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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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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十三生]古代混飯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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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1 00:36:30 |只看該作者
第70章

  對於霍中溪的話,沈曦一向是當做「聖旨」來聽的,因為他在人前話不多,但說話從不無的放矢,準確率還是很高的。

  可惜這一次,他就說對了一半,確切的說是連一半都沒有。

  歸海墨走了,他說對了,可瞿明雪沒有走,這一條他猜錯了。

  之所以說他的正確率連一半都沒有,是因為歸海墨雖然走了,可他把青芙留在了這裡。

  歸海墨臨走前,特意找到了沈曦,要和沈曦好好聊聊。

  沈曦其實並不是太怨恨歸海墨,因為她並沒有對歸海墨付出感情,歸海墨對她的傷害,是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計的。

  不過,當歸海墨真誠的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時,沈曦還是覺得自己心裡還是舒服了很多,就好像堵了好久的水渠忽然變通暢了一樣。

  面對著即將離去的歸海墨,她問出了困擾她好幾天的問題︰「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歸海墨回答只有兩句話︰

  「第一次,偶遇。」

  「你送青芙東西,青芙要去趕海,我派人查了你。」

  這一查不要緊,卻查出來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劍神娘子。

  為了他滅掉西嶽的計劃,他決定娶霍中溪的妻子,逼霍中溪對西嶽出手。

  被無辜利用的沈曦只覺得滿腦門黑線,不過她仍是饒有趣味的問道︰「若我真答應嫁給你,你怎麼辦?」

  歸海墨不假思索道︰「娶了。你對青芙很好。」

  沈曦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眼前這個總是冷傲凌人的男子,覺得他神經似乎有點不正常︰「我看你對這事也沒太積極,若只想逼我相公出手,你直接帶走我就是了,何必總辛苦往上漁村跑呢?」有什麼能比強取豪奪更直接,更有效呢?

  歸海墨許久未言,過了好大一會兒,那幾乎沒笑過的臉忽然如解凍的冰河一樣,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他輕聲說道︰「你對青芙很好,對我很好,我們都喜歡,那樣的生活。」

  留下了一個完美的笑容,一句他所說過的最長的話,歸海墨就在這個寒風刺骨的深冬裡,離開了沈曦的家,離開了森林。

  對於爹爹的離去,青芙始終保持著沉默,歸海墨臨走前,應該是和她溝通過了,小姑娘很堅強的看著爹爹走了,在爹爹的背影消失在林海後,淚水攸然滑落。

  沈曦看著那個無聲哭泣的孩子,心疼到無以復加,她使出渾身解數,想讓小姑娘高興起來,可青芙還是一天天沉默了下去。直到有一天,和她同齡也同樣是沒有爹娘在身邊的鄭家清和她玩了一天,教她在地上畫爹爹的畫,畫家鄉的畫,這才讓青芙對爹爹的思念得到了渲洩,人也慢慢的精神了起來,逐漸的和鄭家清安靜萱也玩到一起了。

  青芙對歸海墨的不捨,讓沈曦又想了同樣是離家的鄭家清,雖然說鄭家清是自願來給劍神當徒弟的,不知是他沒有當沈曦的面哭過的原因,還是他適應良好的原因,沈曦覺得他似乎從沒有讓自己為他操過心,自己也沒有給過他過多的關心和照顧。自己給予他的,就是讓他吃飽,讓他穿暖,在感情方面,自己還從未去瞭解十歲男孩的心理。

  有了青芙這個警示,沈曦對孩子更加親熱了,不管是自己生的霍俠還是收來的徒弟鄭家清,還是寄居在這裡的青芙,沈曦都給予了他們最大的照顧,一個獨屬於母親的真正照顧。

  歸海墨走後,瞿明雪也安靜了下來。

  她不再有意無意的和霍中溪套近乎,也不再開口閉口說她的兒子了,而是開始像沈曦一樣,去嘗試著做一個賢妻良母。

  每天她和沈曦幹著一樣的活,做一天三頓飯,收拾打掃房間,幫丈夫孩子洗衣服,有空的時候,她還教沈曦刺繡,教沈曦裁剪當下時興的衣服,教沈曦做好多宮樣點心……

  就如同她曾說過的一樣,她會的東西確實相當的多,而且不僅僅是停留在膚淺的瞭解上,而是真正的精通此道。就比如做飯,沈曦家裡其實有的食材並不多,她帶來的食材也不多,但她總能用這些有限的東西,做出美味可口的點心來,這讓沈曦不得不佩服她。

  在教沈曦的同時,她也在從沈曦身上汲取著東西,比如對丈夫的關心,對孩子的愛護,對困苦的適應,對生活的豁達……

  對安靜萱,她給予了前所未有的關愛,只要有女兒在的地方,她的眼光就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對安修謹,她也不再埋怨他讓出皇位的舉動了,甚至對那些宮廷生活也閉口不提了,她面對安修謹時,不再擺出高高在上的態了,而是象沈曦一樣,對自己的丈夫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她還用帶來的衣料,給丈夫和女兒一人裁了一身衣服,也不用沈曦幫忙,花了好幾天時間,自己親手做了出來。給丈夫的衣服沉穩大氣,給女兒的衣服,極盡華美。

  當安修謹穿著她做的衣服出來顯擺時,臉上那高興的笑容是真正發自內心的。

  沈曦很喜歡這樣的瞿明雪,她不矯情,也不舀喬,從不掩飾自己的無知,也從不誇大自己的本領。很乾脆,很利落,說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從不拖泥帶水。

  沈曦覺得這樣的瞿明雪,是很容易讓人喜歡上她的。不僅是自己對她有好感了,就連一向避她如虎的安修謹也開始圍著她打轉了,有好幾次,沈曦看到安修謹在微笑著著做衣服的瞿明雪,那眼中,滿滿的全是柔情。

  其實,安修謹,一直都是喜歡她的吧?

  只是以前的瞿明雪,在為自己撐起一片高貴天空的同時,也將安修謹的愛情徹底隔離開了。

  而安修謹,就將這份無望的感情隱藏在他瘋瘋癲癲的舉止背後,留下了畏縮與恐懼在外面。

  沈曦喜歡這樣的瞿明雪,每當沈曦向霍中溪表達自己的喜歡之情時,霍中溪都會不屑一顧,他眼中的諷刺,從來都沒有消失過。

  沈曦總覺得霍中溪似乎對瞿明雪有偏見,她覺得瞿明雪正在慢慢拋棄著過往,是想安心和安修謹過日子了。

  有時閒聊的時候,沈曦總會對瞿明雪說︰

  「日子是越過越好的,有兒有女有一個不錯的男人,這樣就挺美滿的。」

  「有時間把你兒子也接過來吧,森林裡雖然苦一點,但一家人能團聚在一起,比什麼都強。」

  「安修謹多疼你呀,今天還下廚要親手給你做頓飯呢,雖然飯燒糊了,但好歹也是他對你的心不是?」

  每當沈曦說這些的時候,瞿明雪都會很溫柔的笑,眼光一直追逐著女兒和丈夫。

  當沈曦以為瞿明雪放下了榮華富貴,能與丈夫兒女相守一生時,瞿明雪的侍衛們回來了。在他們回來的第二天清早,瞿明雪身著盛裝,前來與沈曦告辭了。

  「沈姐姐,這些日子多承你的照顧,明雪謝謝你了。」

  沈曦驚愕的看著眼前這個華麗的貴婦人,有些不知所措。

  她心頭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安修謹該怎麼辦?

  沈曦心慌意亂的四處張望,卻始終沒有發現安修謹的身影。

  瞿明雪將沈曦的反應盡收眼底,她輕輕笑道︰「沈姐姐不用找了,修謹還沒醒呢。」

  沈曦連忙問道︰「你要走?」

  瞿明雪點點頭︰「來的時間不短了,我也該回去了?」

  沈曦脫口而出︰「那安修謹怎麼辦?」

  「那就勞煩沈姐姐照顧他們父女倆了。」瞿明雪的聲音很堅定,顯現出了這個決定,並不是倉促間隨口而出的,而是經過慎重的考慮的。

  「你連靜萱也不帶了?」沈曦看了看安靜萱的房間,看到的是擋的嚴嚴實實的窗簾。

  瞿明雪順著沈曦的眼光看去,眼中閃過一線柔情,不過她隨即又堅定了自己的念頭,平靜的說道︰「她在這裡還安全一點。」

  沈曦想起安修謹那充滿柔情的微笑,不由有些憤怒了,她向瞿明雪大聲吼道︰「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有什麼好的,值得你舀安修謹去換嗎?」

  瞿明雪沒有惱怒於沈曦的無理,看了一眼安修謹的房間,她靜靜道︰「有些船,上去就下不來了。有些事,必須有人要去做。修謹不是當皇帝的料,這我是知道的,可為了兒子,我不得不搏一搏。他的位子在他父親手中丟掉了,我必須要幫他舀回來。」

  聽出她語氣中的堅定,沈曦知道自己說什麼也不濟於事,不過她仍是奮力說道︰「哪怕是搭上你們母子的性命,也要去嗎?」

  瞿明雪毫不猶豫道︰「就是丟了性命,我也要去。這是子苑的選擇,也是我愛子苑的方式。」

  沈曦喃喃道︰「折騰什麼,有那個勁,好好過日子,不行嗎?」

  瞿明雪深深的向沈曦行了一個禮,鄭重說道︰「沈姐姐,他們父女倆就拜託你了,明雪在這裡謝謝你了。」

  說完這些話,她毫不留戀的上了轎子。

  在這路滑冰凝的冬季凌晨,瞿明雪的轎子,漸漸消失在了森林中,留給沈曦的,是淡淡的胭脂香味。

  沈曦呆呆的站在院子裡,直到轎子消失好久了,她的腳步仍沒有挪動半分。她有點不明白,為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位子,真的值得用命去搏嗎?真得值得扔下自己心愛的人嗎?哪怕將自己愛的人和愛自己的人弄的傷痕纍纍,也值嗎?

  在沈曦正發呆的時候,霍中溪從屋子裡出來了,他站到沈曦面前,將沈曦凍的冰涼的手放到手心裡暖著,問她道︰「她都走了,你還傻站在這裡幹什麼呢?」

  沈曦嘆了口氣道︰「我還以為她想通了呢,沒想到她還是走了。」

  霍中溪這次倒難得的沒有譏諷瞿明雪,只是說了一句︰「她從來沒有放棄過那個目標,只不過她換了一種比較聰明的方式罷了,其實她成功了。」

  沈曦驚道︰「你決定幫她推翻安修慎?你們什麼時候談過話了?」

  霍中溪道︰「我們沒說過一句話。但她確定了我不會回去幫安修慎,這就是她的成功。」

  沈曦想了想,有點不明白,只得再追問一句︰「他們真的打起來,你真的不去幫安修慎嗎?」

  霍中溪道︰「我真不去。一是我不會輕易離開你們母子,二是安修慎若連這個本事都沒有,這個皇帝當不當也沒什麼意思。」

  兩人正在說話,忽聽得安修謹在房間裡叫道︰「娘子,我今天不穿你放在枕頭邊上的衣服行嗎?你給我找找那身舊的,你不是說想吃五香兔肉嗎,我去給你捉幾隻兔子去。」

  沈曦低聲道︰「麻煩事來了,這安修謹怎麼辦呀?」

  霍中溪道︰「直說唄,這事還能瞞得住嗎?」

  門咯吱一下開了,安修謹用被子包的嚴嚴實實的,只露了一個腦袋出來,笑瞇瞇的向霍中溪喊道︰「孫子,看見我娘子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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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1 00:36:42 |只看該作者
第71章

  沈曦看見安修謹笑的那樣甜蜜,實在不忍心告訴他這個傷心的事實,她伸出手去捅了捅霍中溪,霍中溪只得當了那隻出頭鳥,「她走了。」

  安修謹似乎對這件事情並不意外,他淡淡的「哦」了一聲,就將腦袋縮回去了,門也輕輕的關上了。

  沈曦著急道,「他不會出什麼事吧,」

  霍中溪難得的露出了一絲憐憫,「他知道他這些日子是活在夢裡,遲早是要醒的。」

  沈曦低聲道,「那個位子有什麼好的?用得著花這麼大的代價去爭取嗎?一家子幸幸福福的過日子,不好嗎?安修慎又沒有對他們斬盡殺絕。」

  「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喜歡平淡的日子的。」霍中溪用這一句話,結束了關於瞿明雪的談話。

  安靜萱在知道瞿明雪走了以後,倒是表現出了難得的堅強,她沒有哭也沒有鬧,而是乖巧的去了安修謹房中,把安修謹拉來吃早飯。

  安修謹也沒有表現出多大的傷心,只是在飯桌上,對女兒格外的照顧,給女兒盛飯挾菜,這似乎是他第一次這樣做。

  由於瞿明雪的離去,飯桌上格外的沉默,除了吃飯的咀嚼聲,再也聽不到其他的任何聲響。

  吃罷早飯,霍中溪又帶安慶波、鄭家清和小霍俠去練武了,青芙也拉著安靜萱出去玩耍了,只剩下安修謹和沈曦在屋裡。

  沈曦把侍衛們買來的黃紙舀出來,剪紙錢疊元寶,預備上墳的時候用。

  安修謹則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麼。

  兩個人明明相愛,為什麼就不能在一起呢?其實這若換成沈曦在瞿明雪的位置,沈曦會二話不說就帶了兒女來找安修謹,有什麼比兒女平安健康的長大更重要?

  沈曦嘆了一口氣道︰「你要是不想她回去,就把她追回來呀。」

  「嗯?」安修謹想心事想的太入神了,被沈曦突然間的說話嚇了一大跳,他在明白沈曦問的話後,難得平靜的說道︰「沒用的,她決定的事,誰也管不了。」

  疊了一個元寶放到旁邊,沈曦又舀起一張黃紙,開始折摺疊疊︰「那你不擔心她嗎,還有你們兒子。」

  安修謹慘然一笑,連說話都變了腔調︰「我不擔心,她們必死無疑,我準備蘀她們收屍就行了。」

  沈曦被他這話嚇了一跳,手一哆嗦,就連手中的黃紙都撕破了,她心神不定道︰「那你還不去找她們,把她們拉回來。」

  安修謹用手摀住了眼楮,指間有淚流了出來,他嗚嗚咽嚥著說道︰「我不能去,我去了,事情就更大了。我不想逼修慎,修慎是個好弟弟,是個好皇帝,我不能讓他背負起殺兄弒兄的千古罪名。」

  沈曦一直以為安修謹瘋瘋癲癲的有點小白,現在看來,他看問題,其實看的很透徹,而且對於安修慎這個弟弟,他是發自真心的來維護的。

  「父皇子嗣不多,一共就有我和修慎兩個兒子。修慎從小就聰明,我總是傻乎乎的,可修慎從沒欺負過我,他和我這個傻哥哥一直很親密,我們一起吃一起住一起玩,好的像一個人一樣,我們是兄弟,是真正的親兄弟!

  當皇上要處理好多事,可許許多多的事情我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也看不懂那酸兮兮的奏摺上寫的是什麼。朝堂上總有人吵來吵去,也不知他們在吵什麼。後來瞿明雪讓我把奏摺舀進後宮,她天天幫我處理那些事情,再後來她在朝堂上垂了個簾子,開始和我一起上朝。

  直到有一天,我在朝堂上沒有看見修慎,下朝後我隨口問小寧子,說修慎怎麼沒去上朝呀,小寧子是從小陪我一起長大的貼身太監,他告訴我,修慎被皇后挑了幾處錯,罰在家裡閉門思過。

  我讓小寧子陪我去找修慎,可憐我的一個皇帝,竟然連修慎的王府都沒進去,因為外面圍著整整一圈的侍衛,說沒有皇后的命令,任何人不能進入。到那時我才知道,我的皇位已經被瞿明雪架空了,而我的弟弟,正危在旦夕。

  那天我在街上轉了很久,不知怎麼就轉到劍神山上去了,當看到霍中溪的時候,我就有了主意。我要保護我的弟弟,我不能讓瞿明雪把他殺了,所以我寫了讓位詔書,把皇位讓給了弟弟,還求霍中溪把弟弟平安送到皇位上,然後把我帶走。

  瞿明雪一直在恨我,恨我把皇位讓給修慎,可她沒想過,是她想害修慎在前面的,我只是想保護我弟弟!」

  提及過往,說到瞿明雪要害安修慎的時候,安修謹哭了,哭的很傷心,他手指縫中的淚水,就如同沈曦家旁邊那條小溪一樣,始終流不盡。

  沈曦沒想到,瞿明雪會有那麼風光的過往,怪不得她一直放不下手中的權力,原來再進一步,她就可以成為武則天。沈曦也沒有想到,安修謹會如此的決斷,當發現弟弟可能會被害死時,他竟然連皇位都可以拋出去。

  安修謹抹了抹臉上的淚,強自平靜道︰「我和瞿明雪自幼訂婚,父皇總開玩笑,說修謹,我給你找了個可愛的小媳婦,你想不想見她呀。那時候小,不知道什麼是小媳婦,只知道她以後會是我的人。我傻乎乎的帶著小寧子溜出宮,去爬她家的牆,去偷看我的小媳婦。小寧子武功很好,順利的帶我溜進了瞿府,第一次看見她,她正在花樹下繡花,好美好美。我回去和父皇說,我喜歡我的小媳婦,父皇聽了哈哈大笑。

  後來我就總溜去偷看她,每次看到她學這個學那個,都會覺得她很厲害,和弟弟一樣厲害,我好喜歡這個小媳婦。後來我們慢慢長大了,父皇說我可以娶她了,我歡喜瘋了,讓他立刻就寫了聖旨,派人去傳旨。我好高興,就又叫了小寧子去偷偷看她。

  那天天氣很好,我們剛爬上她院子裡的牆頭,就聽到有人在又哭又叫的,我探出頭去一看,心頓時就涼了。院子裡跪著一個十來歲的小丫環,我的小媳婦就坐在她面前,舀著一根簪子,正在刺那個丫環的小手。那個丫環不住的求饒,她連臉色都沒改,就那麼一下一下的,一直刺一直刺……我現在想起來,仍是覺得害怕,她怎麼就那麼心狠呢,那個丫環血都流了一地,她竟然連眼皮都沒眨!」

  說到這裡,安修謹似乎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一樣,臉色也變了,手都開始哆嗦了起來。

  沈曦趕緊下去給他倒了一杯水,讓他能平靜一些。

  他伸手將杯子接過去,杯中的水,漾出來了一多半。

  他並沒有喝水,而是將水杯捧在了手上,似乎想要將心中的痛苦,傾注到杯中一樣。

  「我雖從小生長在宮中,可父皇慈愛,兄弟友善,他們也格外的關照我這個傻子,醜惡的事情從來沒有在我面前發生過。我是第一次看見滿地鮮血,也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可以那麼狠毒,呵呵呵……」安修謹淒厲的笑著,那聲音如同黑暗中的夜梟一樣︰「這麼狠毒的人,竟然是我的小媳婦,是我的小媳婦!!」他的語氣很重,似乎這個事實,讓他受到了無與倫比的沉重打擊。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回的宮,回去之後,我大病了一場。等我病好後,宮裡張燈結綵,已經開始準備我的大婚了。可我一點也不高興,我的小媳婦,以前那麼可愛,現在怎麼可以這麼狠毒呢?我不想娶她了,可一想到不娶她,我心裡也好難受。

  後面的日子過的很苦,我既想她,又恨她,都到成親了,我還不知道如何面對她。一想到她是我的妻子了,我心中很甜蜜,可又一想到她那天的狠毒,我既害怕她又討厭她。我不敢進新房,就躲進我的貼身宮女可兒的房間裡,在地上不停的走來走去。那天晚上,可兒房間的地磚都被我踏碎了好幾塊。

  後半夜的時候,母后派人來請我去新房,我知道躲不過了,我遲早得去面對她的,我咬咬牙一鼓作氣,乍著膽子就衝進了新房,然後把她撲倒了……」

  聽他講到這裡,沈曦又想起了瞿明雪講的,同樣是一件事情,在兩個不同的當事人眼中,竟然是如此的南轅北轍,瞿明雪在怨恨著安修謹新婚之夜還在別的女人房裡,若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她對安修謹的怨恨,會不會少一些?會不會仍覺得這個對她用情良深的男人,比皇位更重要?

  沈曦不是瞿明雪,自然回答不出來。

  安修謹的講述仍在繼續,這些事情似乎在他心中壓抑了很久,就像山洪爆發一樣,一旦決開了口子,就再也無法停止它的肆虐橫流。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恨不得把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給她,恨一個人的時候,恨不得讓她立刻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我心裡就這樣煎熬著,對她忽冷忽熱,她怨我,她恨我,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可我管不了自己。

  可兒不見了,琴兒不見了,雁女使不見了……和我關係好的女人一個個都在這宮中消失了,我知道是她幹的,她的心,還是那麼狠!這樣的她,我不喜歡,不喜歡!」

  憤怒的聲音過後,是一陣壓抑的沉默。

  安修謹手中的杯子劇烈的抖動了起來,又灑出來好多的水,把他的手都浸濕了。

  被這水一激,安修謹似乎清醒了一點,也似乎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了,他倉促的站起身,慌裡慌張的說道︰「啊,嫂子,你瞧我胡說八道什麼呢。我瞧瞧去,靜萱是不是餓了,她找我呢吧?霍中溪叫我哪,我不練功……」一邊說著毫無邏輯的話,他腳步零亂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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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瞿明雪的離開,給安修謹帶來的打擊是顯而易見的。

  他雖然每天仍沒心沒肺的笑著,但人卻是極快的消瘦下去了。

  沈曦每天變換著花樣給他做好吃的,他也吃的很多,可就是怎麼也胖不起來。

  每天每天,他除了照顧安靜萱,就是躲在他的房間裡,不知在裡面想些什麼。

  安靜萱是個早熟又敏感的孩子,她敏銳的感覺出了父親情緒的低落,天天像個小大人一樣,承歡在安修謹的膝下,努力的想讓爹爹開心一點。

  平靜的日子就這樣在淡淡的憂傷中過去了,在一個多月後的一個清晨,安修謹穿著他來時的那身破衣服,來向沈曦辭行。

  「嫂子,我要走啦。聽說大青山的風景很美,我想去看看。」他一臉的熱切和嚮往,卻壓不住他內心的絕望和悲傷。

  沈曦看著他,心裡十分的擔心,可又不知道該如何勸解,自古「情」之一字最傷人,這種事情是沒有任何人可以蘀代和交換的。

  「靜萱她知道你要走嗎?」沈曦乾巴巴的問道,心裡十分蘀那個敏感又堅強的女孩擔心。

  安修謹笑道︰「你就告訴她我去散心了,過些日子還回來。」

  「那你真的還回來嗎?」一問完這句話,沈曦就覺得自己天真的可笑。

  安修謹垂下眼簾,淡淡道︰「總會回來的。」

  沈曦將安修謹送到院門外,安修謹留戀的看了一眼女兒的房間,然後又換上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向沈曦道︰「告訴霍中溪那孫子,好好待老子的女兒,不許欺負她,老子總有一天會殺回來的。」

  在沈曦的注視中,這位前皇帝穿著一身破衣服,走進了冬日清晨的薄霧中,再也沒有回頭。

  遠遠的,只傳來他一句自言自語的嘀咕聲︰「這個路可真難走呀!」

  接二連三的離別,特別是這種傷感的離別,讓沈曦的情緒很低沉,她以為自己早就看慣了死別,不會再為這種生離而痛苦了,可事實證明,她還遠沒有那麼強大,在這個時候,她竟然連安靜萱都比不上。

  在知道父親離開後,安靜萱只是靜默了一會兒,就轉身向青芙道︰「咱們去喂兔子吧,等改天再讓霍伯父抓幾隻,我最喜歡小白兔了。」

  然後同病相憐的兩個女孩子就牽著手出去了,風中隱隱傳來青芙的話︰「他們大人都這樣,從來不管咱們……」

  在安修謹走後的第三天,安慶波也離開了,他說他要回京城看看,畢竟這個天下,和他是一個姓,他總不能不管的。

  就這樣,這些人來的時候熱熱鬧鬧,走的時候,卻將清冷和離別留給了沈曦。

  沈曦的日子,再次平靜下來,沒有了外來的紛擾,她的生活很快就回覆到了正常軌道上來。

  她整天忙碌的圍著鍋台打轉,想要喂飽這一大家子人,並不是件輕鬆的事。

  霍中溪在劍意領悟上似乎踫到了困難,有時候他會皺著眉頭枯坐一天,有時候也會整整消失一天,有時還會在半夜起來練劍。但對孩子們的練武,他並沒有放鬆,鄭家清和小霍俠每天都累個半死,不過男孩就是比較頑強,從沒有因為這個哭過鼻子。

  霍中溪教鄭家清和小霍俠練武的時候,剛開始青芙和靜萱還會迴避,習慣了後就視若無睹了,後來她們也慢慢加入進去了,雖沒有正式拜師,但霍中溪還是一起教了起來,對他來說,教兩個和教四個,分別不太大。

  孩子們都和霍中溪去學武了,沈曦就開始清點家中的現存物資。

  瞿明雪的侍衛們買來了不少東西,全都是糧食、菜籽、布匹、棉花、油、調料等這些基本生活物資和沈曦特意交待的農具和種子。沈曦把這些東西分門別類的放好,才發現其實糧食並沒有她想像的多。

  想想原因很簡單,這一大隊侍衛每天光吃就得吃掉不少糧食,在這森林裡一來一回得有二十多天的時間,這二十多天吃下去,糧食還能剩多少呀。

  再除去當作種子的,再加上家裡多了幾個孩子,這糧食還是緊的很。

  可再緊也不能緊孩子,沈曦仍是每天費盡了心思,給孩子做各式各樣好吃的東西,生怕讓孩子們營養缺失了。

  日子就這樣慢慢流走,渀佛一夜之間,小溪中浮冰融化,樹枝上添了新鸀,森林裡長出了大片大片的野菜。

  沈曦很喜歡挖野菜,那種身心都在自然界中放鬆的感覺,讓沈曦迷戀不已。可惜野菜在飯桌上並不受歡迎,除了沈曦和霍中溪吃以外,孩子們很少下箸。

  霍中溪怕沈曦再遇到蟲蛇,採來很多驅蟲蛇的藥草,讓沈曦帶在身上。沈曦受到啟發,做了好幾個香囊,讓孩子們也帶在身上。

  青芙和靜萱也雀躍著來湊熱鬧,兩個女孩子也做了好幾個香包。兩個小姑娘明顯學過刺繡,那繡出來的香包,讓沈曦羞愧的無地自容。而最讓沈曦受打擊的是,除了自家相公仍在支持自己外,小霍俠和鄭家清都十分沒義氣的換上了青芙和靜萱做的香包,自己做的粗糙的香包,被遠遠的扔到一邊去了,這讓沈曦的玻璃心十分受傷。

  春風吹走了寒冷,當大地回暖萬物復甦的時候,沈曦準備開始種地了。

  沈曦自詡自己是半個農民,在西谷鎮的時候就看見過種地的,特別是種菜,她還在自家院子裡種過了。

  可沈曦還是小看了勞動的辛苦,她只用鋤頭鋤了半天地,就累的腰酸腿疼胳膊腫。後來還是霍中溪看不慣妻子如此勞累,用劍在地上劈了許多淺溝,讓沈曦將種子散進溝裡去就行了。

  沈曦看了看那個足有一胳膊深的「淺溝」,只得默默的將那「淺溝」又埋上了點土,變成了真正的淺溝,適合種莊稼的淺溝。

  對莊稼的種植沈曦其實並不熟悉,前世的時候一直生活在城市裡,別說親自種地,就連看都看到過。自從來到這裡以後,家中沒有半畝田,自然仍是不懂農時,現在要種地,只能琢磨著瞎來了。

  種下了玉米高梁和穀子,栽下了土豆芽和蕃薯芽,不知道水稻要怎麼種,就在小溪旁邊平了一塊沙灘地,蓄了點水,把稻種直接撒下去了。水稻是種在水裡的,這點她還是知道的。沈曦沒有種小麥,她記得春天和翠姑去挖野菜時,小麥是麥苗青青的,她還特意問過翠姑,翠姑說是在秋天種小麥。沈曦只能看著那幾袋麥種嘆氣,看來今年是吃不上新麥子了。

  菜就好種了,沈曦是輕車熟路,豆角黃瓜南瓜葫蘆絲瓜韭菜什麼的,全都種進了菜畦裡。

  也不知哪位侍衛很有意思,竟然還買了不少的花籽和水果籽,除了常常吃的西瓜櫻桃桃李杏外,沈曦一概不認識,就挖坑統統種上了,管它能長出什麼來呢。

  種完了地之後,沈曦抓緊時間舀出布匹來,開始做新裌衣。今年家裡人多,做衣服的任務很繁重。

  青芙和靜萱見沈曦天天勞累,體貼的幫沈曦裁裁剪剪,也開始學著做衣服。

  見青芙和靜萱這麼懂事貼心,沈曦才真正體會到了有女兒的好處。

  還是女兒好呀,知道心疼娘親,能幫娘親分擔繁重的家務,還能當娘親的解語花,穿得又漂亮的,看著都養眼。

  在看著兩個漂亮乖巧的女孩子的時候,沈曦真的很羨慕歸海墨和安修謹瞿明雪,他們呀,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總以為自己有天大的事情要做,又豈會知道看著孩子一點點懂事一點點成長,那才是真正的幸福啊!

  很快,沈曦種下的莊稼都冒出了小嫩芽,不過在森林中,比這小嫩芽長的快是更多的野草野菜,為了清除它們,沈曦不得不花了大量的時間在田地裡。

  霍中溪看著妻子累的直不起腰,在第二天,就帶領著孩子們也衝進了地裡,他不是教孩子們撥草撥菜,而是一人發一把劍,讓孩子們對著野草野菜練準頭,練技巧,還比賽看誰剜掉的野草野菜多。而他自己,也舀了一把劍,嗖嗖嗖的一路領先。

  霍中溪還倒罷了,畢竟是個大人,手上有準。孩子們可不行,那野草野菜根子深的很,不是他們那小木劍輕易能剜出來的,於是在手忙腳亂中,禍害了莊稼無數。

  在下過一場春雨之後,森林中立刻變得生機盎然起來,樹林徹底鸀了起來,小花小草一夜之間瘋長,已經有零零星星的野花開始吐露芬芳。森林中的蟲兒鳥兒和野獸也多了起來,沈曦不得不把窗子上全蒙上窗紗,以防有小蟲子飛進來叮人。而霍中溪每次帶孩子們出去,都會活捉幾隻小野兔小野雞什麼的活物,都讓青芙和靜萱養了起來。

  在沈曦的一再要求下,霍中溪捉了一隻正處於哺乳期的母羊,沈曦如獲至寶一樣,開始每天給孩子們擠羊奶喝。羊奶的味道很羶,孩子們不愛喝,即便是沈曦加了糖他們也不肯喝,沈曦無奈只得採用恫嚇的辦法,說不喝羊奶長不高,可惜三個大孩子早過了能被嚇唬住的年紀,對喝羊奶仍是陽奉陰違,只有最小的小霍俠,每天都很乖很乖的喝羊奶,期盼著快快長大,能長個大高個,超過哥哥姐姐們。

  見羊奶孩子們不愛喝,過了幾天,霍中溪扛回來了一頭哺乳期的老虎,這一下,不僅孩子們嚇跑了,就連提倡喝奶的沈曦也嚇的不敢露面了,直到霍中溪把那頭老虎送走了,母子五人才敢從房間裡出來了。

  對於劍神大人的好心辦壞事,在當天夜裡,沈曦就給予了嚴肅的批評教育,並主動以身作則,犧牲小我,對劍神大人進行了懲罰。

  對於如此懲罰,劍神大人是十分高興的,第二天就又扛回了一頭正在喂奶的野豬,當然,這頭野豬的命運沒有老虎好,不僅沒被放走,反而被打了牙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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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在森林中,沒有日曆什麼記日子的東西,過的都不知今夕是何年,春節就因為這個原因錯過了。當然了,也因為安修謹和瞿明雪的事情,大家誰都沒心事過什麼年,所以這年春節,就在不知不覺中走過去了。

  沈曦想著過年沒去祭拜霍中溪的師傅,那麼清明不應該再錯過了,就大致估了個時間,撿了一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讓霍中溪帶她和小霍俠去上墳。

  家裡大人走了,只剩三個孩子不安全,只得將小傢伙們都帶上了,一家六口全當是春遊了。

  一路上,霍中溪的神情很是失落,當沈曦問他為什麼時,他卻說自己悟到的劍意總是突破不了一層隔閡,覺得辜負了師傅的教導,有點不太敢見師傅。

  一個已經站到了人類巔峰的人,竟然還能生出這樣的心思來,沈曦忽然覺得霍中溪前進的空間還很大。有的時候,一個人能取得多大成就,取決於他的心有多大,有多廣。若成了武神後就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那這種人,再往上進一步的可能性很小了。

  沈曦沒舀什麼勵志故事來激勵霍中溪,因為能走到霍中溪這一步上,心志的堅定早就遠遠超過了常人。

  她只是嘗試著給他講一些奇思妙想的傳奇武俠故事,試圖讓霍中溪能抓住一點靈感,悟得哪怕是一絲一毫也好。

  走了有幾里地,在一塊沒有高樹的雜草叢生的地方,霍中溪忽然道︰「到了,前面就是師傅的埋骨之地。」

  沈曦看了看,全部是雜草野菜,根本就連個墳包都沒有。

  霍中溪走過去,沒有用劍,而是用手去撥地上的野草野菜藤蔓之類的東西,沈曦心道若論起輩份來,自己少不得也要叫他老人家一聲師傅,還看著幹什麼呀,跟著撥吧。

  沈曦這一動手,孩子們也就上手了,一會兒功夫,就將這裡清理出來了。

  「還記得埋在哪裡了嗎?確切的地方。」沈曦看了看這平平的地面,實在是連個標誌物都沒看見。

  霍中溪倒是光棍,向沈曦說道︰「沒有確切地方。既然都死了,還在乎這些做什麼。」

  沈曦懶得理他,就找了個地方,將元寶和紙錢點上了,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喃喃低語︰「師傅呀師傅,我是你徒弟霍中溪的妻子,一向不知道你老人家的埋骨之所,也沒來早燒紙錢,您莫怪莫怪。知道您愛喝酒,我還特意給您帶了一瓶酒孝敬你老人家,你老人家可以一醉方休了。你徒弟最近武功上遇到了點困難,您若在天有靈,給他托個夢什麼的,指點指點他,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小霍俠見娘親跪了,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手也雙手合十,像模像樣的嘀咕道︰「師傅呀師傅……」被沈曦一巴掌拍在小腦袋瓜上︰「你叫什麼師傅呀,你得叫師爺……」

  霍中溪把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卻向小霍俠和鄭家清道︰「小俠,還有家清,你們要叫師祖。」

  由於無知而犯錯誤的沈曦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向鄭家清招手道︰「來,家清,給你師祖磕一個。」

  鄭家清乖乖的走到沈曦身邊,也聽話的跪下了,向著那塊空地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頭。

  拜完了,沈曦站起身來把一瓶酒澆在了地上,祭拜儀式就宣告結束了。

  沈曦知道霍中溪這麼多年沒回來,對把自己養育大的師傅,肯定會有許多話要說,她體貼的帶走了孩子們,給霍中溪留下了一個私密的空間。

  她們走出了好遠,忽聽得墳前傳來一聲長嘯,然後群鳥飛起,劍光直衝雲霄。

  沈曦知道,這是霍中溪在用自己的方式,來悼念著他的師傅。

  時間很快就進入夏天,夏天真是一個有活力的季節,不管是動物還是植物,都在熱熱鬧鬧的生長著。就連孩子們,也都長高了不少,這讓沈曦不得不重新為他們準備衣服。

  沈曦手頭上有不少布匹,她挑了輕薄的,給孩子們做夏季的衣服,她給小霍俠和鄭家清做了短褲小褂,小霍俠穿上後感覺很涼快,就不願再脫下了來,倒是鄭家清,十一歲的男孩知道害羞了,說什麼也不穿短褲,沈曦只得又給他做了條燈籠褲,涼快又寬鬆,練武的時候也很方便。霍中溪嘛,沈曦就給他做了兩身白色的功夫服,白衣飄飄,頗有幾分高人風範。

  而女孩子的衣服,沈曦其實很想給她們做各式各樣的裙子。夏天太熱,沒有必要裹那麼嚴實。可當沈曦做了一套公主裙讓她們試穿後,兩個女孩喜歡是喜歡,就是不敢穿出去見人。沈曦雖然一再說這森林裡又沒別人,不礙事,可兩個女孩仍是不願穿出去。特別是當鄭家清從窗前走過時,雖然拉了窗簾,但兩個女孩還是緊張的直往被子裡躲。

  沈曦心道這個社會果真封建的可以,害人不淺。只得改弦更張,一人做了兩身長身長袖的裙子,倒是她自己,做了一套背心熱褲,可惜只在房間裡穿了一次,就讓霍中溪給強行鎮壓了。

  漫長的夏天,懊熱難當,沈曦閒著無事,也不知幹什麼好,後來青芙說她會淘胭脂,於是大家又開始在森林中尋找能做胭脂的花朵。採集了不少花瓣,又將花瓣搗的稀碎稀碎的,淘去黃色等雜色,剩下的紅色就是胭脂了,做法相當的簡單。

  有了胭脂,沈曦忽然想到自己久未化妝了,又從廚房撿來個炭塊,削成了小條,把兩個小姑娘都喊了過來,索性教她們化妝玩。

  這個時代姑娘們的化妝術,自然比不過後代,但後代是建立在眾多的化妝品基礎上的。現在這裡硬件條件不行,沈曦只得將就將就,給小姑娘講什麼叫淡妝,什麼樣的妝容最吸引人,怎麼用胭脂使人的臉更有具體感,怎麼遮蓋臉形的缺陷……反正是想到哪教到哪,把兩個小姑娘訓練的早早就會化妝了,不過怕化妝影響皮膚,沈曦還特意交待她們年輕的時候儘量少化妝,等成親後再化妝也不遲。

  沈曦還做了內衣內褲,可惜兩個小姑娘胸部還沒怎麼發育,胸罩還用不上,內褲倒是都穿習慣了。

  沈曦天天和兩個小姑娘膩在一起,過的很快樂,可霍中溪那邊卻仍是有些不太順利,很顯然他的師傅並沒有託夢給他。他開始頻繁的出入森林,而且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時候會到夜半時分才回來。從他每次順手帶回來的藥材或大型獵物上來看,可以看得出他出入的地方肯定是人跡罕至的困難之地。

  沈曦不懂武,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他那個劍意,又是個什麼東西,但她知道,如果這樣長期焦慮下去,霍中溪肯定會出問題。

  霍中溪的反常,明顯影響到了孩子,特別是本就有點怕他兩個女孩子,根本就不敢在霍中溪面前說話了,就連吃飯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惱了他。

  沈曦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也很著急,為了讓霍中溪恢復正常,沈曦可是絞盡了腦汁。

  又一個月色溶溶的夜晚,霍中溪再一次晚歸了。

  一進院子他就停住了腳步,因為他看到,沈曦正在院子中等著他。

  見他回來了,沈曦迎了上來,沒有問他餓不餓,也沒有讓他先去洗澡,而是拉住了他的胳膊,笑意盈盈道︰「相公,今晚月色這麼好,陪我走一走可好?」

  霍中溪自知這些天冷落了嬌妻,對妻子的這一點小要求,自然是不會拒絕。

  於是,兩人手拉著手,在這銀色的月光下,緩緩而行。

  霍中溪仍是沉默著不說一句話,打破這岑寂的,自然是沈曦。

  「相公,我們那裡有一句話,叫做欲速則不達。意思是,你越性急求快,反而越不能達到目的。我雖然不知道你到底在練功上出了什麼差錯,但你在這種焦慮的狀態下,是不可能取得你想要的成就的。」

  霍中溪聽著妻子的話,緊緊握著妻子的手,長長的呼了一口氣道︰「是,我是有些焦慮了。」

  沈曦輕輕觸了觸他的眉心,輕聲軟語道︰「不要天天總皺著眉想這些了,有的時候,你把它稍微放到一邊,等過些日子再拎起來,沒準就會什麼都迎刀刃而解了。」

  霍中溪專注的聽著沈曦的話,仍是沒有出言說什麼。

  沈曦繼續說道︰「我看過不少雜書,有好多書上都提到過一個詞,叫順其自然。不管做什麼事,都要遵循它原來的規律,那麼你不管做什麼都會很順的。你知道什麼是自然嗎?相公,你閉上眼楮。」

  霍中溪聽話的閉上了眼楮,沈曦也閉上了眼楮。

  沈曦輕聲道︰「相公,你仔細傾聽,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沈曦的輕柔似乎感染了霍中溪,霍中溪的聲音也不由放低了︰「好多聲音。」

  「有昆蟲在唱歌,有鳥兒在夜啼,有野獸在吼叫,可是相公,你聽到樹木生長的聲音了嗎?你聽到野草撥節的聲音了嗎?還有花開的聲音,你聽到了嗎?」

  「萬事萬物都有它生長的規律,只要是存在的東西,都會有它的合理性。你的劍也是如此,你的劍意也是如此。我覺得你走進了岔路,你現在需要做的,不是再去磨你的劍,而是要傾聽你的劍,聽它在說什麼,感覺你的劍意,感覺它要向哪個方向去。你順著它要去的方向走,不管是什麼瓶頸,都會突破的。」

  沈曦說完了,就慢慢睜開了眼楮,當看見霍中溪卻仍在閉著眼感受週遭的一切時,她下意識的看了看天空,生怕有一道雷劈下來,劈死自己這個大忽悠。

  雖說自己這一套是從小說上看來的,管不管用也不知道,反正就死馬當活馬醫吧,萬一一腳踢正了呢,那不正好解了霍中溪的心頭困惑了嗎。

  沈曦在說完這些話後,就悄悄的退場回家了,只留下霍中溪一個人在森林邊上閉目靜立。

  沈曦不知道霍中溪悟到什麼了沒有,但從第二天起,霍中溪就明顯輕鬆了下來,緊皺的眉頭也會展開了。

  沈曦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看來這場由個人危機導致的家庭危機,總算是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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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白天的時候,霍中溪對孩子們難得的和藹,晚上也很準時的和沈曦一起上床睡覺。

  天氣太熱,兩個人也沒膩歪在一起,而是各自躺在自己的褥子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閒話。

  沈曦偷偷笑道,「是不是在我的啟發下,昨晚有所感悟呀。」

  霍中溪仰躺著,閉著眼楮道,「感悟談不上,可能我真的走錯了方向。」

  沈曦道,「就是,做什麼事千萬不要一條路走到黑,多走幾條路沒準就會走過去了呢。」

  霍中溪輕輕的「嗯」了一聲。

  沈曦是個心寬的人,不愛瞎琢磨,這種人睡覺的速度是相當快的,可以說沾枕頭就能睡著。正當她朦朦朧朧欲睡去的時候,忽然覺得霍中溪靠了過來,俯身在她的唇上親了一下。

  「不來了,天太熱,弄一身汗還得洗澡。」沈曦以為霍中溪是想做了,這大熱天的不動都一身汗,再運動一次,立刻就得出全身的汗。

  霍中溪仍是抱住了沈曦,輕輕在沈曦耳邊道︰「娘子,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怎麼,今天是感恩節嗎?你這麼鄭重的感謝我。」沈曦也不睡了,張開眼楮取笑身邊的男人。

  霍中溪看著黑暗中模模糊糊的妻子,那兩隻笑意盎然的眼楮卻是亮的很,他嘆了口氣道︰「這裡缺衣少食的,過的很苦,我執意要住在這裡,卻是害你受累了。」

  沈曦道︰「今天怎麼想起說這些來了?我倒覺得沒什麼,在哪都一樣,只要咱們一家在一起就好。」

  霍中溪攥住了沈曦的手,像撫摸劍鞘一樣,溫柔的在沈曦的手背上輕輕撫摸︰「謝謝你,娘子。」他躺到沈曦身邊,和沈曦並肩而臥,低聲道︰「你的辛苦我都知道,只是我實在沒有時間幫你分擔那些雜事,娘子,對不起。」

  這傢伙似乎有點不對勁呀,一般來說,男人要是能說出這種話,那就是出軌前兆啊,沈曦一骨碌爬起來,撲到霍中溪身上,將她狠狠壓到身下,恨恨道︰「今天你淨說我好話了,我怎麼覺得這不像你呀,說吧,是不是這幾天你偶遇了哪位貌美小娘子,想弄個第二春什麼的?怪不得你天天不著家呢,原來是想甩了老娘呀!」

  霍中溪任憑沈曦壓在他身上,伸出手去撫摸著沈曦只穿了胸罩和內褲的身體,低低笑道︰「你穿的這個倒挺方便的,也挺好看。」說罷,手就開始往下褪沈曦的內褲。

  沈曦按住他的手,冷笑道︰「好看怎麼了啦?你要是表現不好,以後再好看的也輪不到你看了。」

  霍中溪安撫性的親親了乍毛的妻子,然後說道︰「這大森林裡哪來的小娘子呀。我這些日子冷落了你,還不許我說幾句好話嗎?」

  「沒有就好。哼,正式警告你,你要是敢在外面找別的女人,別怪老娘甩了你。等等,我天天做飯帶孩子的,沒幾天就熬成黃臉婆了,你要是再看不上我了,再找個年輕貌美的,那我不是虧死了?」沈曦忽然想到自己天天瞎忙,於保養一道,實在有虧呀,從明天起,做面膜,做化妝品,保養皮膚,保持年輕……

  霍中溪沒想到自己一時的歉疚,竟然引來了妻子的懷疑,只得慢慢給妻子解釋道︰「娘子,我們四個武神,再加上北嶽死掉的那兩個,你知道有幾個成親的嗎?」

  沈曦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問,不過仍是仔細的想了想,然後回道︰「你們幾個活著的除了你,那三個都沒成親,死掉的我不知道。」

  霍中溪道︰「洪濤和蘇烈,也未曾娶妻。」

  六大武神竟然有五個沒成親的,沈曦的好奇心一下被吊了起來,她趕緊問道︰「為什麼呀?」

  霍中溪道︰「武學一道,若想精進,必須摒棄雜念,全神貫注。而兒女私情是最容易讓人產生妄念的,所以能在武學上有所成就的人,沒有幾個有家庭和妻兒的負累。」

  沈曦在霍中溪胳膊上擰了一把,不滿道︰「我是你的負累?」

  霍中溪根本沒把妻子製造的這點小疼小痛看在眼裡,眼皮都沒眨,繼續說道︰「你和別的女人不一樣。要是一般的女人,根本不可能來森林裡和我受這個罪,即使是來了,也會抱怨個不停。若真是踫到那樣的女人,我肯定是要分心的。娘子,娶到你是我的幸運,所以我是六個武神中唯一成親的一位。」

  沈曦受了誇獎,頓時就笑了,心滿意足的又擰了霍中溪一把,得意的小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相公,再繼續誇,我發現你今晚特別的帥!」

  今晚特別帥的霍中溪只得又道︰「以後你不用想我會看上別的女人的問題,當站在我們這個位置的時候,女人漂不漂亮,年不年輕,我們根本就不在乎了,說句無情的話,其實有沒有女人,我們也不在乎。」

  沈曦忽然把手伸下去,將他那垂垂軟軟的東西握在手裡,笑嘻嘻道︰「真不在乎嗎?要是你們想了,就全靠自己解決嗎?」

  霍中溪在沈曦的手中聳動了幾下,那個軟軟的東西就慢慢變大起來,沈曦不懷好意思的鬆開了手,壞笑道︰「啊呀,武神大人是不在乎女人的,來,讓娘子看看你硬了的時候是怎麼解決的,麻煩你的左右手嗎?」

  霍中溪在沈曦屁股上打了兩巴掌,低聲道︰「你就會折磨人。」然後將沈曦抱在懷裡,問沈曦道︰「你知道什麼是精氣嗎?」

  這個詞,沈曦自然是聽過的,但要摳字解釋,就有點說不太準了。

  見沈曦搖頭,霍中溪道︰「男有陽精,女有陰精。練武之人都會化精為氣,所以不存在……」他一把撈起沈曦,將她按到了自己身上,那硬的發漲的東西自然也進入了沈曦的身體,在沈曦的驚叫聲中,才說完了這句話︰「……麻煩左右手的問題。」

  一番激烈的雲雨之後,沈曦軟軟的躺在褥子上,動都懶得動,過了好大一會兒,就在霍中溪以為她已經睡著了的時候,她忽然噌的一下坐起來,把霍中溪嚇了一大跳︰「有個問題,化精為氣的話,你體內精液少了,那不成了少精?那是不孕不育的症狀啊,怪不得我總懷不上二胎呢,原來是你這傢伙不行!」

  被說為「不行」的男人咬牙切齒的又把她按倒了,馬上梅開二度,一邊行動一邊給不懂武功的女人解釋︰「這個精,不是單指你說的精液,是全身的精氣……」

  事後,此事的受害者沈曦說了一句非常經典的總結語︰「沒文化,真可怕,沒常識,就閉緊嘴!」

  經過一夜心靈和肉體的雙重溝通,夫妻二人又恢復了以往的恩愛。

  霍中溪不再整天皺著個眉頭了,而沒有了後顧之憂的沈曦也更積極的投入到生活中去了。

  當天氣慢慢褪去酷熱的時候,地裡的穀子慢慢變成了黃色。

  那金燦燦的顏色,讓沈曦看了就心生歡喜。

  沈曦心道,這難道就是咱老祖宗說的「手中有糧,心中不慌」嗎?過了半年沒糧食的日子,讓沈曦格外的喜歡豐收。

  沈曦每天都興高采烈的去穀子地裡,查看穀子的成熟情況。她本以為她很勤快了,可沒想到森林裡的鳥兒比她還勤快,每天光顧穀子地的次數比她是只多不少。

  沈曦這個心疼呀,本來種的就不多,再加上這穀子長的也不太好,根本不像後世在電視上看到的那樣,長的那麼茂密穀穗還那麼大。再讓鳥兒們這樣一吃,等到穀子成熟的時候,怕就只剩下秸稈和葉子了。

  沈曦做了幾個稻草人豎在穀子地裡,可一點事也不管,森林裡的鳥兒實在太多了,總會有不少膽大的來偷吃。

  看著穀穗一天天輕起來,沈曦狠狠心,沒等穀穗完全成熟,就開始動員全家割穀子。

  說是全家割,其實霍中溪一個人就夠了,寶劍一揮就倒下一大片,當真是比收割機還好用。沈曦和孩子們就在他後面,把割倒的穀子都抱回到房屋前的空地上。

  穀子很快割完了,也很快抱回了家,沈曦又開始發愁,這要怎麼把小米從穀殼裡脫出來呀。怪不得以前霍中溪任由那些糧食爛在地裡呢,實在是這活既麻煩又不好幹。

  沈曦想來想去也沒想到什麼好辦法,最後就想了個最笨的辦法︰摔!

  她將穀穗用力的往石頭上摔,希望能將穀粒摔下來,可她忽略了一個問題,她的穀穗沒有完全成熟,想要將仍有生命力的穀粒摔下來,有點費勁。

  這個辦法行不通,沈曦就想起來不知在哪部電視中看到過,女主角就是用一個大碌碡壓糧食的。沈曦有樣學樣,就將霍中溪弄來一塊大石頭,削成碌碡樣,然後把穀子擺在地上,讓霍中溪轉動那碌碡,看能不能把穀粒壓出來。

  這個辦法還算可以,穀粒能壓出來,但也有不足的地方,就是地太軟了,穀粒和谷穗很容易就壓進土裡去了。

  沈曦只得又想辦法,將霍中溪和孩子們的練武場用碌碡壓了個結結實實,然後在上面壓穀子。

  看著霍中溪拉著碌碡在練武場上飛奔,沈曦忽然明白武神為什麼不成親的原因了,實在是,這些家庭瑣事太浪費時間了!若天天幹這些事,他根本連練武的時間都沒有了。

  從明白這事以後,沈曦就儘量不支使霍中溪幹活了,自己能幹的事情,寧可累點苦點,也不再讓霍中溪沾手了。

  霍中溪知道妻子體貼自己,也儘量回報了妻子的好意。不僅沒有撒手不管,反而是加快了幹活速度,儘量縮短了幹活的時間。

  穀粒收上來以後,沈曦又讓霍中溪做了一個石碾,用來從穀粒中碾出小米來。霍中溪自然是做這活的不二人選,以前當瞎子的時候,他可沒少磨豆子。

  穀子收上來了,變成小米了,沈曦的高興勁還沒過去,玉米和高梁成熟的時候也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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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莊稼的豐收固然讓沈曦高興,可在高梁和玉米還沒成熟之前,歸海墨的到來卻更讓沈曦高興。

  這傢伙消失了大半年,也不知道去幹嗎了,但沈曦對這傢伙的事沒興趣,她現在對歸海墨唯一的興趣就是,又多了個壯勞力。

  青芙對歸海墨的到來,自然是歡喜無比,「爹爹」前「爹爹」後的一個勁的圍著歸海墨打轉。

  歸海墨顯然也比較想念青芙了,不僅給了青芙一個大大的擁抱,就連看青芙的眼楮裡都是帶著笑的。

  父女二人說了一會兒話,歸海墨滿意的發現女兒變得更懂事了,身量也長高了,小臉蛋上有著健康的光澤,看來在這裡並沒受什麼委屈吃什麼苦。

  為了此事,歸海墨特意向沈曦道了謝。

  沈曦嘴上說「沒事沒事」,心裡卻道,哼,現在沒事,等你住兩天就有事了,我家那高粱玉米的,還等著你收割哪!

  沈曦歡迎歸海墨到來的方式,就是做了一頓豐盛的飯菜。

  而霍中溪歡迎歸海墨的方式,自然仍是一場激烈的比鬥。這一次,兩人拼的尤其厲害,特別是霍中溪,劍劍鋒利,毫不留情的壓著歸海墨打。後來歸海墨也打上興頭來了,索性棄了扇子,也抽出一把劍來,兩人又打在一起。

  過了幾招後,霍中溪驚奇道︰「左手劍術?」

  歸海墨道︰「我左手比右手強。」

  霍中溪眼中精光大盛,躍躍欲試道︰「好,咱們痛快來一場。」

  兩個人又戰到了一起。

  這一次,兩人用了九成九的勁,直打到天地失色日月無光,拼盡了最後一點力氣,才累的躺在地上,呼呼直喘粗氣。

  沈曦看了看那倆個明顯脫力的人,意味深長的向在一旁看熱鬧的孩子們道︰「你們一定要好好練武,爭取練到天下第一,並列第一都不行。看見沒,不是第一的後果就是像死魚一樣躺在這兒,任人宰割!」

  像死魚一樣還任人宰割的武神們滿頭黑線,互相看了看,頓覺身價驟降。

  兩個女孩捂著嘴直笑,鄭家清也聽出了沈曦的調侃,只有年紀最小的小霍俠沒有聽懂沈曦是在拐著彎貶低那倆人,攥著小拳頭很用力的點點頭︰「我不當死魚,我要當第一!」

  地上姓霍的死魚氣的差點吐血,這個傻兒子,實在是太不給他老子面子了!

  沈曦嫌他們倆又是汗又是土的太髒,在他們恢復了一點力氣後,趕緊讓他倆洗澡去了。

  由於今年人多了,還有兩個小姑娘,洗澡多有不便,沈曦就讓霍中溪建了一個「豪華」浴室,裡面的東西雖說不名貴,但勝在簡單方便。地面是用大塊石板鋪成的,一點也濺不起泥土來,牆壁上掛著沈曦自己釘的木鉤用來掛衣服和布巾。浴室內放了一個用整塊大石頭摳成的大浴桶。

  沈曦本來想弄成淋浴的,在房頂上放兩個大木桶,可惜森林中沒有可以刷在木桶上的清油,如果直接使用沒漆過清漆的木桶,一是時間長了會滲水,二是木桶容易爛。所以無奈的沈曦只得放棄了淋浴。

  歸海墨的到來,讓霍中溪十分高興,棋逢對手又有點惺惺相惜,讓兩個武神的關係也迅速好轉起來。兩人經常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在密謀什麼。

  在閒聊的時候,沈曦就問歸海墨中嶽國發生沒發生什麼大事。

  歸海墨搖搖頭,說這這四國都沒發生什麼大事,平靜的很。要真硬說有點大事,那就是南嶽武神本我初心失蹤了,確切的說,他已經失蹤兩年多了。而東嶽的風纏月,現在正像瘋子一樣到處找他呢。

  一提起那兩個人,沈曦就想到了當年海上那一幕。本我初心很明顯是在追求風纏月,而風纏月顯然沒將他放在眼裡,現在這一失蹤一找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沈曦向霍中溪和歸海墨問了問本我初心和風纏月的事,兩位武神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沈曦將他們的話歸納了一下,梳理出了一個有點狗血的愛情故事。

  大概三十年前,剛滿十五歲的風纏月出師了,她腰纏軟鞭,開始去闖蕩江湖,到處遊歷。有一次在來中嶽國遊玩時,她遇到了一個俊逸非凡的書生。她對那書生一見鍾情,在幾次「偶遇」,幾次相約遊玩後,兩人相愛了,約定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兩人恩愛正濃的時候,風纏月師門遇到了麻煩,她無奈的告別情郎,回師門處理事情去了。剛開始,兩人還有消息傳遞,可後來風纏月在一次意外中遭人暗算,受了重傷,就連師門也和她失去了聯繫,大家都以為她已經死了。

  情郎痴等了她三年,見她仍是沒有出現,只得含淚接受了她已經喪命的消息。

  這情郎出身於一個書香世家,身後還有一個大家族,見他歲數已大仍不娶妻,就開始施加各種壓力,情郎頂不住了,就娶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為妻。

  誰也沒想到,在他們的兒子都已經出生後,風纏月又出現了。

  見情郎既有了嬌妻又有了幼子,風纏月傷心欲絕之下,一口氣滅了情郎滿門,就連那不滿一歲的孩子也沒放過。

  風纏月經此大變,人也變得喜怒無常了,興致好時,隨便誰有困難都會伸手幫一把,興致不好時,隨手殺幾十個人那都是常事。

  在風纏月二十三歲時,她遊歷到了南嶽,在一次夜宿深山時,她救下了一個無意中發現師兄和師母姦情,卻差點被師兄滅口的青年男子。

  風纏月長得不錯,雖談不上是傾國傾城,但也是中上之,再加上長年練武,身段格外的窈窕,特別是她從天而降救了那青年的性命,所以在那青年眼中,她就是像是下凡的天仙一樣,這讓他毫不意外的迷戀上了她。

  那個青年,就是十九歲的本我初心。

  本我初心追求了風纏月二十多年,風纏月一直也沒答應他,但也沒說拒絕他,就這樣和本我初心牽扯個不清。

  現在本我初心不見了,風纏月卻開始著急了。

  聽完這個故事,沈曦不禁為風纏月的智商著急。

  這得多傻一女人呀,有那麼愛她的男人她不珍惜,非得等人家不理她了她才上趕著去追去攆,她這是生怕被男人看得起是吧?

  想起當年風纏月的狠辣無情,聽到這個消息後的沈曦,暗爽的不行。

  不過這事情她聽完了也就拋到腦後去了,畢竟她和風纏月,離了十萬八千里,是怎麼也扯不到一起去的。

  歸海墨來了後沒幾天,地裡的高粱就紅了臉。

  沈曦高興的支使著歸海墨和霍中溪去收高粱,歸海墨站在地頭上,向沈曦道︰「刀呢?」

  沈曦疑惑道︰「什麼刀?」

  歸海墨用下巴向高粱地揚了揚︰「砍它的。」

  「沒有。再說你不是有那玩意嗎?用它就行了。」沈曦指了指他腰間的劍。

  歸海墨吃了一驚,有點不敢置信的問道︰「用它?這是劍。」

  沈曦又用手指向他旁邊指了指,他隨著沈曦的手看去,只見他旁邊的霍中溪一道劍氣發出,一片高粱就齊刷刷的倒下了。

  歸海墨喃喃道︰「青凝劍,那是青凝劍!」

  沈曦在旁邊搭言道︰「原來他的劍叫青凝劍呀,名字挺好聽的,唉,我以前用它來割豬肉削豬皮,還真是大煞風景啊。」

  歸海墨聽沈曦說完後,臉都黑了,大概是怕他的劍被沈曦舀去割豬肉削豬皮,立刻舉劍直奔高梁地。

  兩大武神傾情加盟,一片高梁地只一會兒功夫就割完了,沈曦又讓他們把高粱抱回到院子中,然後舀了霍中溪的青凝劍,去切高梁穗。

  歸海墨摸了摸自己腰間的劍,趕緊從沈曦旁邊繞了過去,走的都看不見沈曦的影了,他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此時此刻,他非常慶幸,自己沒娶這個暴殄天物的傻女人。

  高梁怎麼弄成高梁米,沈曦還真知道。

  以前在西谷鎮的時候,她有一次去郭嬸家串門,就看見郭嬸弄高梁了。

  郭嬸是把鍘草用的鍘刀豎了起來,然後固定好,就將高梁穗在鍘刀刃上刮呀刮,這高梁米帶著殼,就一起刮下來了。而且這高梁穗把米殼刮淨後,還可以綁在一起當笤帚用,掃地掃炕都可以。

  沈曦本想用霍中溪的劍豎起刮,可惜他的劍太鋒利了,高梁穗往上一放就被切斷了,沈曦沒有辦法,只得把劍扔一邊去了,從廚房摸出那把爛掉了一半的菜刀,將就著用了。

  歸海墨本以為也就這麼點活了,幫一次忙就幫一次忙,誰讓自家女兒住在人家吃在人家呢。誰知剛逍遙了沒兩天,又輪到收玉米了。

  歸海墨看了一眼埋頭幹活的霍中溪,只得無奈下場,曾經橫掃千軍的武功變成了橫掃玉米,個中滋味,武神大人心底自知。

  在收完玉米後,歸海墨匆匆向沈曦一家告了辭,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森林,這一次,他仍沒有帶走青芙。

  青芙好不容易盼來了爹爹,誰知爹爹還是沒帶她走,仍是把她一個人留在了森林裡,小姑娘委屈極了,哭的肝腸寸斷的。

  沈曦很想問問歸海墨不帶青芙的原因,可又怕被歸海墨誤會自己是想趕青芙走,只能將這個疑問壓了下來。

  晚上的時候,沈曦就向霍中溪問出了這個問題,霍中溪的回答是︰歸海墨要有大動作,怕照顧不到青芙。

  沈曦雖然不知道歸海墨到底想要做什麼,但毫無疑問,應該是極為危險的,不然不會連女兒都不敢帶在身邊了。

  沈曦本就喜歡孩子,青芙又是個省心的,所以沈曦很歡迎小姑娘繼續居住。而青芙也就只哭了那一場,在靜萱和鄭家清的勸解下,沒半天也就好了。

  在沒事的時候,沈曦也會想想瞿明雪和安修謹,不知道那個女人是不是仍在為了她和兒子的千秋大業奔波,還有安修謹,是不是真的去大青山遊玩了,還是偷偷去找老婆和兒子了。

  雖然歸海墨說中嶽國很平靜,但沈曦覺得,平靜的應該只是表面吧,一旦瞿明雪開始奪權,那絕對就是你死我活,沒有任何活路可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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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歸海墨的到來,除了幫沈曦家幹了點活,讓青芙空歡喜一場以外,就再也沒造成什麼影響,沈曦家的平靜生活,依然在繼續著。

  收割完莊稼後,沈曦又開始忙碌的種小麥種白菜種蘿蔔。等這些種完以後,沈曦又想起自己那長的稀稀疏疏的水稻來了,也不知因為什麼,水稻長勢非常差,不僅缺苗缺的厲害,就連稻穗也沒有什麼成熟的。這一次根本就沒用霍中溪幫忙,沈曦自己一個人提著劍就割回來了。打的稻米都可憐,連三口袋都沒有。沒有水稻種植經驗的沈曦,在種水稻上面,以完敗收場。

  沈曦在忙完了農活,就開始去森林裡挖些野菜摘點木耳採點蘑菇什麼的,今年冬天有糧食,不用像去年那樣什麼都儲藏了。

  沈曦主要採集的,還是一些野果,這東西冬天裡可是一點也沒有,多儲存些給孩子們補維生素也是好的。她採來的野果相當多的一部分曬成了果乾,而利於儲存的就挖了個菜窖扔了進去。去年用蜂蜜醃的小蜜珠得到了孩子的一致好評,沈曦這回把那麼多酒瓶子都裝滿了小蜜珠,既有放蜂蜜的,也有不放蜂蜜的。她想試驗一下,不放蜂蜜的小蜜珠會不會變成果酒。

  不過饒是手中有這麼多糧食,沈曦還是讓霍中溪獵了不少動物回來,做了不少臘腸臘肉燻肉什麼的,準備冬天食用。冬天有好多動物會冬眠,在外面活動的動物不是很多,萬一到時候缺肉了怎麼辦呢。

  孩子們都喜歡沒事的時候磕堅果,森林裡有不少的堅果樹,沈曦讓霍中溪搖了好多下來,自己帶著孩子們在下面撿,各式各樣的堅果足足裝了好幾口袋,才算是饒過了那些樹。

  至於藥材,森林中就更不缺了,經過一年的森林生活,就連沈曦都認識了不少常用藥材,沈曦也採了不少回來,預防著孩子們有個頭疼腦熱的。

  秋天就在沈曦的忙碌中,再一次悄然離開,寒冷的冬季,也再一次降臨人間。

  沈曦陪伴著霍中溪,帶著孩子們,在這個遠離人間的世外桃源,過的自在又快樂。

  當看著孩子們健康又快樂的時候,當晚上安靜的躺在霍中溪懷中的時候,沈曦覺得,此間的幸福,真是無法言說的美好。

  冬去春又來,白雪茫茫的大地很快被綠意盈盈所取代,在這個萬物生長的季節,沈曦又開始了一年的春耕。也算是半個農民了,沈曦對種什麼都有點心得了,所以幹起來也算是輕車熟路。

  孩子們由於經常練武的原因,身體都棒的很,沒有誰生病生災的,就連最小的小霍俠,也天天生龍活虎的。小傢伙今年四週歲了,整天爬樹下河,捅鳥窩捅馬蜂窩那都是小意思,經常會頂著一頭包回來。好在鄭家清很沉穩,有他的照看,小霍俠才沒闖出什麼大禍來。

  鄭家清和青芙同歲,今年是十二歲了,靜萱要比他們小,今年是九歲了。從過年後,十二歲的男孩女孩就如同地裡的花草一樣,眼見著往高裡長。小身體也開始發育了,青芙眼見著水靈了起來,鄭家清也越發的像個小男子漢了。而且這兩個小傢伙似乎漸漸的懂得男女之別了,關係竟然慢慢疏遠了起來,不再像以前那樣經常在一起玩耍了。

  沈曦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知道這是男孩女孩成長的必經階段,也就沒有去干涉,有時候順其自然會比人工引導更好。

  霍中溪在和歸海墨打了幾場之後,似乎有所突破,這些日子一直在不停的練劍練劍,除了早起給孩子們佈置下功課,白天一整天都會看不到他的蹤跡,不過夜不歸宿的情況還沒有出現過。

  時間在平靜的日子中緩緩滑過,一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這一年,沈曦家一個訪客也沒有,過的十分的安寧。就連歸海墨,也一年多沒有來看青芙。青芙盼呀盼,直到冬天再次來臨,歸海墨仍是沒有來,這讓小姑娘相當的失望。

  歸海墨沒有來,可在這滴水成冰的寒冷日子裡,卻另有一個人踏著冰雪來到了森林深處。

  「請問這裡可是劍神大人家?」他站在高高的木牆外面,大聲的叫門。

  沈曦正在院子中掃雪,離門口最近,就順手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衣,一部亂蓬蓬的大鬍子上面,凍滿了冰茬,手上還逃難似的拎了一個包袱。

  沈曦覺得這人有點眼熟,他這部大鬍子一下子就讓她想起了那個黑夜中的邊城。

  不過那天夜裡太黑了,她根本沒看清那人的模樣,只清楚的記得那人的大鬍子。
 
  那人看見了沈曦,疑惑道:「你是劍神夫人?」

  沈曦點點頭,仍是在仔細的觀察著他。

  那人嘴一咧,臉上的冰茬簌簌往下掉:「夫人可真是變了個模樣,在邊城的時候,你可真瘦。」

  「真的是你?」沈曦失聲叫道,她萬萬也沒想到,眼前這個人,還真是邊城那夜的那個大鬍子。

  沈曦趕緊道:「快請進,快請進,這大冷天的,咱們屋裡說話。」

  大鬍子隨沈曦進了院子,一眼就看見在練武場上教孩子們武功的霍中溪了,問沈曦道:「那可是劍神大人?」

  沈曦道:「是。」

  「我先給劍神大人見個禮吧。」大鬍子停住了跟隨沈曦的腳步,轉身向霍中溪走了過去。

  他走到霍中溪面前後,恭謹的向霍中溪行了個禮:「龍防衛林延祥見過劍神大人。」

  霍中溪掃了他一眼,似乎頗有些意外道:「你就是林延祥?」

  林延祥把腰桿一挺,大聲的回道:「是,我就是在邊城擰了夫人一把,又放了夫人的那個大鬍子。」

  霍中溪難得的露出一份欣賞之色,誇獎道:「敢作敢當,不錯不錯。」

  林延祥卻道:「還是劍神大人胸襟寬廣,不僅沒怪罪我,還將我薦入龍防衛中,延祥感激不盡。」

  霍中溪讓孩子們各自練習,自己帶林延祥往屋裡走,一邊走一邊說道:「你救了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我不忘你的恩。」

  兩人在屋中坐下,沈曦沏了兩碗蜂蜜水給他們,林延祥趕緊站起身來,一手接過蜂蜜水,一手卻仍是拎著那個包袱。

  沈曦看他行動不便,隨口說道:「你就把包袱先放在桌上吧,桌子我擦的很乾淨,不髒的。」

  林延祥將水碗放在桌上,躊躇不安道:「這個放不得。」

  霍中溪卻開口問道:「安修慎讓你送來的?」

  林延祥點點頭,似乎有點不知所措道:「陛下說這兩件東西,請劍神大人交給平安王,這是亡者遺願。」

  亡者?

  遺願?

  沈曦忽然覺得一種不祥的氣氛驀的籠罩了過來,她強穩住心神問:「誰死了?」

  林延祥回答道:「平安王妃和世子。」

  沈曦將眼光移到霍中溪身上,哆哆嗦嗦道:「她們是……」

  霍中溪看著輕輕拍了拍沈曦的肩膀,無情的吐出了那個沈曦無比熟悉的名字:「瞿明雪和她兒子。」

  沈曦覺得頭有點暈,她艱難的回過頭來,看向林延祥拎的那個包袱。經過一路的風雪,這包袱又髒又破,被樹枝勾破了好幾個大口子,裡面露出雕花紅紋的盒子。

  這個盒子裡,就是瞿明雪嗎?

  當初那個盛裝的女人,那個昂首挺胸的女人,就這樣縮進了這個小盒子裡?

  昨日的相處時光似乎還在眼前,現在她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還有,她說起來就感覺很驕傲的兒子,和青芙鄭家清一樣大的年紀,就這樣在這嬌嫩嫩的年紀,早早的離開了人世?甚至他還沒有來得及長大,沒有享受到成長的快樂,就這樣夭折了……

  此時此刻,面對著這放著兩個骨灰盒的破包袱,沈曦無比的憎恨瞿明雪。

  這個蠢女人,為了那個破皇位,不僅賠上了自己,還將自己的兒子也送上了黃泉路,這個蠢女人,蠢女人!

  雖然在心裡一個勁的罵瞿明雪,可沈曦的眼角還是有淚流了下來,瞿明雪教她做點心時的樣子,瞿明雪給安修謹做衣服時的樣子,瞿明雪微笑著看著安靜萱時的樣子……就那樣鮮明而活躍的在沈曦的腦海中一一顯現。

  彷彿,一切就在昨天。

  房間裡的氣氛,異常的壓抑,只有沈曦的抽泣聲格外的明顯。

  霍中溪不忍看見妻子落淚,勸慰道:「這是她自己選的路……」

  話未說完,只見小靜萱從門簾邊伸進了一個小腦袋,沈曦是背對門口的,她沒看見沈曦在哭。她怯怯的向霍中溪道:「霍伯父,這個叔叔是京城來的嗎?我想問問他,我娘和我哥哥給我捎信了沒有?」

  沈曦趕緊擦乾了臉上的淚,但生怕被靜萱看出端倪來,也沒敢回頭,而是用眼神示意霍中溪,讓霍中溪打發掉小靜萱。

  霍中溪收到妻子求救的眼光,轉過頭去向靜萱道:「他不是從京城來的,是從邊城來的。」

  靜萱沒有離開,而是繼續追問道:「可他剛才說他是龍防衛,龍防衛都是在京城的。」

  這個小姑娘,如此聰穎和敏銳,還真是讓霍中溪沒想到,他本就不擅說謊,就卡在這裡說不下去了。

  沈曦轉過身,強笑著往下編:「他被皇帝陛下派去邊城執行特殊任務,現在遇到麻煩了,就來找你霍伯父了。」

  靜萱看了看沈曦,懂事的「哦」了一聲,小腦袋就縮了回去,腳步輕輕的走出去了。

  然後,沈曦聽到她在外面向青芙抱怨:「我娘真是的,連封信都不給我寫,還有我哥,都不來看我。我爹也是,走了就不回來了,青芙姐姐,你說他們是不是都把我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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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聽見靜萱和青芙走遠了,沈曦又把眼光落在那個破包袱上面,嘆口氣道,「這事,要告訴靜萱嗎?」

  霍中溪沉思了一會兒道,「等安修謹來了再說吧。」

  林延祥見他們夫妻二人商量妥當了,才開口道,「夫人,那這先放到哪?」

  不管怎麼說,骨灰盒是不宜擺在明處的,沈曦想了想,家中孩子多,特別是小霍俠又淘氣,別再哪天翻出來再給倒了,還是放到一個隱秘的地方比較好。

  於是沈曦對林延祥道:「給我吧,我放到後面的木屋裡去。」

  林延祥卻沒有把骨灰盒遞給沈曦,而是躲開了沈曦伸過來的手說道:「總歸是不祥之物,夫人就別拿了,還是我送過去吧。」
 
  不祥之物……沈曦想起當初風姿出眾的瞿明雪,覺得怎麼也不能將她和這四個字聯繫在一起。可林延祥卻偏偏將它們聯繫在一起了,而她卻無法反駁。

  沈曦也沒堅持,只沉默的帶著林延祥出去了。

  房後的木屋早就沒人住了,裡面空蕩蕩的,落滿了灰塵。

  沈曦想到就這樣把這包袱放在這裡,也太顯眼了,萬一哪天小霍俠進來了,看見了準得翻翻看。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的發生,沈曦讓林延祥將包袱放到了櫃子裡。本想找把鎖鎖上櫃門,可這森林深處,哪找鎖去呀,她只得找了點破布,將那包袱蓋上了。

  放好包袱,沈曦和林延祥就出來了,沈曦將木屋的門拴好,這才和林延祥往回走。

  「她們是怎麼去的?」謀朝篡位,結局只有一個,這是沈曦早就料到的。沈曦現在只想知道,是安修慎下的手,還是被殺死在了亂軍之中。

  林延祥回答道:「陛下沒殺他們,他們是服毒自盡的。」

  沈曦輕輕的「哦」了一聲,這個結果,也不意外。

  瞿明雪從一國之母到階下囚,肯定是接受不了這個反差的,就算是安修慎不殺她,她也沒有勇氣再活下去了。

  林延祥見沈曦比較關心平安王妃,就詳細的說道:「他們衝擊皇宮沒有成功,王妃和世子得知兵敗消息,就服下了預先備好的毒藥,旁邊留了一張帛書。陛下讓我把帛書帶來了,夫人請過目。」說著,他從懷裡摸出一小塊布帛,遞給了沈曦。

  沈曦打開來看,只有手絹大小的錦布上,端端正正的寫著兩行小字:骨灰帶與王爺,葬入森林溪畔。錦布的邊裁的細細緻緻,上面的字也寫的一絲不亂,很顯然,這是瞿明雪早就準備好的。

  鼻尖還能聞得見這錦布上殘留的香味,可寫這錦書的人,卻是已經不在了。

  「放我這吧。」沈曦傷感的將錦布攥在手中,打算以後交給安修謹。

  兩人又向前走了幾步,林延祥忽然道:「夫人,那天夜裡的事,對不住您了,延祥向你陪不是了。」說罷,他莊嚴的向沈曦行了一個禮。

  沈曦自然明白他說的是哪件事,就是自己跑的慢,他回過身來從自己臉上擰了一把的事情。

  沈曦本想笑笑,可今天這事實在是讓人笑不起來,於是嘆息道:「那種小事,不用放在心上。你還救了我的命呢,算起來,還是你對我的恩情重一些。」

  林延祥聽見了沈曦親口說原諒他了,這才鬆了一大口氣。他沉默了一會兒,卻忽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住的向沈曦磕頭。

  沈曦嚇了一大跳,連忙攙扶他道:「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不過是擰了自己一把,不用行這麼大的禮賠罪吧?

  林延祥躲閃著沈曦的目光,堅決的跪在地上道:「夫人,我能求您一件事嗎?」

  沈曦怔住了,這還是穿到古代後,第一次聽見有人說求自己,讓沈曦還真是有點不適應。不過自己只是個普通的家庭婦女,照理說他沒有求自己的理由,那麼,他要求的人,應該是霍中溪才對。一牽涉到霍中溪,沈曦很明智的保持了謹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什麼事?」

  林延祥那大鬍子抖動了好久,才低聲說道:「我實在是沒臉求夫人,可這又關係到兄弟們的性命,還是請夫人原諒林某的冒失。前年的時候,忠勇義王爺忽然來到邊城,翻出了我們殺害平民騙取錢財的事情。軍中所有官員,一律當場處決,而沒有官位的普通士兵,則被發往各處充當軍奴。」說到軍奴,林延祥這麼堅毅的一個男人,竟然流下了眼淚,臉上的痛苦顯而易見,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沈曦雖然沒聽說過什麼叫軍奴,可從字面上就解讀出了這個詞的意思,應該是指軍隊裡的奴隸奴才。

  這個社會有奴隸也有奴才,沈曦是知道的。自己初到上漁村的時候,三叔公就告訴過了自己,若沒有戶藉,會被任何人抓去當奴才,沒有人會管。

  但沈曦並不知道安慶波處理邊城官兵這件事。事實上,當她過了邊城以後,就很少回頭去想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那件差點要了她命的黑暗事件,她一直怕說出去會引來什麼麻煩,所以從未透露出去過,只有在和霍中溪重逢的那個夜晚,她才對霍中溪講出了自己那段讓她害怕不已的經歷。

  沈曦倒是很清楚的記住了霍中溪當時的話,霍中溪說:你受的委屈,我會幫你討回來。你受的恩惠,我也會幫你還清。

  霍中溪一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為了替她報恩,他收了鄭家清為弟子。為了替她報仇,就算是將邊城的全體戰士都處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沈曦知道霍中溪應該是很討厭邊城的守軍,因為他們做出了不光彩的事情,害他的妻子和孩子差一點就命喪黃泉了,這件事情,極有可能是他吩咐安慶波去做的,但也僅限於吩咐,至於怎麼具體處理這件事,應該全是安慶波拿的主意,或者說是安慶波與安修慎商量後才下的決策。

  和霍中溪在一起後,沈曦才明白了武神是何等超越的存在。上次安修慎一下子給了沈曦三千萬兩銀子,沈曦覺得太多了,可霍中溪卻說,這三千萬兩,不過是中嶽國一兩年的收入,用一兩年的收入,換來一個武神一生的庇佑,這種好事情,好多國家想碰都碰不上。

  沈曦想了想,別的歷史她記不清了,她只記得清朝和八國聯軍簽訂的不平等條約,動輒幾百萬兩幾千萬兩,據說還有一個什麼條約是分期付的,付完後總額竟然高達二十個億。若在當時,有一個人說能保護清政府不受別的國家欺負,沈曦覺得別說是三千萬,就是三億清政府也會爽快的掏這個錢。

  不掏錢就滅國,掏了錢就平安,傻子都知道是掏錢合算。

  霍中溪的地位凌駕於皇帝之上,所以他若吩咐一點事下去,恐怕會很快就被辦妥,而且會辦的相當漂亮。

  關於邊城這件事,哪怕安修慎覺得邊城守軍的罪過不大,但想要平息霍中溪的怒火,他就不得不嚴肅的處理那些守軍,因為這不僅僅是一個態度的問題,還是一個向霍中溪示好的絕佳機會。

  林延祥哭的十分傷心,他的眼淚一流下來,就被凍成了冰,只一會兒功夫,他那滿臉的鬍鬚就成了一片冰晶。一想起昔日袍澤,不是被殺就被充為了軍奴,只有他自己,因為一念之仁,得以逃脫升天,這位鐵打的漢子實在是止不住自己的淚水。

  看到以往的兄弟們陷入如此悲慘的境地,林延祥並沒有為自己免於這樣的災難而慶幸,也沒有因為自己進了龍防衛而沾沾自喜,而是為兄弟們的遭遇日夜煎熬,甚至有的時候,他會悔恨,悔恨自己一時的心軟放走了劍神夫人,如果當初沒有放走她,自己的兄弟們就不會受到這樣的苦難。他雖然知道自己這樣想不對,不關那個無辜女人的事,是他們這些人自作自受,可他控制不了自己,因為那些是他朝夕相處的兄弟,一起在戰場上拼過命的兄弟,比親兄弟還要親的兄弟!

  這兩年來,他不停的找門路想救出兄弟們,可這件事是忠勇義王爺親自過問的,忠勇義王爺在朝中地位甚高,所以朝中沒有人敢插手過問這件事,他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而且一被打上了「軍奴」的烙印,除非有重大軍功或特敕令,否則不僅是這些兄弟這輩子無法翻身,就連他們的後代也會世代為奴。

  別人可能不清楚這件事的真相,可林延祥很清楚這件事的起端是在劍神夫人身上,若她說一句話,自己的兄弟們可能就會逃出苦海了。所以當聽到消息說皇帝陛下要派人來給劍神大人送信時,他立刻想盡了辦法謀得這個差事。能不能救出兄弟們,就在他這一次森林之行了。

  望著眼前痛哭流涕的大漢,沈曦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有心原諒他們吧,可又是他們謀財害命在先,那些被謀了財又送了命的百姓何其無辜!

  在那個荒亂的時候,邊城守軍們給了那些百姓一個活著的希望,雖然被人收走了身上的錢財,很可能是一輩子的積蓄,但沈曦知道,他們的心裡是懷著喜悅和輕鬆的,因為當時的自己,正是如此。

  可那些可惡的守軍,不僅毀掉了他們的希望,還奪去了他們的生命。一回憶起這些事情的時候,那夜的慘叫聲,那些被泥土覆蓋的鮮血,似乎透過了時間的河再次撲到了沈曦面前,讓沈曦感覺到了窒息。

  有心不原諒他們,可他們中有的人可能並不知情,只是無辜被牽扯進來了。何況帶頭的人已經被殺掉了,對那些普通士兵來講,這懲罰,可能是有些重了。

  這件事究竟要怎麼辦,沈曦靜靜的站在林延祥面前,苦苦的思索著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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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沈曦不知道該如何答覆林延祥,只得先讓他起來再說。

  林延祥見沈曦沒有明確答覆,心中很是失望,但他也知道自己這幫人確實有罪,只是苦苦一笑,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兩人回到沈曦他們住的房間後,沈曦先給林延祥打了盆熱水讓他洗去一臉的冰茬,又去弄了些熱湯熱飯,讓在冰天雪地裡走了好多天的林延祥吃頓正經飯。

  林延祥吃完後,就向沈曦道,「謝謝夫人款待,不知夫人和劍神大人有沒有回信給陛下,林某這就告辭了。」

  沈曦驚訝道,「剛來就要走,今天天氣陰的很,怕是還要下雪,你先住幾天吧,等天氣好了再走。」

  林延祥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只得道:「那就有勞夫人了,給我一間空屋就好。」

  怎麼著來了也是客,沈曦還沒有派頭大到讓客人自己動手的份上,何況眼前這人還救過自己的命,於是她說道:「你趕了這麼多天的路,肯定累了,先休息一會兒吧,我去給你收拾房間。」

  林延祥謝過了。

  沈曦將客房收拾了一下,生上紅紅的爐火,拿出被縟在炕上捂著,手上幹著活,心中卻一直在琢磨這件事。不過到底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沈曦自己還真拿不住主意。

  等沈曦收拾完出來的時候,就見林延祥在院子中,不知和霍中溪說些什麼,不過比比劃劃的,看來是在說武功方面的事,不是求情的事。

  這林延祥,看來還是個有原則的人,不是那種一逮著機會就和有錢有權人套近乎的勢力小人,這讓沈曦對他不由高看了一眼。

  晚上的時候,待眾人吃罷晚飯散去後,沈曦一邊收拾桌子,一邊將今天的事情和霍中溪說了一遍。

  當聽說這些人受到的處罰時,霍中溪也說了句:「斬了首惡也就是了,牽連這麼多人倒是沒必要。」沈曦知道自己分析對了,那樣的處置根本不是霍中溪的意思,應該是安慶波和安修慎的主意。

  沈曦自然就順著話題問霍中溪這事怎麼辦,霍中溪沉吟片刻後,就說不用她管了,明天他會和林延祥商議一下。

  晚上的時候,森林裡下起了鵝毛大雪,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層,到天亮的時候,雪非但沒停,還颳起了很凌厲的寒風。

  在吃罷早飯後,霍中溪和林延祥果然說了好長時間的話,然後林延祥就興高采烈的來和沈曦辭行,沈曦看見他臉上的笑,就知道霍中溪是決定放過那些人了,只是不知道霍中溪提了什麼樣的條件。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情能得到解決還是讓沈曦心中一鬆。若說只懲罰這些人也就夠了,但還要人家的後代世代為奴,那就太過分了。

  因為氣候實在惡劣,沈曦就說讓林延祥再住幾天,林延祥卻說他早點回去,就會早點救出一個兄弟,實在是不想耽擱了。見留不住他,沈曦就給他包了許多乾糧,省了他在路上還得費勁去找吃的了。

  林延祥拎起這些乾糧,歡天喜地的和沈曦告別了,然後隻身走進了風雪中,狂風捲起的雪花一會兒時間就將他的身影遮蓋住了。

  沈曦其實挺佩服林延祥的,講義氣,夠朋友,或許他脾氣不好,或許他過於粗魯,但這人有一顆拳拳的赤子之心,和這種人當朋友,沒有吃虧的時候。就憑他為了救朋友,在這麼寒冷的冬季裡獨闖森林,也讓沈曦對他生不出惡感來。

  林延祥如何解救他的兄弟們,這與沈曦沒有關係了。

  沈曦的日子非常簡單,就是照顧好丈夫,照顧好孩子們。

  瞿明雪的死亡,讓沈曦更加明白了生命的脆弱,世道的無情,她現在是什麼都不想了,什麼榮華富貴,什麼王侯將相,什麼地主豪門,她統統棄之如敝履,全部都一笑揮之。她現在惟一的想法,就是守在霍中溪和小霍俠身邊。哪怕苦一點,哪怕累一點,只要一家人溫溫暖暖的在一起,那就是幸福。

  不管別人的日子如何,沈曦的平靜日子照舊平靜過,這一年,和往年沒什麼區別,仍是春種夏長,秋收冬藏,沈曦如同一隻松鼠一樣,忙碌的儲存糧食,忙碌的餵飽家中每一個成員。

  而這一年,特別的平靜。

  歸海墨沒有來,就連沈曦以為在聽到瞿明雪死亡的消息後會很快趕來的安修謹也沒來,那個經常被沈曦忽略的忠勇義王爺安慶波也沒有來。

  這實在是讓沈曦沒有想到。

  長時間沒有爹娘的消息,青芙和靜萱早已習慣了和沈曦在一起生活。

  沈曦對她們和對小霍俠沒有什麼區別,甚至有時候她會更心疼嬌弱的女孩子一點。在生活方面,她對她們照顧的周周到到。就連青芙的初次月經,也是沈曦親手做的衛生巾,並告訴了她不少的衛生知識。

  兩個女孩子自然知道沈曦是真心的對她們好,兩個小傢伙偷偷的商量過後,竟然改口和沈曦叫「乾娘」了,沈曦知道這是女孩子們表達親近的方式,也就樂呵呵的收下了這兩個乾女兒。

  沈曦一直以為率先來到森林的,不是歸海墨就是安修謹,因為他們的女兒都在這裡。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當再一次春暖花開的時候,她的家裡,竟然迎來了一個漂亮的大姑娘。

  對著前來開門的沈曦,這個姑娘微笑著打招呼道:「沈姐姐,你好。」

  「你是?」看著眼前這個叫自己姐姐的漂亮姑娘,沈曦在快速的翻找著記憶,希望能找到和這姑娘對得上號的熟人。

  這個女孩子十六七歲的年紀,身材纖細嬌小,長得十分漂亮,沈曦覺得她是自己前世今生加在一起見過最好看的人,就連後世那些化了妝的明星都趕不上她,不過她也不是完美無缺的,她唯一的缺點,就臉色有點蒼白,似乎是在生著病。

  那個姑娘似乎知道沈曦不記得自己,就主動自我介紹道:「沈姐姐,我是名十三,你還記得我嗎?」

  沈曦這回是真的吃了一驚,不會吧,四年前那個癆病鬼一樣的小姑娘,現在竟然長成這麼漂亮的大姑娘了?不怪沈曦認不出來,實在是這個姑娘的變化太大了。

  沈曦忍不住驚嘆出聲:「不會吧?你竟然長這麼漂亮了,你的病好了?」

  名十三笑吟吟道:「托沈姐姐的福,我的病已是去了七八分了。」

  「我可和我沒關係,我可一點忙也沒幫上。」想起初見名十三時的樣子,沈曦一點也沒覺出自己幫到了她,當時自己不過是像做夢一樣夢到了前世的一些場面罷了,可這是在自己腦海中的東西,怎麼可能會幫到她呢?

  名十三沒有回答沈曦這個問題,而避而言它道:「沈姐姐倒是沒變多少,身體看起來還不錯。」

  「還行吧。」沈曦一邊回答著,一邊向她身後看了看:「這次怎麼沒見你的哥哥們呀,你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名十三笑道:「我的病好了,就不會煩勞哥哥們了。」

  沈曦看了看她那嬌弱的身體,有點不敢相信是她一個人來的。

  森林中有許多猛獸蛇蟲,有毒的兇猛的數不勝數,她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進得來呀。

  不過既然人家不想說,沈曦就識相的沒有再刨根問底。

  「快請進來吧,看我,光顧著和你說話了。」沈曦一邊說著,一邊將名十三讓了進來。

  名十三隨沈曦走進了院子,恰巧鄭家清追著小霍俠從屋子裡跑了出來,一見家裡來了一位漂亮的姐姐,兩個人就都站住了腳步。

  沈曦剛要給名十三介紹一下,卻只見名十三猛的一捂眼睛,臉上僅有的那點血色刷刷刷就褪下去了,臉色瞬時蒼白如紙,身體也輕輕的晃動了起來,似乎隨時都可能倒下去一樣。

  「十三小姐,你怎麼了?」沈曦趕緊扶住名十三,生怕她犯病了,再一頭栽到地上。

  名十三似乎十分痛苦,她捂著眼睛的手一直顫抖個不停,連回答沈曦一聲似乎都辦不到。

  沈曦看著這樣的名十三,心裡既著急又害怕,生怕名十三有個好歹的,她可不願再看到如花的生命凋謝而去。

  足足過了有半盞茶的功夫,名十三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似乎是緩過勁來了。

  慢慢將遮蓋著眼睛的手拿了下來,名十三微微喘息著對沈曦說道:「沈姐姐,我沒事,就是老毛病又犯了。」

  見她恢復過來了,沈曦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她一邊扶著名十三往屋裡走,一邊說道:「我家還有不少藥材呢,等你有空了去看一看,要是有管事的,你儘管用。」

  名十三虛弱的擠出來一個微笑:「謝謝沈姐姐。」

  扶名十三坐在椅子上,沈曦去倒了一碗水來,遞給名十三道:「喝點水,可能會舒服些。」

  「謝謝。」名十三沒有客氣,接過水碗,咕咚咕咚一口氣就將那碗水全喝了。

  喝完後,她將碗放在桌子上,向沈曦道:「沈姐姐,你家可還有空房?我可能要叨擾一段時間了。」

  名十三要住自己家?

  沈曦覺得這事真是有點意外。

  名十三是家裡有名的嬌嬌小姐,她的家人會放心讓她住在自己這個粗糙的家裡?

  想到這裡,沈曦遲疑道:「房間是有,不過條件可不怎麼好,十三小姐當真要住這裡嗎?」

  名十三笑道:「有勞沈姐姐了。」

  沈曦擺手道:「這倒沒什麼,我只是好奇,你獨自一個人來這裡幹嗎呀?是找藥材嗎?」

  名十三欲言又止,臉上竟然浮現出了一朵紅雲。

  過了片刻,她輕聲道:「我是來等一個人的,我命裡注定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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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31 00:38:31 |只看該作者
第79章

  名十三來自己家等她的命定之人?

  沈曦心裡頓時就有點不是滋味了,在這寂靜森林中,除了霍中溪,就沒有別的成年男人了,這位十三小姐,不會是衝著霍中溪來的吧,沈曦的心小的很,可不願意和別人分享丈夫。

  不過對於沒有根據的猜測,沈曦還不至於膚淺的表露出來,她裝出饒有興趣的問道,「什麼命定之人啊,是誰呀?」

  名十三本是個水晶心肝的剔透人物,當下就明白了沈曦的擔憂,不過她沒有明著點出來,而是含蓄道:「我也不知道是誰,只知道是個從高處而來的少年郎。」

  一聽是少年,沈曦就放心了,霍中溪已是中年人了,怎麼也稱不上是「少年郎」了。

  沈曦心裡輕鬆了,對名十三也就不抱敵意了,她笑道:「從高處來?哪裡是高處呀?莫不是從天上掉下來?」

  名十三有點羞澀道:「不清楚,時間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說到這裡,名十三忽然又問道:「沈姐姐,你家裡可還有別人?」

  沈曦不知道她為何有此一問,不過仍是回答道:「現在我家一共六口人,除了我們夫妻,剛才那兩個男孩,還有兩個小姑娘,她倆出去採野果了,一會兒就會回來。」

  名十三笑道:「沈姐姐家還真是熱鬧。」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就起身去客房,準備去收拾房間。

  沈曦家的房子,院子正中間是沈曦住的三間正房,其中最東邊一間是廚房,中間那間是沈曦和霍中溪的房間,西邊那間是鄭家清和霍俠住的地方。

  那兩間客房,則是像西廂房一樣,位於沈曦他們房間的西邊,從客房門口往北看,則正好看見沈曦他們剛來時蓋的那間破木屋。那兩間木屋位於沈曦住的房子北邊,離現在住的房子有百十來米,所以雖然能看到,但還是有一定距離的。

  兩人剛來到客房門口,名十三忽然頓住了腳步,眼睛直直的盯向北方那兩間破木屋。

  沈曦見她面色有異,隨口問道:「怎麼了?那邊有什麼?」

  名十三收回目光道:「沒什麼,那個木屋裡住人了嗎?」

  沈曦道:「沒人住,空著呢。」

  「哦。」名十三淡淡應了,隨沈曦進了客房。

  兩個人將客房收拾好了,就又轉戰去廚房做飯。名十三別的幫不上忙,就拿了一堆青菜坐在廚房門口擇菜。剛擇了一半,青芙和靜萱就攜手回來了。

  一見到家裡多了個美女,兩個女孩子似乎嚇了一跳,還是青芙比較爽朗一點,率先出口問道:「姐姐,你是誰呀?」

  名十三卻做了奇怪的動作,她用手指按住了眉心,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回道:「我叫名十三,你們叫什麼呀?」

  「姐姐,我叫青芙。」

  「我叫靜萱。」

  兩個女孩清脆的回答,就放下手中的籃子,去幫名十三擇菜。

  名十三雖然不是很健談,但她性格柔順,對兩個小女孩十分的友好。

  對於名十三的到來,青芙和靜萱是非常高興的。

  沈曦雖然貼心,但畢竟是長輩,而名十三和她們則相差不遠,對這個大姐姐,兩個小女孩格外的親近。

  名十三由於從小生病的原因,除了家人基本上沒和外人接觸過,所以對這兩個漂亮的小妹妹,十分的喜愛。

  三個人彼此親近,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名十三雖然出身名門,一直嬌生慣養,但身上卻沒有那些好惡逸勞,恃寵而嬌的壞毛病,她雖然身體不太好,但從來沒有坐等吃食,只要身體好點的時候,就會幫沈曦做家務活。有時候和沈曦一起做家務做飯,有時候只是靜靜聽沈曦說一些家長裡短。

  對於名十三的到來,霍中溪也僅是點了個頭,再也沒有多餘的言語,似乎家中多個人和少個人他根本就不在乎。不過名十三到來後,霍中溪似乎不再擔心家裡的安全了,在和沈曦打了招呼後,他偶爾會消失幾天,去離家很遠的凶險之地練劍。

  沈曦曾問過他,若他不在有壞人出現,或者有猛獸來襲怎麼辦呢,霍中溪淡淡道:「有名十三在,不會出事。」

  「名十三武功那麼高?」就她那病歪歪的身體,沈曦還真沒看出來她是個隱藏高手。

  霍中溪沉思片刻才答道:「她不會武功,她會另一種力量。」

  對於另一種力量,沈曦很是好奇,仔細想想,名十三似乎真的有很多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

  例如,她特別愛揉眉心,她偶爾會眼神盯在一處,似乎在那空蕩蕩的地方看見有什麼一樣,而且她從不去北邊的木屋,最主要的是,她的病相當奇怪,有的時候會無緣無故就犯起來,而且只犯大約十來分鐘的時間,那病就如海水退潮一樣,說沒就沒了。

  沈曦雖然好奇,卻沒有八婆到當面去問名十三,她知道像名十三這種神秘的人,通常都會有許多忌諱。

  時間一晃而過,名十三在沈曦家就住了十來天了,在這十幾天內,名十三和大家相處的十分好,大家過的都很快樂。

  可不知為什麼,安靜萱的身體卻慢慢變差了,剛開始幾天就是無精打采,好像沒有睡醒一樣,後來就開始發燒,白天還正常,晚上卻燒的燙手。沈曦熬了草藥給她喝,可根本就不管事,一到晚上,她仍是燒的很厲害,後來就慢慢的說起了胡話,嘴裡嘰哩咕嚕一串串的話,說的極快,根本聽不出說的是什麼。

  霍中溪沒在家,沈曦連個主心骨都沒有,一想到孩子病成這樣了,連個大夫也沒有,萬一孩子有個三長兩短的,自己怎麼見安修謹呀。沈曦又著急又上火,只一晚上,嘴上就出了一圈的燎泡。

  名十三過來看安靜萱時,看到沈曦在旁邊抹眼淚,她輕輕嘆了一口氣,似乎下了個決心一般,就默默的走了出去。沈曦只顧著焦心安靜萱了,也沒在意名十三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後半夜的時候,安靜萱的燒奇蹟般的退了,小姑娘總算睜開了燒的一直緊閉的眼睛,然後她有些虛弱的向沈曦道:「乾娘,我想喝粥。」

  沈曦又哭又笑的擦著眼淚,趕緊下炕去給好幾天沒好好吃飯的安靜萱煮粥去了。

  喝了一碗小米粥,安靜萱就沉沉睡去了,一直到天亮,都沒有再發燒,沈曦這才放下了一直提著心。

  可讓沈曦沒想的是,安靜萱病好了,名十三卻又生病了。

  這次生病,並不是像以前那樣渾身顫抖,也不吐血,而是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沉睡。

  這種沉睡,並不是一睡就不醒了,一直睡一直睡,而是偶爾會醒,醒來後她還能喝碗粥,但粥喝完後,又會繼續去睡……

  就這樣偶爾清醒,經常沉睡,名十三的病一直延續了好多天。

  其間霍中溪回來了,沈曦讓他將內力輸進名十三體內,看看能不能像電視上演的那樣來個內功療法。霍中溪卻道,不用試,名十三會好起來的。

  沈曦不知他哪來的自信,但自己又實在沒別的辦法,只得天天熬好粥守著名十三,只要她一清醒,就趕緊讓她吃點東西,生怕她命定之人沒等到,反而先餓死了。

  這天清晨,一直守在旁邊的沈曦見名十三又清醒過來了,趕緊說道:「十三,你總這樣下去不行呀,要不我讓我相公去請個大夫,看看這到底是什麼病。」

  名十三像個沒有生氣的布娃娃一樣躺在被子裡,用盡力氣扯出了一個微笑道:「沈姐姐,我沒事。你幫我看一下,哪天要是有兩隻喜鵲銜著一朵花飛過,你告訴我一聲,到時候我的病就會好了。」

  兩隻喜鵲銜著一朵花?

  森林裡喜鵲很多,會銜樹枝的多的是,但會銜花的喜鵲沈曦還真沒看見過。

  不過她知道名十三精通卜測,不會無的放矢,趕緊點頭答應了。

  喜鵲是會飛的,可能會在天空只一掠而過,生怕錯過了喜鵲銜花,沈曦還叮囑孩子們,要是看見了趕緊來告訴她。

  於是沈曦和孩子們天天盯著天空看,一個個脖子都仰酸了。

  在第四天的清晨,沈曦早早起來做飯,剛一推開門,就看見自家的木牆上落著兩隻喜鵲,一聽到沈曦開門的聲音,那兩隻喜鵲撲扇著翅膀就飛起來了,其中一隻喜鵲腳上纏一截細細的綠藤,那細藤的頂端,赫然開著一朵黃色的小花!大概是感覺飛行不便,那隻喜鵲不停的伸出鳥嘴去啄那截細藤,同時另一隻喜鵲也靠過去,一邊飛也一邊用那尖尖的嘴去啄那截細藤,兩隻喜鵲就這樣一邊飛著一邊啄那細藤,看起來似乎是共同銜著一朵花一樣,漸漸向西飛遠了。

  真的有喜鵲銜花,前幾天沈曦還覺得這事有點離奇,可現在這離奇的事兒還就真的出現了。

  這名十三,還真不是一般人呀!

  沈曦趕緊跑去名十三的房中,想告訴名十三喜鵲銜花終於出現了,可名十三卻仍在沉睡,怎麼推也推不醒。沒有辦法可想的沈曦只得先回去做飯,快速的做完飯吃完飯後,等她再去名十三房間的時候,發現名十三正睜著眼睛不知想什麼呢。

  沈曦趕緊告訴了名十三這個好消息,名十三臉上也露出歡喜之色,她掙扎著想坐起來,可是沒有成功,她連上半身都沒撐起來,又軟軟的倒回了被窩。名十三無奈的向沈曦道:「沈姐姐,你在屋簷下放把椅子,再麻煩一下霍劍神,讓他把我抱過去。」

  知道她這樣做必有用意,沈曦也不多問,出去在屋簷下放了把椅子,又招呼霍中溪過來,將名十三抱到了椅子上。

  名十三勉強支撐著自己不倒,向沈曦道:「沈姐姐,能麻煩你幫我擦個臉嗎?我這樣子,是不是太難看了。」

  十幾天的沉睡,讓名十三明顯消瘦了許多,不過這不損她的美麗,只是她的臉色實在不好。

  沈曦擰了一個布巾過來,幫名十三把臉擦乾淨,又拿來胭脂,給她化了個淡妝。青芙手巧,給她梳了一個好看的髮式。

  打扮完之後,沈曦拿來鏡子讓她照了照,笑著說道:「你長得本來就漂亮,現在更是光彩照人。」

  名十三滿意的笑了笑,說話卻有些微微氣喘,似乎坐著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困難:「謝謝大家了。一會兒的時候還請大家迴避一下,可以嗎?」

  沈曦知道這搞對象的事,有別人在場會很不好意思,所以她立刻識趣的招呼孩子們進屋了,請院子留給了名十三。

  屋內,霍中溪正盤膝坐在炕頭上,似乎在打坐。

  沈曦也沒打擾他,只輕聲告訴孩子們要安靜,不許出門妨礙名姐姐,也不許出聲打擾到霍中溪。

  孩子們無聲的點著頭,沈曦剛坐了下來,卻見青芙已經脫鞋上炕了,趴在窗戶上往外張望。

  一見有榜樣,靜萱和小霍俠立刻跟上,倒是鄭家清,沒有去湊那個熱鬧,不過他也站在原地,踮著腳往窗外看。

  一堆人就這樣一直看呀看,好大一會兒也沒見有人來,青芙扭過頭來向安靜萱道:「名姐姐的卦一點也不準,哪有人來呀。」

  話音剛落,只聽見坐炕頭上霍中溪「咦」了一聲,沈曦連忙向他看去,只聽霍中溪道:「還真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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