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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交易與異象
「那個人就是……」潼恩一邊往嘴裡塞著糕點,一邊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嗯,和報紙上看到的照片一樣,應該錯不了。」羅蘭微微點頭。在來之前,他便事先做過功課,對三葉集團有了一個基本的瞭解。登台之人正是嘉德,三葉董事會成員兼建工部門的總裁,在整個家族中排名第五,也是嘉西亞的「父親」。
他原以為自己會看到溫布頓三世,但事實證明,潔蘿並沒有吞噬那個倒霉的灰堡國王。同時也讓他確認了一點,靈魂大樓裡的住戶已被夢境世界完全接納,形成了一套自洽的記憶和人際關係。至於到底是先有嘉西亞還是先有嘉德,是根據嘉西亞的存在創造了三葉家族、還是以隨機選派的方式將嘉西亞填入到三葉家族關係網中,恐怕已無從得知。如果他不是擁有另一個世界的全部記憶,估計也會將這裡的一切當成完全的真實。
儘管夢境世界正在向著他不瞭解的方向演化,但至少世界的基石仍是以他的記憶原型構造而成,因此也到處都充斥著不協調感。這點反倒讓羅蘭感到了些許安心——那些被強行拼接到一起的元素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自己正身處夢中。
例如嘉西亞之前的姓氏是溫布頓,但在這裡卻姓嘉。此類細小的改變到處都是,如果說電影盜夢空間裡的柯布需要一枚私人物品作為圖騰,以分辨自己所處的世界是否為夢境,那他則壓根不會產生這樣的困惑與迷茫。
嘉德的發言內容無非就是感謝各位武道家的出席與支持,在最後順帶還提到了斷絕關係的女兒——正如同嘉西亞所猜測的那樣,對於女兒的缺席,他的語氣裡充滿了遺憾和惋惜,並表示隨時都願意和她好好談談。
台下再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記者手中的相機也恰到好處地閃成一片。
只有羅蘭暗自冷笑。
說到底,只要放棄筒子小區的改造計畫,或是給出足額的補償,嘉西亞也不至於和他鬧到這個地步。
致辭之後便是敬酒環節。
羅蘭等待的就是這個時刻。
「走吧,待會再來吃。」他向女巫示意道,隨後端起一杯香檳,朝著嘉德走去。
……
「賀總,今晚多謝您的賞光,之後的綠地項目還需要您大力支持啊。」
「哪裡哪裡,都合作這麼久了還客套什麼!」
「語寒小姐,不知道三葉在南市區新建的決賽武館您還滿意否?」
「我沒去過。」
「啊……哈哈,今年您肯定能站在上面。」
趁著嘉德敬完前排嘉賓,剛從喧鬧的人群中走出來之際,羅蘭邁步攔在了他面前。
「你是……」對方明顯愣了愣。
「羅蘭,嘉西亞的代位出席人。」他直截了當的回道。
「原來就是你啊……幸會幸會,」嘉德的神色很快恢復了正常,轉身從侍者那兒端起了一杯酒水,「能覺醒自然之力的人都是天生的幸運兒,我真羨慕你們這群年輕有為者。」
羅蘭和他碰杯後並沒有喝下香檳,「我有事想和你談談,私底下。」
此番說法已算得上有些失禮,在年齡上,對方明顯算長輩,而在社會地位上,大型企業集團的董事也絲毫不比明星武道家低多少,更別提像羅蘭這樣剛入行的新人了。
嘉德不禁皺起了眉頭,「抱歉,我還有其他客人需要招待……」
「是嘉西亞讓我來找你的,難道你一點兒也不想知道自己的女兒最近過得怎麼樣嗎?」羅蘭略微提高了音量。
眼角的餘光中,他已看到有記者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
他知道對方一定會答應。
否則之前塑造的「關心女兒」的形象就要撐不住了。
「好吧,」嘉德果然選擇了讓步,「如果時間不是太長的話。」
「當然,不會耽誤你多久的。」羅蘭微笑道。
宴會廳裡就有這樣的VIP私密隔間,讓隨從退下後,房間裡只剩下嘉德和他的秘書、以及羅蘭一行人。
「留他在沒關係嗎?」羅蘭撇了眼那名老秘書,「我要說的事情可是涉及到了你的利益。」
「當然,他是家族裡的人,跟我已經有數十年了。」嘉德沉聲道,「倒是你,你確定要帶著這三名漂亮的……小姑娘說事?這裡可不是什麼遊樂園。」
不需要偽裝後,對方露出了明顯不耐煩的神色,語氣也不復之前的客氣。
原來如此,羅蘭心想,考慮到自己擁有自然之力,對方必然會留有防備。那人年紀雖大,可從動作和站位來看,十有八九也是個覺醒者。
「因為我要談的事就跟這三人有關……」他聳聳肩,「長話短說好了,這是一筆交易——她們是黑戶,而我需要你幫她們登記為合法戶口,並安排一所不錯的高中就讀。」
嘉德沉默了片刻後才開口道,「你想找我談的,就是這事?」
如果是尋常人,只怕第一反應是「你他媽在逗我」,第二反應則是翻臉走人,到現在還能壓著脾氣的,其涵養在商人裡也算是不錯的了。
「沒錯,」羅蘭有恃無恐道,「對三葉集團來說,這應該不難辦到。」
「你說這是一筆交易,那你能給我什麼?站出來反對嘉西亞,還是讓她放棄和集團對抗,把筒子大樓讓給新項目?」
「我是她的朋友,又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事實上發現記憶碎片的秘密後,筒子樓就成為了羅蘭決心要保護的對象,任何想要拆除大樓的施工隊伍,都將面對三百名塔其拉女巫的輪番襲擾。比如將挖掘機的履帶一晚上拆得乾乾淨淨,又或者讓工地裡鬧鬼,對她們來說都是輕而易舉之事。
「呵……朋友麼,」嘉德冷笑兩聲,「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未必。」羅蘭從兜裡掏出獵殺執照,在他面前晃了晃。
「這是——」對方瞬間變了臉色,連忙轉頭望向老秘書。
秘書盯著執照看了半響,才緩緩點頭道,「是真的。」
「你怎麼會擁有這種東西——」
「那是協會的機密,你無權知曉,」羅蘭打斷了嘉德的話,畢竟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協會到底是如何進行申報、審核、發放證件的,「只需明白它的意義就行。」
嘉德陰沉不定地凝視了他許久,從懷裡拿出一隻雪茄似乎想要抽,盤弄半天最終又收了回去,「看來我的女兒結識到了不得的人了啊……但羅蘭先生,武道家協會是講究法律的組織……」
「你以為我在威脅你嗎?」羅蘭故意嘆了口氣,「我之前就說過,這是一筆交易。」
「那你的意思是……」
「生意做到這麼大,總會有些難以言說的阻力。明面上的還好說,在暗處動手的,就沒那麼容易處理了,我說的沒錯吧?」他伸出根手指,「一次解決麻煩的機會,這就是我給出的價格。但不是什麼人都行,首先目標必須是犯罪者;其次他不屬於明面上的人;最後他確實對你造成了威脅。以上三點我都有查證的方法,所以不要心存僥倖。如此一來,協會也不會過於計較此事。當然,上面毫不知情自然是最好的。」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涉黑頭目。
這樣的人手中通常還有一大堆下級團夥,正常應對需要漫長的取證、設伏、抓捕、審判,在此期間公司或許會蒙受驚人的損失,直接動用暴力解決則要簡單得多。從對方的眼神來看,羅蘭就知道他一定碰到過數起類似的事情。
嘉德猶豫了一會兒,「羅蘭先生,如果你是認真的,那麼三個戶口的價值並不對等。」
羅蘭忍不住輕笑起來,嘉西亞那番話說得果然沒錯——「放心,我父親並不是一個無理取鬧之人,在商業、特別是交易上,他看重的唯有利益。」現在或許還要補上一點,他十分懂得進退。
「你把它當做達成協議的訂金好了。我身邊的三人只是第一批,最終總數應該在三百人左右。」
「三百個……黑戶?」嘉德為難道,「警方一定會注意到的……」
「慢慢來好了,我並不是要你近期完成,一年、兩年……或好幾年都不是問題,畢竟這個協議長期有效。」反正按照賽琳的說法,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潛下心來讀書,像愛蓮娜、菲麗絲這種,還不如跟著他去打劫墮魔者填補家用更有前途。
「既然如此……我或許能辦到。」
「那麼合作愉快。」
等老秘書給女巫們拍下照片後,意味著交易也隨之成立——儘管它不會立下任何字據,但羅蘭知道對方不會輕易違背許下的諾言。
就在他帶著三人正準備離開房間時,嘉德忽然叫住了他,「等……等等……」
「還有什麼事嗎?」羅蘭回過頭。
「我的女兒,嘉西亞……最近過得怎麼樣?」嘉德遲疑了下,還是問出了口,「我打了好多次電話給她,但她都沒有接……」
「放心吧,她過得挺開心的。」羅蘭回答道。
……
望著重新合上的房門,嘉德終於點燃了雪茄。過了好一陣子,他才低聲道,「這人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
「我也有同樣的感覺,」沉默寡言的秘書點點頭,「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並不像是偽裝出來的。」
普通人在面對他時通常會顯露出膽怯、討好、清高、故作強硬等等情緒,這是年齡、財富與社會地位差距所帶來的,自然之力並不會改變一個人的心性,特別是像羅蘭這樣的剛覺醒之人。
然而嘉德卻沒有在對方身上看到絲毫的不適應,自然、放鬆,以及隱隱的俯視之感幾乎是油然而生,就好像他已經無數次面對過這樣的場景一般。
但這怎麼可能?要知道他的年齡和嘉西亞相差無幾,也就二十來歲而已!
嘉德第一次發現,自己完全沒法看透一個人。
……
「這樣的交易,不應該由您去談的。」離開隔間後,聖米蘭嘀咕道,「您可是兩個世界的王,他看您的目光,實在是太無禮了。」
「如果埃爾瑕大人在這裡,一定已經把劍架在對方的脖子上了吧,」朵朵附和道。
「既然是王,那肯定是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才對。」潼恩表示了反對之意,「就像阿卡麗斯大人,從來不會顧及別人的看法。」
聽到這些言論從形象相差巨大的「小姑娘」口中冒出,羅蘭就頗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誰讓我的大臣進不來夢境世界呢。而且我說過了,不要在外面稱我為陛下。」
「是,羅蘭哥。」三人立刻改口道。
「對了,我們現在就要回去了嗎?」潼恩望著大廳後方新換上的自助餐,不自覺舔了舔嘴唇。
「宴會應該會一直舉辦到深夜,不過讓其他女巫等太久也不好,」羅蘭好笑地抬頭看了眼漸晚的天色,「再吃半個小時,等到八點準時啟程好了。」
「遵命!」三人對視一眼,興致勃勃地朝著餐桌奔去。
看她們這副模樣,還真像是未成年的孩子,羅蘭情不自禁地在心裡感嘆了一句。他慢悠悠跟在後面,端起那杯一直未動過的香檳放到嘴邊,剛準備喝下時,才想起自己是開著車來的,只好又無奈地放下。
就在這一舉一放之間,淡金色的香檳突然發生了變化。
只見一道鮮紅的暗流憑空而現,宛如滴入杯中的墨汁,沿著晃動的酒水一圈圈散開——但它並沒有將香檳染成相同的紅色,而是逐漸凝聚成了一行扭曲的文字,顯得無比突兀而詭異!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短短的一句話,卻讓羅蘭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下意識地想要將酒杯扔開,直到脫手的瞬間才硬生生壓下了自己的衝動。
回收力道之大,甚至直接將杯腳捏出了裂紋!
然而當他再次望向杯中的香檳時,那裡已毫無字跡的痕跡,依然是純淨剔透的淺金色酒液,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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