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發表回覆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殺豬刀的溫柔]歸德侯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61
發表於 2017-5-25 19:06:11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

    霍大夫人始料未及,也是愣了。

    在她看來,她霍家女去侯府為妾,那是侯府天大的面子,且侯府要是想跟霍家交好,豈有不答應之理?

    這侯府的少夫人是怎麼想的?

    霍大夫人尋摸著她話裡的意味,過了一會,她試探地問:“依你言下之意,是怕管教不好我家瑩兒?”

    許雙婉笑笑,沒說話。

    她不回話,霍大夫人心裡就有些不愉了,面上還是強作和婉不以為然地道:“大可不必擔心這個,她是我霍家女,但進了你侯府的門是你侯府的妾,是你侯府的人,你是妻她是妾,你盡管按你的法子管教她就是。”

    霍大夫人這話,說來也沒什麼,尤其在霍大夫人這裡就更沒什麼了。

    富貴人家,給丈夫添個妾送個消譴物是很平常的事,霍家只要是賢惠的媳婦,就是小日子來了有點小不便,也會給丈夫安排人消解。

    那些只是個玩意兒。

    雖說她霍家女進了侯府的門再如何也是個貴妾,看在霍家的面上也不能太隨意搓揉了,但妾就是妾,再貴也是半個奴,哪有夫人管不住的道理?

    說來,如若不是霍瑩不是真正的霍家人,在外以後還有話可以說,要不然霍大夫人就是把這女兒打死了,也不可能讓她淪為奴婢,給霍家丟人。

    霍大夫人自以為她這番話再善解人意不過,但落在許雙婉耳裡,就把她心中前幾天強自掩埋下去的怒火點燃了,她心中那團假死的憤怒此時又熊熊旺盛地燃燒了起來。

    她來霍家,哪是什麼看在霍家的臉面上。

    她不過是想看看霍家打什麼主意罷了。

    “霍大夫人,”她開了口,“不是您說的這個意思,而是我侯府委實進不了像霍瑩這等的大佛。”

    “你什麼意思?”霍大夫人這下是真有些惱火了,這口氣像是對像她這樣的夫人說的話嗎?她不僅是霍家的大老爺夫人,她可是太子妃的母親,親生母親!“我怎麼聽你這話裡的意思是,你還攔著你侯府的長公子納妾了?”

    霍大夫人的臉冷了下來。

    同時,她身上氣勢大張,威壓朝許雙婉迎面撲來。

    “您這話,”許雙婉抬著眼,看著她眼睛一動都未動,“不像是您能對我說的罷?”

    她是霍家的大夫人,可不是她歸德侯府的!

    “放肆!”霍大夫人當下怒火高漲,重重地拍了下椅臂。

    “天不早了,我也該回了。”許雙婉神色淡淡,往門外看了看,又回過頭,看著霍大夫人道:“您既然開了這個口,那我也跟您回個確切的話,霍家甘願作賤女兒把她送給侯府作妾,這是您霍家的事,我歸德侯府也管不了您家的事,但我的話也擱這了,霍家要是強把女兒送進我府裡來,那就只能讓您家的人從我屍首上踏過去了。”

    她朝霍大夫人微低了下頭,淺淺地勾了勾嘴角,“那我就先回去了,告辭。”

    “你!”

    “您家真威風。”許雙婉轉過了身,看了看這每處無一不珵亮的小宴廳,扔了下這句話,就往門邊走了。

    “宣少夫人,”霍大夫人的話在她身後響了起來,“你這是敬酒不吃要吃罰酒了?”

    她沒想到,這侯府的少夫人居然這般難以說話。

    “你可要想好了,你是不許你家長公子納妾,但也要想一想,你家長公子是怎麼想的!”她也是沒想到,侯府的少夫人居然是個妒婦!

    “我聽說你有賢淑在外的名聲,還當你……”

    許雙婉邁過了門檻,把霍大夫人的話拋在了耳後,朝迎面向她走來的虞娘她們微微一笑,“回吧。”

    果然落了長公子的話,她這次來是跟霍家撕破臉的。

    她想要的賢婦名聲呀……

    看來是不成了。

    這廂,霍家的那位五少夫人也是等在回廊那,許雙婉帶著僕從經過她時,還朝她點了點頭,微笑了一下。

    霍五少夫人不知裡面情形,還當談好了,也是笑道:“少夫人,要回了?”

    “是。”許雙婉微笑。

    “那回頭見了。”

    許雙婉莞爾一笑,“回頭見。”

    只是這回頭見了,是友是敵,就不好說了。

    “我還有點事要去跟大伯母交待,就不送你了……”霍五少夫人招了招手,叫來了管事,朝她笑道:“這次就讓管事送你了,等下次我親自送你。”

    許雙婉臉上微笑不斷,“多謝五公子夫人盛情,有勞了。”

    等她面帶微笑而去,霍五少夫人看著這一行人的背影,也是笑著喟歎了口氣。

    這位侯府少夫人,當真是好涵養,好氣魄。

    此時,她心裡是如此作想,但等她進了宴廳,發現坐在上首的大伯母面色一團青黑後,她嘴邊的笑便消失了。

    “大伯母,這……”霍五少夫人看著家中大伯母,“是沒談妥?”

    “硬茬子,”霍大夫人看到她,神色緩和了些,“說是要進她侯府的門,要從她屍首上踏過去。”

    霍五少夫人心裡一驚,面上也是不解,“她這是對瑩兒有很深的成見?”

    不至於到這步吧?再如何,霍家女為妾,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事?侯府現在不過是仗著一個長公子擔當了兩部的尚書,但說明白了,他也不過是太子下面的一條走狗罷了,霍家對侯府如此禮遇,還送女為妾,這是在抬侯府的勢,也是跟人說明了霍家對侯府的重視,太子對他的看重,為著面子,為著跟霍家交好,這只要沒糊塗到頂的,能不答應嗎?

    “說她是惡婦。”霍大夫人淡道。

    “唉。”想著那位妹妹的性情,霍五少夫人也是歎了口氣,也有些頭疼,“那咱們家這好意,歸德侯府是不打算領了?”

    “什麼不打算領了,”霍大夫人嘲弄地道:“只是她不想給丈夫納妾罷了,她糊塗,她家公婆會跟她一樣糊塗嗎?那位宣長公子會跟著她一起糊塗?”

    不過是個自以為給侯府生了個長孫,就把自己位置擺得太高的低門女罷了。

    等下面嘗到了苦頭,就知道好賴了。

    “那您的意思是?”

    “去,”霍大夫人不以為然地道:“找個人去跟歸德侯夫人把個中利害說清楚了,有真正的當家夫人開了口,她算什麼東西。”

    “我聽說,這侯府現在是她當家把持……”

    霍大夫人想了想,道:“這事我來辦罷。”

    她在她這輩裡找個跟歸德侯夫人見過面的,身份同當的去,這當兒媳婦的,還敢攔婆母的客人不成?

    **

    但許雙婉把人攔了。

    沒兩天,霍家來了個四老爺夫人,她家四老爺是霍家的庶子,但也在朝為官,這四夫人在霍府家中是跟著霍大夫人走的,見侯府少夫人出面見她說家中母親身體不適,不便見客,她便笑道:“那我更是要去看一看,探望一番了。”

    霍四夫人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打發得了的,許雙婉也是道:“不巧,母親正巧吃了藥,睡著了。”

    這是攔著她不許見了,霍四夫人仔細地看著這位侯府少夫人,這當真是好模樣,這生了孩子身形沒走形就罷了,這小臉蛋臉上沒個笑,這時看起來居然也是嬌艷得很,也難怪她這般有底氣了。

    只是花無百日紅,她最好能一直得寵,要不她現在有多得意,以後凋落起來就會有多淒慘,這些今日她挖的坑,就是來日埋葬她的墳墓。

    “那我等一等?”霍四夫人笑著呷了口茶,瞥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是罷,那我等一等。”霍四夫人見她居然橫了心,干脆把話放出來了。

    許雙婉見此,也是微笑了一下。

    她要等,那就等罷,侯府還是能送得起幾盞茶招待的。

    霍四夫人也當真是個等起的,她是上午來的,等到了中午,她還在侯府用了午膳,等問起侯府的少夫人她婆母醒沒醒時,她說話也是好聲好氣。

    聽到還沒醒,睡得甚沉的回復,她也只是微微一笑,道:“那我再等等。”

    她就不信,等一天都不讓她見。

    在她看來,這侯府少夫人當真是在自掘墳墓,她現在攔她有多久,回頭她的過就有多深,真真是一點眼見都沒有。

    許雙婉見她不走,想了想便道:“那明日您再來?”

    “明日不會也恰好吃了藥,睡著了吧?”霍四夫人溫溫和和地笑道。

    “母親向來身子不太好。”許雙婉歉意一笑。

    “沒聽說有這般不好啊。”霍四夫人看著腿上的裙子,揚手拂了拂,漫不經心地道,“這天天昏昏沉沉的,要不是知道你是個賢惠的,小小年紀一嫁進來就替她分憂當了家,我還當她吃了暈藥呢,這大半天都不見她醒的。”

    這大家夫人,就是不一般,氣起人來說話都是好聲好氣,聲音不見起伏的,許雙婉這也是有樣學樣,點了點頭道:“還好您不這般認為,那您要是明日不來,那今日再等等罷。”

    說到這,兩人之間對奕的這火藥味已經濃了,心裡都知道是怎麼回事,霍四夫人也是仗著有霍家,不打算退步,她心裡早等起了一股火來,今日不把這侯府少夫人的臉撕破了,她就沒打算回去。

    許雙婉這廂也絕不可能讓她見婆母,她婆母那個人,說她心善,她是心善,但許雙婉非常清楚,比起真正的心善,她婆母更為喜歡那種被人稱道她心善的感覺,被人抬高幾句,奉承幾句,她就會覺得對方是再好不過的好人,先前跟她解釋過的那些事她就會一個字都會不記得了,承諾過的堅定立場也會全然拋到腦後,會覺得對方說的再有道理不過。

    她太容易被人影響了,尤其以前不理會她的人,突然對她殷切熱情了起來,她只會更唯命是從。

    不是許雙婉懷疑婆母對她不好,而是她確信婆母在霍家人的巧舌之下,深信她兒子納一個妾絕對不是什麼壞事,只是好事,到時候要是她還反過來勸她,許雙婉也不知道她這孝順媳婦還能不能當得下去。

    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到時候,家中再和睦,也會不睦了,這家中真的就要鬧笑話了,到時候再進一個像霍瑩一樣性子的妾,就是她再有手段壓制,除非進來就把人打死了絕了後患,要不也不可能不出事,這侯府不天天雞飛狗跳才怪,至於到那時候,她婆母再哭著說怎麼就讓這樣的人進了侯府的門,也晚了。

    她已預見到以後,所以就算她當不成這個賢婦了,可能以後她身上還會因此有關於此的閒言碎語,她也認了。

    她就等著這天黑,再送霍四夫人出門。

    她明天來,她就不用這個法子了,干脆自己也托病,讓人進不了門。

    要是後天再來,她再想法子就是,反正這人是絕不能讓她見的,至於那些風言風語,她擔著就是。

    她既然敢做,也就不怕不敢當了。

    許雙婉是下了決定就不會畏首畏尾的人,比起霍四夫人裝出來的淡定來,她倒是真的打心底地從容不迫,還給霍四夫人體貼地安排了客房小院午睡,等到午睡過後,還著下人給她送去了精致的點心。

    不過,她想的天黑送霍四夫人出門沒成,下午還沒天黑,她家長公子就回來了,等她聽說長公子去見霍四夫人的時候,人已經回來一會了,等她過去找人,就見她家長公子陪著霍四夫人出了小院的門。

    她一過去,只見她家背著手的長公子邊走邊跟霍四夫人道:“您來的意思,我也知道了,只是這霍瑩是什麼性子,您家裡的人也是心裡有數的,您家這要送來不是結親,是結仇啊,您家不怕送女為妾當奴沒臉面,丟死個人,我怕我侯府那些被她辱罵過的列祖列宗從地底下跳起來罵我啊,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這宣家的長公子說起話來,只比他家少夫人更難聽,更惡毒,這廂他對霍四夫人那張青黑的臉熟視無睹,見她停下來不走了,他也是停了下來,還朝他家已經到了的少夫人笑了笑,這才轉過頭接著道:“這美人啊,我也喜歡,像我家少夫人,要是不長得漂亮,我也不會娶她,但您家那個姑娘算個什麼東西,您跟我說說,您自家的人都嫌她瘋瘋顛顛要把她處置了,這處置就處置罷了,怎麼就把她送到我侯府來了,讓我侯府替您家解決這個麻煩呢?所以我說啊……”

    他還叫上了少夫人,把她拉到了他面前,替她擋住了那吹向她的風,道:“婉婉,你說說,是不是這個理,霍家送個瘋女過來,這哪是什麼結親,這是要跟我侯府結仇啊?”

    長公子這話委實是很難聽了,喪心病狂到了極點,他身為一介公子和當朝尚書,這等話他隨口就說了出來,許雙婉也不知為何,可能是風太大吹的,她的臉也是紅了起來,朝氣得發抖了的霍四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風太大了,您快急走兩步,等上了轎就好了。”

    她真的是他們家說話還比較客氣的,霍家的夫人就不要嫌她不解人意了,她家長公子出馬,那才真正叫給人難堪。

    他才是那個絲毫不介意跟霍家結仇的人,他正興奮地等著跟太子撕破臉,跟霍家斗得風生水起,去聖上那討賞呢。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62
發表於 2017-5-25 19:06:42 |只看該作者
第61章

    “宣尚書大人,”霍家的四夫人氣得嘴哆嗦,說話時牙齒都咬得兢兢作響,“您這話,可要有憑有據,我們家……”

    “你們霍家,也淪落到大白天在人面前就說鬼話了嗎?”宣仲安不耐煩打斷了她,“要是覺著我誣蔑了你們霍家,去聖上面前告狀去,我等著。”

    “你們霍家也是真能耐,”宣仲安還露了個嘲諷的笑,“打臉打到我府上來了,還要告我誣蔑,好像沖到我家來的人,不是您一樣。”

    “你,你你……”霍四夫人氣得往後一個踉蹌,身子往後倒。

    “四夫人!”霍家的奴僕驚呼。

    這廂饒是許雙婉是她家長公子這邊的人,也不得不伸手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算了,點到為止吧,這要是在氣出個好歹來……

    “好了好了,我就說說。”宣仲安把她的手扯了下來放在手中握了握,跟她真誠實意地問道:“為夫現今在家裡頭也不能說兩句實話了嗎?人家欺負到我家裡頭來了,我還得賠不是嗎?”

    許雙婉訕笑。

    您還是別說了。

    再說這人都要倒家裡頭了。

    她又扯了扯他的袖子。

    宣仲安歎氣:“行罷,你啊,就是心地太善良了。”

    他疼惜地把她耳鬢被風吹亂的發拔到耳後,“別人沖到家裡來打了你的臉,你不說就算了,還幫著人家,唉,為夫這裡,著實是心疼……”

    許雙婉見他滔滔不絕還要說下去,眼睛亮得可怕,就知道他的捉狹性子又犯了,眼見霍四夫人眼睛一閉,真倒在了她家那群婆子丫鬟的手中,趕緊地拉了他一下,“望康在盼著您回去抱他呢,您趕緊去,我送送霍四夫人。”

    “嗯?”宣長公子不滿。

    “快去罷!”真把人氣死在府中了,他們也撈不著什麼好處。

    宣仲安歎了口氣,搖搖頭,一臉無奈地去了。

    許雙婉趕緊往霍四夫人那邊走,“來人,今日這風太大了,把霍四夫人都吹倒了,快把霍四夫人扶上轎,回府去。”

    她沒走過去,霍家的老婆子一個凶眼就過來了:“你干什麼?”

    她一副許雙婉要殺了她家四夫人的樣子,許雙婉愣了一下,爾後淡道:“快走吧,我家夫君才走了幾步,要是等他再回過頭來,到時候你們要是不想走,他也是敢留的。”

    許雙婉已經感覺到,他說要給太子扒下一層皮來給聖上看個熱鬧,那真不是說著玩玩的。

    她這話一出,那婆子也是老臉一繃,一臉不屑地轉過了臉,指揮著下人前起了四夫人,往門邊急步走去。

    “不稀得您送,”那婆子惱火得很,見他們四夫人這時也是一臉嫌惡地別過了頭,不看這侯府少夫人,她想也不想地道:“您還是給您婆母喂藥去罷!”

    這句話,就差一步明指許雙婉給她婆婆喂了毒*藥了,許雙婉的臉當下就冷了下來。

    那婆子說完也不看她,帶著著霍府的人匆匆去了。

    這行走間她也是為她剛才脫口而出的那句話心裡直打鼓,但看著喝著牙,氣得額上青筋不斷跳動的四夫人,這婆子心裡頓時一橫……

    說了就說了,怕什麼?侯府今日這般對他們四夫人,還能討著什麼好去不成!

    **

    許雙婉回了沁園,那臉比平時就要冷多了。

    這般明顯,宣長公子也是看出來了,沒問他那心不對口的少夫人,而是找她身邊的丫鬟下手:“你家姑娘怎麼了?”

    被他問到的采荷裝作鎮定地笑了笑,朝姑爺搖了搖頭,沒說話。

    得,這是個她們家姑娘什麼樣,她就學著什麼樣的丫鬟,宣仲安也不問她了,而是改向了另一個:“你說說,那霍家人走的時候說什麼了?”

    另一個被他問到的是喬木,她之前沒有眼色,在姑爺跟姑娘行房時闖進過內臥,被姑爺隨手抄起的杯子砸破過頭,她怕死了姑爺,這時候被姑爺問到話,腦袋頓時一片空白,話也已渾然不覺地說出了口:“說我們姑娘給夫人喂了藥。”

    “喂了藥?”這時,臥在床頭正捏著兒子胖臉蛋的宣仲安停了手,兒子不玩了,伸手弄了弄脖子邊的衣襟,轉了轉腦袋松了松脖子道:“這什麼意思啊?”

    他問得淡淡,這主屋滿屋子的奴僕卻沒一個敢吱聲,對他噤若寒蟬。

    “沒什麼意思。”見下人們又被他嚇得不敢吭聲了,許雙婉也是搖了下頭,朝他走了過去。

    自從他得了活閻羅的名聲,連家裡的人都怕起來他來了。

    這也怪不得下人,他老嚇唬他們。

    “是嗎?”宣仲安看著她在床邊的椅子落了坐,又捏了把兒子的臉蛋。

    望康不耐煩地眼開了眼,委屈地扁了扁嘴,朝他娘看去。

    許雙婉不禁伸出了手,要去抱他。

    “別啊,跟我說明白了是什麼意思,”宣仲安攔住了她救兒子的手,朝她笑笑:“兒子在我手裡好著呢。”

    說著他瞇眼看著兒子,瞧了瞧,捏向了他的小鼻子。

    望康呀呀地叫了起來,舞動著雙手,明亮的像黑葡萄一樣的眼一會就泛起了濕潤的淚意。

    眼看他扁起了嘴,就要哭起來,許雙婉哪還坐得住,起身就撲向了他,把他抱了起來,跟他勉強笑道:“許是聽我說母親病了在睡,就覺得我給她喂了藥罷。”

    “不是說你在毒她?”

    “可能也有點那個意思。”許雙婉含蓄地道,但見他坐了起來眉頭一挑,她連忙又道:“就是那個意思。”

    “生氣了?”宣仲安又躺了回去。

    “生氣了。”許雙婉抱著兒子就往外面看,“這天色不早了,您歇會,我去令下僕備晚膳。”

    說著,她就往門邊走。

    宣仲安在後哼笑了一聲,“逃吧。”

    他看她能逃多久不回來。

    **

    當夜,霍家有人進了東宮。

    霍家的人,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仔細說了下午宣尚書對他們家四夫人說的話後,太子和太子妃兩人久久未語。

    末了,還是霍太子妃打破了沉默,只聽她淡淡道:“這是誰出的主意?”

    報信的人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您的意思是?”

    “誰讓四嬸去的侯府?”

    “是,是大夫人。”

    太子妃不由斂了下眉,轉頭朝太子看去,道:“這宣尚書,看來是鐵了心要跟您反水,與您作對啊。”

    太子也是皺眉不語,這廂間,報信的人被太子身邊的宮人不動聲色領了下去,侍候的宮女也相繼退了下去,一會屋裡就只余他們他們夫妻倆了。

    “你今日去了父皇那了?”

    “我去看了志兒。”

    “父皇那……”太子看向她。

    太子妃沉默了一會,方才搖首道:“我猜,父皇十有八*九,是打算把人留下了。”

    根本沒有動的意思。

    “可你那妹妹進侯府的事,他也是……”他也是點了頭的,他當時還以為他父皇接受了他對宣仲安的再次籠絡。

    太子妃朝他搖了搖頭,示意這句話他還是別說的好,太子怏怏地閉了嘴,捏起拳頭重重地捶了身邊的桌子一下。

    這黑也是他,白也是他,他還以為他父皇清醒了過來了,哪想,他還是他,還是那個只憑自己喜惡行事的皇上!

    比起太子的憤慨,太子妃還算平靜,太子這些年比以前其實沉得住氣許多了,她有時候都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就是碰到他父皇的事,他就還是有點像以前十幾歲的那個太子一樣,容易感情用事。

    哪怕他父皇傷了他幾百次,不管他心中盾牌豎的有多堅厚。

    “他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三皇弟那,跟人說過了?”太子妃反問他。

    太子點了點頭,“說是什麼也沒說,三緘其口,只笑了幾次。”

    “就什麼也沒問出來,他究意想怎麼樣也沒個准話?”

    太子搖頭,也是歎了口氣:“宣仲安那個人,你也見過幾次,他不想說的,從他嘴裡撬不出來什麼來。”

    “他這是記恨上咱們了?”

    “哼。”太子哼笑了一聲,笑過後又冷道:“倒是看得出來,他是誰的兒子了。”

    跟他那個父親一樣的德性,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太子的嘲弄太子妃也是看出來了,她搖搖頭,對宣侯府的不識趣也是有一點失望。

    太子之前是給他添了點事,但他是太子的人,為太子著想本就是他為人臣子的本份,哪怕太子做過了,皇上也生氣了,但太子不也通過給他送人的事給他賠禮道歉了吧?

    他氣性就這般大,而且現在看他這架勢,是根本不打算接受跟他們握手言歡,而是打算刮下一層皮也要跟太子為敵了。

    太子在兩部的人,說是已經被他安排著去處置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了,把事做得這麼絕,霍太子妃也覺得以往太過於高看宣家那個敢以命博取生機的人了。

    歸德侯府,就是費盡心機,也是走不了太長的路。

    “他這既然敬酒不吃要吃罰酒,”太子想了想道:“那就……”

    他伸出了手,往前劃了一刀。

    “父皇那呢?你想好了怎麼交待沒有?”這人死了說來也有點可惜,霍太子妃見過人見人,長得當真是一派好模樣,貴族當中像他這等模樣氣質皆出眾中,也沒有幾個,但如果留著後患無窮的話,她也贊成把此人殺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他自己找死的話,那怪得了誰?”太子笑了笑。

    “那您是想好怎麼辦他了?”

    “嗯。”太子點頭,“御史台那群人不行,楚家本身就不正,楚家本就已經占了便宜,人還活著,這時候再倒打一耙,父皇生厭也是正常。”

    太子妃點點頭。

    “姜家呢?”太子抬眼,看向她:“如果姜家反水,你說如何?”

    太子妃真真是驚訝萬分:“姜家會嗎?”

    這絕無可能罷?

    “那是因為從來沒有人對他們重利謀之,”太子不以為然地道,“反倒因為歸德侯府,姜府這些年可沒少受委屈。”

    “這個,”太子妃覺不妙,“您還是慎重考慮下罷?”

    如果這就是他的主意,那她萬萬不敢贊成。

    “我先讓阿弟去探探口風,也不止這一條路,”太子敲了敲桌面,沉思了一下道:“實在不行,就把暗子棄了吧。”

    把人殺了。

    “現在就怕,”他又道:“父皇因他,對我起了嫌隙,但我想來想去,留著他作亂,我以後跟父皇的嫌隙只會更深。”

    人不除掉任他作亂的話,他父皇只會更猜疑他。

    “我猜,”見他心意已決,太子妃也是點了點頭,道:“父皇其實對你還是有心的,我最近老琢磨他這般放任宣尚書,其實也不是他有多看重這個人,他對歸德侯府的厭惡由來已久,不可能幾朝幾夕就有所改變,就是想拿這個來人搓磨你,您說,是不是?”

    一個厭惡的侯爺之子,和他的親兒子,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霍太子妃心想就是她料錯了聖上的心思,但就是錯了也不致命,那位侯府長公子的命再重也不可能越過太子去,就怕太子不動手,聖上反而覺得他太優柔寡斷,沒有殺氣了。

    一個以後要當皇帝的人,身上要是沒有殺氣,那絕不是當今這個聖上想要的太子,以後能繼承他大統的繼位者。

    太子對太子妃是信服的,聽她這麼說,他忙道:“愛妻也是這般以為的?”

    太子妃微笑頷了頷首。

    太子這心下當下一陣舒暢,臉上也有了笑,道:“我也是這般曾想過,謝師爺他們也如是跟我說過這麼個意思。”

    他性子是有點寡斷了,他父皇以前最不喜歡他這點,覺得他像他母後多一點,不像他,這個他也承認,他是有點。

    “那就動手罷!”太子開懷,這說話的聲音也大了起來,他站起來張開手臂護張了一下,歎息道:“也是時候了。”

    既然宣仲安想找死,那他成全他了。

    **

    五日後。

    這天歸德侯府的長公子,當朝的兩部尚書是哼著調子回來的,他哼的是經由前朝有名的一樁大冤案編的戲曲,哼到講述冤案被查明,罪魁禍首被午門斬頭那一刻時,他還揮舞手指來,神彩飛揚。

    下人們看到,皆嚇的不輕。

    他還沒進沁園,就有下人跑去跟他們少夫人結巴著報:“長長長長長公子,唱著歌回來了。”

    “啊?”許雙婉沒聽明白,抱著胖兒子起身出門去迎他。

    這二月挺冷的寒風裡,披著黑色舊裘衣的長公子嘴裡咚咚鏘鏘地回來了,他遠遠見到他家少夫人,更是眉開眼笑,步伐都輕快了,他這哼著曲子跑過來的樣子,不仔細看,有點像在蹦蹦跳跳。

    許雙婉見到,總算明白為何報話的下人要結巴了。

    她也有點被他雀躍的步子嚇著了。

    但她是個慣會裝樣的,被丈夫嚇著了,臉上還揚起了笑容,微笑迎著他,“您回來了?”

    宣仲安當真是雀躍著快步行至了她的前面,人還沒走近,他翹得老高的嘴角因他想說的話拼命地往兩邊咧:“婉姬,我殺人了。”

    許雙婉身後的下人,瞬間往後急退了好幾步。

    “殺人了?”少夫人卻有些困惑,把懷裡看著父親的兒子送到了他手裡,拿出帕子擦了擦他鼻子上的汗。

    也不知道殺誰了,瞧把他高興得!

    “你殺誰了?”她給他擦著汗又問。

    “進屋說,外邊風大。”

    “誒。”

    許雙婉往他後面瞧了瞧,見阿莫阿參他們臉上滿是無奈之情,心裡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倒是覺得他可能在外面捉弄誰了。

    但等進去後,聽他眉飛色舞地說他把幾件殺人案的贓栽到了他們家的兩個護衛身上,當著兩部兩位侍郎大人把他們的頭斬了的事情後,她這才知道,他是真的殺人了,不是說著玩玩的。

    許雙婉不由低頭。

    “這次沒弄髒鞋子……”宣仲安抱著兒子也低頭抬腳看了看,看到真沒有,還往她眼前湊近了些,“看!”

    許雙婉笑了笑,見站在門口本來不敢進來的下人們這下連影子都見不到了,她頭有點疼,這時候茶也沒送上來,她便拿起她喝的紅棗水送到他嘴邊,“喝兩口再說。”

    “誒。”宣仲安也是口渴了,顧不上這是女人家喝的東西,一口把茶水喝了,抱著兒子亮著眼跟她道:“那兩個是太子放在我這邊的人,一直懶得動手,我聽說太子要用他們動我了,可把我高興得,當下二話沒說,我就讓阿莫他們去把人帶到刑房,我自己就找上了那兩位侍郎大人,把他們帶過來看了場好戲……”

    “太子的人?”

    宣仲安笑著點頭,又道:“光這個,也不值當我高興,就是我成功把那幾件殺人案按到他們身上了,這事我算計了太長時間了,終於用到人身上了,婉婉,婉婉,你猜,這殺人案跟誰有關?”

    “跟誰有關啊?”他太興奮了,鼻子上又冒出了汗,許雙婉怕他心口受不了,替他順了順胸。

    “太子!”宣仲安說出這兩個字,也是長吁了口氣,“我總算扒下他一層皮了!”

    也總算讓那看熱鬧,也在等著他死的聖上看到,他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他又可以活得長一點了。

    他難掩興奮,一向有些蒼白的臉也有了血色,配著他黑亮的眼,整個人亮得發光,許雙婉這看著他,竟覺不出什麼害怕之心,人也跟著他的興奮真真笑了起來,“那可太好了。”

    “婉婉,婉婉……”

    “你說。”

    “你知道那殺人案裡死的是誰嗎?”

    “是誰啊?”

    “是太子以前養在民間的外室,”宣仲安忍俊不禁,“她是以前京城最為有名的一個官伎,再千嬌百媚不過的一個女人,後來消失於人前沒了聲響,被太子金屋藏嬌了,但沒兩年,她就死了。”

    “是玉美人?太子動的手?”許雙婉當真是驚訝了起來。

    那個官伎她知道,是蕭後蕭家的女兒,後來不知為何自行入了賤籍,淪落到了那供人玩弄之地。

    都傳此女美貌舉世無雙,當年她死了的事,轟動了整個京城,許雙婉就是只是一個只在內苑走動的小姑娘,也是聽了不少有關於她的消息。

    “哪是,太子妃動的手。”宣仲安笑得跟偷了腥的貓似的,“這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玉美人當時生了個兒子,太子妃以為他已經被滅口了,但我聽說,可不是這樣的,人還好好地活著呢……”

    他抱著自己的兒子,顧不上嫌棄他,在他胖臉上狠狠地吧唧了一口:“查吧查吧追究吧,查出真正的皇太孫是誰罷。”

    查吧查吧,亂吧亂吧,天下大亂了最好,他跟他妻兒父母兄弟就能趁亂活著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63
發表於 2017-5-26 00:25:31 |只看該作者
第62章

    那兩個侍郎,許雙婉知道他們不僅僅是太子的人,其中一個也是太子妃和霍家的人。

    刑部也不缺聖上的忠心不二之臣給他報信。

    聖上和太子妃要是往著她家長公子殺人的線索往下查下去,不管他是不是栽贓還是別有心思,想來他們也無心計較這個了。

    如果玉美人生的那個兒子還活著的話,他也是蕭家的後人,更是聖上的皇長孫。

    他們大韋,只有皇長孫才能被封為皇太孫,這皇太孫一般都出自太子妃的肚子,就算萬一太子妃生不出,太子妃又想要個皇太孫的話,那就是去母留子,把兒子養到膝下。

    這個人要是還活著,現在太子妃的那位皇太孫就名不正言不順了。

    果然是滔天的大事。

    她對這些個倒沒有她家長公子興奮,皇宮的事,向來禁民間言說,她一個閨閣當中長大的女兒,對其也是忌諱得很,但對於她來說,他沒事就好,這已是值得她高興的事了。

    許雙婉見他歡喜得發絲兒都要起出來了,嘴上微笑不斷,替亢奮的他不斷地順著胸口,笑著跟他輕言:“我知道了,我也高興。”

    “你懂什麼?”宣仲安笑著撲過來咬了她的鼻子一口,在她嘴邊呢喃,“傻姑娘,他們亂了,咱們家就又可以活長一點了。”

    他咬的不重,也不疼,就是又舔了一下,癢得很,許雙婉摸著鼻子躲了一下,笑望向他……

    那模樣,溫柔婉和,把宣仲安看的笑個不停,看起來竟有點傻。

    許雙婉看著他的的模樣,笑著笑著,心口突然跟針刺般密密麻麻地酸楚了起來。

    又可以活長一點了。

    是啊,又可以活長了一點了,不知道不確定之前,他有多害怕呢?

    可惜,什麼事都要跟她說的他,關於這個他不會說給她聽的。

    他頂多在累到極點的時候,跟她說:婉姬,我不行了。

    真真讓她心疼。

    **

    宣仲安很慷慨地把他這邊好不容易查到的線索交給了太子妃,是關於那個皇孫的行蹤的事。

    他托的他那位霍家一派的侍郎大人帶的話,還跟人假惺惺地道:“但願宣某這番表示,能讓太子妃吩咐霍家的人,別呼前擁後的帶人去我侯府摑我家少夫人的掌了。”

    那侍郎大人冷不丁聽了個天大的消息,腦子已經一團糨糊了,這廂見尚書大人微微笑的樣子,他連強笑都笑不出來了。

    顧不上失態,他閉眼深吸了一口氣,起身道:“恕下官身上還有事,請大人容我先行告退。”

    “去吧,去吧。”宣尚書稍顯激動地揚了揚手,為人很是大方。

    大白天的,竟允許下官溜號。

    等人走了,歸德侯府的宣長公子再一次覺得自己是個好官。

    他這樣的好官,理應活長一點,要不老天都看不過眼,是不是?

    宣尚書自認跟太子妃也獻了一點媚,成功賄賂了人家,心情好,背著手高高興興地,又去刑部的刑堂了。

    號子裡的牢犯本來都站在各自的號子裡搖著欄桿嚷嚷著放他們出去,打他干干淨淨,還繡了一圈祥雲的靴子在門口一出現,這些人就不喊了,一溜煙地就回到了他們牢號裡最角落的地方,把自己縮成了一團,更有甚者,意圖想把自己縮成一片空氣,好讓他看不到。

    遂宣尚書一進牢房,牢房安安靜靜的,靜到掉針可聞,喜好安靜的宣尚書左右看了看,很是滿意地一頷首,自言自語道:“看來大家今天也都很聽話,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審誰,叫我好生為難。”

    他這話一出,牢房裡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

    太子妃那邊極快收到了宣仲安想讓她聽到的消息,一聽完,霍太子妃很久之後才從嘴裡擠出一個字:“查。”

    給她查,查明白了。

    這之後,她迅速做了安排,只是安排之後,當著宮人的面,她軟倒在了地上,頭埋在肚中,嗚嗚地哭了起來。

    她頭上的鳳釵,落了一地。

    當夜,太子進了她的寢宮後,發現她的寢宮裡,一個下人也沒有。

    再看太子妃,見她竟端坐在宮殿中間唯一擺放的椅子上,太子也是一愣。

    “來了?”太子妃看向他,笑了下。

    “怎麼了?”太子見不對,趕緊往她走去。

    看他急迫的樣子,太子妃又笑了起來,只是笑著笑著,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他不知道跟她發過多少誓,說過多少山盟海誓,說他心中只有她一人,別的,不過都只是一時的沖動,一時的慰籍罷了。

    她不是很相信,但也有點相信。

    她跟太子算起來,也是青梅竹馬,是他求的娶的她,不是她死皮賴臉非要嫁給他。

    那時候,想娶她的人不止他一個,對她好的人,也不止他一個,但她還是選了他。

    嫁給他,他是好了一陣,後來出了個蕭家的玉美人,他就魂不守捨了,她冷眼看著,心想那是個妓,是個物件,他再喜歡也不過是把玩一陣罷了,只是她想得太好了,為人也太大方了,直到她發現那個物件生了他的兒子,她才清醒,原來不是她這樣以為的。

    她算了算日子,這孩子是她被□妃所害,肚中孩兒流了的那段時日有的,那段時日他精心呵護著她,抱著她說這個孩子沒有了,他們還會有下個孩子,他的長子,只會出自她的肚子,讓她別傷心。

    好一個這個孩子沒有了,他們還會有下個孩子,他的長子只會出自她的肚子,她在知道他已經有了長子後的那天,頭一次覺得自己竟傻得可憐,當時她都快笑瘋了。

    但她後來還是選擇相信了他,因為她把那個美人孩兒都處死了,他也沒說什麼,反而是很快就過來請求她的原諒。

    她又相信了他,又幫著他在這地獄一樣的宮裡為他廝殺,幫他謀劃,還為他發誓只要皇太孫不是出自她的肚子,他就絕不碰另外的女人的話而感動。

    但結果呢?結果就是現實又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那個玉美人的兒子還活著,被他好好地養在外面。

    她就說了,移花接木那一套,他怎麼就那麼熟呢,敢情,是早在她眼皮子底下就玩過了。

    “你怎麼敢呢?”太子妃擦著眼邊的淚,笑著跟他說。

    他怎麼就這麼敢呢?那是蕭家的人,聖上最為憎恨的蕭後的侄女兒,他怎麼敢在她幫他收拾過後尾後,還讓他活著呢?

    太子妃一萬個想不明白,他怎麼就這麼敢呢?

    他就那麼愛那個玉美人?

    那是個官伎啊,千人摸萬人斬,這滿朝的文武用過她的人不知幾何,她混跡官員當中,就是要找像他這樣的冤大頭,為她蕭家謀反,跟聖上對著干,他怎麼在明白之後還要當那個冤大頭呢?

    他怎麼就不怕丟人啊!

    太子妃臉邊的眼淚越擦越多,她為自己都不明白的眼淚之多笑了起來,一時之間,竟看不清站在她面前人的臉孔。

    她抬起著淚眼,看著他,不斷笑著,不斷流淚。

    “怎麼了?”太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沉到了谷底。

    太子妃閉上了眼,等到眼裡的淚流干淨了,她才睜開眼,笑看著他:“你藏在外面的那個與蕭家之後生的兒子,被人知道了。”

    她笑看著刷地一下就巨白的臉,欣賞著他眼裡的濤天的驚駭,接著道:“宣仲安送了兩頭消息,一頭消息,送到了我這頭來,一頭,送到了聖上那去了。”

    太子張大了嘴,下意識就往門口看,要去吩咐他的人……

    “你現在去,來不及了,別擔心,我已經吩咐人去收拾了。”太子妃看著他微笑,“但願,霍家的人會比聖上的人快一步。”

    “他,他……”太子眼前發黑,手指在空中狠狠一橫,吼道:“他怎麼敢!”

    “他怎麼不敢了?”太子妃看著她深愛的男人那張驚惶失措的臉,想不明白,她怎麼就把她的心交給了像這樣的男人呢,“你想讓他死,他就讓你死,他怎麼就不敢了?”

    她朝著他吼:“他本來就是個亡命之徒啊,跟你本來是個蠢貨畜牲一樣!他有什麼不敢的?就像你,你!你有什麼不敢的!”

    她張著嘴喘著氣,手指著聖上太極殿那邊的方向,笑看著他:“蕭家的女兒生的皇長孫,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子,你太了不起了,你這一下,就是把自己淹死在護城河裡,也洗不清了。”

    什麼孝順,對父從無謀逆之心,他讓蕭家女兒生的兒子活著,成了最恨蕭後的聖上的皇長孫,這彌天大謊,他要怎麼撒下去?

    看著突然瘋狂了起來的太子妃,太子眼睛急縮,隨後他懷個箭步,跪在了太子妃的面前:“卿兒!”

    “我不是你的卿兒……”太子妃以為自己已經哭夠了,但聽到這聲卿兒,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她低頭看著他,哭著笑道:“你的卿兒,已經死了。”

    她不再是他的卿兒了。

    “卿兒,卿兒,救我!”太子握著她的雙手,放在嘴中不斷地親吻,“求求你,求求你……”

    太子妃抽出一手,摸了摸他的頭,“你太可憐了。”

    太可憐了,居然到了這個時候,還來求她。

    他早干嘛去了呢?在她幫他的時候,他干嘛去了?

    哦,他去藏他心愛的女人幫他生的孩子了。

    “卿兒,卿兒……”太子痛哭流涕,跪在她面前,在她膝蓋裡埋頭大哭,“我知道錯了,你再幫我一次罷。”

    前面,就在四年前,他也在她的膝中如此跟她哭求過,跟她說他錯了,他再也不敢了,他心中愛的從來只是她一個人。

    她心愛的男人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求她幫忙,太子妃的心就是碎了,也還是幫他解決了麻煩。

    他現在又開始求了。

    他的膝蓋怎麼就這麼軟呢?

    太子妃再次不明白,她怎麼就選了他當良人呢?怎麼為了他,把霍家綁到了他身上呢?

    她當初的眼,是不是瞎的啊!

    “你就這麼愛她啊?”太子妃不明白,她抬起他的頭,抽出手帕給他擦眼淚,笑著問他:“愛到就算她死了,也要留著她的兒子啊?你這幾年睡在我的枕邊,想著我殺了你最心愛的女人,你是不是時常恨不得半夜就掐死我啊?”

    太子的肩膀僵了一下。

    太子妃愛他,心悅他,把他的整個人,從頭到腳連帶發絲她都刻在了心底,如何能看不明白他的反應?她笑看了他的肩一下,她的心吶,這一刻,就像就被人生生扯了出來,扔到了那污髒之地一樣,疼得她啊,都說不出話來了。

    她笑著給他擦眼淚,臉上的淚卻越流越多。

    “她比我好在哪呢?”太子妃吸了吸鼻子,笑歎了口氣,“我哪比不上她呢?”

    她是真的不明白,她為了他,什麼都給了,連霍家她都幫著給他了,她安排著他的衣食,操心著他的以後,甚至覺得他貪鮮也正常,給他安排著美人侍寢,她什麼都做了,怎麼就比不上一個被萬人睡過的賤人呢?

    “因為我沒她那麼騷嗎?”太子不說話,太子妃雙手摸著他的臉,低頭看著他的眼,問他,“沒她那麼下賤,所以你喜愛她,把她放在心上當你的命根子,改道來賤踏我嗎?你憑什麼啊,太子,你告訴我,你憑什麼?愛妻愛妻,你是怎麼叫得出口的啊!”

    她說著,狠狠地扇起了她的巴掌,一下,接一下,接連打了無數下。

    太子被她打得腦袋發蒙,再一次,他又被她逼得無所遁形。

    她總像這樣,像什麼都明白他,像看穿了他,像知道他的無能,只能她幫著他一樣,她憑什麼?

    他才是太子!他才是被她賤踏的那個!

    “我憑什麼?”太子心口被她逼得喘不過氣來,他的臉也冷了起來,他不再哀求,而是抬起了頭,看著她一字一句地道:“要是玉兒,她從來不會這麼問我!她懂我,我被你逼得喘不過氣來,安慰我,理解我的那個人是她,不是你!”

    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變了,你早變了,你早不是那個我心愛的卿兒。”

    他的卿兒,才不會心狠手辣殺人無數,才不會一臉他無能地看著他,他的卿兒有天真無邪的眼,有最迷人的笑容,從來不會跟他絮叨個不停地教他怎麼做人,要怎麼辦事,一言一行都要控制著他,連行房的姿勢都要按她的來……

    她是不如他的玉兒。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64
發表於 2017-5-26 00:25:47 |只看該作者
第63章

    “是啊,不是了。”太子妃笑道。

    從今往後,再也不是了。

    “卿兒……”太子搖搖欲墜,他頭疼不已,扶著腦袋痛苦地道:“非得這樣嗎?你在今天非得跟我吵,計較這些嗎?”

    他哀求地看著她,“不在今天,行嗎?你不是已經處死她了,她已經死了啊,陪在我身邊,以後與我一同共登大典的人是你啊。”

    “是啊,是我。”太子妃抿著嘴,忍著眼淚,笑著點頭。

    如果不是她,她怎麼可能還幫他收拾後尾呢?

    還不是她早把霍家綁到他身上了,她就是承認自己眼瞎了,心給錯人了,也來不及了。

    她退無可退啊。

    “你看,你父兄他們?”太子心亂如麻,只能勉強撿起他記的最重要的事說。

    “已經都動了。”她這哭過一場,心裡也是好受多了,太子妃擦著自己臉上的淚,又笑了起來。

    這一次,她的淚的少了,她感覺她以後可能沒什麼眼淚可流了,至少,不會為眼前這個人流那麼多痛徹心扉的眼淚了。

    也真真是好笑極了,他們倆走到今天這步,竟是他恨不得她死,她也恨不得他干脆死了算了,而實際上,他們卻不得不繼續維持著那表面的平和,假裝著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走下去,因為他們的人生早就綁在了一起,分都分不開了。

    “那……”

    “聽天由命罷,”收斂了所有的淚意,太子妃恢復了平靜,“但願他們能快聖上的人一步。”

    “那該死的宣仲安!”太子恨得揮袖,大吼。

    太子妃冷眼看著他氣急敗壞責怪他人的樣子,頭一次覺得,聖上說他的那些軟弱無能的話,一個字都沒有錯。

    一個出了事,只顧著找別人錯處的人,是成不了大氣候的,她當初怎麼就覺得他才是那些心悅他的人當中,最為深情體貼聰明的一個呢?

    “卿兒……”

    “去忙你的吧。”那些沒死的心,在剛才已經全都死了,太子妃也就無所謂他在不在她眼前了。

    在不在,在她心裡,以前她深愛的那個人都已經死了。

    “我……”太子急揮了下袖,“我回頭再跟你解釋。”

    說著,他往宮門邊急步而去,太子妃平靜地目送了他遠去,但過了一會,太子又沖了進來,蹲下身握著她的手,抬著眼,那深遂的眼裡全是她:“相信我,她們都不是你。”

    說著,他的眼淚流了下來,“我知道是我迷了眼,鬼迷了心竅,你相信我,等我把這事平復下來了,我以後再也不辜負你了。”

    太子妃摸著他的淚臉,點頭道:“好。”

    無所謂辜負不辜負了,不過,事情能平復是最好,這是最好的辦法,她不想因為他的愚蠢,搭上了霍氏一族。

    那不是他們霍家該有的命運,她不能成為霍家的罪人。

    “卿兒……”

    “去吧。”太子妃不想再他說了,他這些花言巧語,還是說給他的那些解語花去聽吧。

    至於她,往後只想得到她該得到的,不可能傻傻地讓他一邊拿著她幫襯廝殺出來的權利給養著他的解語花,一邊賤踏她這個為他披荊斬棘的糟糠之妻。

    太子妃到這時,總算明白了為何這紅塵當中多少恩愛夫妻,最後成了仇家,凡事錙銖必較。

    不計較,難道等死嗎?

    **

    這天歸德侯府的長公子也是嘴裡哼著調著回來的,就是沒有再蹦蹦跳跳了,他背著手,極其悠閒地一晃一晃地回了他的沁園。

    他的沁園裡頭,住著他的妻兒。

    他這臉上還帶著幾分笑,他本就是斯文貴氣的公子哥,身上的舊裘衣還迎風舒展,那樣子,像極了一個落魄的貴公子突然憑白撿了一萬兩銀那樣得意。

    這還是嚇壞了侯府的下人。

    侯府的下人又登登登跑去跟少夫人報,這次他顯得很麻木:“長公子,又唱著歌回來了。”

    大概是沒有上次那般嚇人,但好像還是挺讓人害怕的,是另一種讓人見了背後寒毛倒豎的害怕。

    許雙婉又抱了望康出去迎他。

    見到少夫人,宣長公子在少夫人耳邊悄悄地,跟說秘密一樣地說:“聖上的人領先一步,把人抓住了。”

    他捏著少夫人的耳朵,微微一笑,“為夫太聰明了,先給聖上的人透了口風,才去給霍家的人去消息。”

    哎呀,他怎麼就這麼聰明呢?

    “亂了,這次是真亂了。”天還沒黑,光天化日,僕人的眾目睽睽之下,宣仲安低頭咬了咬她的耳朵,這才把胖兒子抱了起來,捏了他的肉呼呼的臉蛋一下,跟他道:“小家伙,成了,你命好,擋也擋不住。”

    他兒子天生就是個長命的相。

    許雙婉挽著他的手,跟著他回了屋,吩咐了下人去端熱茶熱水來,等布置好了,又揮退了房裡的下人,站在一邊聽他吩咐好了門邊的護衛站崗,這才坐下與他道:“有人會不會覺得咱們家太多事了?”

    “怎麼會?”宣仲安喝著她喂到嘴邊的茶,“籠絡我還來不及呢,不過啊……”

    他咕咚咕咚把一杯茶都喝完了,跟她歎道:“在差堂之間來返了一天,都沒顧上喝口茶。”

    才審了兩個人,去戶部那找了幾個人聊了聊,這一天就過去了。

    “能哪茶都忘了喝?那阿莫回來拿去的膳食用了嗎?”

    “用了,哪能不用。”少夫人給的。

    “那就好,茶也別忘了喝,那藥茶是藥王老人家給你制的,要常喝。”

    “哪得空。”

    “是忙啊,不過還是要記的抽空喝口,我在家一天也六七盞的。”

    “誒,那我聽你的。”宣仲安這幾天心情好,對少夫人百依百順。

    “哇哇哇哇哇……”望康見他們說個不停,又把他忘了,一急張開了嘴,發出了一陣哇哇聲。

    誰也聽不懂。

    “你睡會?我還有話要跟你娘說呢。”宣仲安又捏了懷裡胖兒子的臉蛋一把,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也許是兒子抱多了也蹭了點陽火氣,他最近可真比以前要好多了,但這也無礙他以欺負兒子為樂。

    他娘太會躲了,逼急了還知道會哭,他捨不得,還好兒子哭了他從來沒有什麼捨不得的,尚還可接著欺負下去。

    “哇。”望康委屈地扁起了嘴。

    “連話都不會說,要你有何用?”宣仲安歎氣,彈了他的臉蛋一下,“也就這身肉有點用了。”

    許雙婉見他又欺負兒子來了,趕緊轉移他注意力:“你剛才說,不過什麼?”

    “不過啊,”宣仲安依依不捨地把手從兒子臉上移開,想了想道:“那一位的心思不好猜,反正沒人猜對過,我也懶的猜了,但無論怎麼樣,他現在只會留著我,等著看我還鬧出什麼事來。”

    “還鬧啊?”許雙婉有點坐立不安了起來,“這事不是挺大的了嗎?”

    這也太把他逼得狠了。

    宣仲安看著她不安的樣子,深深一笑,伸出手把她的頭按了過來,在她小嘴親了一口又一口,好幾口後方道:“就是得讓人沒空去想怎麼弄死我,這才是最好的辦法。”

    許雙婉點點頭,她也管不了什麼,外面的事,只有他才有法子,她覺得她不多問,不瞎跟著急,不添麻煩就是幫忙了。

    “不會有事,相信我。”

    “相信的。”許雙婉這次不僅點了頭,還出了聲。

    她當然相信他了。

    “你也准備准備。”

    “啊?”許雙婉心裡在想事,沒聽懂。

    “霍家的人,可能這幾天就會上門。”

    “還來?”

    “聰明的,就會來……”

    這時,外面有采荷要送水進來的聲音,宣仲安停了話,等采荷帶著人端水要進來,她蹲下了身給他脫鞋,他靜靜地看著她細致輕柔的動作,等下人們出去後,他看向了她的臉,見她朝他一笑,他看著她的臉抬腳進了木桶,又看著她靜待著他雙腳進去後才起身,給他腿上蓋了塊擋熱氣的麻布。

    他體寒,單老說他常泡腳對身體好,她便記了下來。

    為了侯府的以後和生計,宣仲安十幾歲後就經常東奔西走,別的世家公子一輩子都吃不到的苦,一輩子都到不了的窮山惡水,他皆一一在少年時都已體味過,每次回京,看著京中的紅男綠女,他都覺恍如隔世,常常記不起他是什麼身份。

    他結冠那年回京,跟著式王進了某世家家中的小宴,在長廊當中偶遇到了她,他還在這頭,那頭的閨閣女子皆紛紛詫異,另擇小路退避而去,只有她目不斜視而來,在他路過的時候,她退到一邊,低下頭朝他福了一禮。

    那一次,他停下了去看她,只見她細如蚊吟道:“給您請安。”

    宣仲安回頭與她錯身而過。

    那一年,他心想,小姑娘長大了,竟跟以前一樣,見著了他還會跟他請安,記得他是誰。

    他當然要比以前更喜歡她。

    但那個時候,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娶她。

    而現在,她近在他的眼前,夜裡,還貓在他的身邊入睡。

    這是他連求都沒求過的事。

    他真的捨不得死,一點也不想去死。

    這廂許雙婉轉身去洗了手,等回過頭來,見他還是在看著她,她淺淺一笑,“怎麼了?”

    宣仲安看著她,突然覺得他的心情很平靜,平靜到可以把他的畏懼平靜地說出來:“婉婉,我不想死,我怕死,怕極了。”

    他太怕死了,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沒有關心他的妻子,沒有愛他的婉姬,還抱不到她為他生的血脈。

    “那,”許雙婉走了過來,在旁邊為他煮茶,點頭道:“咱們就不死。”

    “你怕嗎?”

    “我?”許雙婉拔了拔炭火,讓它燒得更旺了些,回頭朝他又是淺淺一笑,“我還是有些怕,但也不那麼怕。”

    她看向了望康,又看了看他,“你們陪著我,我就不怕了。”

    “那我陪著你。”宣仲安低頭,掩去了眼中的淚意,跟兒子扯了扯嘴角,“他就算了,為夫比他可靠多了。”

    許雙婉輕笑了起來,附和他,“是呢。”

    望康現在還在吃奶,什麼都做不了呢,是不如他父親可靠。

    “霍家會上門來籠絡你,這次會比以前規矩多了,”宣仲安接著了先前的話道,“但你不要管他們,霍家跟太子綁得太緊了,這次想逃難了,我們家只管作壁上觀就是,切記不能跟他們家搭上任何關系。”

    “我記住了。”許雙婉點頭。

    “霍家能這麼多年還不倒,不是什麼有勇無謀的人家,更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你要小心提防。”

    “知道了。”

    “不要被哄去了。”

    許雙婉笑看向他,朝他搖頭。

    她不會的。

    “他們家挺會不擇手段,家族中的子弟……”宣仲安說到這,有些不甘不願地道:“不比我差不什麼。”

    差的那一點,就是沒他敢賭敢膽大妄為罷了,但那也只是他們沒到那境地,這風度才能維持下去,要是到了那境地,宣仲安也不敢保證他們不會跟他一樣眼毒心惡了。

    “好,我記住了,”許雙婉見他真是擔憂,與他道:“你放心,我有我的法子。”

    “這將是一場惡仗……”宣仲安說到這,臉上再也找不到絲毫亢奮的神情來,他的眼又恢復了古井無波,似如死水的深沉,“我的,太子的,太子妃的,霍家的,還有……”

    那一位的。

    他們幾位,除了那位聖上,他們都會出盡手上所有的棋子。

    “還有我的。”許雙婉把煮好的茶倒好,吹了吹,走回來坐到他身邊,喂他喝了一口,把茶杯放到他手邊。

    “是,還有你的。”

    **

    沒兩天,宮中突然出來了太子突發急病的消息。

    太子不再上朝。

    霍家也上了歸德侯府的門,許雙婉沒見人,這時候倒也不得罪霍家了,畢竟霍家的事誰也不敢沾,霍家自己也明白。

    霍家那也突然傳出了霍家那位御林軍副統領騎馬突然遇到瘋馬發作,被摔下馬斷了腿的消息。

    許雙婉等她家長公子回來才知道,這是霍家自己所為。

    宮中風向已經變了。

    且太子的那個流落在外頭的兒子被聖上塞到了太子妃的膝下,還讓太子妃好好養育他,但凡他少了一根毛發,他就拿她是問。

    現眼下,太子妃也見不到她的親兒子了,因為聖上說了,他的那位好皇孫活著,她的兒子才能繼續活下去。

    這些,是這夜來了歸德侯府的式王跟宣仲安說的。

    許雙婉聽了呆愣了許久,莫名地有些可憐起那位雍容華貴的太子妃了。

    “現眼下,你滿意了吧?”式王喝著自己帶來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我也不知道當初把你引薦給我皇兄,是我引狼入室,還是應該怪我皇兄太過於貪得無厭,得意忘形……”

    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次一飲而盡,這次他喝完,把手中的杯子砸了,看向宣仲安道:“我想再跟你做筆買賣。”

    宣仲安喝著他的茶,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

    “這筆買賣,我為我自己做。”

    “是嗎?”

    “你知道……”式王強咽下了喉嚨裡湧上來的酒意,頓了下,道:“我這次來,我皇兄說什麼了嗎?”

    “說什麼了?”宣仲安覺得再聽這兄弟倆再說些什麼奇怪的話,他也不奇怪了。

    上次式王就說,他對不起他。

    一句對不起,就把他多年的拼命一抹而淨。

    對於他來說,式王當時的這句話,這個人,也是太有意思了。

    “他讓我來告訴你,這次只要你成功助他脫險,他日後登基,會封你為王。”式王看著他,雙頰帶著一片酒意浸染的薰紅,“你呢,你信不信?”

    宣仲安笑了笑,給只為他添茶的婉姬倒了一杯溫水,“你也喝口。”

    這就是不信了,式王點頭,打了個酒嗝,“我也不信。”

    “我從小就是個沒什麼本事的人……”酒杯沒了,式王抓起了酒壇就著壇子大喝了幾口,咽下拿袖子拭了拭嘴角:“我跟我皇兄皆出自一母,但我一不像我父皇,二不像我那清秀的母後,我是皇宮當中長的最不起眼的那個皇子,還無出眾的才情,有時候我們兄弟一起出去,打獵也好,踏青也好,那些大人們常常不記得我是誰,明明我也是皇後所出的兒子,都不如一個才人小妃子所出的皇子來得讓他們有印象。”

    “後來,我發現這樣下去不行,我忍不了也受不了了,你知道我是哪一年突然發現我受夠了的嗎?”式王喝多了,這下不僅是臉紅了,連脖子都紅了。

    “你皇嫂嫁給你皇兄那一年?”宣仲安扔了顆花生進嘴裡嚼了嚼,道。

    “哈哈哈哈……”式王狂笑了起來,大拍了下桌子,指向他:“我就知道你知道,我就知道,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沒什麼能瞞得過你。”

    “你太明顯了。”不是沒什麼瞞得過他,而是式王太明顯了。

    他跟他皇兄那感情,他親眼見過他們的相處,真不怎麼樣,不像是感情深厚的親兄弟。

    可式王憑什麼任勞任怨地幫他?

    宣仲安以前還不怎麼敢肯定,但他發現東宮裡只要是太子妃也首肯了的意,式王都會應下後,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是,我喜歡我皇嫂,這不可笑吧?”這句話,式王問的不是宣仲安,而是沉默坐在他身邊的歸德侯府的少夫人。

    許雙婉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沒有作答。

    “不說啊,不說算了……”式王有些失望地垂下了頭,又摸向了酒壇子。

    宣仲安沒攔,又捏了顆花生放在嘴裡,百無聊賴當中,他看向了沉默著的少夫人那美好的側臉。

    不管式王要說什麼,他都不看好式王。

    式王跟他皇兄一樣,沒那個腦袋,也沒那個魄力,他已經在太子身上失敗過一次了,不會再在同一個地方栽兩次。

    式王醉得太狠了,手沒摸到酒壇子,卻把酒壇子推到了地上。

    壇子摔了,酒水流了一地。

    他看著突然流了一地的酒水怔忡了起來,他在那片酒水當中,突然看到了她那張明艷華貴的臉在沖他笑。

    只是她笑著笑著,哭了起來,一會兒,她的臉都哭散了……

    “我心疼她,我想為她拼一次,”式王收回了眼,臉脖還是一片薰紅,但他的語氣冷靜了起來:“我想得到她,我覺得我這一輩子,大概只有這一次機會能得到她。”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65
發表於 2017-5-26 00:25:59 |只看該作者
第64章

       宣仲安仍自喝著他的茶。

    式王看著他。

    看了許久,他也沒說話,式王盯得太緊了也不眨眼,他還朝式王笑了笑。

    許雙婉坐在一邊,她手握著桌上那杯水,看著水眼睛就沒動過。

    這夫妻倆,就像一會兒功夫,皆成了啞巴。

    式王臉上的酒紅慢慢地褪去了……

    “你不想幫我?”式王開了口。

    他開了口,宣仲安就開了口,他喝了口茶水漱了漱口就道:“您就跟我說,您拿什麼讓我幫您?”

    他看著式王微笑,“像太子一樣,諾我為王?”

    式王臉刷地一下就白了。

    式王比起太子還不如,太子至少還有個太子之位,他呢?他有什麼?

    宣仲安沒覺著式王有什麼能讓他下賭注的地方。

    “我……”式王這次清醒了過來,又像是沒清醒,他喃喃道:“我以為,我以為我們是……”

    他以為,他們是朋友。

    只是“朋友”兩字,他到底是沒說出來,堵在了嘴裡,只輕輕地念過了給自己聽。

    他沒說出來,但宣仲安也聽明白了。

    他失笑地搖了搖頭,看,這就是他不幫式王的原因。

    之前太子要他死的時候,式王怎麼就不幫他當朋友呢?要用他了,他就是朋友了。

    這種人,還要成大業?如果他光這個術,那如此都敢跟他的人也是好勇氣。

    他就沒那種膽。

    “你這樣是不行的,我是沒打算再跟你們兄弟倆攪和在一起,我還想要命。”聖上可是在盯著他,他這次扒了太子的皮,就是也在跟聖上投誠,他再回下頭,那是活得不耐煩純粹在找死,式王也是糊塗,想不到這點就來找他了。

    但式王如何,宣仲安卻沒打算跟式王計較,他還給式王說了點有用的話,“但你要是想人幫你,先做點讓人覺得能幫你的事吧,要不你這一窮二白的,也就騙騙那些外面的人了。”

    至於能幫到他的人,一個也騙不到。

    京城林立著眾多大家族,好多當朝大員都是世代為官的,都知根知底,誰不知道誰?

    他殺了他們家中幾個人,都被他們連手逼到太子面前去了,太子固然不可靠,但也可見他們聯手的力量。

    式王也不想想就他現在這給太子跑腿的身份,這些人裡頭會有誰理他?

    他是皇子不假,可比他得聖上皇子眼的人,可多的是。

    他自己都說了,他一無能力,二無才情……

    宣仲安說著也笑了起來,“好好琢磨下吧。”

    式王蠕了蠕嘴,“你……”

    他咽了咽口水,“你的意思是,我取而,取而代之?”

    取代他皇兄代之?

    宣仲安奇怪地看著他,“我說,你來找我之前就沒想過這事?”

    式王沉默。

    宣仲安這花生都吃不下去了,推開碟子不解地問式王,“你到底是憑的什麼讓我來幫你的?就因為你覺得我是你那個我有難時,你幫著你皇兄要我去死的所謂朋友?”

    式王又動了動嘴角。

    “你不是說腦門一拍就來找我了吧?”宣仲安皺起了眉,“喝多了過來的?”

    式王深吸了一口氣,別過了頭。

    “我還以為,你是打算爭一爭,才過來讓我幫你的。”宣仲安扯了扯嘴角,扶著桌子站了起來,“起來吧,式王爺,我送你回去。”

    他也是沒看錯人,式王一輩子,也就只能當個傳話的了。

    式王沒起身,他抬起了頭,看著站起的宣仲安,“如果這位置,我爭來了,你會幫我?”

    打算領路的宣仲安回頭,眼神冷酷,“我不會幫你,至於我為什麼不會幫你,你自己想。但你要是能爭到那個位置,到時候,會比我更有利於你的人幫你,你是不是真傻?”

    他在這朝廷當中,算個什麼東西?

    他敢賭敢拼命,那是因為他一無所有,他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宣仲安這下對式王是真真失望了,朝他揚了下手,“走吧。”

    式王就是不走,坐著動都沒動。

    氣氛僵持了下來,這下,一直坐在桌子一角不吭聲的木美人眼睛突然從她那杯清水當中抬了起來,只見她朝式王溫聲道:“您與我家夫君出去一道走走消消酒,說話也更方便些,您說呢?”

    式王瞥了她一眼,朝她點點,從善如流地就著她給的台階扶著桌子大力站了起來,大聲跟宣仲安道:“走一走,邊走邊說話。”

    宣仲安瞪了他的婉姬一眼。

    也是好大的膽子,竟知道給他安排事了。

    許雙婉微笑,低下頭走向了他,站在了他的身後。

    式王已大步過來。

    二月底的夜風沒有以前寒了,許雙婉站在門口給他緊了緊身上的裘衣,又握了握他的手,見沒什麼不妥,才退到了他的身後讓采荷給她系披風。

    宣仲安站著等她,見她披上了柳黃色的披風,那模樣嬌俏得比初春剛剛發芽的枝芽還鮮嫩,不禁伸出手摸了下她的臉,眼睛也溫柔了下來,“好看。”

    許雙婉朝他淺淺一笑。

    式王不得不在旁等著他們,看到這,不由朝她看去,但沒看一會,就見宣仲安不悅地朝他看了過來。

    式王趕緊調過了頭往門外走,假裝沒打量。

    “好了。”許雙婉莞爾,示意他可以走了。

    “你先前想跟我說什麼,跟我說說吧,”走了十來步,身後的僕從走得甚遠,式王也讓他的人跟著歸德侯府的人呆在一起不要過來,這廂他也沒多等,就開了口,“我這裡也沒個主意。”

    聞言,宣仲安輕微地哼笑了一聲。

    他倒是不會不說。

    這說來,他是還式王以前幫過他的情,也是給聖上找點事,再來,他指點下式王,這要是以後式王真是誤打誤著了呢?

    有些人,就是天生有那個運氣,運氣來了,老天爺擋得擋不住,無論是前朝還是本朝,白撿了帝位的人不是沒有。

    宣長公子從來就沒有什麼好心眼,也從不做於他無利之事,這廂見式王開了口,他也沒跟人含糊:“怎麼爭是你的事,但有一點,我可以跟你說明白了……”

    他嘲諷地看著式王,“你就沒想過,你暗悅你皇嫂的事,也是可以拿出來用的?”

    式王頓下了足,看向了他。

    宣仲安把跟在他後面的尾巴拉到了他的胸前,替她擋著風,又把她的頭轉過來藏在胸口,省得被那只會暗中覷覦他人*妻子的人多看了去,他揚頭朝式王道:“聖上把人放進東宮,一是制衡你皇嫂和她身後的霍家,二來,你就沒想過,那是他根本不想要你皇兄這個太子了,讓他們夫妻先倆惡斗,他在旁邊看熱鬧?”

    這是明擺著在折磨太子。

    太子妃和霍家現在要是不恨死了太子,他就不相信了。

    看熱鬧?

    式王先是一愣,後面他苦笑了起來。

    可不就是熱鬧?把那個在外頭養的皇孫放到東宮,東宮現在就是個冰窖,裡頭還放著成堆的刀劍,就等裡頭的人哪天忍不住,相互拔刀相向,砍個你死我活。

    他父皇,根本就沒打算要他皇兄了。

    “現在霍家正是想擺脫太子之際,你吧,看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得聖上的青眼,再去找他們家吧,你要為人拼一把,霍家也要找條出路,聖上嘛,”宣仲安說到這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聖上嘛……”

    聖上嘛,可不是一般的皇帝,他連親兒子都能說折磨就折磨,就是看到叔嫂倆攪在一塊了,他可不會覺得這是什麼道德淪喪之事。

    可能他更樂得如此折磨太子,還會怕手稱快。

    且他宮裡頭也不是沒有從他皇兄弟手中得來的妃子,當年最得寵的那兩個,就是他從他兄弟手裡得的。

    他一直把當這是他的本事來著,當時舉朝皆知。只是後來皇宮進了新的美人,這兩個舊日寵妃就成了皇宮裡那可有可無的人了,也不再有人去說起她們,七八年一過,朝廷官員一更迭,知道舊事的人也是三緘其口,誰也不會提起這事。

    但宣仲安知道式王是知道他在說什麼的。

    式王要是在聖上面前冒不出什麼尖來,這個倒可能不失為一個法子。

    但他的話一出,式王臉色劇變,看著宣仲安的眼也銳利了起來,“你是說,讓我拿我心悅她的事去我父皇面前討巧?仲安!你這是在讓我拿她的名聲去賭!”

    他這話一出來,宣仲安還沒說話,低頭安靜躲風的許雙婉卻聽不過去了,她抬起頭來,看向式王:“式王爺何出此言?想得到她的人不是您嗎?”

    要拼的,要得到太子妃的人,不是他嗎?

    “想讓我家長公子指點的人也不是您嗎?”許雙婉不解,“您既然打算什麼都不做,您又何必來我侯府?”

    式王的臉和脖子又紅了起來,這次他是喘氣喘的。

    宣仲安拍了拍她的背,把她的頭又扭了過來,嘴唇安撫地在她頭上輕輕一碰,他朝式王看去,眼神只比式王的更冰冷無情,更冷酷銳利,“式王,想好了就去做。”

    式王的眼也紅了,他轉過了身去,走雲鶴堂的後院大步而去。

    他的隨從護衛看到,都不知道出何事了,在另一頭匆匆地飛快跟了過去。

    許雙婉在宣仲安的懷裡抬起了頭,看向他。

    宣仲安看著式王的背影,吻著她的發,肯定地道:“他會去做的。”

    這是他能想到的式王能成的唯一的辦法。

    式王來他這喝酒裝瘋賣傻,圖的不就是從他嘴裡得出句能成事的話?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辦得成了。

    許雙婉若有所思地又靠回了他的懷裡。

    這就是她家長公子所說的在紛亂當中求存活?

    她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

    這宮中,怕又要更亂了。

    **

    太子生病不上朝之事,在眾臣之間議論不斷,皆因他們派人去看望,太子都不接見,都是托宮人出來相告,他現在有疾在身,不便見客。

    大家都不知道這是出什麼事了。

    沒兩天,太子把當時的玉美人金屋藏嬌,還讓她生下皇孫,且這個皇孫還是皇長孫之後,朝廷一片嘩然。

    那是蕭後的侄女,按輩份,還是跟聖上一個輩份來的。

    要是這算不了什麼,可當年這蕭家的美人淪落為官會供人取樂,當時聖上可是笑著說了:“蕭家也就出這種玩意兒了。”

    那可是個玩意,而且是被聖上憎恨的蕭家所出的玩意兒!蕭家跟聖上那可不是共戴天之仇,蕭後當年把聖上的生母凌遲至死,棄於亂葬崗,她還暗中讓人欺凌聖上,逼著聖上在太監的胯*下學狗爬,哪怕這胯*下之辱到今天已經沒人敢說起,但太子不可能不知道啊?

    這仇深似海到聖上把蕭後的墳墓扒了也難解其恨,太子是怎麼把蕭家的女兒金屋藏嬌了,還讓她生下皇長孫的?

    這是在生生打聖上的臉啊!

    這要是聖上因此軟禁了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這先是還有不解這背後原因的臣子還在迷惑太子突然生病之事,沒兩天,在都知道這背後之事後,連一個替太子打抱不平的人都沒有。

    朝臣也就都明白了霍老將軍托病不上朝,剛出茅廬就鋒芒畢露的霍小將軍為何腿突然斷了的事了。

    霍家這不是倒了大霉,這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才攤上太子這麼一個糊塗鬼。

    此廂皇宮,老皇帝在他的寢宮太極殿中見了當朝的兩部尚書宣仲安,宣仲安在殿中站了半天,才看到倚在榻上假寐的聖上睜開了眼。

    他是突然睜開的,一睜開,他那雙陰戾的眼就冷不丁地盯在了宣仲安的身上。

    “微臣見過聖上。”宣仲安開了口,聲音恭敬,溫和。

    “來很久了?”老皇帝坐了起來,朝他伸了手,“來扶朕一把。”

    “來了一會了,”宣仲安依言走了過去,淡道:“見您在睡,就沒出聲打攪您。”

    “嗯。”老皇帝在他的相扶下坐了起來,伸手揉了揉脖子,道:“你一向是個眼色好的,單老頭也沒白誇你,就是朕不知道你這次幫老三,心裡是怎麼想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66
發表於 2017-5-26 00:26:17 |只看該作者
第65章

    “也沒幫,”內侍端了水來,宣仲安頓了一下,接過公公擠過的巾帕,送到了聖上手中,“就是說了幾句。”

    “嗯。”老皇帝擦過臉和手,接過茶喝了一口,才應了一聲,“你這是教太子說話,又教他怎麼行事,你這是很中意他們兩兄弟啊?”

    老皇帝的口氣說得宣仲安握拳抵嘴輕咳了一聲,方道:“也不是,有人問,臣在臣就說了,盡臣為人臣子之本份罷了。”

    老皇帝瞥了他一眼。

    這也真是個不會害臊的。

    “你跟你爹,不太像。”老皇帝把茶擱到了一邊,吃起了送上來的羹湯。

    這次,宣仲安沒接話了。

    他父親是歸德侯府沒落至今,還在險中求生的原因,也是老皇帝心中的欲拔一直沒拔掉的刺,說起來,他在聖上面前,不會比太子在他面前順眼很多。

    “你是不是覺得,朕老糊塗了,是個昏庸的君主,什麼都看不明白啊?呵……”老皇帝說著,冷笑了一聲。

    他的臣子怎麼想他的,他心裡有數。

    可他管他們是怎麼想的?

    他的江山,他的美人,他的子民,他想如何就如何,至於明君英主這個名聲,他也不愁拿不到手,史書這個東西,幾個君王不擅改?

    大韋在他手裡十幾年,這日子,沒比先皇在世時差,他享受的只是他該享受的,那些指責他昏庸無道的,別說讓他們當皇帝了,就只是讓他們當個手握權利美人的大臣,到時候原形畢露出來的嘴臉,能好到哪去?

    他們憎恨的,不過是他們得不到的。

    “微臣未曾這般想過。”宣仲安這時接道。

    “是麼?”羹湯寡然無味,老皇帝喝了兩口就沒喝了,擱在了桌上,抬起老眼看著他:“聽說你不喜歡美人?”

    宣仲安知道他是指那個霍瑩了,朝他笑了笑,“不敢。”

    “我看你左竄右跳的,精力好得很啊,怎麼就不喜歡美人了?”

    “小臣愧然。”

    “有這精力,多找個美人,你就不會這般閒了。”老皇帝狀似想了想,道:“你眼光高,朕有所耳聞,不過,朕這後宮,缺什麼都不缺美人,朕現在令人叫她們過來給你排著隊挑,你盡管挑,不喜歡了,朕把全後宮的美人都叫來給你挑,如何?”

    說著他抬頭,就要叫人。

    這時,宣仲安開了口,他笑道:“小臣從小身體有恙,不及您龍精虎猛,娶一小嬌妻就已力不從心,力有不逮了,實在不是小臣不想,而是無福消受,沒那個福氣。”

    老皇帝聽了,朝他下方看去。

    宣仲安也笑著低下頭看了看,還自嘲地笑了一下:“一個美人就已有些喂不飽了。”

    老皇帝一怔,隨即,他哈哈大笑了起來,站起來就拍宣仲安的肩:“那單老頭就沒把你這根也治治?”

    “咳。”宣仲安又輕咳了一聲,笑而不語。

    看來,這是治過了。

    這葷話說過了,老皇帝往外走,“你啊,既然身體有毛病,就不要到處亂竄,這搞不好丟了性命,這剛娶的小嬌妻,剛得的胖兒子,就得陪著你一命嗚呼了。”

    “您說的是。”

    “說說,你還沒跟朕說你為何要幫老三,這是想當攪屎棍讓朕頭疼呢,還是覺得朕拿你沒辦法?”

    “有點攪屎棍的意思,別的就沒了,我是在您手底下討日子過,您歡心了我才有活頭,哪可能讓您頭疼?您高興了我才好。”

    “那你覺得朕現在高興嗎?”

    老皇帝撇過頭,因縱於酒色有些浮腫的臉一片死白,同樣臉色蒼白的年輕尚書站在他的身後,顯得就像個剛下凡的謫仙。

    “恕小臣看不出來。”

    “呵呵,”老皇帝冷笑,“朕還當你什麼都看得明白!”

    他怒揮了下袖,袖子打在了宣仲安的臉上。

    宣仲安被袖子抽了一記臉,閉了閉眼,頓了一下,又跟了上去。

    老皇帝回頭皺眉,哼了一聲。

    宣仲安笑了笑,老實地眼在他的身後。

    沒讓他滾,沒讓他去死,這就行了,像條狗也免不了,誰叫他就是這麼干的。

    這就是他賭著走的路。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老皇帝又開了口。

    “剛查出來不久,本來還想著以後要是靠太子成了勢,還幫太子看著點,或是握到手裡當個把柄,後來您也知道,太子覺得我不成事了,我這惡從膽邊生,就想著給他添點堵。”

    “你這哪是堵啊!”

    “是,”宣仲安也承認,還有點樂了,“小臣也覺著扒了太子爺一層皮。”

    “就一層皮?”

    “就一層皮,”更多的宣仲安就不認了,“小臣人微言輕,太子爺不是小臣能決定生死的人。”

    您才是。

    老皇帝冷笑,“單老頭說你是膽大包天、窮凶極惡之人,被人逼急了,要小心被你反咬一口,你說說,朕要是有一天把你逼急了,你打算怎麼咬朕?”

    “您這也是高看小臣了,”宣仲安苦笑,“現在都是您指哪小臣就打哪,我惡,我咬人,不都是在您手下討那麼幾天日子過?逼急了,都顧不上儀態了,要是還有更好的法子,您當我不想活的像個人一點?”

    他畢竟也是歸德老侯府的嫡長子,列祖列宗在上,皆是世族大家,再往前數一點,他的曾□□父那是跟他們大韋開國大帝稱兄道弟,結拜過的人。

    他淪落到這地步,府中的祠堂都不太敢近,往往要路過那,寧肯抄遠路也不肯近身,生怕祖宗從裡頭跳起來扇他一巴掌。

    老皇帝陰陰地看了他一眼。

    這人的凶名,惡名,這也是滿京城有名了,聽說連他自己府裡的人都被他嚇得失禁過……

    他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但老皇帝意外地有點看他順眼,這個跟他爹完全不一樣的歸德侯府長子,比他爹出息多了。

    當年老歸德侯非要把他的侯位傳給他的長子,宣容宣洱那個二子和三子哪一個都要比他強,老歸德侯那個老迂腐,還是把侯位給了宣宏道那個窩囊廢。

    老皇帝根本瞧不起宣宏道那個只會虛張聲勢、又膽小怕事的東西,都不把他當人看,這些年一直在找機會弄死他,可惜他有姜家護著。

    姜家跟宣宏道不一樣,姜子浩那個老太史,還當過他幾天老師,老皇帝不怎麼喜歡他,但他那時候被他的兄弟欺辱時,這位老太史站出來為他說過話,事後還被打擊報復了,也沒見他把話收回去,這才太傅當了沒半個月就被趕出了宮,窩回了太史監當個窮編史的,老皇帝記著他那點情,還想著這老太史哪天死了,他再想辦法把宣宏道弄死就是,所以一直也沒怎麼下死招。

    就是這人太長命了,拖到現在,都拖到他一手教出來的外孫知道想門道自救了。

    想及這個人不過宣宏道生的兒子,教還是老太史那個老糊塗教出來的,老皇帝臉色好了一點,“朕暫且信你。”

    “多謝聖上。”

    老皇帝走到了皇太孫住的地方,走了進去,宮人看到他忙恭身問安,道皇太孫還在睡。

    走到皇孫的睡床邊,小皇孫果然睡得香噴噴的,臉蛋一片紅彤彤,嘴邊還帶了點笑,一看就是個健壯的小子。

    老皇帝坐了下來,看了他一眼,這神色是真真好極了。

    他回過一點頭,聲音也放低了許多,“這小子,見著了朕也不知道怕,天天笑個不停,也不知道在樂什麼。”

    “皇太孫這性子好。”

    “嗯,坐著說話。”

    “謝聖上賜坐。”

    宣仲安等公公搬來了椅子,朝人一笑頷首示意了一下,在他身後一點坐了下來,隔著點距離看向了睡床裡的皇太孫。

    是健壯,睡著的樣子就一片旺盛之氣了,這還真跟他家那個吃飽了還要打幾個小呼嚕的胖小子不一樣,這個長得要俊秀文雅得多了。

    他兒子太胖了,臉上的肉多得不用搖就發顫……

    回頭還是得讓他少吃點奶。

    宣尚書心裡想著,嘴上含著點淡笑,沒說話。

    “怎麼不說話了?”老皇帝先開了口。

    “小臣看了,有點明白您為何疼愛皇太孫了,皇太孫這不愧於是龍子龍孫,小臣瞧著,這精氣神就是與一般人家的不一樣。”

    “你還知道看?”

    “小臣就有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小兒,一看,跟皇太孫差的不是一丁半點。”宣仲安心想這話應該傳不到他家婉姬耳裡去。

    要知道那個護犢的,他這個當爹的捏一把兒子逗一逗,她都要瞪大眼睛盯著生怕他欺負了他,要是說她兒子不如別人了,哪怕那個人是皇太孫,也不知道又要怎麼哄望康了。

    明明那小子什麼都不知道,只會吃奶睡覺,什麼事都不會干。

    “嗯。”老皇帝臉上沒顯出什麼,轉過了頭,又看向了皇太孫,嘴裡狀似漫不經心地道了一句:“你看他怎麼樣?”

    宣仲安半天都沒出聲。

    老皇帝也沒有。

    過了許久,宣仲安開了口,道:“我看皇太孫極好。”

    老皇帝哼笑了一聲,這一次,他的聲音顯微高了一點點,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來:“就是小了點。”

    是啊,太小了。

    所以宣仲安哪怕知道老皇帝把他叫來就不是什麼好事,這是在逼著他表態,他也是想了一會,才說出了“極好”兩字。

    “還有,他母族一門,也沒那麼好鏟除。”老皇帝淡淡道。

    宣仲安這時心裡已經是翻起了滔天的巨浪來了,聖上這是想把霍家給除了,讓皇太孫以後沒有外戚干政?

    那選他,聖上是什麼意思?

    聖上再怎麼活,也活不到皇太孫成年罷?

    不過他還沒有想到,聖上這是根本不想要霍家。

    看來,他想岔了,選他不是讓他來扶助皇太孫的,而是讓他干掉霍家的。

    宣仲安笑了笑,果然啊,在皇帝下面討條活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他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老三那,朕跟他說了,”老皇帝像突然想起來似的,跟他道:“朕跟他說,看在你這次幫朕找出這事來的功勞上,朕答應他了。”

    “啊?”宣尚書這次是真沒跟上老皇帝。

    “回頭朕廢了太子,他就是太子……”老皇帝像沒聽到他的錯愣似的,接著道:“霍家他要是有本事,他的皇嫂也是他的。”

    “太子那個人啊……”

    這時候,皇太孫醒了,老皇帝馬上臉上就起了笑,笑得一張浮腫虛白的臉更為可怕了起來,他手伸向了皇太孫,皇太孫絲毫也沒覺他可怕,露出了長了幾粒小白牙的嘴,張著手朝他叫了起來:“祖父!祖父!”

    他要他抱。

    老皇帝把他抱了起來,放在懷裡搖了好幾下,還打起了舌頭發起聲響笑著逗了他好幾下,等奶娘過來,這才把皇太孫放到了她懷裡。

    “小心點。”他道,臉又沉了下來。

    “是,奴婢會小心的。”奶娘恭敬地道,抱了皇太孫下去。

    “祖父?父父?”皇太孫路上還不解地回頭看他。

    “先去,皇祖父等會就過來抱你。”老皇帝又笑了起來。

    等皇太孫走了,他臉上的笑又沒了,他看向宣仲安,整個人又顯得陰森了起來,“太子朕打算先把幽禁了起來,你要做的是,別讓老三跟霍文卿在這幾年裡把他殺了,等皇太孫能記事時,再讓他們相互殘殺,讓霍文卿把太子殺了是最好。”

    宣仲安看著皇帝,面無表情。

    老皇帝見狀哼了一聲,“無毒不丈夫,他不經點事,怎麼能成的了大事?”

    您這是打算讓皇太孫記住他的母妃殺了他的父王,讓太子和霍太子妃永無翻身之地,您這是在用一個再殘忍不過的法子在絕後患吶。

    皇太孫這還沒記事,就要面臨著他母妃跟親叔叔在一起的情況,還要緊接著看到他母妃要殺他父王。

    宣仲安也不知道皇太孫當這個已經被欽定了的小皇帝當得值不值。

    “把老三哄好了,霍家吧,能先斬除就斬除,用不到留到那個時候。”老皇帝一句接一句把話拋了出來,“趁朕還在,把他們家解決了,這事朕倒是不用你出手,但你要在當中把好一個度,這個度你怎麼拿,你心裡有數罷?”

    沒數也得有數,宣尚書當下就點頭,“小臣心裡有數。”

    “哼……”老皇帝見他干脆,稍稍有些滿意,又哼笑了一聲道:“便宜你了。”

    宣仲安笑了起來,只是眼裡沒有絲毫笑意。

    他不覺得,連太子和太子妃都要鏟除的老皇帝,日後會容得下他。

    不過,現在老皇帝要用他,宣仲安再明白不過,機遇與危險同時並存,他,這次也還是得接著賭。

    不賭也不成,老皇帝今天叫他進來,壓根就沒給他另外的活路。

    **

    宣仲安這次回了侯府,一回去,就抱著胖兒子不放,打量了半晌與跟他大眼瞪小眼的兒子道:“胖點也好。”

    難看點沒關系。

    宣仲安彈了彈他的臉,又道:“侯府吧,要是還能落到為父手裡,這規矩就要改一改了,你日後不成器,就學你二叔公他們吧,去廣海,廣南隨你選,更遠的地方也行,到時候我多你備點銀子,你出去了也當是為我侯府開枝散葉了。”

    他一回來就抱著兒子說這些話,許雙婉被他說得心驚肉跳,在旁看了許久,在給他遞茶的時候假裝不在意地道:“怎麼跟望康說起這些來了呢?”

    宣仲安看向她,又看了看她的肚子,跟她道:“婉婉,看來我們要多生幾個才成。”

    許雙婉沒聽明白,等半夜聽他在耳邊說了老皇帝的打算,她腦袋不由自主地往床邊放著的小搖籃看去。

    望康正在裡面甜睡。

    皇宮果然殘忍,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她無話可說,畏縮著躲在了他的懷裡。

    “怕了?”宣仲安撫著她的後背。

    許雙婉鼻頭酸楚,過了一會,她問道:“這世間事,真會如他所願?”

    他想如何,就真的會如何嗎?

    “這世間事,大都皆是好的不成,壞的成……”宣仲安閉著眼輕拍著她,“這世上恩愛易逝,恨卻最能歷久彌堅,聖上拿這下了一盤讓人去相互牽制的棋,一環扣著一環,不按他的來,他是不會讓人得到解脫。”

    “唉,”許雙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聲音辛酸又無奈:“怎麼又是你啊?”

    “心疼我了?”

    許雙婉在他胸口無聲地流淚。

    宣仲安卻笑了起來,“所以啊,你要好好陪著我,我嘛,我也要好好對你,不能讓你哪天也舉起刀來對著我……”

    許雙婉打了他一下。

    宣仲安握住了她的手,吻著她的額頭不動,沒再接著先前的話,另道:“這次,我也是他手裡握的一枚重棋,但願這一次,我還能走對了。”

    他如今被聖上安排的身份,可真是太微秒了,一個走不好,還是粉身碎骨。

    不過,算來,要比以前好太多了,不說別的,只說眼前的,聖上要是把式王當太子的這樁事的功勞強按到他身上,那他還真是能借著式王風光段時日了。

    這廂又過了幾天,太子被廢了。

    旨令一出,朝廷間沒起什麼波瀾,倒是民間傳了不少關此的風言風語,還有道那蕭美人其實是太子的親姑姑、姑侄相*奸的傳聞來。

    太子被關押了起來,但太子妃還住在東宮。

    式王因此又上了歸德侯府的門,他這次上門,是霍家來話說,說有些事,他們想幾人都在場的時候談一談。

    宣仲安想了想,便答應了下來。

    這廂,許雙婉這次也接到了霍家的帖子,而這時,她也收到了別的消息。

    一是她一個小時相交,後來隨父流放外地的手帕之交要隨父回京了;二是她在許家的姐姐許雙娣與當今的二王爺觀王偷*情被發現,觀王妃在聞信後,當場暴斃身亡。

    觀王妃就是之前她借著名目給侯府遞帖子的那家王妃,許雙婉聽說她們倆交情甚好,情同姐妹。

    這事還不算了,沒兩天,就傳出了許雙娣有孕,孩子不是羅家的是觀王的,已有京中名醫說她丈夫羅傑康根本就不能生的話來。

    這觀王妃身前只留下了兩個女兒,一個兩歲,一個還不到半歲,膝下無子,所以話傳到到許雙婉這邊,就是她曾經許家的這個姐姐,要借著肚子進觀王府當王妃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67
發表於 2017-5-26 00:26:31 |只看該作者
第66章

    禮、崩、樂、壞。

    許雙婉聽到這個消息,腦袋裡一直回旋著這四個字。

    君不君,臣不臣,子不子,終歸,民不像民,國不將國,她家長公子跟她說的,她之前還聽不太明白,在這一刻,她終於有點明白這是個什麼意思了。

    “姑娘,這……”采荷她們在一邊聽了也是傻了,這廂采荷開口輕聲問:“真的嗎?大姑娘要當王妃了?”

    她沒有什麼不信這個消息。

    像她們這樣身份的人,要是出了這等事,被人亂棍打死也不冤,可姑娘她們這樣人家的女兒命貴多了,不是能隨意處置的。

    就是要是當了王妃,這……

    大姑娘身份就比她們姑娘身份高了,大姑娘那時候頭還不得翹起來?

    采荷在心裡歎了口氣。

    “嗯。”許雙婉沒有意味地虛應了一聲,聽不出是肯定,還是否認。

    采荷便不問了。

    也沒兩天,許雙娣就又差人送了信來,說她想來看她。

    這信就言辭很是客氣,說有大事想跟妹妹商量,請妹妹撥冗一見。

    許雙婉知道她的大事是什麼,沒見。

    她知道她姐姐是想從她這邊借勢,許家還不足以讓她進觀王府,別說當王妃,就是她進去當個妾,都不可能。

    她現在還能從羅家全身而退,一是因為羅家現在比許家好不到哪去,在清洗當中羅家也是傷筋動骨,大傷元氣,不如以前了;二則,觀王妃娘家現在沒出來人管這事,觀王妃娘家在兄弟死後繼承她娘家家業的是她的堂兄弟,現在看起來沒為她出頭,就是不打算為她出頭了。

    她姐姐這是運氣好,還能被羅家下了休書,回了許家。

    許雙婉聽說她現在住在了母親那。

    也不知道她母親是怎麼想的。

    這頭,被許父安排進母親院裡安胎的許雙娣收到了被拒的消息,歸德侯府連個拒帖都沒給她發,就是讓捎信的人帶回了句少夫人很忙,不得空的話。

    她氣得發抖,朝許曾氏冷笑:“你看我當了王妃,不撕了她的皮!”

    到時候,許雙婉就是跪在她面前求饒,也休想她放過她!

    許曾氏冷眼看著她,眼睛瞥了她的肚子一眼,笑了笑,沒說話。

    母親的冷淡更是讓許雙娣怒火中燒,她以為她有了觀王的孩子,回了許家,許家這群見風使舵的人不巴著她才怪,哪想,家中的妹妹們見了她避之唯恐不及,連她母親,她的親娘,也非要她爹塞了她銀子,才准她入她院裡住下。

    她都快被這群沒有眼色,目光短淺的東西氣瘋了!

    他們給她等著!還有她娘,她娘,以後也別想從她這裡得到什麼好處……

    許雙娣心裡恨得了極點,但怕她母親看出什麼來,咬著牙的她飛快閉上了眼,摸著肚子不停地深吸氣。

    “兒子,兒子,不生氣,娘沒事啊,沒事……”她摸著肚子不停地說。

    不過,她閉不閉眼,許曾氏也知道她大女兒心裡是怎麼想的,也無所謂她怎麼想。

    她以前沒從她大女兒那裡得到好處,以後想得到?難嘍。

    像她像小女兒那樣的人,她都沒管她了,她也沒從她那拿著什麼好處來,一個個到最後都露出了狼心狗肺的樣子,沒一個靠的住的。

    還是錢最可靠。

    許曾氏現在只想手裡撈更多的銀子,想來日後跟著兒子過,身上也不松快。她兒子她知道,以前還有許家幫扶指點,他還能撈著些好處,現在許家沒落了,他的肥缺也就不是肥缺了,從他來了兩次信,兩次都是跟她要錢就可以看出,他沒撈著什麼好處,以後他還得靠她。

    她手裡必須握著銀子。

    許曾氏下了狠心,對丈夫也沒以往的心腸了,想來也是好笑,以前心心念的她都不念了,也不盼了,這日子反而好過了起來,許沖衡現在要她辦事,不僅得塞銀子,還得賠臉色。

    以前她哪能得。

    她見大女兒摸著肚子喃喃說個兒子不停,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

    兒子,兒子,最好是個兒子,如若不是,她父親再疼愛她,許家也留不下她了。

    **

    沒兩天,宣仲安帶著許雙婉去了霍家。

    這次侯府出動了馬車。

    馬車是長公子昨晚拉回來的,嶄新嶄新,長公子還拉了少夫人圍著走了一圈,跟她炫耀:“婉姬,以後為夫也可以狗仗人勢了!”

    聽得婉姬一臉糾結,不知道她夫君她這自稱是自謙,還是又喪心病狂隨口來了那麼一句嚇她。

    但今日他們確實坐上了新馬車,沿路紛紛有人不停地打量他們的馬車,許雙婉躲在她家長公子的懷裡,偷偷地就著他撩起的那一點空隙打量外面。

    她算是出門出的多的,但在路上都是坐在轎中,是不能輕易撩起簾子看外面的,也不能讓外面的人看到她。

    她現在是沾她家不安份的夫君的光了。

    她先前是不敢看,被他慫恿了兩句,眼睛才往外溜,宣仲安很喜歡她這個樣子,還鼓勵她:“多看兩眼,看看,他們多羨慕!”

    “以後再說起你的丈夫來,咱們的歸德侯府來,”長公子說著笑了起來,“這些人不知道會說咱們家有多風光。”

    霍家與歸德侯府座落在兩個不同的方向,歸德侯府在東邊,霍家在西邊,以前東邊才是離紫禁城最近,王公貴族莫不以在這落府自傲的地方,但幾十年過去,風水輪流轉,這邊住的都是快落魄,或者已經落魄了的王公,顯貴的就搬到西邊去了。

    西邊風景好,有水有山,還有聖上大動干戈正在興建當中的皇家園林,那是日後帝王散步游園的地方,以後再有王公想去那附近求一塊地落府,就沒那麼容易了。

    霍家眼光好,早早在那邊福澤寶地擇了一處落了府,現建的大宅也是住了快二十年了,再住兩代人,這大宅也能成祖宅了。

    這廂,馬車路過一處時,有人在圍著一處在看,指指點點的不知道在看什麼,等馬車近了他們才轉過身打量起馬車來。

    這當中不知是誰,當著馬車的面,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但被騎在馬上的護衛拿長矛一指,那人又縮下了身,躲在了人群當中。

    馬車慢了,許雙婉親眼看著那人在人群的相護下,在後面溜走了。

    宣長公子面帶微笑看著這一切,跟外面的人說:“往前走,別耽誤時間了。”

    “是。”

    許雙婉回頭,抬頭看向他。

    她的美目比宣仲安在江南見過的清水還清,她長得太美了,美到他到最後,還是擇娶了她。

    也是因著娶了想娶的人,宣仲安對她的耐心綿長悠遠,這時候也跟她解釋了一下剛才的事情,“應該是有人凍死在路邊了,他們在圍著看。”

    “凍死了?”這不是三月了嗎?

    “嗯,許是乞丐。”

    “現在天氣不是暖和了?”許雙婉小聲地道。

    冬天路有凍死骨她是知道的,但現在三月桃花都開了,天氣暖和了,應該……

    “應該是冬天就只剩一口氣,這氣斷在了春天。”宣仲安淡淡道,嘴邊含著點淺笑,低頭看著懷裡的人道。

    他的樣子,就像是在說什麼再雅不過的美事,聽得許雙婉直發愣。

    “今年比去年凍死的人要多幾百個罷,我令手下人去算了算,三四百有。”宣仲安放下了簾子,手摸著她的耳,閉著眼歇息著慢慢地道:“這還是京城入冬前把乞丐趕出城外的數目,要是沒趕出去,這城裡面的人少說一兩千也有,現在京郊外的那些地方,隨便走過去就能碰到一堆野狗在打野食,這些人死了,也能讓野狗飽幾頓肚子,呵呵……”

    也不知道是命太賤了,還是死了還有點用處。

    “嚇壞了?”懷裡的人僵了一下,沒有什麼光亮的馬車內,宣仲安睜開了眼,又低下頭看著安靜趴伏在她身上的人。

    “他們死了?沒人幫他們入殮?”她輕聲問,聲音小得要宣仲安尖起耳朵才能聽清楚。

    還好他耳力向來不錯。

    “嗯,沒有。”宣仲安不想跟她說太多殘忍的,只是淡應了一聲。

    “是了,他們原本就是沒有人管的人。”怎麼可能會有人幫他們入殮,死後不被野狗吞噬呢?

    宣仲安聽著她的話,笑了起來。

    他笑了兩聲,笑聲止了,拍打著她的後背道:“以往每一年都有,不過,以後會更多,你知道為何吧?”

    “為何?”許雙婉又抬起頭來看他,這個,她想知道。

    半暗當中宣仲安的臉孔看不太清楚,但他的眼,是這馬車裡最暗沉幽深的,“你看,現在隨便打點人,那些人拿來的動輒十萬兩銀票以上,我一個兩部尚書,敞開了手收,你說咱們家一個月能收多少?”

    許雙婉沒說話。

    “婉婉,你替我算算。”

    “幾十,上百萬兩……”許雙婉舔了舔嘴說,“有吧。”

    至少是這個數。

    “那這些從哪來呢?”宣仲安誘哄著她往下說。

    許雙婉垂下了眼。

    宣仲安沒逼她,替她答了:“民脂民膏,刮了一層又一層,刮到刮無可刮,就剩窮山惡水和刁民。”

    “這還只是我們,”宣仲安抱緊了她,又閉上了眼,靠著車壁面無表情道:“上面啊,還有更大更難填飽的大口,要有享受不盡的美人,用不完的美酒佳餚,看不完的如畫美景,這欲壑啊,豈是這些無能的老百姓能填得滿的。”

    他活著一天,這大韋的每一個子民,都要為他活著的一天被狠狠扒下一層皮。

    懷裡的人徹底安靜了下來。

    宣仲安拍了拍她的背,低頭碰了碰她的額頭,良久才移開,“婉婉,去了霍家,你想如何就如何,想不給臉就不給臉,知道嗎?”

    “知道了。”

    “不要怕。”

    許雙婉在他懷裡搖了搖頭,“有些事我是做不來,但擺架勢這等事,我還是會的。”

    她不可能跟人惡聲惡語,但當個得勢的侯府少夫人,尚書夫人,她還是當得來的。

    “好聰明的姑娘。”宣仲安誇她。

    許雙婉矜持地笑了笑,她偶爾也覺得自己也挺聰明的,至少他叫他傻姑娘的次數少了不是?

    **

    這次許雙婉隨夫前來霍家,霍家的大門已開。

    霍家有公子在門口相迎。

    本來女眷是要跟著來迎人的女眷往側門飛快進入的,但宣尚書拉著他戴著紗帽的夫人往正門走,霍家迎人的女眷,也就是霍五公子夫人在錯愣過後,與迎人的丈夫眼神一交匯,就相繼朝正門走了過來。

    “可算把你給盼來了……”霍五公子夫人一開口就親親熱熱,“我昨天一聽你今天要上門來做客,我就掰著手指數時間了,宣少夫人,最近可好?”

    “甚好,多謝五公子夫人。”

    “來,這邊。”霍五公子夫人眼睛瞥過那宣仲安,朝許雙婉伸了手。

    許雙婉朝他看去。

    “你先進去,我跟霍家的爺先說說話。”

    “是。”

    許雙婉這才跟了霍五公子夫人進了門。

    這時她們就站在大門邊,再往側門去就不好看了,霍五少夫人領了她往門裡進,對這位侯府少夫人受丈夫寵愛的程度也是了然於心了。

    難怪連見她婆婆的人都敢攔。

    “今天呀,是我家五公子招待你家長公子,說起來,你們夫妻倆還沒一起上我們霍府做過客吧?”

    “未曾。”

    “正好,今兒你們來了,我們霍府的桃花也開了,這花也是成了精,不正經,知道有美人光臨,這花就一簇接一簇地開了。”霍五少夫人說著就笑了。

    許雙婉都被她逗趣的口氣也說笑了,揭了紗帽一角,見路上沒有男丁,便停下步子把帽子摘了下來給了虞娘,與霍五少夫人展開笑顏道:“多謝五少夫人美言,和貴府花仙盛情,我這就把臉露出來。”

    霍五少夫人“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我還道我這嘴巴會說話,敢情那是我不夠見識,比我更會說話在這呢。”

    “我哪能比得上您,湊個趣,還望五少夫人不要嫌我輕浮。”許雙婉微笑著走近了她,與她接著一道往前行去。

    “今兒我們在花林子裡擺了桌,就等你過去了,那邊還有幾個跟我要好的幾個嫂子弟媳,都是頂頂好的人,你過去了就知道了……”說到這,霍五少夫人轉過頭來,一臉真誠地道:“至於前段時日,我們家上門給你添的麻煩,還請少夫人見諒一二,等會啊,我們幾個就跟你自罰三杯,向你賠罪,你看如何?”

    這霍五少夫人也真是會說話,這本來是霍家的不是,眼看就要被她雲淡風輕地帶過去了……

    這給侯府送惡妾的事,是幾杯酒就能了的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68
發表於 2017-5-26 00:26:46 |只看該作者
第67章

    說來,霍府給歸德侯府送霍瑩的事,確實做得很是不講究。

    但霍府那時也有霍府的考量,這個老太爺也是首肯了的。

    霍瑩要是送過去了,名為貴妾,算是半個奴,但霍瑩那個丫頭,是個有熊心豹子膽的,那時候她還有聖上的話加身,霍家要是暗中再幫點忙,錢也好人也好,籠絡人心的手段諸如等等,霍家總能都拿的出手,去了侯府,誰知道以後侯府會不會是她說了算?

    許家出的女兒,沒了娘家,半路死了,誰會說什麼?這本來就是一件非常簡單的小事,宣仲想要跟霍家交好,這事只要他一點頭,就成了。

    到時候按歸德侯府那點氣數,宣仲安最後也就只能乖乖依附在霍府下面了,到時候是死是活,還不是霍家說了算。

    霍家其實還存了點想用這個人的心,只是霍家打的這如意算盤落了空,到如今,竟然讓歸德侯府走在了他們的前面,霍五少夫人不知道老太爺是怎麼想的,但她這心裡有一點點莫名惱怒的。

    她並不是不喜歡這個侯府少夫人,但那點喜歡,不過是因為這個人看起來還算聰明,這人要是身份一直低著她一些,這喜歡也就還能維持得下去,但要是有一天突然反過來,要讓她去討好這個人,那點子喜歡也就不剩什麼了。

    現在她就要討好這個人,從她這裡下手,一笑泯恩仇,她心中確實有點不是滋味,以往眉目之間的那點張揚的時高高在上也收斂了起來,不得不更謙和些。

    但這廂不管她是怎麼想的,許雙婉自打一進門,就沒打算把霍家的這個把柄從手裡扔了——她是要拿著以後好跟霍家翻臉的。

    “見諒歸見諒,但你們家大夫人和四夫人的話,也是讓人難忘。”不說輩份,光說年紀,許雙婉要比那兩位夫人也差一大截,她這話不好說得不客氣,但該說的她也是要說的。

    “是嗎?”霍五少夫人被她的話驚得笑聲都大了。

    “比方說,哪天我要是找一個辱罵過霍家祖先,咒過你家五公子去死的人給你家五公子添作為妾,五少夫人,你說,你會不會把我這人牢牢記住?”許雙婉跟她溫言道。

    “你這話說得……”說到了她頭上,霍五少夫人就不太高興了,臉上的笑也淡了下來,“這一碼事歸一碼事。”

    “您看,我光打個比方,您就不快了……”許雙婉自嘲地笑笑,“您家當時那是逼著我要這個人啊。”

    這來者不善,霍五少夫人的笑也是笑不下去了,她帶著人往前走,不接話,也不說話,一路沉默了下去。

    許雙婉便也低了半首,看著路。

    她發現她心眼也不大,以前不計較,就是沒那個底氣計較,因為清楚知道去計較比不計較的代價要大我了,現在她家長公子給她撐住了那股惡氣,她發現不當個善解人意的人,其實還挺痛快。

    至少,不用什麼都要忍。

    霍家今日出動了好幾個家眷,霍五少夫人的弟媳,也就是霍家一代最為出色的公子,小小年紀就已經被封為了守城將軍的霍六霍漵的媳婦也在當中。

    她的身份也不一般,霍五少夫人才是郡主的女兒,她就是郡主,她父王超王乃當今聖上的堂兄,以前也有從龍之功,哪怕至今也是領著朝廷一等王公的俸祿,很受聖上優待。

    霍六以前沒封將軍前,是京城裡出了名的鮮衣怒馬上的英武少年,超王本來不答應把她嫁給霍六,但女兒願意,她又是他的老來女,便放縱了些,見她著實喜歡,就讓她嫁給了霍六。

    兩人成親也有一年了,霍家的這位六少夫人從王府換到了霍府過日子,說起來,衣食住行與在王府時未差許多,但這日子已經天差地別。

    在王府,她只要討她父王和母妃歡心就好了,在霍府,她要討好的,看她不慣的,多不勝數。

    日子不再單純,她的一言一行都能被妯娌拿出來說道,挑刺,這讓曾經王府天真無邪的小郡主好長一段時日經常半夜以淚洗面,也就這段時日,霍家突起風雲,她的將軍夫君也摔斷了腿告假在家休養,她突然也覺得她應該為他們這個小家做點什麼了。

    今天這小宴,她是自告奮勇來的,本微笑帶著丫鬟站在林口等人,但見到她五嫂一臉神色淡淡帶著人過來了,她也看出了點什麼,但笑容不變,先朝那位穿著一襲藕荷色的少婦望去,朝她笑道:“想來,這位想是歸德侯府來的長少夫人了?”

    大韋以長為尊,但富貴人家為長者最後能活下來的卻不多,皆多都半路夭折了去,歸德侯府卻數代承侯府的都是長子,這在京城當中,也是不多見了。

    “是,請問這位少夫人是?”

    “我夫君是霍漵,霍家的六公子。”

    許雙婉見了個笑臉的,便朝笑臉的去了,微笑道:“原來是六少夫人。”

    “裡頭坐,酒菜已經備好了。”霍六少夫人說著,還往路口那頭看去,沒看到她的夫君身影,心裡也是有些失望。

    林子裡備了兩處酒席,離得不遠,聽說他等會也是要過來作陪,不知為何現在還沒來。

    現在是五哥已經去迎客了,他這作陪要是晚些到的話,也不知道要找個什麼借口才成……

    “這邊。”見六弟媳迎著客還分神,差點把人都擠到路邊的水渠裡去了,同她們走在一處的霍五少夫人趕緊眼明手快地搭了許雙婉一把,把人帶了出來。

    霍六少夫人嚇了一跳,趕緊朝許雙婉笑了一下。

    許雙婉以前沒見過這位郡主,不過其芳名還是聽過一耳朵,這是真正的貴女,不是她這種不高不低的人家的女兒能比的,這下見人朝她不好意思地笑,也回了這個看起來也不是那麼高不可攀的小貴女一個笑容。

    她這一笑,霍六少夫人也是回過神來了,走近她就跟她輕聲說:“我頭一次見你,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你說說你喜歡什麼呀?是吟詩作畫,還是彈琴下棋?這些我都會一點,等會坐下來了,我們好好聊聊。”

    她倒是極其天真爛漫,許雙婉失笑,也輕聲回她道:“我都不太會,懂的也只是點皮毛。”

    “怎麼會?”霍六少夫人驚訝,“這麼簡單的事你都不會?那你在家都干些什麼呀?”

    霍五少夫人聽著這句話,嘴角不禁顫抖了一下,很想攔她,但被這六弟媳婦身後那婆子冷冰冰的眼睛盯著,她只好強忍了下來。

    六弟媳命好,身後有個給她撐腰的老超王府。

    “算算帳本,過問一下府中采辦等事。”

    “那不是……”

    “咳!”這時她背後的婆子重重地輕咳了一聲。

    霍六少夫人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馬上把那句“那不是粗使婆子做的事”的話強咽了下去,改口若無其事地道:“你今兒穿的這個顏色真是好瞧,是哪個織染司供的布呀?”

    許雙婉失笑,“不是織染司出的,是京中布莊運來的江南那邊的布,不是什麼稀罕布帛。”

    “是嗎?倒是好瞧。”霍六少夫人摸了摸,“就是不太柔,不像是絲綢的,你為何不用織染司……”

    “咳!”

    那婆子咳得比她家長公子的聲音難聽多了,許雙婉莞爾,與她道:“侯府用不到織染司出的貢布,我們府裡一般都是像平民百姓一般,缺什麼就著下人去采辦什麼。”

    “那你家裡太可憐了,我都是織染司的送來給我挑的,我喜歡什麼就給我送什麼過來。”霍六少夫人同情地道,“我那裡還有許多織染司沒出的好多好布,等會你回去的時候,你盡管去我那挑,喜歡什麼就挑什麼,我都給你。”

    這就是那位英明神武、霍家最為出色的兒郎娶的夫人?

    說來,這位也真是貴女了。

    是有些天真過頭了,不過,許雙婉對她也沒輕忽之心就是,她是見過像郡主一樣的貴女,她們不懂的,她懂;但她們懂的,習以為常的,她未必懂,也未必有。

    就像郡主背後的超王,她就是有許家當娘家站在她的身後,五個許家也比不上一個超王府,這位郡主有的,已是一般女兒家十輩子都趕不上的。

    “多謝六少夫人。”許雙婉笑了起來,這時,她回過了頭去,看向那了咳聲不斷的婆子。

    那婆子本來咳得臉都脹紅了,被她冷不丁一看,這眼睛都瞪大了些。

    “宣少夫人,這邊來。”霍五少夫人已經見不得她們再說下去了,她這位六弟媳,得罪人而不自知,再讓她說下去,今兒這話就沒法再說下去了。

    現在霍家想跟歸德侯府握手言和,歸德侯府再可憐,輪得到在今天這種場面可憐它吧?

    霍五少夫人頭疼,心想不知道回頭跟五公子說說,能不能讓六弟把他這媳婦再關一陣子,等霍府度過了眼前這關再說。

    要不然,他們三房好好的起勢,就要被她攪壞了。

    **

    接下來入了花林間的酒席,見到的是霍家大房和二房的三位夫人,這三位夫人就會說話多了,談及的庶務也是許雙婉懂的,這彼此寒暄幾句,還是有話能說的。

    不過這場面也有些不鹹不淡,沒有刀光劍影,但也沒有多熱情熱絡,許雙婉看主要是霍少五夫人早前跟她們使過了眼色,也不知道她們是怎麼交流的,跟許雙婉說起話來,說的都是京中新出了些什麼雜耍玩意的這些無關痛癢的話,中間沒有一句針鋒相對,都是見好就收。

    不過沒一會,霍府的人來傳過話後,這幾位夫人明顯熱切了起來,尤其霍五少夫人也是側身笑著跟許雙婉道:“以後咱們兩家,可是要多來往了。”

    “這是?”許雙婉也靠近了她點,看到霍六夫人眼巴巴地看著那傳話的人走了,滿臉失望地跟她身後的婆子嘀咕了句話。

    “式王的事,你家尚書大人說是這幾天就能定下來了。”

    許雙婉搖搖頭,“我還不知曉。”

    “我也是剛剛聽我家那人過來給我傳了一嘴,說是以後我們也算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讓我好好招呼你。”

    “是嗎?”

    霍五少夫人沉吟了一下,“霍瑩的事,我今天就能給你個交待,你等我會……”

    她欲要起身,許雙婉攔了她的手,讓她坐下,朝她搖頭,輕聲道:“不是我要跟你們要這個交待,而是這種事,我希望往後不會有了。”

    霍五少夫人點頭。

    “那你們呢?”許雙婉回問了她。

    霍五少夫人看了她一眼,抿了下嘴,才道:“已經做好決定了,你日後就知道了,對了,說起來,有件事我很好奇……”

    “你說。”

    “你們家宣尚書這足智多謀的,每日吃的是什麼?你跟我說說,回頭我也依樣給我家五公子照著來。”

    許雙婉淺淺一笑,還沒回話,就見先前還滿臉失望霍六夫人探過頭來,有點好奇地問:“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啊,我能聽一聽嗎?”

    她這話一出,場面靜了不少,接下來,許雙婉也沒跟霍五少夫人說話了,就聽霍六少夫人說話去了。

    宣仲安沒在霍家留太久,就差人過來叫許雙婉與他回去。

    送走了她,霍六少夫人松了一大口氣,與她五嫂道:“我看她長得還挺面善的,人也恭順,就是為人俗氣了些,什麼都不懂,不像個大家閨秀,難怪是出自名聲不好的許家,說來確實跟歸德侯府也是不般配,難怪咱們家要把瑩兒嫁給他們家了。”

    對霍六少夫人來說,霍瑩說是過去為妾,但說是嫁也不為過,畢竟身份在那嘛,這用在平民百姓身上的規矩,她們就用不到那麼多了。

    “以後再也莫要說這事了,”霍五夫人送走了那一句應承話也沒留下的宣少夫人,對著她這個不請自來的弟媳也是頭疼不已,這時,她看向了大房和二房兩房堂嫂那似笑非笑的臉,也是一臉莫可奈何,跟她這根本就看不懂人心的弟媳婦道:“她今日沒說那事已經一筆勾銷,也沒說怎麼解決,你以為她是不計較才不提的?你就等著瞧吧,以後霍府別想在她面前占到什麼便宜了。”

    “她怎麼能這樣?”霍六少夫人見嫂子口氣不耐煩,先是委屈地扁了扁嘴,又見嫂子干脆瞪她了,她又不以為然地道:“到時候叫我母妃跟她說幾句話就是,我母妃說的話,還有人不聽不成?”

    霍五少夫人一聽,這話是徹底說不下去了,迎著兩個堂嫂嗤笑的臉,心力交瘁地歎了口氣。

    算了,哪怕是得罪小叔,她也要跟他說明白了,他媳婦還是暫且關起來,再好好教導一年半載的再出來吧。

    **

    宣仲安很快帶著少夫人出了霍家,上了馬車,他問她:“羨慕嗎?”

    “嗯?”

    “這霍府可比咱們像侯府多了,咱們沁園,還不如他們家一個賞花的小林子精致。”他給裡頭栽的都是柏樹,那個還是他花了點小錢請一個兵營的兄弟帶著人從山裡挖回來的,一共也沒花幾個子。

    “我不羨慕,你也不要羨慕……”許雙婉還安慰他,“咱們家現在日子還能過,你不要跟他們攀比了。”

    “好,不攀比。”宣仲安笑了起來。

    “馬車也不要再打新的了。”家裡有一輛舊的,再加上這輛新的,他們全家才幾口人,夠用了。

    “我這還沒耀武揚威夠呢……”

    “以後需要的時候再說。”許雙婉回去的路上,頭一直是往外看的,等路過那處之前有人圍著的地方,那地方空無一人,什麼都沒有。

    等路過此處,她縮回了頭,不再往回看了。

    過了一會,她抬頭問長公子:“你說,早上那個凍死的人,去哪了?”

    “現在應該堆在順天府的後面,晚上會被扔到外面去吧,”宣仲安想想道:“外頭有個比較大的亂葬崗,官府這幾天白天收夠了屍,晚上就會趁夜抬出去扔了。”

    許雙婉嗯了一聲。

    宣仲安低頭,看她哭了,不禁笑著彈了下她的鼻子,“傻姑娘。”

    這廂過了幾天,朝廷又有了新的太子。

    式王會被立成太子的事之前已經傳出了點風聲,等到聖旨一下,朝臣們也還是有些回不過神來,更有甚者,都記不起式王是誰。

    而站在前面的大臣對此也是有話想說,但也無話可說。

    死去的皇後就生了兩子一女,現在舊太子被廢,這長子不成了,嫡次子代之,沒什麼不對的。

    但式王這個人……

    老臣們左想右想,也想不出這個人有什麼值得聖上看重的,且他這都默默無聞這麼多年了,怎麼就一躍而上了呢?

    倒是內閣的那幾個還知道點蹊蹺的人甚是贊同聖上的這個決定,在朝廷沒少稱頌聖上為朝廷社稷的穩定所用的用心。

    式王成了新太子的事塵埃落定,這頭觀王府也給歸德侯府來了消息,想與歸德侯府交好,歸德侯府這邊也很快跟他回了信,道忠臣不事二主,以後歸德侯府會避免與觀王府的一切來往,以免讓人覺得有瓜田李下之嫌。

    觀王府一收到這封信,不禁皺起了眉。

    這頭,死去的觀王妃娘家也是有所動作,開始造勢要跟觀王為他家嫁到觀王府的女兒討個公道。

    而許雙娣那邊,也是讓觀王煩不勝煩,這也是明白了以前耳鬢斯磨時,她跟他說的她妹妹唯她命是從的話都是假的,王妃所說的她就是個投機倒巧的的人話才是真的,這時候他良心難得發現,應了王妃娘家那邊的話,答應從他們家再娶個女兒進來,當女兒們的母親,照顧她們。

    許雙娣知道觀王要再次成親,娶的人不是她後,現在觀王根本不搭理她,連她出門去攔人都攔不到人。

    以往她只要拐個角就能巧遇的人,現在就是她蹲守一天都見不到了。

    這天她沒見到人回來,哭著把許曾氏院子裡的東西都砸了,許曾氏沒攔住她,等許沖衡過來看情況,她扯住了要走的大老爺的手,冷冰冰地道:“你把她慣成了這個樣子,如今還想一走了之,你還是不是個人啊?”

    許沖衡氣急敗壞地朝她吼:“是我教她偷人的嗎?你沒怪你管教不嚴就算了,你居然怪我,小心我收拾了你!”

    說著,他揚起手,巴掌就往許曾氏臉上扇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69
發表於 2017-5-26 00:26:56 |只看該作者
第68章

    “你別以為我不敢!”許曾氏被打得一怔,隨即,她朝許沖衡撲了過去,抓起了他的臉。

    “你這潑婦,潑婦!”

    “你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

    這時,許雙娣也過來了,看他們打了起來她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等身邊的丫鬟說夫人拉住老爺是想讓老爺不走,給她撐腰的時候,許雙娣當下就讓丫鬟去栓院子的門。

    可惜她這此舉,還是沒有攔住許沖衡,聞聲趕來的許家僕人把大老爺救了出去,留下被他扇得頭青臉腫的許曾氏披頭散發地站在那裡。

    人走後,許曾氏的院子靜了下來,只余她們院裡的那幾個丫鬟婆子。

    “娘。”一直站在旁邊不太敢過來的許雙娣,這時到底是過來了。

    只是看到母親紅著的眼,她飛快別過了眼,不太敢看她。

    “很慘是吧?”沒想,剛才使盡了全力跟許沖衡廝打的許曾氏突然開了口。

    許雙娣沒敢說話。

    “很慘嗎?”許曾氏回過頭,問身邊的老婆子。

    “是,是,夫人。”

    “很慘不知道往外報啊……”許曾氏朝人喊著大吼了一句,又回過頭看向許雙娣,“我說,女兒,你是不是真傻?”

    許雙娣錯愣。

    “來人,給我派人往侯府去報,就說我快被大老爺打死了,讓二姑娘快來救救我……”許曾氏說睚舔了舔嘴邊的血跡,朝大女兒看去,“你知道怎麼辦了吧?”

    許雙娣當下就回過了神來了,摸著肚子顫抖道:“對對對,還有我的肚子,我的肚子,我的孩子也差點被打沒了,讓妹妹來救我,來救我們……”

    雙婉心軟,以前是他們對不起她,她才硬下了心腸,許曾氏心裡其實是知道的,她的小女兒把一切看在眼裡,算的也很清楚,可現在她們都這麼慘了,她們一個是她親生母親,一個是她親姐姐,她還真能不管不成?

    她不管,逼著她也得讓她管。

    **

    許曾氏來報信的婆子砸了侯府的門,請也請不走,末了,還是被侯府的下人拖出去,交給了巡夜的公差。

    “二姑娘,你怎麼就這麼狠心啊?那是你的親娘啊,她都要被老爺打死了啊……”那婆子被拖走時哭喊道。

    許雙婉這廂已陪長公子在雲軒堂那邊用完膳回來了,望康睡著了,她正坐在廊邊看著長公子練鍛體術,這時聽下人傳回了婆子的話,她垂了眼,臉色淡淡,看不出什麼來。

    “傷心了啊?”長公子收了招,坐在了她身邊。

    “嗯?”許雙婉轉向他。

    “休息會。”

    是又想逗她罷?許雙婉搖搖頭,與他道:“沒有傷心。”

    說罷,怕他又要往下說,她又接了一句,“該了的早了了。”

    她就是怕自己有朝一日會心軟,也怕母親那個人找著機會就要鑽空子,她就用多出嫁妝三四倍的銀兩,買斷了她心軟的機會。

    不虧欠了,也就不會有那麼多想法了。

    “嗯,好吧,那也不怕人說你?”

    “說吧,”許二姑娘微笑了起來,如水的眼睛瞧向了他,比春水還纏綿,“這樣與您也更配些。”

    宣仲安先是一呆,隨後哈哈大笑了起來,當著下人的面就把她抱了個滿懷,“配,極配,這下我們走在一塊,就沒人說我們不配了。”

    這凶夫惡妻的,確實再配不過了。

    而這時,許家已是強弩之末。

    這次因為式王成了太子,式王在人面前更是說他與宣兄相交甚篤,肝膽相照,情同手足,搭上了新太子這股風,歸德侯府這次算是真正的起勢了,許沖衡在外沒少說他是宣仲安的岳父,想借此再重新回到官場。

    此前,他被吏部的新尚書清洗了出去。

    有被許沖衡問到頭上的,就托人問到宣仲安頭上了,問他們兩家是不是和好了。

    宣仲安跟人說:“前幾天還有許家的人罵我娘子狼心狗肺,這話在我侯府門前還沒散呢。”

    這話一出去,再仔細打聽打聽,這人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朝廷這時候也是亂得很,朝廷大臣折損了近四十余位,外地官員紛紛被調進京來任職,在他們手下,各部官員更是慘遭了一輪血洗,各部現在都不太穩,人人都以自保為上,京中官員就更是如此了,他們已經安逸太久了,很怕在這輪上下去了,就再也上不來。

    許家女與觀王通奸那事就是明目張膽地公諸於世了,這時候也沒幾個人有心思去管,去理會,就當聽了那麼一耳朵,稀奇的只是在心裡以為富貴人家比尋常人等更要臉面的平民百姓罷了。

    這種偷情之事,在官員當中也不見得少了,朋友之妻不可戲那只是說出來的戲言,說起來也是調笑的,要知這真戲起來,別有一番趣味,只是這到底放不到台面上來罷了,所以他們就算表面上聽到這等事會跟著義正詞嚴批判幾句,心底到底是一些不以為然的。

    說起來也是怪事,京中官場這幾年怪象頗生,出的荒唐事一樁勝過一樁,老百姓們口頭上罵著這些貪官污吏貪得過多,生兒子都要沒屁*眼,早晚會得報應,但又很艷羨他們家中家財萬貫,妻妾成群。他們對讀書人景仰萬分,求的也不過是兒孫們也能像那樣,風光無兩,被人羨慕,至於被他們詛咒的報應,就被忘卻了。

    等觀王還是娶了原觀王妃家的女兒,眾官員聽到也沒什麼奇怪的——還真會娶一個通奸之女當正妻不成?

    觀王也是在酒宴上跟友人歎然,“不過是魚水之歡,逢場作戲罷了,哪料那許氏娘子當真了,我看她糾纏我,也是喜好此道中人,卻沒想她心機頗深,有那麻雀升鳳凰之想。。”

    不過是玩玩,玩玩之余要是能得點好處,那是再好不過,得不到也沒關系,他頂多也就是賠上點名聲。

    觀王乃宮女所生,他生出來沒幾年母親就死了,在宮中一向不好過,出宮立府得了王府,得了每月的王爺俸薪,這日子才好過起來,如此他向來在女人身上不花什麼金銀錢財之物,許家女貼上來,他也就送過幾支銀釵罷了,這還是下面人孝敬他的,著實算不得什麼。

    他友人一聽,也是無關痛癢地道了一句:“這許家也是不成氣候了。”

    倒是他們身邊有個官員,平時以溜須拍馬見長,人也好色,這時酒上了頭,不免放浪了些,只見他聽了他們的說話,色瞇瞇地道:“這許家出來的女兒,莫非那上功夫頗好?你們看,那宣尚書可寶貝著他家那位少夫人呢,嘿嘿,嘿嘿,聽說為著她連霍家送的妾都不要,也不知道那個是個什麼滋味啊?”

    觀王一聽,眼睛溜了一圈,當下意味深長地道了一句:“那改日要是碰見了,得好好見識見識不可。”

    這見識是為何物,在座的這幾個風月場中的常客豈會不知,當下心照不宣,一個比一個笑得淫*浪了起來。

    許雙娣到底是敗壞了許家女的名聲,許家這段時日已經訂婚但被退了婚的婚事就有三樁,幾房本已日子難過,這下因家世敗落,名聲也毀就徹底敗落了起來,這牆倒眾人推,許家以往也沒結過什麼善緣,這等時候連扶他們一把的人都沒有,幾家聚於許伯克這個太老爺面前,讓他給他們一個說法,許伯克被他這群不孝子孫也是氣倒了,他這一倒就沒起來過,人中風不能動了。

    許沖衡這頭又去跟許曾氏打了一架,怪許曾氏去侯府敗壞他的名聲,丟他的人,這次他下了死手,是帶了僕從過去的,這次是真把許曾氏打得頭都破了,血流了一地。

    許雙娣本來見父親聲勢太大,躲了起來,但許沖衡在求官的人那得了侮辱,這心裡邪火哪是那麼容易好發洩的,他把他的求官不成歸於許曾氏這母女身上,見許曾氏昏了過去,他把許雙娣從她的小房間裡拖了出來拳打腳踢了好一會,才算把心口的惡氣出了一半出來,這才領著下人憤恨離去,留下了血流了一地的許曾氏和許雙娣。

    許雙娣肚子裡的孩子沒了,兩天後,這天晚上,她半夜提了刀去許沖衡的院子,想把她父親殺了,但走近院子被守夜的下人發現,許沖衡怒不可遏,竟把她押進了祠堂,行族法把她關過雞籠裡,沉河淹死。

    許家的人紛紛答應,罵她淫*婦,蕩*婦,許家女眷更是恨不得她死,有那甚者,提了屎糞倒在了她的身上。

    許雙婉知道這事,還是她父親著人來報給她聽的。

    許沖衡竟拿了這事來跟她示好,說她姐姐以往欺壓她的惡,敗壞他們許家女名聲的仇,他這次做主替她們報了!

    許雙婉聽到這說法,被氣得發抖!

    她就不信,許雙娣偷情之事被鬧得這到大背後沒有許家的手筆!

    許雙婉這次也沒有出面,這時候她也出不得面,許家不知會拿這個從她手裡換多少好處才會松口。

    但她還是想了法子,從許家家族那邊入手,找了個族老帶頭,把許雙娣救了出來。

    許家也不是一個明白人都沒有,族老幾家那邊幾支比不上許家,但當中還是有幾個人不像許伯克那般的為人處世,唯利是圖,不分黑白,以往也因著跟許伯克行事不一樣,跟許伯克這一支關系不密切。

    這次許沖衡為了行私刑,找上了家族,這才有了他們的出面。

    他們也不喜歡許雙娣,他們就是關系遠,他們也同是許家沒出五服的親戚,出了許雙娣這麼個人,他們家中閨女也是會受些影響。

    就算影響不了她們真正能成的婚事,但被人說道起來,總要多幾句閒言碎語。

    但許雙婉這邊派來的人跟他們許了一些他們能用得到的好處,兩相一權衡,幾個族老商量了下,也打算睜只眼閉只眼,放過許雙娣,給她留條命了。

    許雙娣被救出來也是奄奄一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救她的人是許雙婉派來的,她抓著那人的手朝他嘶吼道:“告訴許雙婉,我恨她,恨她這個婊*子,別以為她救了我我就會感激她?她早干什麼去了?我落到現在這個下場,全是因為她,是她,是她,我至死都不會原諒她,只要我活著一日,我就會咒她不得好死,有朝一日下場比我還慘!”

    “她怎麼不去死呢?”許雙娣最後哭著道,困惑不解。

    她明明才是許家的嫡長女,長得最好看,才情最好的那個啊。

    她才是那個最討男人喜歡的人啊。

    救她的人聽了沒打算把她的話傳給許雙婉聽,但他把少夫人讓他給許雙娣安家的銀子扣了下來,沒給許雙娣安排去原本她該去的富庶的南邊,而是把她放在了去往北邊走商的馬車上,給了帶路的一點錢就走了。

    許雙娣走後,許曾氏朝侯府遞了最後一次話,說她要去江南找許渝良,想臨走前最後見許雙婉一次。

    許雙婉想了想,應了。

    許曾氏一見到許雙婉,未語先泣,眼淚流個不停。

    許雙婉看著老了不少的母親,頭發也不像以前那般黑了,中間銀發斑駁,竟跟一下子就老了十歲似的。

    她朝她的母親笑了笑,笑得淺淡又溫柔。

    “你怎麼對我那麼狠啊?”許曾氏看著她的樣子,心跟被刀子割了一樣地疼,她彎下了腰痛哭著,“明明對不起你的人不是我,是你爹啊,是你祖父他們啊,你怎麼就不幫我一幫?你以前都是幫我的啊,我是你的娘啊,婉婉,婉婉,我是你的親娘啊!”

    她痛不欲生,無法理解,“你怎麼連親娘都不要啊!”

    聽著她的話,許雙婉笑歎了口氣,眼裡泛起了淚。

    這就是她的娘啊,她的母親,她曾經以為在那個家裡,至少是真心疼愛她的母親。

    後來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這歲月啊,真是輕易就能把人變得面目全非。

    “那,您怎麼連親女兒都不要呢?”許雙婉走了過去,蹲在她面前,扶著她的手,眼睛含著淚笑問著她:“您怎麼就不怕,您當初幫著他們推的那一把,我就魂飛魄散再也不會有命了呢?您,怎麼就不怕,事到如今,您還到我面前來責問我,是在我心上的舊傷口上撒鹽,再讓我痛一次呢?在這一切過後,您怎麼就還能喊得這到大聲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0
發表於 2017-5-26 00:27:10 |只看該作者
第69章

    許雙婉也知道但凡她軟弱一點,她母親就能把她帶到她母親想要的那個點去了。

    她沒允許自己拿歸德侯府去換她母親的疼愛,與她沒得到過的父親的喜愛,她知道她永遠都滿足不了他們,就是換,換的也不過是一時罷了。

    她母親也應該多少知道,她拿來了換了以後,她在歸德侯府過的會是怎樣的日子。

    那種日子,她不也過過?為此,她甚至怨恨舅舅,恨舅舅一家是拖累,讓她得不到婆家的喜歡,與丈夫的喜愛。

    她自己明明就過過那樣的日子啊。

    換到她的女兒身上,她怎麼就不會心疼一下呢?

    她母親都忍心她過不下去,她又何苦來哉,非要求他們身上原本就不給她的感情呢?

    得不到,就得不到罷了。

    “你有能力啊,沒有能力,我就不求你了啊!”許曾氏也抓著她的手,再次哀求:“婉婉,我知道你不容易,可你現在不跟以前一樣了,你有兒子,你在這府裡說話算話,這府裡就你一個夫人……”

    “許夫人!”許雙婉打斷了她的話,眼睛剎那冷了下來,“我歸德侯府的侯夫人還好好地在著呢,您要是不客氣,就休怪我無情了。”

    什麼就她一個夫人!

    “好好好好,我說錯了,我說錯了,我掌我自己的嘴行嗎?”許曾氏抽向了自己的臉。

    許雙婉沒攔她,她站了起來,站著看著她的母親,饒是如此,也還是不忘算計她的母親,在這一刻,見到她母親那刻隱含在心底的痛楚淡了。

    她母親還是學不會靠自己,總是忘不了把自己放在另一個人身上,以前是她父親,現在,她成了她那根救命稻草……

    她靜靜地看著她的母親,直到她停了手。

    “何必呢?”何雙婉開了口,回身坐在了她的對面,目光直視著她的母親:“你傷害自己,什麼時候你憑這個得到過你想要的?你在父親那裡吃的苦頭還不夠嗎?”

    “不要跟我提起他!”許曾氏朝她吼道,“他不是個人,是個畜牲。”

    “母親,天色不早了,您該回了。”晴朗的上午,外面藍天白雲,沁園的樹都長了綠葉,許雙婉想等會她回去的時候往園子裡走一走,靜一靜心。

    她小時候尤為喜歡游園,看樹看花草,路過小溪還要去找一找裡頭有沒有小魚,她曾天真爛漫過,甚至跟父母開口,希望他們有天得空,能兩個人陪她一塊兒去園子裡走一走,看看她在園子裡找到長得挺拔不彎曲的高樹,和開得最美最長不凋謝的花……

    當時,她挑了個父母都在的時候跟他們說了,父親當下就怒罵她小小年紀就心思不干淨,去那不該是她這個姑娘家該去的園子,母親也是歎氣地看著她,像是她惹了不該惹的禍,替她添了天大的麻煩……

    他們都對她很失望。

    許雙婉到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了七八歲前,母親對她其實也很失望的事來,覺得她不討父親喜歡,嘴笨人拙,哪怕母親不高興、哭泣的時候陪母親的人,給母親擦眼淚的人是她,不是姐姐,但母親說起她來,十句裡有八句都是“你怎麼不及你姐姐的一半”……

    她後來經過努力,在母親那裡得到的多了,可惜啊,這年月太短太短了,短到她還沒過雙十,就已失去了。

    她真是沒什麼親人緣。

    “婉婉?”許雙婉鎮定的話讓許曾氏呆了,看著侯府本來在外面的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來請她出去,她慌了,“婉婉,不對,婉婉,娘又說錯話了?”

    她已年老,臉上還有著沒褪去的傷痕,看起來,太可憐了。

    許雙婉沒看她,她發現就算到這個地步了,她還是不忍心去看曾生養過她,也對她好過的老婦人。

    “許夫人,前路漫漫,一路珍重,”她側著身,半蹲下身,“雙婉與您,就此別過。”

    且後會無期。

    福罷,她站了起來,轉身而去。

    許曾氏在背後淒厲地叫了她一聲,“婉婉,女兒!”

    她的女兒啊!

    沒多時,許曾氏被侯府的人送了出去,她出了門,見侯府的人轉身要走,她動了動嘴,終究還是把那句不好意思說道出來的話說了:“你家少夫人,沒東西給我啊?”

    侯府的人朝她搖了搖頭,轉身回去了。

    許曾氏站在侯府門口,良久,直到身邊的下人小聲的叫了她兩句,她才閉上眼,淒涼地哼笑了一聲。

    女兒啊女兒。

    女兒都是不可靠的。

    難怪老人都說,人最後能靠的,都是兒子,只有兒子才是最好的,果然不就是如此?

    **

    許家不知道,這次許家能在清選當中逃過一劫,不是憑的聖上曾經的喜愛。

    老皇帝一個連自己的太子都廢得毫不手軟,還能下得起殺手的人,不會在乎一個舊日的臣子。

    許伯克當年憑的就是那見風使舵的功夫讓他當了吏部尚書,老皇帝當時不過是想這麼個人放在這個位置上,至少許伯克是不會認錯這朝廷當中的任何一個官員。他要的就是一個能把官員名字來歷都記住查清的吏部尚書,至於他有多能干,老皇帝還真沒指望,他安排在吏部的侍郎把剩下的事做了就行,至於許伯克憑著這點去摳這些官員的老底要銀子,只要許伯克咬得動,他也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總得給他點甜頭,這人才會不遺余力幫他盯著這幫官員。

    但許伯克老了,這幾年家裡富貴了,也沒當年那股子利索勁了,呈上來的奏折一年比一年空乏,老皇帝也是看出來了,這人已經不會再動手去查新任官員的底細來歷了,只要給銀子就能先把事了了,這樣下去,弊就遠遠大於利了。

    這個人已經沒用了,老皇帝是不介意臘月那場大變時,那位兩部尚書趁亂報私仇,把這個在他有難時雪上添霜過的岳家收拾了,但那時候宣仲安沒動,許家也就在他的睜只眼閉只眼下,逃過了一劫。

    許家到底是他媳婦的娘家,宣仲安不動許家,到底還是怕把她架在流言裡烤,她已經是娘家不要的女兒了,要是娘家在他手下被清洗了,那時候說她的話就更不輕省了。

    許家沾了她的光不自知,就沒個清醒知道的。

    所以這廂等他忙完公務回府,聽到送走許雙娣的差人回報了許雙娣走前的話,和他把人送到了西北走販的馬車上的事,他冷冷翹起了嘴角,看向那半邊臉沒了的差人道:“你做的很好。”

    那差人,也就是送了妹妹施如蘭去藥王谷成了親,就回京投靠了宣仲門下的施家長兄,不過他現在不再姓施,而是隨了母姓,改了名,名為焦鍾。

    焦鍾曾隨母打理過族中田產鋪子,宣仲安在用過他一段時日後,就把他放在了少夫人的下面,幫著少夫人打理她的私產,順便幫她跑腿處理些不用她出面的事情,當了她下面的影子掌櫃。

    焦鍾沒把話告訴少夫人,但告訴了長公子。

    得了長公子的話,他點了下頭,“那我退下去了。”

    “等會。”宣仲安留了他一句,“一個字都不要跟少夫人提。”

    “屬下知道,一個字都不會提。”

    “還有……”宣仲安看向他,“你給那車夫留了多少路費?”

    “十兩送到那邊的路錢,還有二兩的伙食費。”

    “二兩?”

    “是。”

    宣仲安走到了他的面前,手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干,去罷。”

    花完了這二兩,那許雙娣要是想再有口吃的,那就得她自己想辦法了。

    他也就不用再派人上去補人一刀了。

    他家那少夫人是假惡,讓她去真刀實劍地去傷害許家的人,她這個極會念舊情的人做不到,當初他不過隨口一說,讓父母親把她從小園子裡帶出來,她就把那份情記到了現在,甚至把人都賠給了他。

    但宣仲安卻是真正的凶人,別人給他一刀,他能把人整個頭囫圇地切下來拋著玩耍而面不改色,許雙娣說了那番話還能從他這討著好那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如果往後她的後輩子生不如死,那還好說。

    一個女人,身無錢財,還有點美貌,為了口吃的,那是什麼都做的出來的,而往西北走商的走卒販夫,那身份地位跟曾經的她,這已是天差地別……

    從雲端掉到泥地裡,這滋味,她就慢慢嘗,慢慢品罷。

    焦鍾這個人,也真有意思。

    宣仲安覺得把人派到他少夫人手下當事,看來他這決定下的不錯。

    等許曾氏也去了江南後,宣仲安才是真正地松了一口氣,他倒不怕許家時不時跳到他眼前來,就怕許曾氏帶著她那個女兒老纏著他家婉姬不放,陰魂不散惹人不快,至於許沖衡他們這些人,宣仲安就沒打算讓他們再出現在她面前了。

    這次許雙婉暗中出手,根本就沒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也就沒人想到許雙娣是她救走的,許家族裡那邊,在兩個中舉多年沒有謀到官位的族子在離京幾百裡外的兩個小縣裡得了兩個九品芝麻官的官位後,就沒人出聲了,有人問起,也是含糊地說被人帶走了。

    這時候許曾氏也離開了京城,許家那些親戚們還以為是她帶走了她。

    許家這事,到底算是歇停了下來。

    姜家那邊這天姜張氏來侯府送吃的,跟許雙婉提起了許沖衡要把大宅賣了的事,她一個來京的族兄想買,他來京也有一段時日了,知道許家跟侯府的恩怨,就問到了姜家的頭上,想托堂妹問一問,這宅子可能買。

    許家急於脫手,這價出得相當低,這時候也是朝廷還在查大額剩下的那幾十張萬兩官票之事,說不出來歷的人不敢用手中的銀子,這許家的宅子一連幾天都沒人買去,要不然早被人撿走了。京城當中這麼大的宅子不多見,價格低到這個地步的更是不多見,這便宜是可遇不可求,過了這村就沒有這店了,所以張氏那族兄也是想了又想,還是想要那宅子把家裡老少都接過來,還是找了堂妹往侯府這裡遞了話。

    這宅子買了,莫說族兄一家人能在京裡落家立府,以後姜張氏自己的父母親人來了京也有落腳之地,姜張氏便應了。

    那張氏族兄這等慎重,自然也是怕得罪侯府,不想與侯府有絲毫交惡,姜張氏也是這個意思,與許雙婉道:“你要是覺得心裡不妥,就跟我直說就是,說來我那族兄也不是要幫許家什麼忙,就是房子價錢都實在,也難得,在京裡也是找不出第二處這樣合適的了,但要是不行,我族兄說也不急,另找就是,畢竟咱們以後也算是親戚,來往之間要是因這個起了閒隙,心裡有了那疙瘩,那就不是我們張家的本意了。”

    張家本就是個做事極講章法的家族,經幾代人一絲不苟地奉行家規,才有了張家如今這等光景,現在張家來京安府,過兩個月,張家還有兩個在外為官的族兄也要進京為京官,張家這也是更上一步台階了,在這等時候,再小心也不為過,姜張氏也是贊同她許兄的想法的。

    這面子,總得你給了人家,人家才會給你。

    “沒什麼不妥的,”張氏買個宅子一家人住,還惦記著侯府她這裡的這點面子,許雙婉哪有說不妥的,便搖頭道:“盡管買就是,那宅子我住過,大,且精致,許家也是花過不少心血在上面,極適合一家幾房幾代人住。”

    如果這宅子只賣不到十萬兩的話,在這京裡,已經是極低的價錢了。

    但許雙婉知道,如今這錢比以前要值錢了,以前戶部的官票印了一套又一套出去,私自多印了好幾倍,讓錢都不像錢。

    十萬兩看起來多得不像話,實際上在各大家族當中,這十萬兩算不了什麼,現在這官票已經收了一大半回來了,而那落到民間的,就真正算是錢了,民間尚還不知道,他們手裡就是握個千把兩,已經比以前的一萬兩都還要值錢。

    這也是許雙婉沒給她前去江南的母親許曾氏再添點什麼的原因。

    她給她母親許夫人的那十萬兩,是經過戶部洗過後的十萬兩,哪怕許夫人這後輩子身上只有這十萬兩,她還是可以富貴一生無虞。

    “那就好。”姜張氏一直看著她臉上,見她確實沒有什麼不快,這心也就放下來了。

    “但現在的錢比以前要值錢了,你們心裡也要有個數。”許雙婉提醒道。

    “這個,我們家也是跟他提醒過了,他知道。”

    許雙婉見他們心裡有數,就不再說了,留大表嫂在這裡用過午膳,就送了她回去。

    這天洵林也因學堂休沐回了家,看到小侄,他驚訝得很,看了又看,末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嫂子道:“我小侄怎麼瘦了?胖嘟嘟呢?”

    怎麼臉上兩邊的肉坨坨都沒了?

    “這是長開了,你看,小侄是不是跟你長得像?”許雙婉指著兒子清秀了一丁點的臉問。

    宣望康其實還是很胖,洵林看不出來,摸摸自己臉,將信將疑地道:“是吧?”

    但看了一會,他就覺得像了,喜滋滋地道:“是長得像我跟長兄。”

    洵林現在才是長開了,長得跟他大哥有半分像,尤其是鼻子和臉形,跟他大哥是一模一樣,他大哥長得不太像他父親,而是像了祖父,洵林因此也開心得很。

    他出生時,祖父早已經仙去很多年了,對於父親的父親,外祖父跟他提起來也是敬仰得很,洵林對他滿心仰慕,對於與他長得相似之事與有榮焉。

    **

    這廂宣仲安也是到了公務最繁忙的時候,而朝廷上對他置疑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多了。

    有人覺得此時朝廷官員已經調當到位,他不應該再擔當兩部尚書了,說是他應該放下戶部那頭,專於刑部之事。

    因此,他們沒少參宣仲安很少去戶部的事情,宣仲安不得不兩頭打轉,這天晚上回來還沒趕上晚膳,氣得他一回來就倒在榻上呻*吟,放狠話:“我早晚要把他們一個兩個都殺了!全殺了!一個都不留!你們給我等著瞧……”

    長公子對著空中手舞足蹈,好像這樣就算不能把人殺個干淨,也能讓他們掉一半血似的。

    他又打打殺殺了起來,許雙婉見端水的丫鬟站在門口顫顫抖抖,抖個不停,心道她想把采荷她們擇人嫁了的事還是再等一等罷。

    她們要是嫁了,她找幾個不在長公子面前雙腿發顫的丫鬟都不容易。

    “進來。”

    長公子是個開口就要殺人的,少夫人卻是一直溫婉可人,也從來不跟下人無故發脾氣,這些新進侯府的丫鬟甚至都沒見過她高聲說過話,到底是少夫人可靠,她們還是端了水進來,就是一把水盆在少夫人面前水盆,就恭敬地退到了房角等著吩咐,再進一步就不敢了。

    以往還會擠了巾帕過來,只等少夫人吩咐,就幫長公子擦臉。

    少夫人干脆揮退了她們,也好跟他說話。

    等她揚聲問到外面今日跟著他的人是阿參後,有他守在外面她也放心了,動手擠了巾帕出來給他擦著臉,道:“他們也是閒的,你別理他們。”

    “哼,什麼閒的,沒見他們不忙過……”宣仲安把頭抬到她腿上躺著,靠著溫香軟玉,這心裡才好過些,“太子搬進東宮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式王府之前動靜挺大的,這兩天徹底沒了聲響,應該是都進去了。

    “前太子妃沒搬出東宮你知道吧?”

    “知道。”他不是跟她說過?

    “這太子和舊太子妃住在一個屋,現在就差沒一個被窩了,你說那些人,能閒著?”

    許雙婉默然,仔細地給他擦好臉才輕聲問:“太子妃為何不搬出去啊?”

    畢竟新太子已經進來了。

    “她怎麼敢搬?她這一搬走,以後想見皇太孫就更難了,現在好歹跟太極殿離得不遠,一搬走,不是僻苑就是冷宮,別說見不到皇太孫了,就是份例都是要差上大半截。”

    許雙婉徹底沒話了,這搬不行,不搬看來是更不行,在這事上,她絲毫不占道理,住下去,這名聲也是別想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怎麼不說話了?”宣仲安見她喂了他一口吃的,翹起了腿,很是大老爺地問。

    “那式……”不是式王,是太子了,“那太子是怎麼個說法?”

    “說他跟他皇嫂一人一個殿,中間還隔著不知道幾堵牆,他自問問心無愧……”宣仲安說罷都笑了起來,“這瞎話他也真敢說得出口,不愧為當上了太子的人。”

    “沒人請太子妃出去?”

    “請了啊,不過霍太子妃裝病,那說法是她病得只要把她稍稍一抬她就能斷氣,輕易挪不得地方……”宣仲安稍稍抬了下頭,張口喝了她喂到嘴邊的粥,等咽下他長長地歎了口氣,“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最近著實是忙壞了。

    他頭又往少夫人懷裡擠了擠,接著道:“這兄嫂倆就算在一起也不可能有那名份,只要他皇兄沒死就絕無可能,聖上也不會讓廢太子死,這事肯定要磨下去,到時候霍家少不得要找人給他們家那個太子妃留在東宮的事情壯聲勢,你肯定也在裡頭,到時候啊,也不知道霍家要給你什麼好處討好你……”

    他舔了舔嘴,頗有些期待地道:“霍家雄立這麼多年,家裡好東西可不少啊,少夫人,你要不,提前想一想?”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2 07:58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