎沒見過外孫女,他實在看不出什麼蹊蹺,只認定外孫女在蕭家太受寵愛,所以變得一日比一日更逍遙。但該問的還得問清楚,「你要那東西,到底想做什麼?不說清楚,外公絕不給你。」

  都是至親,沒什麼可隱瞞的,蕭霆壓低聲音,將恭王給景宜下藥之事說給長輩聽,恨聲道:「駙馬脾氣好,我嚥不下這口氣,必須想辦法教訓教訓他。」

  徐廣只擔心外孫女,沉聲問:「霆生可有叫你受委屈?」

  關係到「自己」的清白,蕭霆忙道:「他不是那種人,剛出事就跑回府了,還保證下不為例。」

  徐廣頷首,沉吟片刻,低聲提醒外孫女:「那邊是王爺,小打小鬧可以,先別動真格的,等將來霆生根基穩了,外公自有辦法幫你們出這口氣。」

  蕭霆雖然紈褲,但他對京城各府傳聞都瞭如指掌,聞言心中一動,往徐廣身邊湊湊,用只有徐廣能聽到的聲音問道:「外公,手下還有人?」

  徐廣笑,故意冷哼道:「對付一個酒囊飯袋,外公一人足矣。」

  他疼愛外孫女,卻不想成事前洩露太多給外孫女,免得小姑娘擔驚受怕。

  蕭霆頓時沒了興趣,攛掇著要去看東西。

  徐廣領外孫女去了西屋,從櫃子上面取下來一根竹笛,然後背對門口站著,示意外孫女過來,「你先看看,確定不害怕外公再給你。」

  「外公放心,我膽子像咱們徐家人。」蕭霆熟練地拍馬屁,湊過來低頭看笛子裡面。

  徐廣盯著外孫女,見小姑娘非但沒有害怕,反而越笑越賊,終於放心。

  在這邊用過午飯,蕭霆藏好笛子,帶弟弟回了將軍府。

  景宜對蕭霆的計劃一無所知,她只知道……今天是蕭霆月事結束的日子。下午從宴席上回來,景宜特意在前院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酒氣,才去了後院。蕭霆在逗二郎,看到她,便各種打聽宴席上的情況,也不知道是怕景宜被人灌酒欺負,還是被哪個丫鬟盯上。

  夫妻相處一直都是蕭霆話多,景宜不擅長找話,但她耐心好,問什麼答什麼。

  得知只是一次尋常的赴席,蕭霆滿意了。

  夜幕降臨,蕭霆先去沐浴,回來偷偷檢查一番從徐廣那裡討要的寶貝,這才跨進內室,就見景宜身穿中衣靠在床頭,手裡握著一卷書籍。他走到床邊,景宜只是曲起平伸的腿方便他爬上去,視線並未離開書頁。

  「天天看兵法,真想當將軍?」蕭霆爬到裡面,側對景宜躺好,略帶嘲諷問。

  他正經說話,景宜會陪他說,他陰陽怪氣,景宜便不予理會。

  蕭霆掃眼她重新放下去的大長腿,無聲冷笑,一翻身,背對景宜睡覺。

  景宜微微詫異。她熟悉的蕭霆,絕不會因為這種小事生氣,只會湊過來搶走她書再動手動腳,今晚的蕭霆,似乎不太對勁?

  「無論當不當將軍,多些見識總有裨益。」景宜放下兵書,對著蕭霆道。

  蕭霆敷衍地嗯了聲,打了一個大哈欠,「我先睡了,你隨意。」

  景宜盯著他後腦勺,看了許久,才下地吹燈,轉了一圈,回到床上。

  夜未深,紗帳裡很靜,可景宜心口,好像有什麼在撩。

  有些事情,第一次做是煎熬,起初幾次不習慣,但習慣之後,反而……

  不能再想。

  景宜閉上眼睛,回憶剛剛看的兵書,漸漸的,心靜了。

  剛要入睡,旁邊突然傳來一聲響動,下一刻,蕭霆已經轉到她懷裡,手抱著她,腿也搭在她腿上,還吧唧了幾下嘴,像做夢夢見吃珍饈佳餚。景宜有點懷疑他在裝睡,她靜止不動,當蕭霆的手一點一點從她胸膛往下挪時,景宜哪還有不明白的?

  她想攔住他手。

  蕭霆沒好氣拍開,翻到她身上趴著,眼睛看她眼睛,「假正經說的就是你這種人,明明想得很,非要等別人主動。」

  景宜喉頭發緊,想去扶他腰,又怕惹來更多譏諷。

  蕭霆一邊脫她中衣一邊繼續嗤她:「我倒想看看,將來我對你沒興趣了,再也不主動碰你,你會不會裝一輩子。」

  景宜呼吸越來越重,腦海裡卻清醒了一瞬。蕭霆,會有清心寡慾的那天嗎?

  念頭剛起,蕭霆突然壓了下來,剛剛還穿著衣裳,現在就……

  嘴唇被他咬住,景宜再無暇分心。

  這一晚,喜歡睡在內室書桌底下的二郎,一共被驚醒三次。

  ~

  轉眼到了十五,上元佳節。

  作為皇親國戚,蕭家老少又被邀請進宮過節了。景宜跟隨蕭御、蕭嶄兩個兄長走,陪在延慶帝左右,蕭霆被困女兒身,不得不守在慈安宮,與幾個公主一起鬨太后高興。

  今年宮裡除了燈謎,還有舞龍燈的熱鬧。延慶帝、皇后一左一右坐在太后身邊,王爺王妃、妃嬪公主分男女排在後面。蕭霆故意坐在邊上,偷偷往男人那邊張望,藉著通明的燈火,看到蕭家四兄弟坐在昭王、恭王身後。

  收回視線,蕭霆朝旁邊一個小太監招招手,低聲吩咐。

  小太監點頭哈腰,從席位後面繞到男客那邊去了,向恭王傳話。

  恭王上半身前傾,見四公主果然在看他,便理理衣擺,起身往這邊走。

  後面景宜心中生疑,可等她往女客那邊望時,蕭霆坐的端端正正。景宜扭頭,目光跟著恭王走。

  「四妹找我?」恭王在公主們後排落座,一開口,幾個公主都回頭看他。三公主與恭王是一母所出,聞言疑惑地轉向蕭霆,「你找三哥做什麼?」

  蕭霆目光躲閃,彷彿沒有底氣,怯聲道:「一點私事,想求三哥幫忙。」

  三公主還想再問,恭王擺擺手,語氣親切地對蕭霆道:「四妹有事儘管說,三哥能幫的一定幫你。」心裡卻在冷笑,他知道這個四妹妹為何找他,肯定要埋怨他給蕭霆下藥那件事,但事情過去這麼久了,無憑無據的,恭王絲毫不怕。

  蕭霆轉到後面恭王身邊,低著腦袋細聲求道:「三哥,以後你,你好好管管你府上的丫鬟……成何體統。」

  果然是不受寵的公主,渾身沒有半點公主該有的嬌貴,恭王越發不把小姑娘看在眼裡,抱拳敷衍賠笑:「四妹教訓的是,三哥回去後定會嚴加管教她們。」

  蕭霆手捏帕子摀住胸口,輕輕鬆了口氣,「多謝三哥。」

  說完繞回前座了。

  恭王笑笑,起身往回走,走到半途,忽覺後背有些異樣,恭王反手摸,什麼都沒摸到,繼續前行,大概三四步後,脖子上忽然一涼,竟好像有什麼在蠕動,恭王渾身僵硬,哆哆嗦嗦地抬手去摸。

  手指快要碰到脖子時,突然有東西探過來,一口咬住他食指指頭!

  「啊,有蛇!本王被毒蛇咬了!」

  台下鼓聲陣陣龍燈舞動,饒是如此,恭王那聲慘叫,還是清晰地傳進了眾人耳朵。

  蕭霆一臉震驚,隨其他公主一起往後看,恰好看到幾個太監一股腦衝動恭王身邊,扯腰帶的扯腰帶,拽外袍的拽外袍,亂成一團,然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些太監,包括嚇得一直慘叫的恭王,都同時僵在了那兒。

  「三弟,你怎麼……」昭王與蕭家兄弟們前後趕了過去,看清恭王雙靴之間蔓延的冒著熱氣的「水流」,昭王先是驚愕,隨即高聲喝令遠處的太監,「恭王失禁,還不快去給王爺備身新衣!」

  吼完太監,又吼另一個去傳太醫。

  景宜卻注意到,地上堆砌的恭王外袍間,敏捷地爬出來一條赤紅小蛇。

  「有蛇!二弟、三弟速去保護皇上!」

  蕭御也看到了,冷聲安排,隨即抽出腰間佩劍,一劍刺出,紮在小蛇七寸。

  蕭霆離得遠,看不到,但猜得出那蛇的下場,心裡十分惋惜。

  小紅蛇沒毒,其實挺招人稀罕的。

  不過……

  蕭霆扭頭,找到守在延慶帝、太后身邊的公主媳婦,他又笑了。

  媳婦肯定怕蛇,還是不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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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7 00:06: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皇上身邊出現毒蛇這種東西,整個皇宮立即陷入了警戒。

  擔心還有別的毒蛇,景宜、蕭嶄先護送延慶帝眾人去乾元宮,留下一批侍衛搜索其他角落。恭王嚇暈過去了,由太監背著急行,麗妃、三公主一人守一邊,哭聲不斷,畢竟都以為恭王中了毒。

  皇后、榮妃上前勸慰,麗妃哽嚥著道謝,輪到昭王生母淑妃,麗妃想到昭王大吼的那一嗓子,恨得連表面上的和氣都不顧了,冷笑道:「姐姐真關心我們娘倆,不如回去好好教教昭王謹言慎行的道理,別為了平時一點兄弟罅隙,致使整個皇族淪為百姓口中的笑柄!」

  淑妃心裡確實在幸災樂禍,但她肯定不能承認啊,掃眼幾步之外的延慶帝,淑妃一臉委屈道:「妹妹此話何意?恭王出事,昭王身為兄長擔心弟弟,不顧危險第一個衝過去,怎麼在妹妹眼裡卻成了錯?」

  麗妃靠姿色寵冠後宮,嘴上的功夫不怎麼行,氣得險些要動手。三公主就比母妃強多了,搶在母親之前哭訴道:「淑妃娘娘,三哥慘遭意外,二哥卻趁機落井下石,連我都能看出來,娘娘還在這裡裝糊塗說風涼話,您是想氣死我娘嗎?」

  一番話指責情深意切,眼淚洶湧,令人動容。

  淑妃攥了下帕子,急著辯解道:「嘉柔想哪去了,我……」

  「閉嘴,回你的咸福宮去!」

  受傷的是他最寵愛的兒子,哭訴的是他的寵妃與愛女,延慶帝本來就在擔心兒子傷勢,淑妃居然選在這個時候欺凌麗妃,延慶帝越聽越煩,突然厲喝道,一分情面都沒給淑妃留。

  淑妃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愣在原地,趁機落單,等延慶帝等人走遠後,淑妃咬咬牙,先走了。挨罵就挨罵,罵得又不疼,她只盼望恭王中毒身亡,那樣太子之位就是她兒子的了。

  可惜淑妃注定不能如願了,太醫很快趕到乾元宮,檢查完恭王脖子上的傷口,再看看那條被蕭御一劍刺死的小紅蛇,立即有了結果,低頭回稟道:「皇上,此蛇名為赤鏈蛇,看似恐怖,其實無毒,恭王殿下只是受驚過度昏厥過去了,應該沒有大礙。」

  延慶帝、麗妃,包括太后等人,都鬆了口氣。

  太醫剛說完,蕭御與御前侍衛右統領魏鐸來了,由魏鐸開口道:「回皇上,臣等徹查賞燈台,並未發現其他毒蛇。」

  延慶帝皺眉深思。

  太后思忖著道:「既然赤鏈蛇無毒,或許那蛇是自己溜進宮來的?」如果有人意圖不軌,不可能用條沒毒的蛇。

  延慶帝看向床上的兒子。

  麗妃回頭,淚眼汪汪地道:「皇上,母后,台上那麼多人,如果蛇是自己爬來的,為何它不去找別人,偏偏爬到恭王頭上?我總覺得,有人存心要害恭王出醜,如今恭王雖然身體無礙,經昭王那麼一鬧,名聲……」

  說到這裡,麗妃扭頭垂淚。

  太后沉默。

  延慶帝目光一寒,吩咐魏鐸:「速去審問今晚台上伺候的宮人。」

  魏鐸、蕭御領命,景宜也得去,臨走前看向蕭霆。

  蕭霆站在姜老太君身旁,低眉順眼的,異乎尋常的乖順。

  怕露出痕跡,景宜沒有多看,跟在兩位兄長身後走了。

  延慶帝要查人,太后累了,掃眼在場的女眷,疲憊地對延慶帝道:「你慢慢查,我們先散了。」

  延慶帝點頭,絲毫不曾將女人與蛇聯繫到一塊兒。

  ~

  快到二更天,景宜才疾步回了陶然居。

  蕭霆躺在被窩裡裝睡。

  景宜坐在床邊,側身看他,見蕭霆長長的眼睫連續動了好幾下,景宜無奈道:「別裝了。」

  蕭霆嘴一咧,睜開眼睛,伸手扯她胳膊,「這麼晚才回來,還傻坐著幹什麼?」

  景宜握住他手,眉頭緊鎖:「蛇是你帶進去的?」

  蕭霆冷哼,「要不是怕給家裡添麻煩,我真想弄條有毒的……」

  「胡鬧。」景宜沉聲斥道,「萬一露出破綻,或是恭王懷疑到你頭上,難道就沒麻煩了?」

  當時離得遠,她沒看見蕭霆是如何將蛇弄到恭王身上的,但其中凶險,現在回想,景宜背後都是冷汗。一邊是遭受戲弄的王爺兒子,一邊是不受待見的四公主,一旦露餡,皇上會怎麼懲罰蕭霆?麗妃、恭王又會如何報仇?蕭家有軍功有太后撐腰,應該無事,但蕭霆現在是公主,是皇上可以肆無忌憚懲罰的人。

  「我有把握才動手的。」

  她太嚴肅,蕭霆不好再嬉皮笑臉,坐起來,握住景宜手道:「你別緊張,你看我現在不好好的?」

  景宜扭頭,臉若寒霜。

  蕭霆跪到她身旁,抱著人哄:「行了,以後我不擅自動手了。」他也會認錯。

  景宜沉默了快一盞茶的時間,才對著床外問:「哪來的蛇?」

  蕭霆嘿嘿笑:「讓外公幫忙弄的,你看,外公都同意我教訓他。」

  景宜回頭看他,目光極冷。他竟然還笑,根本就不像知錯要改的。

  「好了好了,下不為例。」蕭霆舉手,作發誓狀。

  「以後儘量留在家裡,非要出門,多帶幾個護衛。」事情已經發生,再追究也沒有意義,景宜扯開蕭霆手,一邊更衣一邊囑咐他道,擔心恭王懷疑蕭霆,暗中動手腳。

  「好。」蕭霆答應地特別痛快。

  等景宜躺好了,蕭霆還想用身體賠罪,景宜不需要,按住人,不許蕭霆靠近。

  「我什麼都不做行了吧?」蕭霆沒好氣地妥協。

  景宜這才讓他靠過來,連續擋了蕭霆三次手後,蕭霆終於死心,乖乖睡覺了。

  ~

  皇宮裡面,恭王醒了,記起昏迷前的事,臉色鐵青。

  「你好好想想,肯定有人提前把蛇放你身上了。」麗妃坐在床邊,竊竊私語道,如果蛇一直待在地上,兒子不至於等蛇從腳下爬到脖子才發現有蛇。

  恭王腦海裡接連浮現幾張面孔。昭王虛偽的笑容,蕭家四兄弟酷似的冷臉,四公主怯懦的模樣……

  「除了昭王,還能有誰?」片刻之後,恭王咬牙切齒道,最恨他的,只有昭王。

  麗妃也是這麼想的。

  正要與兒子商量報復之計,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亂,娘倆互視一眼,一起趕向前殿,剛行到門口,就聽裡面有人喘著氣道:「皇上,大理發兵十萬偷襲南中九郡,來勢洶洶,劉將軍請求朝廷發兵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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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7 00:06: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翌日早朝,當延慶帝讓臣子們舉薦南征大將時,朝臣們不約而同望向列於武官那邊的蕭御、蕭嶄兩兄弟。大周國弱,外敵卻一個比一個強盛,以前也有武將妄圖靠戰功爭奪帝寵,但大多數都有去無回,久而久之,再無將軍願意攬這費力不討好的差事,只想留在京城享受平安富貴。

  敵軍犯境,無能者尋求庇護乃人之常情,有能卻只想著趨利避害,是為無骨。

  蕭家沒有軟骨頭的人。

  父親鎮守北疆脫不開身,蕭御、蕭嶄幾乎同時出列,主動請纓。

  景宜是御前侍衛,此時守在帝王御座之後,親眼目睹其他武官的推諉之態,再見兩位兄長蒼松青柏般立於大殿的身影,景宜胸口突然騰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亦走到二人身側,單膝跪地請命:「微臣願領兵討伐賊兵,求皇上成全。」

  她現在是蕭家子嗣,不能扯蕭家男人的後腿,且景宜在將軍府耳濡目染半年,即便不用顧慮蕭家門楣,她也想親自去戰場,用從外公那裡繼承來的本事,驅除外敵,護佑百姓周全。

  龍椅之上,延慶帝微眯著眼睛打量這三兄弟。蕭御沉穩有帥才,蕭嶄天生神力能一人單挑敵軍數位大將,兩人配合,定能給予大理痛擊,可,如果蕭御二人去了南疆,萬一匈奴趁機侵襲北境,蕭伯嚴一人怕是吃力。

  在延慶帝看來,大理是狐狸,勇武欠缺以狡詐取勝,匈奴卻是一群餓狼,兵強馬健,必須謹慎防患。

  視線從蕭御哥倆挪到駙馬蕭霆身上,延慶帝忽地心中一動,摸著下巴沉吟道:「蕭御、蕭嶄你們十四五歲便隨父上陣殺敵,這麼多年曆練下來,早已能獨當一面,朕心甚慰,不過這次,朕決定派駙馬出征。駙馬師從護國公,槍法超絕,正需實戰歷練,大理彈丸之地,就讓駙馬拿他們練手吧。」

  說完派人擬制,封駙馬蕭霆為大將軍,胡武為副將,調兵五萬,明日南下。

  景宜朗聲領旨。

  蕭御、蕭嶄身為兄長,自己不懼危險,卻擔心三弟年少缺乏經驗在戰場出事,雙雙跪下懇求延慶帝重換人選。延慶帝笑著安撫道:「朕知道你們捨不得弟弟,可你們要記住,蕭家子嗣都是雄鷹,一味庇護,怎會成材?朕意已決,你二人不必再言。」

  蕭御劍眉緊鎖,蕭嶄則狠狠瞪了三弟一眼,老老實實在後面待著得了,瞎逞什麼強?真以為學會幾招槍法就能當將軍了?會功夫與會殺敵根本不是一回事,萬一到了戰場被真刀真槍的打殺嚇破膽怎麼辦?

  真是越想越氣。

  景宜表面上平平靜靜的,然而退回御座之後,想像自己帶兵出征,心底便漸漸生出茫然。她有衛國之心,可她真的能做到嗎?她從來沒有去過那麼遠的地方,她沒有殺過人,如果她沒能抵禦敵兵,丟了蕭家與外公的臉……

  她不後悔請纓,可景宜忽然擔心,她會辜負外公的信任。

  「霆生,你隨朕來。」

  散朝後,延慶帝從她身邊經過,突然低聲道。

  景宜終於回神,面無表情跟在後面,事到如今,景宜只把前面的男人當帝王看,而非父皇。

  到了乾元宮,延慶帝抱著手爐坐到臨窗暖榻上,關切地問女婿:「此次南下,霆生有幾分把握?」

  景宜低頭道:「臣會竭力而為。」她沒把握,但她會努力做到最好。

  延慶帝點點頭,嘆息道:「你是朕看著長大的,你們四兄弟,太后最疼你,朕也最喜歡你。若霆生沒有習武,朕絕捨不得派你去戰場,可男兒大丈夫,你既然選擇繼承父志,朕再不捨,也必須給你歷練的機會。」

  景宜立即屈膝跪下,朗聲拜謝。

  「起來起來,咱們是一家人,不用動不動就跪。」

  延慶帝擺擺手,等女婿站起來了,他才咳了咳,看著女婿提醒道:「霆生啊,你第一次帶兵,朕還是不放心,不如你去勸勸護國公?他在家閒著也是閒著,只要你與景宜去求情,請護國公陪你出征,護國公心一軟,八成就答應了。」

  延慶帝一直希望徐廣復出,既然徐廣不把他的聖旨看在眼裡,他就派徐廣的外孫女婿去,現在徐廣那麼疼愛外孫女,豈會坐視蕭霆一人去戰場冒險,豈會置外孫女於隨時可能會守寡的境地?

  延慶帝不信。

  那麼只要徐廣去了,一來大周必勝,二來蕭霆有徐廣提點,歷練夠了,將來可能比蕭御、蕭嶄兄弟倆更有大將之風。延慶帝已經想好了,他要趁徐廣老得騎不動戰馬之前,幫蕭霆學會徐廣的所有本事,日後再為大周皇族所用。

  自覺此計甚妙,延慶帝嘴角上揚,問女婿:「霆生怎麼想?」

  景宜什麼都沒想,低頭敷衍道:「臣儘量試試,但外公年邁,恐怕不會答應。」

  女婿識趣,延慶帝笑了,胸有成竹道:「帶上景宜,景宜出面,護國公定會心軟。」

  景宜苦笑,原來她這個女兒,有那麼多值得延慶帝利用的地方。

  一句話都不想再與延慶帝說,景宜倒退離去。

  ~

  明日就要出發,景宜上午待在兵部,下午親自監督調兵情況,忙到傍晚,延慶帝派人來提醒她,讓她出發前記得去向護國公辭別。

  既然延慶帝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出征的事情暫且也忙得差不多了,景宜便把剩下一些瑣事交給師兄胡武,她先騎馬回將軍府。聖旨早已傳到蕭家,姜老太君一邊哭一邊數落孫子,氣孫子太衝動,老人家平時最寵三孫子,而且骨子裡覺得三孫本事還沒練到家,此去怕是……

  因為不放心,才想把孩子一直扣在身邊,親眼盯著。

  柳氏心裡也不好受,可事情已經定下來了,她只好強撐著先勸慰婆母,回頭再三叮囑兒子萬事小心。

  景宜聽得心不在焉。她最怕面對蕭霆,怕蕭霆跟她耍氣,可回來半個時辰了,蕭霆連面都沒露。

  終於辭別柳氏,景宜疾步趕往陶然居,一進後院東次間,卻見蕭霆懶洋洋靠在榻上,正在看戲摺子。四目相對,蕭霆很快收回視線,對著戲摺子道:「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明早直接帶走就行。」

  景宜錯愕地盯著他。

  蕭霆又看她一眼,嗤笑道:「怎麼,覺得我太冷靜了?你想當將軍,皇上也同意了,我怎麼鬧都是白費力氣,那又何必煩你?你真覺得對不起我,那就早點打勝仗,早點回來,別讓我一個人孝順兩家長輩。」

  言罷繼續看戲摺子。

  景宜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雖然蕭霆沒有像當初她去山裡練武那般埋怨她,景宜還是主動賠罪道:「事先沒跟你商量,是我衝動了,只是……我走後,你好好照顧自己,注意提防恭王。」

  蕭霆撇撇嘴,不耐煩似的道:「知道了,說了八百遍了。」

  景宜沉默,過了會兒,又道:「我要去外公那邊辭別,你去不去?」

  蕭霆抬眼看她,忽的丟掉戲摺子,穿鞋下地。

  夫妻倆一起上了馬車,路上蕭霆閉眼打盹兒,沒有主動說過一句話,景宜試圖挑起話題,每次都被蕭霆冷冰冰堵住。景宜便知道,蕭霆還是生氣了,比以前任何一次都生氣,氣到連脾氣都不想朝她發了。

  不過馬車已經抵達徐府,稍後回去再哄他吧。

  景宜來見外公,當然不是來求情的,延慶帝那番話她半字未提,只問長輩可否有囑咐。徐廣撫鬚道:「該教你們的我都教了,你只需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冷靜判斷,切忌遇事則慌。」

  景宜謹記在心。

  「天色不早,你們倆早點回去吧。」看看窗外,徐廣直言道。

  景宜、蕭霆朝二老行禮,並肩走了。

  高氏一直將兩個孩子送到門外,往回走時,忍不住晃丈夫胳膊:「你還真不管了?」

  她做這種小姑娘舉動,徐廣笑她:「你要我怎麼管?」

  高氏煩惱道:「霆生第一次帶兵,他才十八,將士們恐怕都不服他,再說南邊氣候險惡,跟咱們北方有天差之別,萬一霆生水土不服……不行,你偷偷跟他過去,幫襯幫襯霆生,孩子頭回領兵,哪能沒有長輩指點?」

  徐廣還是笑,握住妻子手道:「我走了,你怎麼辦?」

  高氏終於聽懂了,頓時推了他一把:「我巴不得你離我遠點,誰稀罕你陪?」臭老頭子,敢情早就決定陪外孫女婿去戰場了,一把年紀,居然還故意在兩個孩子面前賣關子,幸好外孫女沒有胡思亂想,不然誤會外公不疼她,今晚得多難受?

  徐廣聽了這笑罵,突然將少年結髮的妻子扛到肩頭,大步朝他們的三間農房走去。多少年沒玩過這種花樣了,高氏臊地老臉發紅,沒好氣捶他肩膀,捶不動,便由他去了。

  這邊老夫老妻恩愛,將軍府的馬車裡,蕭霆卻始終背對景宜待著,不管景宜說什麼,他都不答。

  景宜頭疼,忌憚外面的車伕,只能先忍著。

  馬車回到將軍府門外,景宜率先下車,停在車前準備扶蕭霆,蕭霆不稀罕,一巴掌拍開景宜手,提著裙襬直接跳到地上,驚得門前侍衛瞪大眼睛,滿臉難以置信。蕭霆沒管他們,徑直往裡走,腳步飛快。

  景宜一個頭兩個大,緊隨其後。

  回了陶然居,景宜打發明心、明湖出去,一回頭,就見蕭霆三兩下脫了外衣,爬床上去了,背對她躺著。景宜只好坐到床邊,對著他側臉道:「你要怎樣才肯消氣?」

  蕭霆動了動,景宜以為他終於要說話了,蕭霆卻只是攥住被子往上一拽,把腦袋矇住了。

  景宜徹底沒轍。

  呆呆坐了半晌,景宜先吹燈,放好紗帳鑽進被窩,景宜略微猶豫片刻,慢慢轉身,從蕭霆身後抱住他,誠心認錯:「對不起,又要留你一個人在家,可我現在是蕭家男人,既然學了功夫,必須站出來。你若生氣,儘管罵我,別這樣憋著?」

  蕭霆一動不動,一聲不吭,但景宜能感覺到,蕭霆的身體沒剛剛那麼僵硬了。

  景宜試探著將他往自己這邊轉。

  蕭霆沒反對。

  藉著淡淡月色,再次看到蕭霆,看到那張早已經完全屬於蕭霆的臉,那張她一想起來記起的全是蕭霆或無賴或惱火或笑容燦爛的臉龐,說不清道不明的,景宜心底某個地方突然軟了化了,化成滿腔離愁與不捨。

  上次分別,她也不捨,但只有些許,這一次,她豪情壯志要去抵禦敵兵,可一看到蕭霆,她的決心就沒那麼堅定了,也想留下來一直陪著他,每天都聽他胡說八道,看他招貓逗狗欺負淳哥兒,到了晚上,與他做人間至樂。

  生平第一次,景宜如此牽掛一個人。

  「你放心,我會盡快回來。」不太熟練地主動覆在他身上,景宜低聲保證。

  蕭霆閉著眼睛,嘴唇緊抿,只有這樣,他才不會笑出來。

  景宜不知道他在演戲,她慢慢低頭,第一次,主動親他嘴唇。

  蕭霆沒出息,呼吸一下子重了,沒等景宜反應過來,他已經急切地扯掉她半邊中衣,如狼似虎。

  終於哄好了,景宜徹底放心,他想當狼,她就陪他當。

  一次又一次,直到街上傳來三更梆子聲,夫妻倆才相擁而睡。

  第二天天沒亮,景宜便悄悄起來了,披上外袍去前院洗漱更衣,換上一身將軍鎧甲。

  換好了,景宜心情複雜地往外走,卻不想走到堂屋門口,意外發現阿順旁邊站著一個陌生小廝,第一眼陌生,再看一眼,看到那小廝賴皮翹起的嘴角,景宜心頭狂跳,低聲斥道:「回去。」

  蕭霆朝阿順使個眼色,等阿順走了,他仰著脖子質問景宜:「為何不讓我去?」

  景宜肅容道:「大周軍法,不准女子隨軍。」

  蕭霆冷哼,上下打量她:「公主都能當將軍,駙馬為何不能上戰場?」

  景宜嘴皮子不如他,剛要講道理,蕭霆忽然指著台階之下使喚她:「你去那裡站著。」

  景宜不解其意,但還是照做了。

  蕭霆等的就是這一刻,景宜一轉過來,他便低頭,用一個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盯著景宜眼睛道:「四公主你記住,從今日起,你去哪我去哪,除非我死,你別想再撇下我!」

  景宜去習武,他忍了,但戰場凶險,她極有可能一去不回,蕭霆忍不了,必須與她同行。她活著,他為她揉肩捏腿消腫解乏,她受傷了,他替她包紮上藥端茶倒水,萬一她死了,那他先幫她收屍,再下去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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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7 00:06: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暮色四合,景宜勒馬,抬起右手。

  傳令兵見了將軍手勢,立即騎馬向後走,高聲通傳:「將軍有令,在此安營紮寨!」

  五萬將士紛紛下馬,放哨的放哨,紮營的紮營,燒火的燒火,各行其是。

  旁邊有片樹林,景宜朝蕭霆使個眼色,兩人並騎朝林中而去,到了樹林邊上再下馬。蕭霆憋了半天了,一邊往裡跑一邊解腰帶,挑好地方,他謹慎地回頭,臉龐白皙,鼻子下面貼了一條像模像樣的鬍子。

  景宜看一次頭疼一次,背轉過去,替他放哨。

  蕭霆咧嘴笑,蹲下去痛快放水,享受地閉著眼睛。

  水聲嘩嘩,景宜聽了一路,早習慣了,目光越過林木,望著不遠處忙碌的將士們,並準確地認出了外公徐廣的身影。

  七天前她帶兵出發,一開始最擔心蕭霆被人認出來,畢竟她的女兒身容貌過於精緻,怕是難逃眾人眼睛。但她忘了一件事,蕭霆本來就是男人,他很清楚一個男人應有的神態舉止,只需謹慎管住嘴,蕭霆成功避過了所有將士的眼睛,就連胡武,起初都不太確定,還是景宜主動告訴他的。

  行軍第三天,外公突然出現,因為將士裡不少人見過他,外公沒有刻意隱瞞,但也拒絕景宜提出的官銜,只以白身身份隨軍。但將士們都敬重他,對他畢恭畢敬。

  景宜知道外公是放心不下她,怕她在南疆出事,景宜心裡很暖,可一想到外公一來便如了延慶帝的意,景宜就覺得愧對外公。她如實告訴外公,外公卻不以為意,說他是為了她來的,為了雲中九郡的百姓來的,延慶帝喜歡自作多情,就讓他沾沾自喜好了,將來總有他哭的時候。

  景宜不太懂外公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但得知外公心胸寬廣,沒把延慶帝的心機放在眼裡,景宜再次意識到自己與外公的差距。無論槍法、兵法還是做人,她都有很多東西要學。

  「你要不要去撒一泡?」蕭霆解決好了,一邊繫腰帶一邊走過來,低聲問她。

  景宜看他一眼,點點頭。

  結果她走蕭霆也跟著走,景宜皺眉,蕭霆嘿嘿笑:「我跟你一起站著,再裝裝樣子給他們看。」

  景宜當然不會陪他胡鬧,讓蕭霆在一旁站著,她自去解手。

  二人走出樹林,主帥營帳已經搭好,蕭霆聲音太嬌氣,因此一回到軍營,他便儘量緘口不言,免得惹出麻煩,被景宜送回京城。

  徐廣在帳外站著,看到並肩走來的小兩口,目光在外孫女的小鬍子上多停留了幾瞬,心中頗為無奈,可外孫女脾氣執拗,這次遠遠沒有上次好哄,別說外孫女婿拿她沒辦法,他也是絲毫奈何不得。

  晚飯準備好了,三人在帳中用,蕭霆只低頭吃飯,任景宜與徐廣研究軍情。

  飯畢,徐廣對外孫女婿道:「你隨我出來。」

  景宜頷首。

  走出營帳,徐廣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帶外孫女婿走遠十幾步,這才低聲道:「前面就是平城,我已派暗中跟隨的部下買好宅子,你晚上好好勸勸景宜,讓她在城中住下。戰場凶險,絕不能叫她跟到那邊。」

  路上還算平安,外孫女跟著就當兜風見世面了,可戰場,女人不能待。

  景宜也是這麼打算的。

  夜裡歇下,蕭霆名義上是主帥親隨,住在帳內順理成章。

  從出發到今晚,入夜兩人一直規規矩矩的,景宜是真不想,蕭霆是強迫不了她只得忍著,但每晚睡前,蕭霆都要動手動腳逗逗景宜。這次蕭霆也不例外,景宜一躺下來,他便窩到景宜懷裡,手四處亂摸。

  摸著摸著,驚喜地發現景宜沒有阻攔!

  蕭霆樂開花了,湊到景宜耳邊道:「是不是也想了?」

  景宜看著他揶揄的眼睛,只道:「去地上。」

  蕭霆心領神會,在地上,就不用擔心床響了。一骨碌翻坐起來,蕭霆主動將被子丟到地上,準備好了,再跪在那兒幫景宜解中褲。景宜握住他手,自己解,覆到蕭霆身上時,最後提醒他:「別出聲。」

  蕭霆連連點頭,捂嘴給她看。

  帳外有近衛守候,景宜不敢戀戰,蕭霆滿足了,她跟著結束。

  因為時間短,事畢景宜比以往酣戰後要平靜很多,蕭霆仰面躺著,還是喘了好一會兒才意猶未盡地靠到景宜身上,不無遺憾地道:「人多就是礙事。」他知道景宜的本事,隨著她來,至少也得半個時辰,哪像剛剛那麼敷衍。

  景宜握住他手,猶豫片刻,才低低道:「明日大軍經過平城,我已派人替你賃了宅子,伺候的人也都安排好了,你……」

  話沒說完,被蕭霆摀住嘴,景宜抬頭,蕭霆半撐在她身上,丹鳳眼狠狠地盯著她,「我說過,你去哪我去哪,你少再廢話。」

  他眼神與出發前說那番話時一樣堅定,景宜被他蠱惑過一次,但這次,景宜不會再妥協。挪開蕭霆手,景宜語重心長道:「路上你能照顧我,到了戰場,你能做什麼?上陣殺敵?」

  蕭霆瞪她:「你什麼意思,要不是跟你換了身體,你以為我殺不了敵人?」

  景宜沒有小瞧他的意思,坐起來道:「你若還是男人,我定不勸你,但你現在是女人,沒力氣舞刀弄槍,你隨軍殺敵我不放心,我與外公出征單獨留你在營帳,萬一敵軍偷襲,我既要掌管前線,又要擔心你……」

  「我不用你擔心,你只管領兵打仗就行。」蕭霆甩開她手,背對她道,像耍氣。

  景宜無奈地抱住他,沉默許久,才閉上眼睛道:「如果能管住心,你為何跟過來?」

  蕭霆抿唇,她這算是甜言蜜語嗎?但現在的甜言蜜語,都是說來哄他住城裡的,動機不純,誰知道是不是騙他的?

  「月初你月事又要到了,若待在軍中,隨時可能隨軍前行,奔波下來,你腹痛難忍怎麼辦?」景宜繼續勸說。

  蕭霆冷笑:「疼就疼,男人大丈夫,這點苦我還受得了。」

  話是這麼說,但聲音低了下去,不是怕自己受苦,而是明白了景宜的心。他留在軍中,會是她的負擔,會扯她的後腿,萬一景宜因為一心兩用受傷出事,那他執意跟著她,豈不是害了她?

  景宜聽出了他的動搖,轉過蕭霆,像哄淳哥兒似的哄他:「就住平城?」

  蕭霆別開眼。

  景宜默默地等。

  良久之後,蕭霆忽然轉過來,什麼都沒說,直接動手扯景宜才穿好的中褲,推景宜倒下之前,他在她耳邊咬牙切齒:「我要一個時辰。」

  景宜無奈笑。

  ~

  安頓好蕭霆,景宜率軍直奔前線。雲中九郡,此時大理已經攻下五郡,原本正在攻打雲州,得知大周援軍到了,大理暫且退兵,商量戰策去了。

  景宜進住雲州第一件事,便是召集雲中各將領商議退敵之策。桌子上已經擺好沙盤,聽守將劉將軍交待過兩軍情形,景宜盯著沙盤,心生一計。但人生中第一次帶兵,視線一一掃過堂內數位身經百戰的將軍,景宜下意識看向一直站在旁邊未發一言的外公。

  徐廣如老僧入定,不曾與外孫女婿對視。

  景宜忽然想起路上兩人的對話,她向外公問計,外公卻道:「我此番過來,只是為了以防萬一,除非你有性命危險,我不會幫你出任何計策,亦不會替你多殺一個敵兵。」

  那聲音振聾發聵,景宜雙眼恢復堅定,不再存著倚仗外公之心,逕自安排。

  但在眾將眼中,這位駙馬爺年僅十八,以前還是個出了名的紈褲子弟,雖然跟隨戰神徐廣學了半年槍法,但從未帶過兵,恐怕只有紙上談兵之能。因此景宜才調兵遣將,在場幾位將軍便面露質疑,劉將軍更是直接看向徐廣:「國公爺,駙馬之計,您意下如何?」

  他是雲中第一猛將,現在這群人中,他只服徐廣。

  徐廣沒聽到般,眼觀鼻鼻觀心。

  景宜視線從沙盤上移開,抬眼直視他:「劉將軍若覺得本帥安排有不妥之處,請儘管言明。雖皇上命我主持戰事,但蕭某自知才疏學淺,各位將軍都是我的叔伯前輩,只要將軍所說合情合理,蕭某絕不會一意孤行。」

  說的客氣,卻也是委婉的挑釁。

  劉將軍大步上前,指著沙盤提出質疑,才學半年的臭小子,會什麼兵法?

  他聲音洪亮,氣勢上就讓人覺得他說的都是對的,然而面對多名將軍看熱鬧的注視,景宜神色平靜,心平氣和地將劉將軍的質疑一一反駁了回去,最後使了個小小的激將法,掃視眾人道:「本帥雖有退軍之計,但還需仰仗各位將軍的神勇。本帥出發之前,皇上曾對雲中將領大加誇讚,相信諸位此去定會旗開得勝,一舉收復汝南郡。」

  為將者多為血氣方剛之人,如今景宜先暗示一旦兵敗不是她戰策問題而是雲中守將帶兵無能,緊跟著再搬出延慶帝,給了個甜棗,軍中將領們互相看看,隨即以劉將軍為首,齊聲領命,氣勢洶洶地出了營帳。

  最後一個外人離開,景宜袖內緊握的拳頭終於鬆開,背後已是一片冷汗,側頭看外公。

  徐廣摸著鬍子笑:「像你爹年輕的時候。」

  腦海裡浮現蕭伯嚴冷峻肅殺的英姿,景宜胸口陡然騰起一股豪情。

  以後不論,至少這第一戰,她沒有丟蕭家的臉。

  ~

  其實雲中將領們勇猛有餘,但在戰法上卻輸給了兵法詭譎的敵軍,故此之前連連敗退,枉死無數將士。景宜沒有殺過人,但她天生聰穎,自幼喜讀史書兵書,又得到過徐廣指點,恰好彌補了劉將軍等人的短處。

  援軍來勢洶洶,一個月內連續奪回兩郡,士氣大振。

  這一個月,在運籌帷幄上,景宜已經得到了劉將軍等人的敬重。

  但景宜畢竟初出茅廬,還做不到料事如神,收復南平郡時,遇到第一次敗北。景宜心中焦慮,劉將軍等人再次求助徐廣,可徐廣還是坐視不理,明擺著告訴他們,他就是要利用這一戰,徹底歷練他的外孫女婿。

  劉將軍等人急紅了眼睛,跪地求情:「國公爺,您多猶豫一天,外面就有成千上百的將士白白枉死,求國公爺體恤我等,出手幫幫我們吧!」

  徐廣見多了生死,漠然道:「今日我在,你們求我,若我不在,你們求誰?」

  劉將軍等人,無言以對。

  徐廣能淡然處之,景宜卻把將士枉死的錯都攬在了自己頭上,一夜未眠,翌日重新排兵佈陣。

  劉將軍並未因為一次敗北就不信了這位少年主帥,只是看過沙盤,劉將軍皺眉道:「駙馬命我等從側面圍攻,那主城誰來?」

  景宜凜然道:「本帥親自帶兵。」言罷命人去取她的槍。

  劉將軍等愕然,不約而同轉向徐廣,老頭子捨得外孫女婿冒險嗎?

  徐廣還是那副萬事不理的神情。

  「駙馬。」近衛取槍回來了。

  眾人好奇看去,只見那長槍龍頭銀身,正是景宜舅舅生前所用的龍頭亮銀槍。

  接過外公親手傳給她的寶槍,那一瞬,景宜好像看到舅舅英勇殺敵的身影,無人可擋。

  她目光越發堅定:「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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