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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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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十三生]古代混飯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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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7 00:15:59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上漁村的北面是一座連綿的石頭山,上面長了一些矮樹藤蔓,上漁村燒的柴都來自於這座石山。而上漁村,是座落在這個石山南面的一塊平坦的坡地上。坡地地勢比海岸線要稍高一些,所以上漁村雖說離海只有二里來地,可從來沒有潮水漲到過村子裡。

  沈曦隨芳姐走了一些下坡石頭路,這才到達了海邊。在白天看這片海的時候,沈曦這才發現這裡的海比後世的海要藍許多,是真正的藍天白雲沙灘碧海。想也知道,後世的海洋特別是近海,哪有不被污染的?就是被染成黑色的「黑海」,沈曦也是見過的。

  芳姐帶著沈曦下了海灘,海灘上已經有七八個婦女老人還有幾個孩子在撿東西了,芳姐先帶沈曦和大家打了個招呼,大家也都和沈曦見了禮,就算彼此認識了。然後芳姐的兩個小孩拿了小鍬去沙灘挖沙子,芳姐先帶沈曦來到一處有礁石的地方,教沈曦道:「這石頭上黏著的,都是小海螺,這些小海螺拿水煮了,味道很鮮,看,石頭縫裡也有不少。這是牡蠣,摘的時候要小心,它的貝殼比刀還快,一不小心手腳就劃開了……」一上午,芳姐就教沈曦如何躲在沙灘中的小蛤蜊,在小水窪中怎麼找魚,在岩石下一般都躲著小螃蟹,海參爬過會有哪些痕跡,哪些海菜可以吃,哪些小動物不能吃……

  沈曦一邊聽芳姐教她「撈撿捉捏抓」五字口訣,也一邊撿了好多的貝殼蛤蜊,還逮著幾條小魚,撿了一隻海蜇,還捉了不少的大蝦。

  這個社會的海洋資源明顯沒有像後世那樣過度捕撈,那麼長長的海灘,只有這一個小村子的人在趕海,這裡的人趕海,只挑好吃的值錢的撿,像小魚小蝦小海螺之類的東西,根本不屑一顧。

  一群人在海灘上撿了不長時間,身後的魚簍就都撿滿了,然後三三兩兩的相約回了家。

  沈曦和芳姐在魚簍撿滿後,也跟著眾人回去了。

  沈曦懷著孕,不適宜吃蟹,今天趕海也就沒有捉螃蟹,不過別的海鮮倒是弄了不少。

  回到家中後,沈曦蒸了點米飯,然後開始處理撿來的海鮮。

  據芳姐說,這些東西最好不要洗,直接放到鍋裡燜是最鮮美的,也是最省事的。沈曦就將小魚挑了出去以備醃成鹹魚,剩下的東西全部扔進鍋裡,稍微淋了一點水,就在灶下點了火,幾分鐘過後,沈曦揭開鍋蓋,看見蝦都變紅了,蛤也張口了,就將鍋裡的東西全部撈出來,拿到桌上開吃。

  原汁原味的東西果然好吃無比,沈曦的舌頭都差點吞掉了,不過她還是牢牢記住了大夫的話,不敢貪多,生怕對肚子中的孩子造成一點損傷。

  下午的時候,芳姐又過來了一次,教沈曦如何醃鹹魚如何處理海蜇等,並說要教沈曦織網。沈曦問了問,織的網一部分是自家用,一部分是要賣的,只不過沿海人家只要有女人,幾乎家家都織網,這網的利潤是極薄的,一個月下來,也不過百來文錢的收入而已。沈曦反正也是閒著,索性就和芳姐學了學,織網其實沒什麼技術含量,不過半天,沈曦就學會了。一邊織著網,沈曦心中暗道,自己現在越來越向全能型人才發展,所謂的萬能女主就是咱呀,只不過人家的萬能女主是先天帶來的,咱這是後天自己學習的。想到這兒,沈曦忽然明白為什麼別人穿越能發大財了,因為別人到了古代是創造東西引領這個時代,而自己是跟在這個時代後面跑,學習這個時代,這就是差距啊,怪不得自己一直在為生活奔波,連個溫飽都混不上呢……此時此刻,沈曦只恨自己為什麼不是學的理工科,而是學了一無是處的文科!要是學了理科,最起碼也能燒個玻璃造個鋼鐵啥的吧?

  被自己的無能蠢笨鬱悶了一天的沈曦,吃完晚飯就早早的上了床,躺床上了又睡不著,就躺在床上盤算自己要怎麼掙錢。孩子已經有三個多月了,以後會越長越大,自己的身子也會越來越重,什麼事也幹不成。而且孩子出生後,沈曦就沒想過要找保姆,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是不會假於人手的。這樣算來,自己最少也得有兩三年不能出去做事,自己手中才七八兩銀子,要挺兩三年實在是太夠嗆。

  前世今生這兩輩子,自己就有這麼一個孩子,自己還真不想委屈了它。自己要怎麼在不用身體勞累的情況下,還能賺來錢呢?去七里浦租房再賣粥嗎?沈曦首先就將這事淘汰了,賣粥天天早起不說,還得天天推那麼沉的粥桶,還要站立一早晨,沈曦怕自己肚子大了後吃不消,還怕有個閃失滑了胎。要不還是賣豆腐吧,不做豆腐腦,只做豆腐和豆腐乾,自己去七里浦租個房子,天天去早市賣一早晨,這個坐著賣也可以,不會太累的。而且做豆腐只需要用幾個豆腐盤子就行了,不再用桌椅板凳等大物件了,這就又省了一大筆開支。

  越想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沈曦立刻拍板,等她身體休養過來以後,就去七里浦賣豆腐。一說到身體,沈曦又想到自己差點餓死了,這身體應該虧的厲害,不如先在這裡將養幾天,待身體強壯後再出去做生意,若是不經休養,這勞心又勞力的,怕會落下什麼病,再者怕對胎兒也有害。將一切想好了,打好了主意,沈曦這才放心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晨,芳姐來叫沈曦趕海的時候,送了幾條大魚給她,說是張大郎和張二郎出海打來的。沈曦知道在這裡海味不值錢,也沒推拒,欣然收下了。這一次趕海,芳姐沒怎麼教沈曦,只叫她自己動手,讓沈曦碰到不認識的東西的時候來問她,或者有昨天沒有教到的東西出現,芳姐就會叫她過去,向她傳授新知識。

  都是一邊學一邊實踐,何況這些又不是什麼高深的知識,沈曦只用了幾天,就學會了趕海的相關知識,而且還學會了漲潮退潮的規律,知道了什麼時候來趕海最為合適。

  接下的日子,沈曦就像當地的婦女一樣,每天按時去趕海,撿一些喜歡吃的海鮮回來。不過海鮮大都性寒,沈曦也不敢多吃,剩下的不少東西,就會賣到來村子裡收魚的馬車上,不過價錢是非常低的,一天只賺個二三十文。

  上漁村人少,而且離七里浦不近,男人們打撈上來的魚很多,會有專門的車天天來拉走,不過上門服務,價錢自然是很便宜的。婦女們撿的東西,除非是值錢的,很少有人走二十五里地去賣,一般也都是賣給收魚的馬車。

  照理說打魚是個沒本的買賣,漁民們的生活應該不錯才對,後來沈曦才知道,原來漁民們要交漁稅。這漁稅還分好幾份,什麼漁鹽稅、魚苗稅、人丁稅等,漁民們有七八成的收入被納入了政府的腰包。如果前來徵稅的官吏好說話,漁民們的日子還會好過一些,若徵稅的官吏是個貪的,那麼漁民們基本就剩不下餘錢。上漁村這幾年碰到的收稅官吏就很愛喝酒,只要讓他喝酒喝歡喜了,那就萬事大吉了。

  不過芳姐說,像沈曦這樣的外來戶,只要沒有人把這事捅到官府去,基本上沒有人會來收她的漁稅,因為沈曦的戶籍是外地的。不過她若真想在此落戶,戶籍必須是要報到官府的,因為官府三年查一次戶籍,若是在沈曦以前的住處沒有查到沈曦此人,那麼,沈曦的戶籍將會被取消,而沒有戶籍的人,是可以被任何人捉去當奴僕的。

  沈曦被這個制度嚇了一大跳,心道好在自己將那個寫著賈沈氏西的戶籍拿來了,不然這查戶籍還真是個麻煩事,她可不知道會不會再碰到王書吏那樣好說話的官吏了。

  沈曦想了想利弊,還是決定先去七里浦賺錢,再看看能不能想辦法將戶籍落在七里浦。畢竟七里浦要大一些,孩子接受的教育也會好一些。

  沈曦自知自己在懷孕前三個月缺營養缺狠了,在暫時安定下來後,手中也還有七八兩銀子,就每隔幾天都會去一次七里浦買點肉和新鮮的蔬菜,變著花樣的給自己補身體。只過了十來天,沈曦乾瘦乾瘦的身體就豐盈了起來,臉蛋也圓潤起來了,再加上沈曦又添了兩身新衣服,怎麼看,也沒有當初那個乞丐婆的影像了。

  芳姐一見沈曦變化如此之大,不由連連讚歎:「妹子,你剛來時那麼瘦,我都說你是這個美人,現在看看怎麼樣,讓我說對了吧,還真是個美人,咱們村子裡就沒有你這麼俊的媳婦。」沈曦自己照照鏡子,卻覺得自己比在鎮子上的時候老了許多,也黑了許多。一想到鎮子,沈曦就又不由的想到了瞎子,眼中的笑意就沉澱了下來。

  見沈曦不說話了,芳姐笑著拱了拱沈曦的胳膊,低笑道:「怎麼,心裡不好受,想起自己一個人過日子的孤苦來了?妹子,和姐姐交個心,你有沒有心事再走一家啊?若有這心,姐給你張羅一個。」

  沈曦眼中水光閃爍:「我相公剛沒了幾個月,我沒那心思。」

  芳姐不太自然的笑了笑:「這話也對。你來的時候就是一個人,姐姐就忘了你的身世了。」

  從這兒以後,芳姐就不再提這個話題了,只是時不時的支使張二郎來給沈曦送東西,特別是沈曦家的柴,幾乎全都是張二郎上山砍了送來。沈曦很過意不去,總會時不時的拿一些好吃的送給芳姐家,不至於讓別人以為自己佔了芳姐家便宜。

  到九月半的時候,沈曦覺得自己的身體也養的差不多了,就去七里浦找房子去了。

  七里浦沈曦已經來過好幾次了,買東西的時候她也有意轉了好多地方,自然早就有相中的地方了。這次來,沈曦在七里浦的市場附近轉了一大圈,又找茶樓的小二問了有哪些要出租的房屋。這個時代沒有仲介公司,雖也有專門以此為生的中間人,但沈曦一個外來人肯定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酒樓茶樓的店小二也兼具中間人的職能。

  在沈曦的重賞之下,一個八面玲瓏的店小二還真幫沈曦找了一個便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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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7 00:21:47 |只看該作者
第31章

  沈曦租來的這個地方並不是正屋,而是一個類似於門房的兩間房。沈曦租房子的這家是個落魄的讀書人家,家中有三間房,戶主是一個叫馮勳的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一家五口,夫妻二人外帶兒子兒媳和孫子。

  馮勳的兒女都已經成親了,女兒早已出嫁,兒子馮遠娶了馮勳一個朋友的女兒,和馮勳夫妻同住在這三間房內,對門而居。

  馮家有這麼多人,沈曦本不想租他家的房子,不過他家是離市場最近的,別的出租房要來市場最近的也得走半個多小時,而且馮娘子柔柔弱弱的,看起來並不像是個多事的人。所以沈曦考慮了片刻,還是決定租下這裡。

  在這裡租房,房租竟然都是一年交一次,沈曦和馮娘子講了好久,馮娘子才同意讓沈曦先交半年的,並讓馮勳寫了文書出來,沈曦付了半年的租金,雙方一簽字,那兩間門房就暫時屬於沈曦了。

  將房子租下來後,沈曦就拿著文書回了上漁村,到家的時候天已經有點晚了,沈曦吃過晚飯,就將衣服東西收拾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曦就去與芳姐和三叔公告辭,說要去七里浦做生意。三叔公沒有說什麼,只說了幾句客氣話,說若是有時間再來上漁村看看,外面要是不好,再來上漁村住,那個小屋還給她留著什麼的。

  倒是芳姐,一再的挽留沈曦,那口氣裡既有不滿又有埋怨,沈曦明白她的心思,不過她無意改嫁,只好堅辭了芳姐。

  大概有八九點的時候吧,沈曦昨天雇好的馬車就來到了沈曦家,沈曦將行李衣物搬上去,坐著車就離開了上漁村。芳姐雖然還在生沈曦的氣,不過倒還是來送她了,還一再囑咐沈曦,在七里浦要是受人欺負了,就再回上漁村來,沈曦含笑謝過了,兩人說了好大一會兒話,沈曦才告辭而去。

  馬車一直將沈曦送到馮家門口,車伕幫沈曦把東西搬到屋裡去離開了,只剩下沈曦一個人站在這空空的房間裡。

  這兩間房的樣式與沈曦和瞎子在鎮子上的房子差不多,大一點的一間是臥室,小一點的一間是廚房,雖然不太寬敞,但一個人用是足夠了。

  房子打掃的還算乾淨,臥室裡已經擺好了一桌一椅一床,沈曦很熟練的把被縟鋪好,把東西都擺到合適的位置,這才去看廚房中缺什麼少什麼。

  廚房打掃的很乾淨,不過除了一口大灶、一個碗櫃外,裡面空空的就什麼都沒有了。沈曦清點了一下需要的東西,關上門就上街去採購了。

  沈曦先去木匠師傅那裡訂做了三個放豆腐的木頭盤子還訂做了一輛獨輪車,又轉到藥店買了一大包石膏,還去雜貨店買了碗筷調料等必需品,最後去糧店買了不少黃豆和米糧,讓夥計給拿回了家。

  馮家正在吃午飯,見沈曦買了這麼多東西回來,馮娘子燕娘和馮遠就都出來了,幫沈曦把東西拿進屋裡,馮娘子還熱心的叫沈曦過去一起吃飯,沈曦不是那沒眼色的人,自然是謝過了他們,然後推說有事,就又出去了。

  沈曦在街上的一個小吃攤前要了一碗麵條,一邊吃著一邊向老闆問了不少關於在七里浦擺攤的事情,待麵吃完了,在哪擺攤好賺錢之類的知識,沈曦也就知道了。

  下午的時候,沈曦又買了個小石磨,囑咐夥計給送到家裡,然後她又在七里浦城裡轉了一大圈,熟悉一下七里浦的地形,在這個不算小的城內,沈曦第一次看見了古代的衙門,也第一次看見了一個土地廟,還有月老廟……

  後世旅遊的時候沈曦自然是觀賞過這些景點,不過那些都失了原汁原味,太造作了,沈曦現在看見原版的了,自然要進去觀光一下,土地廟和月老廟都進去了,那衙門有衙役把守,還沒等沈曦靠近呢,就一嗓子吼了過來,讓沈曦離遠點。

  沈曦左轉右轉,竟然讓她還找到了一家福瑞祥點心店,看來這家連鎖店當真名不虛傳,還真是哪裡都有分店呀。沈曦想到自己初來乍到,總得拜會一下房東,不如還是拎兩包點心去吧,所以沈曦就進了福瑞祥。

  這間福瑞祥的店面要比西谷鎮大很多,點心的樣式除了以前那些,竟然又多了一些餅乾,這些餅乾有圓形的,有方形的,也有小動物形,和當初沈曦告訴林掌櫃的一模一樣,沈曦這才知道原來林掌櫃當初沒有留在西谷鎮,而是也逃過了那一劫。

  沈曦沒有向福瑞祥的夥計打聽林掌櫃的消息,因為那已經沒必要了,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他了,在點心方面,她也沒有什麼能賣的了。

  沈曦要買點心,自然是要捧自己的場了,所以她買了二斤蛋糕,夥計很熟練的把蛋糕塞進紙袋裡,遞給了沈曦。

  沈曦回到家裡,先拎著點心去在院子中叫了馮娘子一聲,馮娘子迎了出來,笑道:「沈娘子回來啦,快請進屋坐會兒,我相公沒在家,無礙的。」

  這個社會還是講究一點男女之防的,沈曦自知自己是寡婦門前是非多,在馮家也就不由的加了小心,畢竟這家有兩個大男人呢。

  沈曦隨馮娘子進了屋,馮娘子熱情的讓了座,又出去吩咐兒媳婦沏茶,沈曦將點心放到桌上,叫住馮娘子道:「馮姐姐不用上茶了,我那屋事情多,我坐坐就走。」

  馮娘子還是吩咐了媳婦一聲去燒水沏茶,這才進來了,坐到沈曦對面笑道:「那哪行呀,這客人上門了連碗茶都不給喝,要是讓我相公知道了,又該說我沒有禮教了。」

  「你們書香門第就是講究,我們這些小門小戶的,可沒這麼多規矩。」

  本來是沈曦自謙的話,可這馮娘子聽了,卻是感到十分驕傲,她抬起手抿了抿頭髮,端莊的笑道:「和我相公來往的都是有身份的讀書人,我不講究那不是給我相公丟臉嗎?我相公總和我說,不管誰來,這禮節一定要盡到,不能骨碌斯文。」

  骨碌斯文?沈曦稍微琢磨了一下,就理解過來了,應該是「侮辱斯文」,大概是馮勳總說這個詞吧,讓馮娘子記住了,可惜她不懂這詞是什麼意思,只記了個大概發音。

  沈曦自然不會蠢到去糾正馮娘子的錯誤,若無其事的笑道:「馮姐姐就是命好,我寡婦失業的可比不了。我搬過來後少不得要給府上添麻煩,到時還望馮姐姐能包容幫襯一二。」說罷,把手邊的點心往前推了推。

  那馮娘子早就看見沈曦帶來的點心,一看那紙袋也知道是福瑞祥的好糕點,心中早就高興的樂開了花,不過臉上仍是端著秀才娘子的架子,假裝客氣道:「妹子這是做什麼?以後在一個屋簷下住著,咱就和一家人一樣,這禮可是萬萬收不得。」

  沈曦見她眼睛都快盯進紙袋裡去了,自然明白這是假推讓,於是也假兮兮抬高她道:「馮先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說句實在話,走哪都得讓人高看一眼,如今我住在您家屋簷下,這禮節可是萬萬虧不得。」

  馮娘子被沈曦幾句話說的滿面春風,高興的都快飄到雲端裡去了,看沈曦的眼神那個友善那個和藹呀,讓沈曦頭皮直發麻,心裡一個勁後悔,暗道自己實在不應該把她捧這麼高。

  恰好此時馮娘子的兒媳婦燕娘來上茶,解了沈曦的鬱悶,三個女人說了一會兒話,沈曦這才告辭出來了。

  沈曦剛回到屋中,只聽得大門被砸的咣咣直響,一個醉醺醺的聲音亂叫道:「娘子,開門,開門!」

  沈曦住在門房,是離大門最近的,不過為了避嫌,她是一動也沒動,任憑那門被砸個山響。

  正房裡馮娘子一邊答應著,一邊快步跑了出來,把門打開後,攙扶住已經醉的東倒西歪的馮勳,柔聲道:「相公,怎麼又喝這麼醉?」

  馮勳一臉的醉態,「嗝」的一聲打了個酒嗝,輕佻的用扇子去挑馮娘子的下巴,笑道:「春紅,給爺笑一個,把爺伺候歡喜了,趕明爺給你做件新衫子。」

  沈曦聽到這裡,覺得應該有好戲看了,這馮勳竟然是去喝花酒了,還要給青樓裡的女子做衣服,這馮娘子還不一定得怎麼鬧呢。

  可是,可是,眼前這是什麼情況?

  沈曦張大了驚訝的眼睛,從窗內看到馮娘子竟然一點過激反應也沒有,只是低下頭去溫溫柔柔的說道:「相公,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春紅,我是你娘子,你到家啦。」

  這馮娘子一開口,沈曦只覺得天雷滾滾,把她劈的有點懵頭懵腦了,這,這到底是在唱哪齣?老公出去喝花酒逛青樓還給人買衣服,這當老婆的竟然一點不生氣?這要是擱哪個女的身上,這也受不了呀,大嘴巴早就上去了,還對他這麼客氣?

  沈曦這兒有點發傻,那邊馮娘子已經扶著馮勳進屋了,然後她又看見馮娘子跑進跑出又是打水又是洗手巾又是燒熱水的一頓忙活,片刻之後,正屋傳來了如雷的打鼾聲,馮娘子這才拿了刺繡出來,進了兒媳婦的屋。

  ……沈曦徹底無語了,這就是這個男尊女卑社會的妻子嗎?可以容忍丈夫的一切,丈夫就是天,一切都以丈夫為中心,自己做為妻子的權利和尊嚴,完全可以沒有。

  在此時此刻,沈曦忽然無比的想念瞎子,也無比的慶幸自己當初遇到的是瞎子,否則的話,自己可能會被這萬惡的男尊女卑給逼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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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7 00:22:01 |只看該作者
第32章

  沈曦感嘆了良久,腹誹了一下這個萬惡的舊社會,這才上街出去了。撿了兩塊大石頭抱回家,等著以後壓豆腐用。

  剛到家裡,沈曦又想起來這個鎮子上的人們大概沒見過豆腐,不知道這東西要怎麼吃,自己應該寫個菜譜打個名聲,於是她又上街找了個給人代寫家書的書生,讓他幫自己在布條上大大的寫了豆腐兩個字,然後又在上面用小字寫道,煎炒炸煮拌皆可。做了這些她仍覺得不太詳細,於是又讓那書生幫她寫了兩張菜單,上面簡單的寫了豆腐的幾種做法。回到家後,沈曦將這布條縫在兩根樹棍上,做了個像後世煎餅果子那樣的布招牌,還將寫著豆腐做法的硬紙也掛在了布條下面,便於大家自己觀看。

  因為沈曦訂的豆腐盤子和獨輪車得三四天才能取,所以沈曦這幾天都很空。想想以後忙起來自己可能會沒時間,沈曦就出去買了點軟和的棉布綢緞和棉花,打算給孩子做點小衣服小被子備用。

  這個社會可能由於每個女人都會剪裁做衣的原因吧,賣成衣的不多,就是有賣的,也都是賣大人的衣服,小孩的衣服根本就沒賣的。沈曦雖說能勉強做大人的衣服了,可這小孩的衣服由於沒有尺寸樣式,就難倒了她。

  沈曦拿著棉布躊躇了良久,才想起馮娘子針線那麼好,她家又有小孩,應該會做小孩的衣服,而且自己這肚子會慢慢大起來,與其到時候讓她們瞎猜疑,不如自己先告訴她們來的正經,要知道這事情經了別人的口,就不一定是什麼樣子了。

  想到此,沈曦就拿了布,來到馮娘子門前,高聲叫道:「馮姐姐,你在家嗎?」馮娘子急忙從裡面出來了,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妹子可是有事找我?」見她沒有讓自己進去的意思,沈曦就明白了大概是馮勳在家,趕緊接話道:「馮姐姐,你現有在空嗎?我有件衣裳不會做,想請你教教我。」那馮娘子向屋裡看了一眼,輕聲道:「我現在還走不開,等一會兒有空了,我再去找你吧。」沈曦自然也不願見那馮勳,此話下中下懷,於是告辭道:「那馮姐姐你先忙,我就在我那等你了。」

  沈曦回來後,對著那塊布比劃了好大一會兒,還是覺得不敢動手,只好把布又疊好了,等馮娘子來了再請教請教,可這馮娘子也不知在忙什麼,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直到月上柳梢頭了出沒來,沈曦心道這人也太不靠譜了吧,答應人家的事竟然辦不到,一點信用都沒有啊。無奈之餘,沈曦只得把布呀剪刀呀都收了起來,等著明天去裁縫鋪裡找裁縫問問。

  第二天沈曦吃罷早飯,就夾著布去了裁縫鋪,由於去的早,裁縫鋪也沒什麼生意,裁縫鋪一對四十來歲的夫妻開的,兩人手都巧,都既會剪又會縫,在沈曦真誠的求教後,生過了六個孩子的女主人很熱情的給沈曦剪了幾身小衣服,還絮絮叨叨的教了她一些生養小孩的知識,沈曦知道這是過來人的經驗,而自己欠缺的正是這種經驗,所以她聽的很認真。兩人相談甚歡,直到有人來買衣服,沈曦這才識趣的告辭了,那和藹可親的女主人還在後面一個勁的喊:「沈娘子,有什麼不懂的就來找我,嬸子生了六個就活了六個,可一個都沒死……」沈曦被她最後這一句話驚著了,腳下一踉蹌,差點摔了個大跟頭。

  一個都沒死,一個都沒死……沈曦怎麼覺得這說的不是生孩子,說的是下豬生狗吧?

  在後世,不說生孩子百分百沒危險,但在百分之九十多以上應該有吧。雖說也有新生兒死掉的,可那一般都是孩子有先天性的毛病,生下來確實活不了。就算有胎位不正或母體有什麼問題的,剖腹產會幫你解決掉這個問題,孩子提前兩三個月剖出來也不是不行。而且後世生活水平很高,孩子們只能吃撐了吃胖了,沒聽說有餓死的,有個發燒感冒都得跑醫院,除非得大病,還真沒什麼能要命的。

  可在這裡,「一個都沒死」竟然成了一種炫耀,沈曦忽然有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不行不行,在生產的時候,自己一定要做好萬全準備,不能讓自己和孩子有一點閃失。

  不過這所有的準備,都得建立在自己有錢的基礎上,沒有錢,連個接生婆都請不來,這生孩子還能順利了?沈曦一邊走一邊握緊了手中的布:我要掙錢,掙錢,掙很多錢!

  沈曦回到家中,就拿出針線一針一針的開始做小衣服。那小衣服也實在太小了,說實在的還不如有的玩具娃娃身上穿的大,沈曦都有點懷疑到時候這衣服孩子能不能穿得下,不過轉念又一想,裁縫大嬸都生過六個了,想來應該不會弄錯了,還是聽過來人的吧,自己就不要瞎改了。

  有了活計,沈曦也不往外跑了,只安心在家做小衣服小被子小襪子小鞋,直到第四天,木匠鋪的夥計給沈曦送來了豆腐盤子和獨輪車,沈曦這才放下了針線活,開始泡豆子,準備第二天做豆腐去賣,而都這麼幾天了,馮娘子一直沒有過來,在進出看見沈曦的時候,也不過是打個招呼,對此事是連提也沒提。經此一事,沈曦算是明白何為外熱內冷了,也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是熱心腸了,所以她的行事,也越發的獨立,越發不愛求人了。

  白天沈曦把豆子泡好了,晚上的時候,就用石磨開始磨豆漿,以前在鎮子上的時候,沈曦就最初磨了兩次,後來這活就全是瞎子的了。沈曦久不幹這活了,磨的時間一長,胳膊就有點頂不住了,又酸又痛。以前的時候,沈曦可以把這活推給瞎子,可現在瞎子不在了,沈曦咬咬牙,只得自己硬挺了。

  忍受著胳膊勞累帶來的疼痛和不適,沈曦對瞎子越發的思念起來,雖說瞎子是個殘疾,可終究是個男人,在幹體力活上,比女人還是要強很多的。以前看瞎子磨豆漿,小小的石磨被他轉的飛快,那豆漿嘩嘩的往下流,可現在,自己轉的那個艱難,看樣子,半宿能磨完就不錯了。

  還有,以前有瞎子在炕上坐著,雖然他不言不語,沈曦卻從沒覺得自己寂寞過,也沒覺得孤單過,可現在,孤燈空屋,自己一個人在這裡磨呀磨,怎麼心裡屋裡就這麼空得慌呢?沈曦嘆了一口氣,磨豆漿的胳膊越發的無力了。

  沒情沒趣的枯坐了半宿,豆漿才算是磨完了,沈曦摸著又酸又疼的胳膊上了床,拉開被子躺進去的時候,沈曦未免又感嘆了一番,冷衾孤枕,要是瞎子還在,這被窩早就給躺暖和了,還有自己這胳膊,哪輪到它來腫呀?帶著對瞎子無比的懷念和念叨,沈曦才怏怏睡了去。

  沈曦沒有睡多長時間,在街上打四更的時候就醒了,然後她摸黑下了床,點亮油燈後,開始抱柴燒火,把豆漿煮開。

  忙碌了一早晨,到打五更的時候,沈曦的豆腐和乾豆腐就都做好了。沈曦打開門,把豆腐和乾豆腐都搬到獨輪車上,自己開了大門,把獨輪車推了出去,然後又將大門虛掩上了,這才推著車去了市場。

  這個市場比以前西谷鎮那個早市可大多了,比後世的集市一點也不小。沈曦雖然來的很早,不過還有不少人比沈曦還要早,早睡早起是這個社會的普遍現象。由於來的早,讓沈曦佔了一個十分有利的地勢,這裡正衝著市場的進口,只要有人一進來,肯定會看到沈曦的豆腐攤。

  沈曦將縫著布條的那兩根棍子插在獨輪車兩邊的把手上,看看掛好了,這才安下心來打量一下這個市場。

  市場裡還沒有多少顧客,擺出攤來的大多是一些吃食攤,賣餅的賣包子的賣饅頭的還有一份賣粥的,這些攤位前有零星幾個人在吃東西。沈曦早晨只喝了碗豆漿,此時也有點餓了,於是跑到一個賣包子的攤前,買了兩個包子。

  回到攤位前,沈曦坐在凳子上開始吃包子,剛咬了一口,只見有一位六七十來歲的老大爺走過來站到了攤位前,看了看布條上的字,問沈曦道:「小娘子,你這一盤子白色的東西就是豆腐?豆腐,是用豆子做的?什麼豆子是白色的,能做出這麼白的東西呀。」沈曦一看到老大爺,就不由的想起了李楨李老先生,她連忙站起身來,把包子放到一邊,給老大爺解釋道:「這個豆腐確實是豆子做的,不是用白色的豆子做的,用的就是一般的黃豆,來,您老先嘗嘗,這個味道可還中吃?」沈曦用刀子切了一小塊遞到了老大爺面前,那老大爺也不含糊,用手接過來就扔嘴裡了,吧唧了下幾下嘴,等豆腐下嚥後,開口讚道:「好吃,一點豆腥味都沒有,還有點甜。小娘子,你這豆腐怎麼賣?」

  沈曦早就做了市場調查,這裡的物價要比西谷貴,所以這豆腐不能太便宜了,自己的房租和養孩子的錢都得從這裡來呢,太便宜了豈不是白做工?不過今天第一天做生意,也不能漫天要價,要是把顧客都嚇跑了,她這豆腐事業也就不用幹了。

  沈曦切了煙灰缸那麼大一塊,笑吟吟道:「老爺子,您是我第一個顧客,我算您便宜點,你給五文錢,這塊豆腐您可以放點鹽和蔥末涼拌,也可以切成小塊用菜燉了,還可以就這麼生著蘸醬吃,生熟怎麼吃都行。」

  那老大爺笑呵呵的一揮手:「來兩塊,今天拿回家讓老婆子嘗個新鮮,省得總說我不惦著她。」

  「好咧。」沈曦用油紙包了兩塊豆腐遞給了老人家,還一個勁的提醒他:「大爺,這豆腐嫩,你小心拿,別把水流身上。」

  老大爺答應了一聲,捧著兩塊豆腐走了。

  看著捧豆腐的那個不方便勁,沈曦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這個豬頭,知道點心用紙袋盛方便,自己這豆腐怎麼就不知道做幾個油紙袋呢?那樣買豆腐的人拎著多方便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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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大概是因為沈曦賣的這豆腐很新鮮沒見過吧,也大概是因為沈曦這位置佔的很好,也有可能是豆腐價格不貴的原因,當市場上顧客多起來後,一般人都會買一兩塊豆腐回去嘗鮮,沈曦做的兩盤子豆腐一籃子乾豆腐還沒用小半天就賣完了,還有許多沒買到的顧客一個勁的囑咐沈曦明天多做點,一定要嘗嘗這個豆腐。沈曦自然是笑著答應了,然後早早收拾了東西,推了獨輪車回家了。

  剛走到家門口,沈曦正好碰上馮娘子送馮勳出門,馮勳手裡拎了一個紙袋。沈曦眼尖,一下子就認出這紙袋,裡面拎的不會是自己上次送他家的蛋糕吧,這天氣雖說不熱了,可放了這麼多天,還沒放壞嗎?這都多少天了,還拿去走人情,也不怕人家吃壞了肚子找回來。

  馮勳看見了沈曦,連眼皮都沒抬,高高的昂著頭就走了,似乎根本就沒看見沈曦一樣。

  他看不起沈曦,卻不知道沈曦對他是更看不上。住了這幾天,沈曦早就聽說過這馮勳的情況了,馮勳雖然四十多了,但仍沒有中過舉,秀才當了二十多年了,從來沒有為家裡賺過一分錢,天天就知道和一干同樣沒中舉的朋友花天酒地,全家人的花銷,全指望著馮娘子和兒媳婦的雙手——這娘倆都有一手好刺繡。這種不事生產的米蟲,還天天在外面假裝風流,在沈曦眼中,實在是可惡的很。

  馮娘子目送丈夫走遠了,這才回過頭來和沈曦打招呼:「妹子,你這是去賣東西了?你是來做生意的?」

  沈曦心道我做不做生意和你有什麼關係,我不欠你房租吧?沈曦不冷不淡的答道:「嗯,去市場上賣東西去了,我一個寡婦,又沒個有能耐的相公,只能自己掙錢養活自己了。」

  那馮娘子揚了揚頭,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頗有些看不起沈曦的樣子:「我們這種書香門低,是最見不得這銅鏽味了,早知道你是做生意的,我這房子就不租給你了。算了算了,你寡婦失業的這麼可憐,先住著吧,以後再說。」

  怎麼著?我付了房租了還要聽你冷言冷語?連個書香門第都不懂,銅臭味還說成銅鏽味,你又能高貴文雅到哪去呀?沈曦從不是那逆來順受的小媳婦,當然不會任人欺負,於是她立刻還嘴道:「既然馮娘子不樂意我住在這兒,那把房錢退我,我今天下午就搬走。我一共在這裡往了六天了,這六天的房錢你可以扣掉,剩下的錢你還我吧,我還不信了,有錢租不來房子?」

  一聽沈曦語氣這麼硬,還要討房錢,馮娘子剛才高漲的氣焰頓時就熄滅了,她伸出手一拍額頭:「哎呀,火上還燉著燕窩呢,我得去看看。」連沈曦的話頭都不敢接,撥腿就跑了。

  沈曦看著跑的比兔子還快的馮娘子,心中是真後悔租這家的房子了。

  光圖便宜不行呀,還應該打聽打聽房東的人品來著。看這一家子,都窮成這樣了,還以為自己高人一等呢,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生活,看來是沒個消停。

  沈曦回到家中,把東西都放好了,就躺到床上去補覺了,今早起的太早了,她根本就沒睡醒。

  睡的正香甜呢,忽然一聲悽慘的叫聲把沈曦從睡夢中驚醒了,在動亂的時候,沈曦曾經無數次聽到過這種慘叫,只要有了這慘叫,必定會丟掉一條人命,沈曦的心頓時緊張了起來,她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把被子一扔,連鞋都沒穿,趕緊跑到門前把門打開了一條縫,然後她看到,燕娘在院子中轉著圈的跑,而馮娘子,舉著個手在追她,似乎手裡拿著什麼東西,當太陽反射過來一丁點的光芒後,沈曦明白了馮娘子手中捏的是根繡花針。

  燕娘一邊哭一邊跑,嘴裡一個勁的求饒:「娘,你饒了我吧,我這就把錯的地方拆了重繡,我今晚不睡了,保證不耽誤娘交活。」

  那馮娘子兩腳生風的追在燕娘後面,狠狠道:「我家怎麼就娶了你這麼個笨東西呢,我告訴你了那葉子用嫩綠,你偏偏用了深綠,你是成心和我做對是不?」

  燕娘跑的慢,馮娘子跑的快,兩人追了兩圈之後,馮娘子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把攥住了燕娘的頭髮,把燕娘就拽倒在了地上。然後抬起拿針的手,狠狠的往燕娘胳膊上刺了幾針,那力道大的,連偷偷躲在門內的沈曦都覺得巨疼無比。

  那燕娘疼的又是一陣淒厲的慘叫,坐在地上也不求饒了,只是放聲大哭。

  那馮娘子卻厲聲道:「哭你娘的喪呀哭,你家不過是個下賤的百姓,攀了我們這書香門低,你還不知好歹,還天天氣著我,要你有什麼用!若不是看你給我生了個孫子,我早就讓我兒子休了你了。別哭了,再哭,等遠兒回來,就讓他送你回娘家。」

  那燕娘似乎很怕被休,抽抽噎噎的自己站了起來,可憐兮兮的站在馮娘子面前,不敢再辯駁一句。

  「做飯去,看你這苦瓜臉就生氣,今天中午不許你吃飯,什麼時候把那葉子給我繡好了,什麼時候吃飯。」

  馮娘子正在罵燕娘,大門忽然響了一聲,然後沈曦看到馮遠走進了院子裡。

  沈曦覺得這馮遠是年輕人,應該明事理吧,大概不會由著他媽欺負老婆,可事實再一次深深打擊了沈曦。

  馮遠走到那娘倆跟前,就伸出手去了。沈曦本以為他是要扶一把他那搖搖欲墜的老婆呢,可沒想到,他竟然是扶住了他娘,然後沈曦聽到馮遠說:「娘,她要有什麼做不對的地方,你儘管罰她就是了,何苦要生這麼大氣?把自己氣壞了可怎麼辦?都是兒子不孝,沒娶個好娘子,天天淨惹娘生氣。」

  啊?啊?啊?沈曦的眼睛都快脫窗了,若不是有門擋著,估計那眼珠子已經飛出去可以當彈丸用了。這,這也太愚孝了吧?

  馮娘子被兒子扶著向屋走,一邊走一邊唉聲嘆氣:「兒啊,都是爹娘對不起你,沒幫你娶一房好媳婦,娶了這麼個喪門星回來。你說當初你要是娶了錢縣令家的小姐,有個好丈人幫襯著,也用不著我兒天天這麼挨窮受累了……」

  馮遠扶著馮娘子回屋了,只剩下燕娘一個人站在院子裡流淚,過了很長時間,馮遠從馮娘子屋裡出來了,站在門口向燕娘喝道:「還不快做飯去,要是中午把娘餓著了,看我怎麼收拾你。」說完這話,馮遠就回了房間,怦的一聲把門關上了。而孤立無援的燕娘,一聲沒吭,默默的抹著眼淚往廚房去了。

  看了一出活生生的小媳婦受虐記,沈曦心中那個此起彼伏呀,原來在古代,女人當真這麼難呀,以前看電視總覺得電視演的太誇張了,現在才知道,人家那編劇導演是真琢磨過古代的生活呀,演的是絕對不誇張,絕對貼近現實啊。

  雖然比較同情燕娘,不過沈曦還是默默的關上了房門,沒有管人家的家事。現在沈曦特別慶幸自己沒穿越到有惡婆婆的小媳婦身上,也慶幸自己沒遇到一個不把自己當人看的男人,更加慶幸剛才自己沒有犯二的跑出去勸架,若依自己這脾氣,肯定是要向著燕娘的,那可不得了了,在這個講究愚孝的時代,自己這樣做可是犯了天下之大不韙,還指不定多招人罵呢。

  還是瞎子好啊,一無父母二不會欺負自己,自己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不管自己犯了多大錯,絕對不會罵自己,以前那樣的日子,那才是女人應該過的呀。

  唉,可惜,瞎子不在了……

  沈曦走到衣箱前,拿出來一件瞎子以前穿過的衣服,緊緊的抱在懷裡,回憶著以往那安靜又溫馨的時光,眼角又慢慢濕潤了。

  沈曦的豆腐事業在七里浦發展的很好,沈曦每天早晨做三盤子豆腐還帶一大包的乾豆腐,半天的功夫基本就賣的精光了。後來城裡的幾家酒樓客棧都來找沈曦訂做豆腐,在沈曦每家奉送兩道豆腐菜之後,需求量就更大了,沈曦不得不上午下午全都發動起來,忙的腳不沾地的。不過忙是忙了點,沈曦的收入卻也十分可觀,一天有一兩多銀子的進帳。

  能賺這麼多錢,沈曦是很高興的,因為她要養孩子,自然是錢越多越好,趁著現在身子還算俐落,沈曦是真的拼了。

  為了能一心一意賺錢,也怕惹一身臊,對馮家的事情,特別是自從見到過燕娘挨扎後,沈曦就實行了閉關鎖國政策,一到家就閂上門,任你外面人腦袋打出狗腦子來,她也不去湊那個熱鬧。反正都在一個院裡住著,自己趴著窗戶就能看到了,也沒必要出去湊熱鬧。馮娘子一家十分不喜歡燕娘,原因從馮娘子的罵燕娘的話中沈曦早就總結出來了,那就是因為,燕娘沒有一個有錢有勢的好娘家。燕娘的父親也是讀書人,早年和馮勳同窗,兩人的妻子同時懷孕,就定了娃娃親。後來馮勳中了秀才,燕娘的父親則屢戰屢敗,最後索性棄了書本,由文轉商,可惜時運又不濟,做生意陪了個稀里嘩啦,家道越發不堪了。

  馮家本來想退親,可燕娘的爹認為兩家自小訂親,就應該守信用,死活不給退,馮家無奈,這才娶了燕娘回來。可是強扭的瓜哪有甜的,從成親開始,這燕娘就算是掉火坑了,打罵那都是家常便飯,前幾年沈曦沒看見就不說了,只她搬來這一個多月,馮娘子就沒有一天不打燕娘的時候,燕娘也只會哭,一點也不敢反抗,這打呀打的,後來就連沈曦都習慣了。

  沈曦賣豆腐的事情,不是什麼隱秘事,沒過兩天馮娘子就知道了,在剛開始幾天,馮娘子還相安無事,後來不知聽誰說這豆腐很賣錢,馮娘子就按捺不住了,天天有事沒事就往沈曦這邊跑,把話題總往豆腐上繞,大概是想套出沈曦做豆腐的秘方。沈曦又不是傻子,會被這麼個有點蠢笨還自以為聰明的人騙了去?幾次三番見沈曦不上鉤,馮娘子就開始轉變了策略,每天想著各種說法,要從沈曦這裡蹭一塊豆腐。對於這種佔小便宜的心態,沈曦真是有點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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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十月中旬的時候,芳姐讓張二郎來看望沈曦,還給沈曦帶來了不少的海鮮和幾條大魚。這時候沒有塑料袋,也沒有編織袋,人們盛米糧或買東西都是帶著自家手工織成的口袋,由於做一條口袋要費不少布,所以這口袋也算是一項家庭固定資產。沈曦久處市井,自然明白這個情況,所以她拿來個大盆,把海鮮倒進了盆子裡,又舀來幾瓢水把海鮮泡上了,把這口袋空出來,打算一會兒讓張二郎帶回去。

  沈曦忙完這些,等抬起身來的時候,卻發現張二郎正傻傻的看著她的肚子發呆。沈曦笑道:「怎麼,我這樣子嚇到張二哥了?這孩子是個遺腹子,現在已經快六個月了。啊,看我,光顧說話了,張二哥快請屋裡坐,大冷天的也吃杯熱茶。」

  張二郎一下子漲紅了臉,慌亂的擺手道:「不了不了,我不冷,就不進去了。」

  沈曦知道這張二郎過於靦腆,不主動一些是不行的,不由做主道:「你大老遠來了,若連杯熱茶都不給你喝,這要讓上漁村的鄉親們知道了,還不說我忘恩負義呀?快進來吧。」

  張二郎本就嘴笨的人,自然是說不過沈曦,嘴唇動了動,也沒說出什麼話來。

  兩人正在說話的時候,大門一響,馮娘子從門外進來了,一見院中多了個男人,她還楞了一下,然後向沈曦問道:「這位是?」

  當著張二郎的面,沈曦也不好對馮娘子過於冷淡,不過她和張二郎的關係有點複雜,沈曦懶得給她解釋,當下避重就輕道:「這是我姐的小叔子,我姐讓他過來給我送點東西。」

  馮娘子也沒和張二郎說話,只是眼睛看著沈曦房門口那盛滿海鮮的大木盆,眼珠子亂轉,乾巴巴的笑道:「既然是親戚,那你們待著吧,我還有事,還得出去一趟。」然後她屋也沒回,又出去了。

  沈曦哪有空管她那些破事,仍是請張二郎進屋坐了,自己鑽到廚房鼓搗了一會兒,沏出一碗熱茶來。

  張二郎從進了屋,眼睛就不知道往哪放合適,待沈曦一出來,忙慌裡慌張的站了起來,擠了半天擠出了一句:「你就先別忙了,當心身子。」

  沈曦將茶放到張二郎前面的桌子上,笑道:「這才六個月,沒事。我整天忙的暈頭轉向的,都沒空回上漁村看看。芳姐和姐夫可好?小紅和小海還發實嗎?」

  「好,都好。」說完這幾個字,張二郎又無話可說了,只拘束的坐在椅子上。

  看著眼前這個沉默不多話的男人,沈曦忽然想到了瞎子。當年,瞎子也是這樣安靜的坐著,不言不語。只不過,瞎子始終是那樣呆呆的淡淡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害羞又臉紅的樣子。

  屋子中忽然靜了下來,沈曦也沒出聲,張二郎就覺得更尷尬了,他偷偷的抬起頭瞄了一眼沈曦,卻見沈曦正瞇著眼睛看他呢,他像受驚的兔子一般,立刻低下頭去,臉上滾燙,似乎要被燒著了一樣。

  沈曦回過神來,輕咳一聲,又向張二郎道:「張二哥,今天是你一個人來的?姐夫沒跟你一起來?」

  張二郎連忙回道:「來了。他說給小紅和小海買點東西去,讓我一會兒去西城門等他。」

  沈曦一聽就知道芳姐是還沒死心,特意安排張二郎來看自己的,她正要開口說話,卻只見張二郎站起身來,向沈曦說道:「我這就走了,我哥還等著呢。」

  沈曦知道就留飯張二郎也肯定不吃,於是也站起身來道:「那我同你一起出去吧,順便買幾包點心給小紅小海,一個月不見,怪想他們的。」沈曦收了人家的海鮮,總得找個由頭給人家回禮不是?何況芳姐於自己有收留之恩,自己一個月沒去看他們,這是自己的疏忽。

  從屋裡出來,沈曦順手鎖上門,給張二郎拎上口袋,這才和張二郎倆人一起離開了。

  沈曦這個月賺了幾十兩銀子,手頭有錢了,這出手也就大方了起來,走過水果攤前,她買了不少水果,到點心店前面時,又買了好幾斤點心,知道上漁村雖不缺海鮮但是少肉,於是沈曦又割了好幾斤肉,後來想到自己坐月子沒準還會回上漁村,和三叔公打好關係很必要,於是又買了不少東西給三叔公。

  看著身後背著個大口袋還拎著大包小包的張二郎,沈曦不由感嘆道,還是有個男人好呀,這逛起街來,帶個男人那就等於帶了個貨車呀!

  買了不少東西,送走了張二郎,沈曦這才買了兩個饅頭,回家吃午飯。

  剛一進院子,沈曦就聽到正屋裡傳來了吆五喝六的聲音,似乎是一群人在喝酒。

  馮家在請人吃飯?不會吧,就他們家天天入不敷出的樣子,還請得起別人?

  不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沈曦也沒管他們,就逕自開門進了屋。

  既然張二郎送了那麼多海鮮來了,這中午飯沈曦早就打算好了,吃饅頭煮海鮮,自己有一個月沒吃海鮮了,還真有點饞了。

  沈曦放下饅頭,返身出去端海鮮,卻吃驚的發現,自己那一大盆海鮮不見了。

  嗯?什麼情況?

  沈曦很確定自己沒把海鮮端屋裡去,連海鮮帶水那盆死沉死沉的,自己怕用勁過猛傷了胎氣這才沒端回屋去。

  沈曦的眼睛如同雷達一樣在院中掃視了一遍,然後在馮家的廚房外面找到了她盛海鮮的大木盆,不過裡面已經空了,只剩了半盆濁水在裡面。

  竟然偷自己的海鮮?

  沈曦氣壞了,幾步衝向廚房門口,一腳就踹開了門,煙熏霧繞的廚房裡,顯出了一張驚恐又羞怯的臉來,卻是燕娘正在守在鍋邊燉魚,張二郎拿來的那幾條大魚,已經下了鍋了!

  一見沈曦憤怒的臉,燕娘往後一縮,怯生生的道:「不關我的事,是婆婆拿的。」

  一個不頂事的受虐小媳婦,犯不著和她生氣,沈曦強壓下怒火,板著臉道:「你婆婆呢?」

  燕娘伸出手,輕輕的指了指正房,然後趕緊把手又縮回來了,生怕被人看見一樣。

  沈曦懶得理她,轉身向正房走去。

  沈曦一掀門簾,就看見屋子正中擺了一張八仙桌,旁邊圍坐著七八個男人,正在觥籌交錯大呼小叫。好傢伙,自己的那一大盆海鮮,都已經上了桌,被吃了個七七八八了。

  一見沈曦掀起了門簾,一個面對房門口的書生驚愕問道:「馮兄,這位是?」

  那馮勳一看是沈曦,連個草稿都沒打,隨口就胡說八道:「是小妾。鄉下蠢婦不知禮節,讓大家見笑了。」

  小妾?

  這事關名份,沈曦可不想隨隨便就成了別人的小妾,今天若不反駁,怕有這些書生打證,異日自己就翻不了身了。

  沈曦冷笑一聲,不冷不熱道:「我可沒那個好命給秀才老爺當小妾,我就是他們家一租房的,門首那兩間房就是我花錢從他家租的。秀才老爺這玩笑開的可一點不好玩,若讓亡夫知道我改嫁了,今晚怕會從地下爬出來找秀才老爺了。」

  一見沈曦竟然給頂回來了,馮勳不由的面皮微紅,他向旁邊添酒的馮娘子使了個眼色,自己拿起筷子繼續招呼客人:「一個鄉下蠢婦,咱管她那麼多幹嗎?來來,喝酒。」

  那馮娘子接到相公的眼神,立刻放下酒壺往外拽沈曦,沈曦見她用的力量可不小,不由尖酸道:「馮娘子,你可小心點,我可不是你家燕娘,我這可還懷著身孕呢,萬一有個好歹,您小心攤上人命官司。」

  那馮娘子被沈曦一嚇,趕緊鬆了手,轉過身來向沈曦陪笑道:「妹子,來,咱們出來說話,別打擾他們喝酒。」

  沈曦也不願雙方真正撕破臉皮,不管做什麼事情,還是留點餘地的好,於是沈曦就隨馮娘子出來了。

  馮娘子也自知心虛,臉上堆著虛假的笑,小心的陪著不是:「妹子,我們今天待客,你有那麼一大盆海鮮,怕你吃不完放壞了,也怕你懷著身子會累著,姐姐我就自作主張,幫妹妹把那盆子海鮮料理了。你放心,我已經叫燕娘給你留出來了,絕對夠你吃。」

  說罷,也不敢等沈曦回話,就跑進廚房端出來一個小碗,裡面可憐兮兮的放了多半碗的小螺獅和蛤蜊。

  沈曦皮笑肉不笑的把碗推開,冷冷道:「馮姐姐飯量可真是小,這麼點東西就夠吃呀,我可不行,我這懷揣大肚的,可是兩個人在吃飯呢。」說罷,再也不理馮娘子,逕自走向廚房。到廚房後,沈曦把鍋蓋掀起來,見燉的魚也差不多了,拽過一個盆子,拿起勺子刷刷幾一下就把那些魚全盛到盆子裡了,然後端起盆子就往外走。

  馮娘子一見,急忙過來攔沈曦:「妹子,有話好說,這魚你可千萬別端走了,桌上還等著上魚哪。」

  沈曦怕她撞了自己傷了肚子,刻意抬高了盆子,用盆底去燙馮娘子的手,馮娘子果然就縮回手去了。

  沈曦端著盆子回了屋,叭嗒一下就把門給關上了,然後隔著門向追過來的馮娘子道:「我要是沒記錯,這魚還有那桌上的海鮮都是我的吧?你沒有經過我同意就拿了我的東西,這算不算是偷呀?秀才娘子偷東西,這可是新鮮事,咱街坊那些嬸子大媽肯定愛聽。哎呀,你說這事一傳出去,會不會耽誤了秀才老爺的前程,不會被革了功名去吧?」

  秀才算不算是「功名」,沈曦是不知道的,不過她敢保證這個馮娘子也不知道,她說這話,就是為了嚇唬馮娘子的,省得她以後總惦記自己的東西。

  那馮娘子似乎真的被沈曦後面這兩句話嚇到了,沒有再來糾纏,如縮頭老鼠一般灰溜溜的走了。

  這亂糟糟的事讓沈曦有點心煩,這都是一家什麼人啊,還秀才呢,看來自己早點搬家是正經。沈曦打定主意,明天就去找房,寧可遠點,也一定找個好房子,而且自己手裡有錢了,寧可多花錢,也要找個沒人打擾的單門獨戶。

  沈曦下了決心,就開始吃飯,夾了一筷子魚放進嘴,然後發現燕娘的手藝居然還不錯,燉的魚竟然很好吃。

  沈曦正在這邊吃飯,忽然聽到有人敲門,然後她聽到燕娘怯生生的喊道:「沈姐姐,你開開門。」

  不想為難這可憐的女人,沈曦就打開了門,讓燕娘進來了。

  燕娘低著頭,好半天才輕輕出聲道:「沈姐姐,魚那麼多,你也吃不了,分一半給我吧,婆婆讓我來要,說要不去就休了我。」

  休了她這話,沈曦一天聽八遍,早就習慣了,此時聽來一聽殺傷力沒有,何況馮娘子這是以燕娘為要挾逼她就範呀。沈曦一不欠她家人情二不欠她家房錢,怎會乖乖聽馮娘子擺佈,於是狠狠心道:「這是你們的家事,與我無關,你家吃了我那麼一大盆的海鮮還不夠呀?你去告訴你婆婆,讓她準備錢,我還得跟她要海鮮錢哪。」

  燕娘的面皮顯然比馮娘子要薄,沈曦一拒絕她就走了。

  沈曦又坐回桌前繼續吃飯,然後在心中感慨,不知從幾時幾日,自己這心竟然變得這樣狠起來了,可見這情境逼人成長呀。

  沈曦一口饅頭沒下嚥呢,燕娘竟然又回來了,一進屋也不說話,咣當一下就跪地上了,嚶嚶的哭個不停。

  「快起來,你這是幹什麼?」從沒有人給她下過跪,沈曦是真慌了,趕緊去攙燕娘。

  燕娘也不說話,只是伸出手來,沈曦看到燕娘的手背上,流滿了鮮血,手背中間,卻原來不知被什麼戳了個大窟窿。

  沈曦趕緊找來塊乾淨布幫她把血擦乾淨,墊了點棉花,打算用布條幫她把手綁起來,沒想到燕娘卻縮回了手,只是哭道:「沈姐姐,不用包了,求求你,將那魚給我吧,要不我婆婆還不定怎麼打我呢。」

  沈曦嘆了口氣,只得去廚房拿了個碗過來,將自己吃過的魚都撥了出來,一邊撥一邊說:「怕他們幹嗎,就這樣的人家,休就休了。你看我,沒男人不一樣過的很好?你刺繡那麼好,就算離了他們也能活的。」

  燕娘站起身抹抹眼淚道:「女人要是被休了,那可是羞及父母的醜事,再說了,我還有兒子呢。」說罷,端著那盆子魚走了,沈曦眼瞅著她手背上那血,一滴滴流進了盆子中。

  見到此情此景,沈曦不禁感嘆道:無恥的男人們啊,你們可知道你們吃的都是女人的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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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海鮮事件的第二天,在賣完豆腐後,沈曦就去找了這附近一個有名的中間人曾福,說要租一處單門獨院的房子。曾福給沈曦說了好幾處宅子,沈曦估量了一下大致位置,果然都比馮家到市場要遠。不過馮家是住不得了,沈曦就和曾福商定,明天中午去看一處最近的房子。

  第二天中午,沈曦剛吃罷午飯,曾福就來找沈曦了,正巧馮娘子在院中,曾福就和馮娘子打了聲招呼。然後接了沈曦,兩人一起走了。

  沈曦看的這處宅子和馮勳家差不多,也是三間房。不帶門房而是帶一個西廂房,房子半新,院裡挺寬敞的。這家住的是老倆口,他們的兒子考中進士當了官,就將爹娘接走了,怕宅子空著廢了,這才想找個人住著。不過現在這家的上個租戶還沒走,還有半個月他們的合同才到期呢。

  看完了這所房子,曾福又帶她看了另外幾處,那幾處不是太遠就是太偏僻,沈曦還是中意這一處。想了想不過是等半月,時間又不長,既然自己喜歡這處,那就等幾天吧。於是沈曦最終還是和曾福訂下了這所房子。

  沈曦和曾福告辭後,就逕自回了家,剛一走到大門口,就見燕娘在廚房向她招手。沈曦搞不懂燕娘叫她幹嗎,就走了過去。那燕娘把沈曦拉進廚房,趴到沈曦耳邊,輕聲道:「沈姐姐你小心點,我今早偷聽到我婆婆和我公公說話,我婆婆說你一天能掙二兩銀子,要是搬走了這錢怕是要飛了,我公公就說讓我婆婆和你說說,他要納你為小妾。」沈曦一聽就楞住了,不會吧,這一家,已經無恥到這地步了嗎?

  不過對於燕娘的好意,沈曦自己是要領情的:「燕娘,謝謝你告訴我。你放心,他們的主意不頂事,我過幾天就搬走了。倒是你,性格太軟了,讓他們這樣欺負你,何時是個頭呀。」

  燕娘一聽沈曦這樣說,眼淚刷的就下來了,她一邊擦淚一邊道:「活一天算一天吧,不然我還能怎麼著。前幾天回了趟娘家,我說我受夠了,馮家要休我,就讓他們休吧。我爹當時就發火了,說我們家就沒有再嫁的姑娘,我要被休了,連祖宗的臉都丟了。我娘也說,我弟弟娶了親了,家裡沒有我住的地方,讓我忍著,忍忍就過去了。沈姐姐,你說我連個去處都沒有,除了在這兒忍著,我又能怎麼辦呢?」

  沈曦本想說,你要離婚了,可以來和我住,咱倆正好做伴。可又一想,這個年代的女人,可不像後世,隨隨便便就能接受離婚,何況燕娘還有個兒子。

  於是沈曦只得說道:「過幾天我就會搬到前門街那,你要是有什麼事,就去那找我。別的不敢說,有個缺著了少著了,我都能幫你對付對付。」

  燕娘點頭答應了,然後道:「沈姐姐,你忙去吧,要是讓婆婆看見你在廚房,少不得又要疑心你拿她東西了。說了不怕你笑話,我們這廚房裡,米有多少粒都被我婆婆數清楚了。」

  沈曦嘆了口氣,從廚房出來了。

  晚上的時候,沈曦正在磨豆子,忽然聽到有人敲門。沈曦開門一看,不出所料,外面站的還真是馮娘子。

  馮娘子的臉色不太好,等她在椅子上坐下之後,沈曦看到她的臉上明顯還有淚痕。

  自己的丈夫要娶小妾,這是哪個當妻子的都無法接受的事,哪怕這馮娘子又刻薄又貪財,她也終究是個女人,還是將丈夫當成天的女人。

  沈曦心知肚明她是來幹嗎了,故意打趣道:「馮姐姐這麼晚來,不會是來給我送海鮮錢的吧?」

  一提到錢,那馮娘子好像想起了什麼一般,抬起頭強笑道:「妹子,我今天來,是來給你道喜的。」

  沈曦假裝詫異道:「道喜?我一個寡婦家家的,哪來的什麼喜事呀?」說著,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那鼓鼓的肚子,繼續道:「要說喜事嘛,我就這添丁進口一件喜事了。不過我要生也還得好幾個月呢,馮姐姐這喜你道的可有點早。」

  那馮娘子看了看沈曦那大肚子,眼睛馬上移開了,然後她有點不自然的說道:「我說的喜事不是這事。我們家老爺看上你了,要娶你當妾,我翻了黃曆,十月二十五就是好日子,那天你就進門吧。你進門後,這兩間房就歸你住,明兒我叫燕娘幫你佈置佈置。你會做衣服不?要是有空,自己做身新嫁衣,不過別用正紅的,正紅是正室用的,你是個妾,還不配用。」

  這還沒當他家妾呢就擺上正室的範了?還妾不配用正紅,好像自己上趕著給他家當妾一般。

  沈曦眉頭一挑,輕佻的拉著長音道:「妾?」

  那馮娘子也沒理會沈曦,自顧自說道:「雖說以後是一家人了,但這醜話得說前頭,我是正室,這家裡的一切我說了算。從明兒個起,就讓燕娘來跟你一起做豆腐賣豆腐,掙來的錢都交到我這兒,你要用錢的時候,就來和我要。我不是那刻薄人,自是不會虧待的。」

  聽到這兒,沈曦真是無語了,感覺自己好像掉到了外星球一樣,怎麼她說的話聽著就像天方夜譚呢?

  見沈曦不吱聲,那馮娘子又繼續說道:「還有你肚子裡這個,本想讓你打掉,乾淨著身子進我們馮家,可看起來月份太大了,怕會傷了你的性命,就先留著它吧。等長個三五歲,就給我小孫子當個丫環小廝的,你放心,名份上是主僕,咱肯定不會虧待他的,畢竟也是你生的不是?」

  本來沈曦是當看戲的似的在看她表演,可一聽到他們還要謀算自己肚子中的孩子,沈曦就繃不住了,她怒極反笑道:「馮姐姐,你想的是不是也太多了?我有說過要給你家當妾嗎?別說是當妾,就是你家老爺現在休了你娶我當正妻我也不樂意!他那年紀都能當我爹了,我可不缺爹伺候。還有,我肚子裡的孩子,我可金貴著呢,別說給你們當奴當僕,就是給你們當主子,我還看不上你們這樣的奴才。馮姐姐,時候不早了,我要睡了,你請回去吧。」說罷,沈曦走到門口,把門打開了,送客的意圖很明顯。

  那馮娘子一看沈曦有點怒了,也沒說什麼,趕緊跑出去了。

  沈曦怦的一下把門關上,心中這個氣呀。

  這是什麼人家呀,謀算別人就跟施捨給別人好處一樣,真不知道他們家臉皮都長哪去了,什麼話都敢往外說,什麼髒事爛事都敢幹,真是不要臉。

  沈曦生著氣,把石磨轉的飛快,工作效率倒是提高了很多。

  過了在一盞茶的功夫,沈曦忽然又聽到有人怦怦怦敲門。

  這還沒完了?!

  沈曦氣呼呼的站起來,叭的一下就把門打開了,這次倒出她的意料了,這門外站的,不再是馮娘子,而是換成馮勳本人了。

  那馮勳一見沈曦開門了,大模大樣的就走了進去,拈著短鬚就坐在了椅子上。沈曦懶得和他待在一個屋裡,就站在門口,聽他要說什麼。

  見沈曦不開口,馮勳輕咳了一聲,裝模作樣道:「李氏說你不樂意給我當妾,我知道你是心事高,不甘於妾室,想當正經的秀才娘子。這事可不太好辦,李氏給我生了兒女,還給我爹娘送了終戴了孝,按律法是休不得了。這樣吧,我做主,讓你做個平妻,和她平起平坐。你肚子裡的孩子,就記在我名下,按遠兒的排行走,當馮家的二少爺,不過不能記入祖譜,進不得我馮家的祠堂。」

  沈曦目瞪口呆的望著他,有點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都哪跟哪呀?還有那個李氏,應該就是馮娘子吧,自己一直跟她叫馮姐姐,看來是叫錯了,應該叫李姐姐才對。

  那馮勳一見沈曦的樣子,還以為她是高興的呆住了呢,還在那繼續說道呢:「既然你是平妻,你賣豆腐掙的錢可以自己留一半,不過也要給李氏一半,畢竟咱們還有一大家子的人要養呢。我出去應酬,請朋友宴飲,你也要多多費心。」

  說罷,他意味深長的望了沈曦一眼:「你放心,你這麼年輕,李氏已經年老珠黃了,我肯定要在你屋裡多一些,在這方面,你不用和她爭。」

  這簡直是天雷滾滾呀,沈曦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夜空,看看頭頂上是不是立著個雷公在霹她呢,可惜夜空中,只掛了一輪明月,連絲烏雲都沒有。

  沈曦輕笑一聲,向馮勳道:「馮先生,沈曦雖天天在市井打滾,卻也懂得忠義孝悌,也知道禮義廉恥。先夫未亡半載,我這就改嫁,馮先生你學問好,你給我講講我這是有廉恥還是沒廉恥呢?」

  那馮勳被沈曦問住了,吱吱唔唔道:「凡事不可一概而論,不可一概而論。」

  沈曦又道:「先夫止兄弟一人,我身上這點骨血,是他家唯一後人,若是改了他姓,先生請問,這算不算是斬了先夫的宗祠,斷了先夫的血脈?」

  馮勳被沈曦問的瞠目結舌,一句話也答不出來了。不過,燭光下,沈曦那咄咄逼人的樣子,竟然顯出了另外一種倔強的美,而且這女子竟然出口成章,顯然是讀過書的,不是像馮氏那般的蠢婦。這一發現,讓馮勳看沈曦的眼睛,卻是漸漸的亮了起來。

  沈曦一見馮勳竟然色迷迷的盯著自己,心中更惱了,她強忍著怒火,憤憤道:「馮先生快請回吧,這夜深人靜的,咱們孤男寡女的,還是避避嫌疑比較好。」

  一見沈曦趕自己走了,馮勳站起身來,向沈曦道:「我的話你好好考慮一下,等我平步青雲了,你就是個現成的進士夫人。你肚子裡的孩子若不想改姓就不改姓,這個不是問題。」

  沈曦看著他那已經明顯有了白髮的頭髮,不由嘆氣道:「馮先生,我就明著和你說吧,我從沒想過改嫁,我和我丈夫感情好的很,他只留下這一線血脈,我現在就想著把這孩子養大成人,別的事情,我不會考慮的。」

  如此明顯的拒絕,馮勳自然聽懂了,但他是有心事的人,自然不會這麼輕易放棄,見沈曦的眼光總在他的頭上打轉,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於是冷笑道:「我看你不是不願改嫁,是嫌我歲數大了吧?哼,老鴇愛鈔姐兒愛俏,當我有什麼不明白的?」然後他大踏步,氣呼呼的走了。

  老鴇愛鈔姐兒愛俏,這話沈曦剛開始還沒明白是什麼意思,後來細細一琢磨,不由也生了一肚子悶氣,原來馮勳這傢伙,是在罵她,把她比喻成了青樓女子。

  有心找他辯解幾句,可這夜深人靜的,再招來人看熱鬧,吃虧的是自己,沈曦無奈,只得吃了這個啞巴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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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7 00:22:51 |只看該作者
第36章

  沈曦是真被這不要臉的倆口子氣著了,躺在床上氣呼呼的生悶氣,雖說一粒米養百樣人,可也不能養出這麼只認錢不認理的人來吧!

  沈曦正鬱悶呢,忽然覺得肚皮猛的一掙,像是被人從裡面踹了一腳一樣。

  沈曦先傻住了,然後是欣喜若狂。

  這,這是,胎動,

  以前的時候雖然也感覺到裡面微微有些震動,但像現在這樣厲害的大動靜卻是從來沒有過的。

  沈曦興奮的把手摸到肚子上,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肚皮,柔聲道,「寶寶,是不是你個淘氣包在踢媽媽呀?來,乖寶寶,再踢一下。」

  可惜小寶寶有點不配合,只踢了這一下,就再也沒有反應了。

  不過只這一下,就讓沈曦狂喜了半宿,還喃喃低語著和小寶寶說了好多的悄悄話。

  第二天,沈曦照常去賣豆腐,心情那是燦爛如陽光。一來是肚子裡的寶寶會踢她了,二來當然是她拒絕了馮勳,想來那馮勳也應該死心了。

  要說自己是貌美如花招人愛,沈曦是打死也不信的,自己懷著孕大著個肚子,又天天辛苦勞作,能美到哪去?這馮娘子之所以巴住自己不放,不外乎是想要自己的錢。現在外面都傳自己一天賺二兩多銀子,這一個月下來就有六十來兩,像馮勳家這樣只出不進的人家,這六十兩銀子無疑是筆巨款。

  對馮勳來說,他有錢了可以去外面花天酒地了,也有資本拉狐朋狗友來家宴飲了,他所付出的,不過是多一個妾罷了,妾嘛,不過是個玩意,喜歡了多寵寵,不喜歡了,放腦後就是了。

  對馮娘子來說,自己有兒子是穩坐正室的,要是能拉沈曦來做妾,她就不必那麼辛苦天天刺繡了,就可以做有錢人家的老夫人了。但想要和沈曦分享丈夫,她心裡還是不願意的,不過對沈曦的錢,她還是惦記著不想扔。

  這一家子如此麻煩,自己還是早早躲出去是上策,不要再一不留心讓他們算計去了。

  沈曦回到家,把東西一放就去找曾福了。

  和曾福又看了好幾處房子,最後敲定了一處,雖然離市場比較遠,但是個獨門獨院,不過這家還有一些東西沒搬走,三天後沈曦就可以搬進去了。

  房子的問題解決了,沈曦總算是鬆了口氣,雖說要損失點錢,但現在這個時候,就不要計較錢了,還是安全比較重要。

  下午的時候,沈曦往各大酒樓客棧送完了豆腐和乾豆腐,還沒進院門呢,就聽見了馮娘子的叫罵聲。

  「你個喪門星,快給我滾,別在我家賴著了,休書也給你了,趕緊滾出去。」

  休書都給了?這是要鬧哪齣呀?

  沈曦推了獨輪車進了院子,只見馮娘子正在往外搡燕娘,而馮遠站在房簷下,冷漠的看著這一切。

  一看見沈曦來了,馮娘子罵的更尖利了,手上用的勁也更大了:「別以為娶了你你就是正房娘子了,也不看看,上面還坐了個我呢,老娘可是吃素的?是要你還是休你,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趕緊趁早給我滾蛋,我們家可容不下你這不把老娘放在眼裡的混帳東西。」

  這一番指桑罵槐,沈曦絲毫不懷疑這是罵給自己聽的,不過這種戲碼她已經看了無數次了,沈曦都懶得理他們了,於是把車子放好,回到自己屋就把門關上了。任外面如何叫罵,就是給個不搭腔。

  沈曦本以為這次也就是吵吵架,可沒想到,一連兩天院子裡都沒看見燕娘的影子,而晚上,燕娘的兒子總會哭著要找娘,而且這孩子被馮娘子抱過去了,不在馮遠屋裡睡覺了。沈曦心下一沉,不會吧,這次馮家真把燕娘給休了?

  有心想去找馮娘子問問,可這兩天馮娘子看見她不是冷嘲熱諷就是翻白眼,沈曦還不想去討那個沒趣。

  沈曦找隔壁的三姑六婆打聽了一下,都說燕娘確實是被休了,拿著休書回娘家了。

  沈曦嘆了口氣,除了替燕娘不值外,也實在沒有什麼辦法,畢竟燕娘還有爹有娘有兄弟,自己只不過是個外人罷了。以後再打聽打聽,若是燕娘確實不好過,自己再幫幫她吧,雖說自己的力量也微薄的很。

  第三天的時候,沈曦清晨照樣去擺攤,打算下午收拾東西,明天上午賣豆腐回來就搬家。

  沈曦出攤還是很早的,天剛濛濛亮就得去,在走過一條胡同口的時候,沈曦無意中瞥見胡同裡有一家門口有一團絳紅色的東西,看起來和燕娘平時穿的衣服顏色差不多。不過沈曦並沒往心裡去,推著車就過去了。畢竟這個時代染成這種顏色的衣服是很多的,而且大清早的,有誰會縮在這冷冰冰的胡同口呢?

  沈曦賣完豆腐回來,卻看見馮娘子和一個頭上插著朵紅花的半老徐娘說話。

  「張媽媽,我兒子的事就拜託你了。」

  「馮夫人,你就放心吧,咱七里浦的姑娘們,都在我心裡哪,回去我管保給你挑個年輕漂亮又有錢的媳婦,你就等好吧。」那張媽媽笑呵呵的向馮娘告辭而去。

  沈曦一楞,不會吧,媳婦剛休了三天,這已經找上媒婆了?

  見沈曦回來,那馮娘子輕輕的啐了一口,轉身就回屋了。

  沈曦也沒答理她,自顧自推車進了院子,然後進屋閂門。

  到了此時,沈曦真是萬萬分的慶幸,自己沒有穿到受虐小媳婦身上,要不然,光對付惡婆婆就夠她煩心的了。

  雖說明天要搬家,可晚上的時候,沈曦照例磨了豆子,打算明早仍去賣豆腐,等賣豆腐回來了再搬家。畢竟一天一兩多銀子,浪費了太可惜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沈曦仍是在天剛濛濛亮的時候推著獨輪車出門。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先放下獨輪車,然後去開大門。那大門剛一打開,啪的一下就有一件東西打在了沈曦的臉上。沈曦定睛一看,卻看見兩條穿著絳紅色褲子的腿在自己面前搖來擺去,一下一下的正打在她的臉上,她驚慌的往上一看,就看見一雙瞪大的眼睛和一條長長的舌頭。

  「啊——死人啦——」沈曦一聲淒厲的叫聲劃破了這清晨的靜謐,沈曦喊完後,只覺得眼前一黑腿一軟,就暈了過去。

  吊死在馮家大門口的,不是別人,自然是燕娘。

  燕娘的兒子把尿尿在了一幅很珍貴的刺繡上,馮娘子大怒之下,讓馮遠休了她。燕娘被休後只得回了娘家,可她爹爹是個老古板,一直以家無被休之女無再嫁之婦為榮,認為被休的燕娘壞了他的家風,不讓燕娘進家。燕娘在家門口徘徊了三天,見爹娘實在不要她,一點活路也沒有了,就又來到了馮家。想起馮娘子對她的種種虐待,又想起馮遠的絕情,索性就吊死在馮家門口了。可惜她這一死,沒把馮家人嚇到,倒是把沈曦給嚇了個半死。

  這些事,自然是沈曦後來聽說的。那天沈曦那一聲尖叫,驚起了左鄰右舍和馮家人,大家一看燕娘吊死了,沈曦也暈了,有那熱心人就趕緊把沈曦抬回屋裡,還請了大夫來給沈曦診了脈,不幸中的萬幸,沈曦雖然暈倒了在地,但沒有摔著孩子,只不過驚嚇過度,對胎兒沒好處就是了。

  至於燕娘的屍體,馮家以燕娘被休了就不算是馮家人為理由,將燕娘抬回了燕娘娘家,燕娘爹娘卻道出嫁的女兒沒有再往家裡放為由,將燕娘直接用草蓆一捲,在城外挖個坑就埋了。整個過程,沒有一個人戴孝,也沒有一個人哭泣,就如同小貓小狗一樣,燕娘就這樣簡簡單單的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燕娘的死,對沈曦的影響是巨大的,不僅僅是因為燕娘死後的慘樣嚇的沈曦夜不能寐,還有就是這件事讓沈曦對這個人吃人的社會更加恐懼,讓沈曦從此以後對任何人都不再抱有善意的幻想,也讓沈曦對這個世界失望了。

  如果有可能……沈曦真想去與世隔絕的地方隱居起來,不再看這個殘酷醜惡的世界。

  可惜願望終歸是願望,在這個世界上求生存的沈曦還得去面對現實。

  在休養了三天以後,沈曦還是又開始做豆腐賣了,因為這幾天酒樓客棧的夥計不間斷的來催促她趕緊做豆腐,擾的她煩不勝煩。

  新房子離市場有點遠,不過勝在清靜無人吵鬧,雖然每天在路上花的時間不少,但沈曦很滿意目前的平靜生活。

  時間又過了一個月,在十一月下旬的時候,沈曦聽說馮遠又說了一門親事,大概是由於娶親需要用錢吧,馮勳竟然找媒人來向沈曦提親,說要娶沈曦為平妻,自然是讓沈曦給拒絕了。馮娘子也曾來找過沈曦,自然是許下一堆空承諾,想要沈曦拿錢來換,沈曦仍是沒有答應,馮娘子氣憤憤的走了。

  十一月二十七這天,沈曦正在家中磨豆腐,忽聽得啪啪啪有人砸門,沈曦急忙答應著去開門,可門一開,卻見有兩個公差站在門口。

  沈曦不知是為了何事,心中雖忐忑不安,卻仍壯著膽子問道:「兩位差爺,你們找誰?」

  瘦公差趾高氣昂的問道:「你可是賣豆腐的沈氏?」

  沈曦點頭回答:「是。」

  那胖公差拎起索鏈就套在了沈曦的脖子上,惡狠狠的道:「是就好,找的就是你。咱們縣的錢公子說你偷了他家的豆腐秘方,已經把你告下了,沈氏,說不得,就和我們哥倆走一趟吧。」

  這可真是閒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沈曦都有點懵了,這誰是錢公子呀,自己也不認識呀,還說自己偷了這豆腐秘方,天地良心,這豆腐是自己做出來的,哪是偷的呀。不用細想,自己肯定是遭人污陷了,有人看自己賺錢眼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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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7 00:23:02 |只看該作者
第37章

  一見那胖公差就要拖著自己走,沈曦可真著急了,這路上萬一有個好歹的,自己再滑了胎可不是鬧著玩的。於是她小聲的對兩位公差道,「兩位差爺,先請裡邊奉杯茶,小婦人有好茶相待。」她還特意在「好茶」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那兩個公差早已是老油子,自然聽得出沈曦在說什麼,兩人對視一眼,哈哈笑道,「這大冷的天,還真是渴了,那就先喝杯茶吧。」說著話,胖公差先給沈曦去了脖子上的鎖鏈,這才隨沈曦進了屋。

  沈曦一回到屋裡,立刻找出了十兩銀子,這個關鍵時候,沈曦還是不惜銀子了,保命要緊。沈曦假裝沏了兩碗茶出來,將銀子和茶碗一起用托盤託了出來。

  一見沈曦出手大方,那兩公差頓時笑了,胖公差伸手把銀子塞在了懷裡,向沈曦道:「沈氏,我們知道這事你是冤枉的。咱也不白喝你的茶,我先在這兒給你交個底,那錢公子是我們縣令的親戚,錢公子看上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手的。我看你挺著個大肚子也不容易,我勸你他想要什麼你就答應了,要不然縣令大人一頓殺威棒打下來,你能不能活兩說著,這肚子裡的孩子肯定是要保不住。」

  沈曦早就知道這衙門口朝南開,有理無錢別進來,可仍是被胖公差說的殺威棒給嚇到了。她不由顫聲問道:「二位差爺,小婦人家中只剩我腹中一點骨血了,求兩位指點一條明路,讓我母子得以保全。」

  那胖公差撮撮手,沈曦只得又找出十兩銀子奉上,那胖公差這才滿意了,附到沈曦耳邊說了幾句。

  胖瘦二公差收了沈曦的好處,一路上也沒用鐵鏈子鎖沈曦,到了衙門口了,這才像征性的把鎖鏈套在了沈曦脖子上,饒是這樣,那冰冷沉重的鎖鏈也壓的沈曦抬不起頭來。

  一進了衙門,沈曦就看見兩邊站著不少的差衙,人人手中握著一根棒子,一見沈曦進去「威武」聲喊成一片,這真和電視上演的差不多。

  堂上坐了一個穿紅袍的中年人,離的有點遠,沈曦看不清長相,在他旁邊的一把椅子上,坐著一個二三十歲的油頭粉面的年輕男人。

  胖公差一牽鐵鏈,向沈曦喝道:「跪下!」

  沈曦連忙跪在地上,這個時候,保護孩子要緊,哪還管什麼尊嚴不尊嚴了。

  堂上縣令喝道:「下跪何人?」

  沈曦戰戰兢兢的答道:「民婦沈氏。」

  那縣令又道:「犯婦沈氏,現在本縣名紳錢青耀告你偷取他家豆腐秘方,你可知罪?」

  沈曦按胖公差教的說道:「知縣大老爺,能不能讓民婦單獨和錢老爺談一下,民婦有事情要與錢老爺商議。」

  縣令向旁邊一個衙役招招手道:「先帶她和錢青耀下去,等他們的事情說好了再來。」

  那衙役將沈曦和錢青耀帶到旁邊的一個空屋內,自己退了出去還幫他們掩上了門。

  沈曦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想謀她豆腐秘方的人,只見他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長的居然很俊俏,不過那穿衣打扮實在俗氣的很,頗有暴發戶的意思。

  「沈氏,你有什麼事和本公子說呀?」

  沈曦就按照胖公差教她的道:「錢公子,小婦人孤身帶著個遺腹子,在這世道上討生活,已經是夠可憐了,請錢公子憐憫我,撤了這場官司吧。」

  那錢青耀打量了一下沈曦的肚子,皮笑肉不笑道:「你又不是我娘,我能聽你的嗎,這官司說撤就撤?」

  沈曦趕緊道:「只要您撤了官司,小婦人自當把豆腐秘方奉上。」

  那錢青耀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上面,笑咪咪的看著沈曦道:「爺我不用撤官司,這豆腐秘方照樣能到手。」

  沈曦想了想又道:「是。公堂上一頓殺威棒,我就會招出豆腐秘方。不過錢公子,您可知道小婦人腦中還有幾道豆腐的菜餚做法?若我心甘情願的,自會無保留的告訴您,若是用強的,我就是不說您也不知道,這不是耽誤您掙錢嗎?」

  那錢青耀用手在桌子上敲了幾下,叫道:「有趣,有趣,你這個婦人真有趣,怪不得招人惦記了。不過這還不夠,你得保證你以後不再做豆腐,這豆腐在這中嶽國就我獨一份,我可以考慮放了你。」

  沈曦此時只求他能放過自己,不要傷害自己腹中胎兒就行,對他的要求,自然是一口答應了。

  那錢青耀在衙門裡是極熟的,隨手招來個衙役讓他去與縣令說一聲,自己就帶了沈曦出了衙門,兩人步行了沒幾步,就來到了一個大宅院前。

  錢青耀一手推開大門,回過頭來向沈曦道:「沈氏,請吧。」

  沈曦進了錢府,錢青耀直接將她帶進了廚房,然後整整半天半宿,沈曦一直窩在錢家的廚房裡,教錢府的廚子做豆腐。直到夜半時分,錢府的廚子學會了做豆腐和幾道豆腐菜,錢青耀才將已經疲憊不堪的沈曦放了出來。

  臨放沈曦出來,錢青耀看了看沈曦的大肚子,順嘴道:「爺今天心情好,看在你大肚子一身兩命的份上告訴你,這事你別怪爺,是有人托爺這麼幹的。你得罪了什麼人心裡也該有數,你個勢單力薄的寡婦,又是個外鄉人,趕緊哪來的往哪去,趁早離了這兒是正經。」

  一聽錢青耀這似勸似警的話,沈曦心頭也不知是感謝還是怨恨了,她胡亂行了個禮,低低道:「謝謝錢公子提點。」

  沈曦拖著沉重的腿,在午夜無人的街頭,一步一步緩緩的向家走。

  走著走著,沈曦的淚就不知不覺的掉了下來。

  這是什麼世道,好不容易找著一個可以謀生的門路,這一下,卻差點連命都賠上。

  這個萬惡的社會,難道真的就沒有活路嗎?

  在這裡活著,怎麼就這麼難呢?

  沈曦的眼淚,一滴滴掉落在了這黃土路上,一路就沒停息過。

  又怕又累,沈曦回到家躺在床上,忍不住的直打哆嗦。

  沈曦用被子把腦袋蓋住,在被窩裡放聲大哭。

  「瞎子,瞎子……」雖說她明知道瞎子即便活著也幫不上她什麼,可現在,她需要有一個人幫她緩解恐懼,緩解痛楚,而她肚子中的孩子的父親,自然是不二人選。

  沈曦哭呀哭,不知哭了多久,才抽嚥著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還沒起床的沈曦就聽到有人啪啪砸門。

  雖然不知道是誰來找自己,不過她仍是快速的穿上衣服去開門。

  門外面,站著一臉焦急的芳姐張大郎和張二郎。

  此時能看見熟人,沈曦自然是十分高興的,她強打起精神笑道:「芳姐,姐夫,張二哥,你們來啦,快請進。」

  芳姐卻撲了過來,攥住沈曦的胳膊焦急的問道:「妹子,你沒事吧?縣令大老爺沒打你吧?」

  沈曦搖搖頭道:「沒事,他們沒打我。對了芳姐,你們怎麼知道的?」

  芳姐擔心的說道:「昨天咱村的小五進城,說看見你被公差索了,就急沖沖的跑回去和我說,你姐夫說你肯定出事,昨晚我們借了一宿銀子,今天一早趕來,看看能不能把你贖出來。」

  一聽到在這冷漠的世界還有人關心自己,沈曦再也繃不住了,她眼中那淚就嘩嘩的流了下來,怎麼止也止不住。

  芳姐手忙腳亂的給沈曦擦眼淚,一個勁的安慰沈曦:「沒事了,沒事了,人沒事就好,好妹子,你別哭了。」

  沈曦哭了一會兒,才想起張大郎和張二郎哥倆還在後面呢,不由就擦了擦眼淚,不好意思道:「姐夫,張二哥,快請進來坐會兒吧,外面怪冷的。」

  張二郎看著沈曦哭了,想上前安慰她吧,似乎又不敢,只好手足無措的看了看哥哥。

  張大郎接到弟弟的求救眼神,粗聲粗氣道:「那就進去待會吧,讓妹子給咱說說這事。」

  四人在房間落了座,沈曦想去燒水沏茶,讓芳姐給擋住了:「妹子,我們都不渴,快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曦就將事情的來朧去脈和三人講了一遍,聽罷沈曦的講述,芳姐氣的直拍桌子,大罵道:「這還有天理沒天理了,白白佔別人的東西,還要送人去公堂,這群王八蛋,他們是不是人哪?」

  倒是張大郎比較沉穩,止住了芳姐的叫罵,向沈曦道:「咱惹不起,還躲不起嗎?你去收拾東西,這就和我們回村去,咱村雖然窮點,可沒這麼多骯髒事。」

  芳姐聽了丈夫的話,立刻開始著手幫沈曦收拾東西,沈曦想到錢公子的警告,知道這七里浦自己是住不下去了,沒有辦法,還是先和芳姐回村去,再做打算吧。

  回到七里浦,沈曦仍是住到七阿婆那間小破房裡,村子裡的村民聽說沈曦攤了官司,陸陸續續的都來看望過沈曦,說了不少給沈曦解心寬的話。就連三叔公,也顫顫微微的讓人攙扶著過來了,勸了沈曦幾句,讓沈曦以後就留在村子裡,好好過日子。

  村民們的笑臉和熱情,讓在外面擔驚受怕的沈曦感受到了巨大的溫暖,以前常聽人說遠親不如近鄰,事到臨頭了,沈曦才真正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待村民們都回去了,沈曦這才著手打掃這個又已經遍佈灰塵的小屋。

  外面的世界很險惡,外面的世界讓沈曦感到心寒,再加上自己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沈曦決定以後自己就在上漁村定居了,也不再想著掙大錢了,自己平平安安的把孩子帶大,那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了。

  下午的時候,張二郎替沈曦把水缸裡的水挑滿了,還上山幫沈曦打了幾擔柴,沈曦說要留他吃晚飯,他擺擺手飛也似的逃走了。沈曦知道自己身子日漸笨重,這些粗活怕是幹不了了,索性就接受了張二郎的好意,大不了以後自己多給小紅小海買點好吃的就是了。

  晚上的時候,沈曦在油燈下清點了自己所有的財產。自己九月中旬離開的上漁村,十一月底回來的,在七里浦待了兩個多月。這兩個月裡,除去房租和吃喝,自己一共掙了八十二兩,再加上以前自己手中剩的那四兩,沈曦手中一共八十六兩銀子。這些銀子,省吃儉用的話,足夠自己帶著孩子過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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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沈曦打定了主意,索性就待在了上漁村安心待產,為了盡快融入上漁村,沈曦還經常和廣大婦女同志們一起去趕海,不過沈曦怕在石頭上滑倒了傷了胎氣,就只在沒水的沙灘上挖挖撿撿,再加上冬季海鮮本來就少,所以收穫不大,連零花錢也賺不上。

  不過經過和大家的相處,沈曦到是真的很快和上漁村的婦女們打成一片了。她為人既大方又有眼色,性格又和順,村裡的婦女幾乎都願意來沈曦家串門,特別是她家沒有男人,讓婦女們又少了一重顧忌。

  沈曦對村民們的友善,村民們也回以了熱情,捕著新奇的海鮮也會來給沈曦送一些,特別是生過孩子的女人們,總會給沈曦介紹一些過來的經驗,這對缺乏生育經驗的沈曦來說,真是雪中送炭。

  沈曦在此地居住的甚為安樂。

  安定下來的沈曦,主要是將養身子為主,從懷孕開始到現在,自己就沒怎麼停下過不生存而奮鬥的腳步,現在終於不忙了,沈曦就將注意力全轉移到腹中胎兒身上來了。

  這個小傢伙,長的可真快,而且胎動也越來越頻繁,沈曦每每感覺到腹內胎兒的動靜,就感覺到此時此刻,自己的是如此的幸福,自己的生命是如此的完滿。

  難怪有人說沒有生過孩子的女人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這句話真是太正確了,沒有生過孩子的女人,是無法體會到一個小生命在自己身體裡成長,和自己息息相關的奇妙感覺的。

  平安的日子過的是很快的,轉眼間春節就過去了,潮濕的海風吹來了春天的氣息。生機勃勃的一年又開始了。

  沈曦根據李老先生的診斷,估計出自己大概是六月中旬懷的身孕,現在孩子有八個月多了。雖然人們常說十月懷胎,可沈曦卻聽一位生過孩子的朋友說過,小孩很少有到十個月才出生的,一般都是九個多月的時候就要生了,所以沈曦據此估算了一下,得知自己可能會在四月初的時候生。

  四月雖然不算冷,但也絕不會太暖和,沈曦可沒忘了自己在端午的時候還是穿著裌衣的。所以這小衣服,還是要絮一層棉花,不能凍著小孩。沈曦雖說已經做了幾件小衣服,但總覺得還不夠,於是又沒有別的事的沈曦,將小孩出生要用的東西,小棉被呀,小衣服呀,尿布呀……全都準備的齊齊全全的,只等著生就是了。

  一過了四月,沈曦就開始緊張起來了,自己是頭一回生孩子,身邊又沒個人照顧,這要是真出什麼事了,自己怕是要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每到這時候,沈曦在心中都會無比的埋怨瞎子,若他還活著多好,最起碼自己不會這麼害怕,可現在倒好,他兩手一撒什麼都不管了,卻留下她自己天天擔驚受怕的。不過埋怨歸埋怨,沈曦的注意力還是在肚中孩子的身上,她提前拜託芳姐幫她請好穩婆,還讓張大郎幫著買了瓶烈酒回來,到時候給剪刀消毒。

  到了四月初八這天的凌晨,沈曦終於感覺到了腹痛,而且下面有羊水流了出來,她掙扎著爬起來,忍著疼痛和不適,一步步往芳姐家蹭。一路上,肚子疼的她幾次蹲到地上起不來,可一想到若沒人看著,自己生怕是會一屍兩命,於是只得走一會兒歇一會兒,終於走到了芳姐家,把芳姐叫了起來。

  芳姐得知沈曦要生了,趕緊叫張大郎去七里浦接穩婆,自己則攙著沈曦回了沈曦家。

  芳姐已經生過兩個孩子了,經驗老到的很,先把沈曦的褲子褪了下去,找來一塊早就準備好的布塞在了沈曦身下,然後看了看道:「還早著呢,你這個時候別太用勁了,不然到真正要生的時候可就沒力氣了。」然後她向沈曦道:「你先躺著,等我給你下碗麵條去,你趁還沒疼厲害呢趕緊吃了,吃飽了才有力氣生。」她到了廚下,不一會兒就給沈曦端來了一碗麵條,裡面切了肉絲還臥了兩個雞蛋。

  沈曦趁著疼痛過去一陣了,趕緊將這碗麵條吃了,吃完後,芳姐將碗收走,囑咐她道:「好好躺著,省著體力一會兒用。」

  於是沈曦就躺在炕上,一邊聽芳姐在旁邊說她生孩子的事,一邊迎接一波又一波的陣痛。快到天亮的時候,沈曦疼的一陣比一陣緊了,腦門上也滲出汗來了,芳姐一直看著沈曦,安慰沈曦道:「沒事,再忍忍就過去了,生還得等一會兒呢。」

  等天已經濛濛亮的時候,沈曦疼的連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外面傳來了男人說話的聲音,卻是張大郎接了穩婆回來了。穩婆進屋後,先按沈曦的吩咐用烈酒洗過了手,伸出手在沈曦下面摸了摸道:「大娘子莫慌,這才開了三指了,你再忍一會兒吧。」

  沈曦無奈,只得咬緊了牙忍受著。芳姐見她疼的厲害了,柔聲道:「要是疼的挺不住了,你就喊出來,這個時候不用憋著。我生我家小紅的時候,疼的我都不想活了,我就在屋裡罵你張大哥,後來你張大哥還問我,罵他是不是特別解恨。」沈曦想笑,卻又疼的笑不出來,只扭曲著臉抽動了幾下。她也想罵瞎子幾聲解解恨,可瞎子已經不在了,就算沈曦再罵,他也聽不到了。既然聽不到,罵不罵又有什麼意義?沈曦當下咬緊了牙關,死死忍耐。

  芳姐見沈曦這樣子,不由嘆了聲道:「妹子,聽姐一句話吧,等孩子生完了再找一個吧,女人要是沒男人,日子過的難著呢。」說罷,又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恨恨道:「這張破嘴,都啥時候了,還說這些有的沒的。妹子你且耐著點,是女人都得過這關的。」沈曦無力的點了點頭。

  又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沈曦疼的死去活來的,只覺得這腹內似有千百把小刀割一樣,那穩婆又用手摸了摸產道,這才道:「差不多了,我摸到孩子的頭了。大娘子,我叫你呼氣你就呼氣,我叫你吸氣你就吸氣,我叫你使勁了你就使勁,力氣千萬莫使錯了。」

  沈曦腹中疼的厲害,疼的她呼呼的直喘氣,哪還有什麼力氣回答穩婆的話,只胡亂點了個頭罷了。

  肚腹中是排山倒海的疼痛,有的時候,沈曦以為自己會痛死,有的時候又以為腹內的孩子是要撕破自己的肚子,沈曦手上青筋迸出,牙齒咬的格格直響。芳姐大概是怕她咬到舌頭,將手巾塞進了她嘴裡,沈曦狠狠的咬在手巾上,然後將身上所有的力量都往下集中。
  
  那穩婆叫著「呼氣,吸氣,用力」,沈曦在疼痛中抓住僅有的一絲清醒,聽從著穩婆的指揮。

  不知又疼過了多久,沈曦忽然覺得嘩啦一下,似乎有東西從產道中擠了出去,然後肚子中猛的一空,沈曦立刻鬆懈了力氣,癱軟在炕上,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在昏昏沉沉中,她聽到芳姐說:「帶小把的,是個小小子,鄭婆婆,趕緊來給孩子嘴裡的羊水摳出來吧。」然後沈曦聽到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再然後,一個細細的聲音嗚嗚的哭了兩聲。

  芳姐道:「這孩子,連哭都才哭了兩聲,長大後準是個話少的。哎鄭婆婆,先別剪臍帶,先把這剪刀用烈酒擦擦再用火燒燒再剪,我妹子說這樣做,孩子可少抽四六風。」那鄭婆婆奇道:「這說法是真的?若真是這樣,阿彌陀佛,大娘子可就救了不少小兒的性命了。」芳姐又道:「多燒會兒,從火上燎一下可不算數的。」

  又過了片刻,沈曦聽到芳姐說道:「妹子,你睜開眼,看看你兒子吧。」

  沈曦強打起精神睜開了眼睛,就看見一張皺巴巴的小臉出現在面前,小臉紅通通的,小腦袋還有點發尖,沈曦知道這是產道擠壓造成的。小傢伙的眼睛似乎還睜不開,他不耐的皺了皺眉頭,沈曦發現,小傢伙皺眉的樣子,和瞎子簡直一模一樣。

  沈曦不由的坐起身來,將小傢伙抱到懷裡,心裡被激動灌的滿滿的,上輩子不能生育的遺憾,在此刻完全被彌補了過來。

  沈曦親了親小傢伙紅紅的臉蛋,心中默默道:瞎子,我們的孩子出生了,你在天有靈,看見了嗎?

  收拾東西打發穩婆這些事情,自有芳姐代勞,沈曦將孩子放在身邊,累的實在挺不住才睡了過去。這一睡,竟然睡了大半天,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芳姐不在,卻是一個叫于大嫂的女人在陪著沈曦,見沈曦醒了,就去廚下端來一碗雞湯遞給沈曦道:「先把這個喝了,催催奶。」沈曦二話不說,咕咚咚一口氣就喝乾了。

  于大嫂笑道:「照你這個喝湯的勁頭,這奶水肯定少不了。」一說到奶水,沈曦連忙去看孩子,見孩子正安安穩穩的睡在襁褓中,不由問道:「這都多久了?可餵他吃過東西麼?」

  于大嫂道:「多半天了,你睡覺的時候,二海媳婦都已經給孩子餵過兩次奶了。」這二海媳婦的孩子才五六個月,正是有奶的時候。

  沈曦摸摸小傢伙的臉,軟軟的,比果凍還要軟,沈曦的心,似乎也被這觸感融化了,恨不得把這小傢伙含到口裡去。

  于大嫂端來飯菜,笑沈曦道:「這當了娘就是不一樣了,眉眼間帶的都是笑。快別摸孩子了,他吃飽了剛睡著。你過來吃點飯吧,多吃點,下奶也快。」

  沈曦早就覺得餓了,挪到炕桌前,拿起筷子就吃。

  那于大嫂又盛來一碗雞湯放在桌子上:「多喝湯,奶多了孩子長的才好。」

  沈曦一邊吃飯一邊問道:「我要幾天才有奶呀?」

  于大嫂道:「三天上就應該能了。」

  吃罷飯,沈曦見孩子睡的香,不由又歪在他旁邊,看著這個自己盼了兩輩子的小東西。眉眼小小,鼻子小小,小嘴小小,小臉小小,就連那小胳膊,也是小小的細細的,看起來脆弱無比。沈曦仔細的又端詳了一番,然後得出了個結論,小傢伙長得很像自己,但乍眼一看,輪廓卻是像瞎子。只不知道等睜開後的那雙眼睛,是像自己還是像瞎子。沈曦轉念又一想,就算像瞎子自己也看不出來,因為沈曦就沒看見過瞎子睜眼的時候。瞎子平時都是蒙了一個黑布條,只有在洗澡的時候才會將那黑布條拿下來,而在洗澡時,沈曦沒見他睜過一次眼。

  一想到瞎子,沈曦就又想到了瞎子的殘疾,這個殘疾,不知道會不會遺傳,等小傢伙再長兩天,自己必須要查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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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7 00:23:27 |只看該作者
第39章

  沈曦是三天的時候下來的奶,不知是她本身體質好還是被芳姐補的好,這奶是嘩啦嘩啦的往外流,小傢伙根本吃不完。

  當沈曦第一次將奶頭放進小傢伙的嘴裡時,那種當母親的欣慰和自豪,那種對孩子的疼愛和憐惜,全都不由自主的湧上心頭,直讓人覺得,懷中的孩子,就是自己的一切。難怪有好多人想盡了各種辦法要孩子,有孩子的感覺,真的和沒有不一樣。如果沒生過孩子,你根本無法體會到,一個柔弱的小生命全心全意依賴著你時,心中的那種美好和感動。也無法體會到當你看到自己的血脈在一個小生命身上得以延續時的那種激動和滿足。

  沈曦在這一刻,對趙譯的恨徹底煙消雲散了。愛子愛女,是每個人的天性。趙譯想要孩子,這不算是錯。而當初錯的,是自己年輕不知自愛,白白的耽誤了自己的幸福。不過,當沈曦抱著懷中這個孩子的時候,沈曦的生命完滿了,她再無遺憾了。

  芳姐在沈曦這裡住了三四晚,見沈曦已無大礙了,就搬回家去了,畢竟她還有一大家子人要照顧呢,不可能一直住在沈曦這裡。她一走,好多事情就只能沈曦自己親力親為了,就像洗個尿布什麼的,總不能等著芳姐來,還讓人家給洗吧。人家伺候了自己幾天,自己就應該感激萬分了,實在不用再勞煩人家。

  沒有丈夫只單身一個人的沈曦,也沒有機會體驗一下什麼叫做貓月子,在芳姐回去後,就自己爬起來燒火做飯洗尿布,平時該幹的活,一樣也沒落下。

  有的時候苦了累了,想想前世在父母身邊時的幸福生活,沈曦也會委屈的想落淚,不過在看到懷中的小東西時,沈曦還是會瞬間堅強起來,抖擻起精神去努力生活。孩子,就是沈曦一切行動的動力。

  沈曦的奶水很好,不過一個月左右,那小小的嬰孩就長得像模像樣了,白白嫩嫩,水水靈靈的,小眼珠烏黑烏黑的,如同兩個小葡萄粒,可愛十足,讓沈曦愛不釋手,恨不得整天抱著他,再也不放手。就連來串門的女人們都不看不過去了,一個勁的笑沈曦太寵孩子。

  沈曦心道自己兩輩子就這麼一個孩子,自己寵寵也不過份吧,所以她對別人的玩笑話一點也沒放到心裡,仍是繼續美美的對著孩子抱來抱去。

  小傢伙雖然模樣像沈曦了,但那雙眼睛睜開後,卻一點也不像沈曦的眼睛,沈曦想來,瞎子如果不瞎,他的眼睛應該就是這樣吧。從兒子臉上,沈曦終於窺到了瞎子的全貌,雖然不漂亮,但也不難看。為了紀念不知名姓的瞎子,沈曦將兒子命名為:沈俠!

  以前的時候沈曦還會時不時的就想起瞎子,還會時不時的流淚痛哭,可有了小沈俠以後,沈曦將全部精力都給了他,忙的是團團轉,瞎子的身影,漸漸的被她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有孩子的日子,對沈曦來說,再苦也是甜,每每望著小沈俠那天真無邪的可愛模樣,她都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他面前,有時候她想,如果真有什麼危險,自己肯定毫不猶豫的擋在小沈俠的面前,寧願自己丟掉生命,也要保全自己的孩子,天下的父母,應該大多都有這樣的想法吧。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小沈俠也一日大似一日,沈曦沒有事情,經常抱了小沈俠去別人家串門,也偶爾會背了小沈俠去海邊撿點海鮮,打打牙祭。

  八月上旬的一天,又是一個烈陽高照的好日子,趁著太陽西斜,海風未起的時候,沈曦將小沈俠用背兜背在背上,拎了一個籃子去海邊撿海鮮。

  她去的比較晚了,等她到的時候,別人已經撿了一漁簍,陸陸續續的正往回走呢。撿了一會兒,沙灘上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離村子比較近的沙灘上已經被撿走了,沈曦就走的比較遠了一點,漸漸走到了北邊有山石的地方。

  正當沈曦低著頭翻石頭的時候,忽然聽到海上傳來一聲長嘯,沈曦連忙抬起頭來尋找,很輕易的就看見在蔚藍的大海上,飄浮著三葉小舟,那小舟的船頭上似乎各立著一個人影。由於沈曦離的比較遠,只能模糊看到個影像,並看不清楚上面站的是什麼人。

  一見那小船呈三足鼎立的陣勢,沈曦這心裡一陣激動。

  莫非是傳說中的高手對決?

  雖說這中嶽國崇武成風,可沈曦接觸的一直是最底層的老百姓,還真沒見識過什麼武功什麼高手,今天難道要大飽眼福?

  沈曦正胡思亂想間,忽聽得一個嬌媚的聲音道:「霍哥哥,不要再追人家了嘛,你喜歡人家就直說嘛,這樣追人家,人家會不好意思的。」大概是由於那三葉小舟也相互離的比較遠的原因,這女子說話似乎是用上了傳說中的內力,沈曦離她們這麼遠,也聽得清清楚楚的。

  這時一個男子的聲音又道:「風纏月,你若再進入我中嶽枉殺無辜,莫怪我不留情面。本我初心,你若再助紂為虐,少不得霍某也得去你南嶽走一趟了。」

  聽到這兒,沈曦心中頓時就明白了,這海面上的三位,應該是東嶽中嶽和南嶽的三位武神,風纏月、霍中溪和本我初心。

  哇,能一下子看見三位武神,沈曦頓時覺得自己的運氣好到爆棚,像這種傳說級的人物,可不是輕易能碰到的,何況一碰就是三個。

  又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霍兄,這事也怪不得月兒,當初拋棄月兒的是你中嶽國人,月兒就算殺幾個中嶽國的人報仇又有什麼錯?她這點事和霍兄比起來可差的遠了,最起碼月兒沒有因為報仇而滅掉中嶽吧?」

  沉默了一會兒後,霍中溪又道:「風纏月,你滅了你情郎滿門難道還不解恨嗎,為什麼還要濫殺無辜?你可知你殺的那些人,家中也有丈夫妻兒在等待,他們失去親人的痛苦,比你被人拋棄還要痛苦千倍萬倍。」

  那風纏月卻嬌滴滴道:「霍哥哥自從妻子死後,倒變得多愁善感了。我就算殺了幾個人,他們的妻子夫君又會在乎幾天?你信不信不過一兩年,他們又會男婚女嫁,將對方忘的光光的?天下男女皆薄情,多死幾個又何妨?就算是霍哥哥,你的喪妻之痛,又能傷心幾年呢?一年,兩年,還是一輩子,若是再有個更合你心的女子出現,你會不會再心動呢?」

  霍中溪堅決道:「不會。這世上,再也不會有比我妻子更好的女子了。」

  沒想到這個霍中溪還是個情聖,只是不知道他這話有幾許真心,又有幾許堅持。

  本我初心接著道:「霍兄此言差矣,你的妻子你自以為好,卻不知道在我心中,月兒是最好的,世上再也沒有比月兒更好的女子了。」

  霍中溪又道:「本我初心,你都活了四十來歲了,怎麼還這麼心盲眼瞎呢?你痴戀了風纏月二十多年,她可答應嫁你?你還要這樣她跑你追到什麼時候?是不是追到你進棺材呀。風纏月這種女人,根本不合適當妻子,趕緊找個好女人娶了,好好過日子才是正經,你已經不年輕了。」

  本我初心聽完這話,並未出聲回答,海上一片靜默。

  過了好久,那風纏月又咯咯的笑道:「霍哥哥,聽這話你是個會過日子的男人呀,要不,咱倆湊合湊合,你教教我過日子?你娘子雖好,可也不用把我踩這麼低吧。」

  霍中溪不屑道:「你?就你那人品,給我娘子提鞋都不配,還有,千萬別再叫我霍哥哥了,聽了就噁心,你長得人老珠黃的和大媽似的,還好意思叫我哥哥,我要沒記錯的話,你是不是四十多啦?」

  被提及女人最在意的容貌和歲數,那風纏月似乎是怒了,她叫道:「霍中溪,你別以為我打不過你你就可以欺負我,本我初心,你傻啦,讓他這樣欺負我!」

  沈曦正看的熱鬧,背後正睡覺的小沈俠忽然醒了過來,大概是想吃奶了吧,他哇哇的放聲大哭了起來,這哭聲自然也驚動了海上那三個人。

  沈曦趕緊將小沈俠抱到懷中,卻聽到那風纏月怒極反笑道:「霍中溪,你欺負我,我就拿你中嶽的人解恨,你說這漁婦和這孩子要是死了,她的丈夫會傷心幾個月?又會在幾個月後續娶成親?咱們打個賭吧。」話音還未落,沈曦就看見一排水線如同海浪一般,齊齊向她射了過來。沈曦嚇壞了,左右顧盼著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可這沙灘上的石頭都是又矮又小的,哪裡又能躲得了人,沈曦把沈俠緊緊的抱在懷中,迅速轉過身背對大海,希望這水線莫要打穿了她的身體,傷到懷中的小沈俠。

  正在沈曦絕望的看著懷中的小沈俠的時候,忽聽得霍中溪一聲暴喝:「風纏月,你敢!」然後沈曦又聽到一陣爆響,又感覺有一陣迅疾的風從身後猛烈地刮了過去,沈曦又感覺到頭上一鬆,然後一切又歸於了平靜。

  過去了嗎?自己保住命了嗎?

  沈曦慢慢的扭過頭看向海上,只見海上波濤滾滾,劍光刀影亮成一片,三葉小舟也是漸打漸遠了。看來,自己的小命是保住了,懷中的小沈俠也安全了。

  沈曦經此一嚇,再也不敢在海灘上停留了,她抱著小沈俠一陣狂跑,一氣就跑回了家,到家後,她坐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雙腿一個勁的哆嗦,就連抱著小沈俠的手也止不住的顫抖。

  經過這一次的驚心動魄,沈曦終於對這個崇武的世界有了一個真實的瞭解。面對武神那個級別的強者,自己這種毫無武功的人,簡直就是一隻小螞蟻,動動手指就會讓自己煙消云散。剛才,若不是那霍中溪救了自己母子一命,怕今天,自己和小沈俠就凶多吉少了。從來到這個世界直到現在,沈曦從沒像今天這樣對霍中溪充滿過感激,因為這一次,他不僅救了自己,還救了小沈俠。

  「哇……」已經餓肚子很久還得不到娘親回應的小沈俠再一次放聲大哭,終於將沈曦從恐懼中拉了回來,沈曦一見兒子委屈的小模樣,立刻解開衣裳,給小沈俠餵起奶來了。小沈俠大概是餓狠了,咕咚咕咚吃的很起勁,沈曦看著可愛的兒子,心慢慢柔軟起來,心頭的恐懼這才慢慢消散了。

  接下來很長時間,沈曦都不再去海邊了,她雖然知道像風纏月那種武神級別的人,是不屑於來找自己這麼個小人物的麻煩的,可她心裡就是不踏實,畢竟自己可沒有一個霍中溪在身邊當保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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