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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hans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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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二目] 放開那個女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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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3 23:49: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綽綽有餘的對手

  ……

  喬盤腿坐在地上,望著腳邊七條歪歪扭扭的橫槓發呆。

  那是天數的記號。

  每過去一天,他都會用手指在地裡摳出一條線來。

  而今天已是第七天。

  法琳娜現在是否還活著,洛倫佐是不是還在折磨著她,這些問題他早已不敢去想,只要念頭稍微一動,心裡就會傳來撕裂般的刺痛。

  喬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

  儘管親衛肖恩答應了他的請求,儘管被關押起來後並沒有遭受任何虐待,可灰堡離狼心實在太遠了。等到消息傳給灰堡之王,再由他做出決定、發兵狼心,這最少也需要一個月以上的時間。如果加上討論、考慮、事情的優先程度,只怕會更晚。

  他沒有信心羅蘭.溫布頓會像處理國內政事一樣對待教會的內鬥。

  甚至拒絕也不是不可能。

  那樣的話,他的一切努力就都失敗了。

  喬垂下視線,望向腳踝上的鎖鏈。

  它連接著自己和床腳,差不多一人長。

  或許到時候可以用這條鎖鏈來……

  「喂,醒著麼?」帳篷的門簾忽然被掀開,刺眼的光線照射進來,令他不自覺眯上了眼,「原來沒睡啊。既然如此,跟我們走一趟吧。」

  「走……去哪?」突如其來的光亮彷如打斷了他的思緒,腦海中就和地面一樣,一片空白。

  「當然是去狼心。怎麼,你不是急著要救你的情人嗎?」

  視線逐漸適應了陽光,站在他身前的正是肖恩。

  接著一把鑰匙丟了過來。

  喬這時才意識到對方話裡的含義,他顫抖著抓起鑰匙,「難、難道……」

  「陛下批准了營救計畫,決定把你們押回無冬城進行審判。」肖恩平靜地說道,「負責此次行動的隊伍已經到了珊瑚灣,和他們匯合後,就可直接前往大公島。」

  已經……到了?

  怎麼會這麼快?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事情的時候!

  喬手忙腳亂地打開鎖頭,站起來時還因為雙腿長期盤坐而打了個踉蹌,但總算是立直了身體。

  「如果你覺得身體不適的話……」

  「不,請您帶我過去!」

  他急切地懇求道。

  肖恩微微翹起嘴角,「那麼來吧。」

  喬回頭看了眼地上的記號,扭曲的橫槓被陽光印上了一道銀邊,彷彿正熠熠生輝。

  前面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未來在等著他。

  但他終於看到了一絲希望。

  喬深吸口氣,跟著親衛走出了帳篷。

  ……

  一天後。

  珊瑚灣。

  這裡是晨曦最東邊的一處港口,比起那些更靠近灰堡和峽灣的海港,無疑要顯得冷清許多。自從狼心與永冬被教會掃蕩過後就更是如此,王室隕落、貴族爭權,至今仍處於混亂中,貿易也跟著下降了不少。碼頭上停靠的帆船大多掛著峽灣商會的旗幟,而北方兩國的船隻鮮有所見。

  就在這稀稀落落的海船中,有一艘顯得頗為醒目。

  它沒有風帆,頭頂冒著黑煙,兩側掛著碩大的木輪,船體像是由石頭堆砌而成的一般。

  傳說中的灰堡石船。

  喬心想。

  雖然早就聽說過它的存在,但此刻還是頭一次親眼看到。

  一行人登上甲板,立刻有兩人迎了上來。

  來者是一男一女。

  喬的目光飛快地掃過兩人,心裡微微一凝。

  不知為何,他隱隱覺得那名女子似乎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

  「啊,原來是佐伊女士和貝蒂女士,」肖恩熱情地同兩人打招呼道,「陛下把此次行動交給了你們嗎?」

  「因為當時我們正好在無冬,之前又來過晨曦。」女子聳聳肩,「如果不是陛下的意思,真不想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前線都和魔鬼交上手了,我應該待在那裡才是。」

  「另外比起女士一詞,我更希望你能換成小姐這個稱謂,」男子咧嘴一笑,「我和佐伊不同,算是最晚醒來的一批,到現在才一百來年呢。」

  「一百年還不夠老麼?」女子撇了他一眼。

  「可總覺得很奇怪啊,在夢境世界裡,那些人都爭著叫我小姐姐來著。當然……女王大人也不是不可以啦。」

  「那還是小姐吧,」肖恩看上去有些無奈,「如果兩位覺得這樣更好的話。」

  等等……他們在說什麼?喬一臉茫然的望著對方,女士?小姐?這人不論怎麼看,都是個男的啊。而且已經和魔鬼交上了手又是什麼意思?紅月都沒有出現,他們口裡的魔鬼,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人就是教會最後的神官?」被稱作佐伊的女子打量了他幾眼,「星隕女王寄存的希望,到頭來卻淪為愚蠢之人爭權奪利的工具,雖然曾是敵人,也替她感到有些不值啊。」

  「所以由我們來結束這一切,未嘗不是種輪迴。」另一人點點頭,「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啟程出發吧。」

  到、到齊了?

  喬顧不上前面那段莫名其妙的話語,連忙左顧右盼了一圈——這艘石頭船並沒有大到能容納一支軍隊的地步,可四周也沒有看到其他的灰堡船隻。

  「大人……」喬咬牙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回答他的卻是佐伊,「你說的救援隊伍,就在這裡啊。」

  這……裡?

  像是驗證他心中所想的一般,對方指了指自己,又指向貝蒂,「我和她,就是隊伍的全部了。」

  喬驚恐地看向肖恩,「大人!洛倫佐手下還有一支神罰軍——」

  「五人,最多不超過十人,沒錯吧?」後者打斷了他的話。

  他呆呆的望著對方,連一句「是」都答不上來。為什麼,為什麼三人的表情會如此輕鬆,那可是遠超常人之軀的怪物啊!

  無知所以無畏?怎麼可能,其他人還不好說,灰堡可是在寒風嶺和神罰軍正面較量過一場的,對這種恐怖武士的瞭解應該僅次於教會才是。

  哪怕擁有強大的火器,強攻城堡也會削弱射程上的優勢,一旦進入狹窄區域,與神罰武士狹路相逢的話,火器也很難在瞬間擊倒對方。畢竟他們不懼疼痛,不到無法動彈絕不會停止殺戮。

  按照他的設想,至少要一到兩百人分門而入,層層推進,逐個房間清理敵人,才能以較小的代價拿下城堡。低於這個人數的話,傷亡可能會大幅增加。

  但是……兩人?

  這怎麼可能!

  「你在想——這怎麼可能——對吧?」佐伊冷笑道,「那是因為你對阿卡麗斯大人的計畫一無所知。歸根到底,不過是一群沒有靈魂的空殼罷了,讓我們兩個前來處理,已是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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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5 09:16: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曾經的故事

  綽綽有餘……

  面對如此誇張的說法,本應惹人發笑、或是苦心相勸才是,但在對方那極富自信的神色前,喬竟一時啞口無言。

  然而更不可思議的還在後面。

  他被要求全力配合此次行動,務必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並沒有出乎喬的意料,既然灰堡之王答應營救法琳娜,那麼必然要詳細瞭解大公島的情況,而他們曾在島上潛伏了半年之久,自然是最熟悉的一批人。

  當然對方還可能審問些別的東西,喬也打算一併盤出,什麼教會秘密、什麼神明聖典,都不如法琳娜的性命來得重要。只要是他知道的,他都願意交代。

  但在走進船艙後,喬發現自己對羅蘭.溫布頓——這位與教會爭鬥多年、最後一手毀滅了赫爾梅斯聖城的老對手的想法根本一無所知。

  既不是情報審訊,也不是作戰會議。

  坐在長桌一端的,是來自灰堡的戲劇大師,卡金.菲斯。

  「他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好了。」肖恩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船艙,只留下一臉木然的喬,愣愣地望著對方。

  還在新聖城時,他就觀看過卡金劇團的巡迴演出。

  雖然已時隔近十年時光,但記憶的印象告訴他,眼前的老人正是卡金本人無疑。

  灰堡之王腦袋裡想的究竟是什麼?

  隨船遠行而來的不是軍隊,而是大名鼎鼎的戲劇團……這支隊伍真的是來救人的嗎?

  「坐吧,孩子。」卡金朝他點點頭,「來杯茶還是來點酒?」

  「茶……就好。」

  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子很快將一杯熱茶端到了他面前。

  「這是我的弟子,倫琴小姐。」

  「啊……謝謝。」喬有些茫然的回禮道,如果不是手腕和腳踝上還戴著鐐銬,他幾乎都以為這是場夢境了。「為什麼您會在這裡?」

  「因為一個和陛下的約定。」卡金笑了笑,「本來我們應該在更舒適的環境下交談,但他們說什麼也不同意取下你的鎖銬。」

  「不,這樣就好……」他喃喃道,「您想問我……什麼?」

  「有關法琳娜的故事,以及你的故事。」

  喬不敢置信的望向對方,「您是指,我……和她的事情?」

  「沒錯,你們什麼時候加入的教會,又是如何認識的,她為什麼會落到洛倫佐手裡,我都想知道。」卡金緩緩回道。

  「法琳娜……法琳娜她……」一提到這個名字,絞痛感便翻湧而上。他之前一直竭力克制著不去想她,但回憶就如潮水,一旦開始便很難收住,剛一開口,話語便哽咽在喉頭,眼中也模糊起來。

  法琳娜只是一名很普通的平民女子,在剛加入教會時。

  寬大而粗劣的衣袍,髒得快看不清顏色的補丁,手腳因為寒冷而浮腫,凍得像跟蘿蔔。

  甚至在前往赫爾梅斯高原的路上,如果不是遇到了他僱傭的馬車,她恐怕已經死在了路上。

  而他是一名家道中落的貴族,除了姓氏外一無所有,去教會不過是想碰碰運氣。

  聖城不計較出生來歷,也不會拒絕任何皈依者。

  由於識字的緣故,他被分到神官一系,成為了一名撰記員。

  法琳娜則成了一名見習武士。

  這讓喬心裡頗為不快。

  神官和武士在聖城是對等的兩大機構,也就是說,一個平民女子成為了同他地位不相上下的人,何況對方還是他隨手搭救的。在他眼裡,法琳娜應該是廚娘、洗衣婆一類的雜役才對。

  更令他生厭的是,對方休養了一段時間後,竟然長得還不錯。

  那麼被選為武士的原因就很值得懷疑了。

  而這本應該是由他來享受的。

  借助職務上的便利,他沒少給法琳娜使袢子,甚至當面羞辱過她。法琳娜也一直沒有還嘴,這更助長了他的氣焰。

  但接下來的數年時間裡,這名年輕女子一點點展現出了她自身的天賦,就像是逐漸被雕琢成型的寶石一般。

  法琳娜很快從見習武士升任為了預備審判軍,之後是正選審判軍、審判軍隊長。

  每逢邪月之時,喬總能在要塞城牆上看到她的身影。

  而他才從撰記員晉陞為神官助理。

  對方已經凌駕於之上。

  他曾無比密切的關注法琳娜的一舉一動,生怕她報復自己。但後者始終沒有採取過行動,倒讓他的關注演化成了一種習慣。

  喬慢慢發現,她並非像自己想的那樣普通。

  然後灰堡四王子來了。

  教皇身死,神罰軍團覆滅,大教堂垮塌,偌大的赫爾梅斯教會彷彿在一夜之間分崩析離。

  無數教徒連夜逃離聖城,法琳娜臨危受命,一肩撐起了搖搖欲墜的審判軍團。還在內亂之中將他拉出了人流……如果不是那隻手,他恐怕已被逃民踩成了肉醬。

  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寒風嶺大敗後,法琳娜並不是教會裡地位最高的人。聖城中仍有主祭、審判長和高階軍團長。之所以把保衛聖城的責任交到她身上,與其說看重,倒不如說是推卸和捨棄。塔克.托爾被選為代理教皇亦是如此。所有人都知道聖城根本不可能守住,但沒人願意把這份罪責扛到自己身上。同時他們需要有人暫時穩住聖城的局勢,好為自己的逃跑爭取時間。

  所以一名二十來歲的女子成為審判軍最高指揮的奇景就這樣出現在赫爾梅斯,諷刺的是,她竭盡全力讓新舊聖城的秩序漸漸恢復平穩,但留守高層卻越來越少,一個晚上人去樓空的現象屢見不鮮。直到邪月結束那一天,聖城僅剩下五百多名審判武士。

  她被那些人丟給了羅蘭.溫布頓——作為拖延時間的犧牲品。

  法琳娜對此一無所知嗎?

  不,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份職責的意義。

  但她仍然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並且不遺餘力做到了最好。

  只因為教會接納了她,並培養她到現在。

  就像她從未報復過自己,甚至連一句責罵都未有過。

  只因為他讓她搭了一段便車。

  看到法琳娜汗流浹背的前後奔走,站在城頭高聲呼喊的模樣,喬感到心頭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她晃動在漫天白雪下的小小身影,是如此醒目;她鼻尖滑落的汗水,比寶石還要耀眼。

  教會對喬而言,不過是投機之地,早就應該抽身離開,可他卻選擇留了下來。

  跟神明無關。

  他在心底裡向法琳娜立下了誓言,宣誓效忠。

  不是信徒聽命於審判軍指揮的效忠。

  而是騎士追隨守護之人的效忠。

  他愛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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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5 23:49: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神罰武士的完全體

  兩天後。

  喬被帶出房間,踏上了船頭甲板。

  「那就是洛倫佐伯爵的地盤?」肖恩問道。

  映著晨曦的海天線金光璀璨,一抹灰白相間的虛影浮於其上,隱約可見。

  他感到心臟瞬間縮緊起來,雙手情不自禁地抓緊欄杆,向前探出身子,生怕自己錯過一絲細節。

  「沒錯,那就是大公島!」

  他終於回來了,帶著救援者——

  法琳娜,請再堅持一會兒!

  「島上一共有兩座碼頭,分別朝著東西方向。」喬深吸一口氣,迫不及待地說道,「自從洛倫佐自封為貴族後,碼頭區就有衛兵看守了。不過主要是為了防範狼心的其他貴族,商船並不怎麼嚴查。問題在於城堡區,那裡的戒備情況極為嚴密,沒有特許的證明,連進都進不去——」

  他可以說是憋壞了。

  這兩天裡,卡金.菲斯問了他許多問題,但別說打聽教會秘密了,就連跟行動相關的都沒有一個。

  而他對法琳娜的偏見、辱罵,直到後來的逃離、共事、互助,都問得格外細緻,當語言不好表達時,卡金甚至會讓弟子倫琴扮演成法琳娜,試著對回憶裡的場景進行還原。

  除了吃飯時間,他連肖恩等人的面都見不到。

  就好像他們對此次救援毫不在意一樣。

  因此好不容易抓到這個機會,喬用最快的語速將心中的想法傾吐而出——不管對方會不會聽進去,但只要有一處用得上,便等於救出法琳娜的機會能多上一份。

  「這點就不需要你來操心了,我們自有辦法,」肖恩打斷了他的話,「叫你出來是打算讓你見一個人,事先熟悉下。」

  「是……誰?」

  「此行的嚮導。」

  他說完吹了聲口哨,兩名水手很快押著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過來。

  喬一眼便認出了對方是誰。

  「海格,你這個叛徒——!」

  同樣是神官機構中的教徒,海格被調去協助洛倫佐主教前,還算是他的上級。

  「嘖,」海格不屑道,「說得你好像對教會多忠心一樣。如果法琳娜知道你投靠了灰堡,這叛徒一詞還不知道會安在誰的身上呢。」

  「我……」喬一時語塞。

  「爭執就不必了。」肖恩站到兩人中間,「海格先生,你應該知道自己的任務吧?」

  面對國王親衛,海格的聲音立刻低下去不少,「是,大人,把那兩名戰士帶進城堡。」

  「這是你唯一的贖罪機會,能不能把握就看你自己了。」

  「進入城堡毫無問題,可大人,您確定只要兩個就夠了嗎?」

  他居然在為灰堡擔心?

  喬愣了半響才回過神來,原來如此,不管海格帶入多少人,對洛倫佐來說都是不能容忍的背叛,倘若灰堡失敗的話,他同樣沒有好果子吃,還不如寄希於後者能幹得徹底一點。

  「放心吧,你們很快就會見識到——」肖恩望著輪廓漸漸明顯的大公島冷笑道,「她們才是獲得了力量的完全體,是真正的神罰武士。」

  ……

  一直等到夜深人靜之際,救援隊一行六人才離開碼頭,朝著城堡前進。

  除開佐伊和貝蒂外,還有兩名第一軍士兵跟隨。

  而他們顯然是負責看守喬和海格的。

  有著伯爵親信本人做「嚮導」,一路上可謂暢通無阻。即使巡邏隊上來盤問,也會被他三言兩語打發掉。

  城堡院牆入口處的衛兵亦是如此。

  哪怕剩下的五人都穿著戴著兜帽,衛兵也沒有多作詢問。

  從這一點上看,海格確實深受洛倫佐信任。

  穿過庭院後,領主城堡便出現在眾人面前。

  按照海格的說法,法琳娜的襲擊讓洛倫佐伯爵嚇破了膽,他把所有還能行動的神罰軍,都集中到了主樓臥室裡,數量不會超過六個。

  另外臥室大門也換成了赤銅澆築的實心門,據說一般人連推都推不動,更別提破鎖而入了。平時想要進出,都是靠神罰武士來開啟銅門。

  「將洛倫佐騙出臥室不難,只要說打探到了寶物的秘密就行。」海格邊走邊說道,「但他必然會帶著神罰武士行動,而且大廳裡有陌生人在場會讓侍衛倍感警惕,得想個辦法瞞過他們——」

  「不必,你只用告訴我們臥室在幾樓就行,」佐伊聳肩道,「然後帶著喬去地牢,把那女子救出來。至於我們怎麼作戰,與你無關。」

  海格愣了下才應道,「是……我知道了。」

  他正了正領結,登上石階,輕敲側門。

  一位看門的老者探出頭來,「原來是海格大人,您怎麼回來也不先通知一聲——」

  「少廢話,我有要事向伯爵大人稟報,讓開!」

  「好、好的……」對方連忙側過身子,讓出一條道來,「不過這些人是……」

  「我安排在籠山的眼線。怎麼,你想打探伯爵大人的秘密嗎?」

  「不敢!」老者立刻低下了頭。

  從側門進入室內,再穿過兩道隔牆後,一行人便進入了城堡內部。

  守在大廳門口的,已換成了身著鎧甲的家族侍衛。

  見到有人出現,兩名侍衛握住腰間的劍柄靠攏過來。

  「洛倫佐的臥室在四樓……但我沒法帶你們上去了……」海格壓低聲音說道。

  「喲,這不是海格大人麼?最近伯爵一直念叨著您的名字呢。這些是您找來的客人嗎?」侍衛行了個禮,轉向佐伊等人,「請在大廳外等待,除非得到伯爵許可——等等,這位女士——」

  只見佐伊掀開兜帽,緩緩向他走去,而他的警告剛說到一半,便被一隻手卡住了脖子。

  「海格大人,這是——」另一人同樣如此,還來不及拔出佩劍,貝蒂的大手已經抓在了他的頸脖處。

  「咔嚓。」

  隨著齊齊一聲脆響,侍衛的頭頸頓時扭成了一個折角。

  海格和喬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靠單手就能折斷脖子,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麼?

  然而兩人還不止如此。

  她們提著侍衛走進大廳,將自己的身形遮擋在其後,這一怪異的情景讓剩下的侍衛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喂,你們在搞什麼鬼?」

  「不……不對,你看,他們的腳沒有落地!」

  「什麼?」

  昏暗的火光影響了所有人的視線,當他們意識到不對勁時已經晚了。

  佐伊和貝蒂如一道幽影般閃出,撲向那些還未做好準備的侍衛,目標皆是暴露在盔甲外的脖子。

  漫長的守夜本就容易讓人心神鬆懈,而他們的對手,偏偏相當於人類之中最強的戰士——超凡者。

  喬忍不住摀住了嘴。

  僅僅數息不到,剩下的四名侍衛也都被扭斷頸脖,橫七豎八地癱倒在了地上。

  這樣壓倒性的力量和速度,他只在神罰軍身上見過!

  但神罰軍明明是一群沒有思想能力的怪物,它們手撕敵人不難,可要像這般無聲且巧妙地幹掉對手,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

  他在海格臉上看到了同樣的震驚。

  「她們獲得了完全的力量,是真正的神罰武士。」

  喬腦海中迴響起了肖恩說過的話。

  這也是……羅蘭.溫布頓的傑作麼?

  他已經不敢肯定,教皇冕下是對這個秘密瞭解最深的人了。

  「接下來按計畫行動,」佐伊掃了喬一眼,「無論你要救的人是死是活,都不得在地牢逗留,明白了嗎?」

  「我……明白。」

  得到答覆後,兩人轉身向著樓梯跑去。

  樓梯間裡並沒有侍衛看守,佐伊和貝蒂徑直爬上四樓,只見狹長的走道兩旁都是一扇扇房門,應該是給侍女或僕人準備的。而走道盡頭處則被一塊巨大的金屬門扉所填滿,在搖曳的燭光下折射出暗紅的幽光。

  「還真是赤銅門啊。」佐伊挑了挑眉。

  「你打算怎麼辦?」貝蒂撇嘴道,「如果後面掛著鐵鎖的話,我想應該是撞不開的。」

  「那還用說嗎?如果沒有路,那就開闢一條路好了。」

  「我想……也是呢。」

  貝蒂一腳踢開領主臥室旁的木門,大步走進房內。

  「啊——」一聲尖叫響起,身上只披著薄紗的侍女猛地拉起被子,遮掩住半露的胸口,「你、你們是誰?」

  「可惜,我對女孩子沒興趣。」貝蒂解開繫帶,長袍自然滑落,一桿口徑極為驚人的火器出現在背後,「如果是俊俏的男孩……」

  「你這話只會讓她更加恐慌的。」佐伊嘆了口氣,將霰彈槍抓在手中,「一、二……」

  「三!」

  兩人將槍口對準牆壁,一起扣下扳機。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連續炸響,磚塊砌築的內牆根本擋不住四十毫米彈藥的反覆轟擊,碎屑飛濺之下,牆上很快出現了兩排歪歪扭扭的彈孔。

  接著佐伊側身一撞,直接躍進了大臥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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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至死相隨

  在瀰漫的煙塵中,她第一時間捕捉到了此次行動的目標。

  洛倫佐伯爵。

  他顯然剛從美夢中驚醒來不久,正坐在床邊慌慌張張穿著褲子,而守在大床旁的神罰武士已經拔出短劍,向牆壁坍塌處撲來。

  破牆而入的做法顯然觸犯了這些軀殼的「警戒底線」——只要事先下達的命令是殺死任何闖入屋內的敵人,哪怕操縱者失去意識,神罰武士也會自動做出反應。

  「貝蒂!」佐伊大喊一聲。

  「瞭解,」後者緊隨其後,單腿跪下,雙手握成碗狀,「來吧!」

  長期的訓練和配合讓兩人心有靈犀一般,佐伊甚至沒有回頭看上一眼,直接向後跳去——

  貝蒂準確的接到了她。

  隨著雙手用力往上一推,佐伊藉著這股力道騰空躍起,如同燕子一般飛過神罰武士頭頂,接著抓住拱形穹頂的吊燈一晃,眨眼間便已逼近到大床上方。

  寬敞開闊、陳設華貴的大臥室為領主提供了極為舒適的享樂空間,也成了她表演的舞台。

  佐伊直接在空中舉起了霰彈槍。

  時間彷彿停頓下來。

  神罰武士仍在轉身,但顯然已來不及跟上她的步伐。

  貝蒂則背對大床,擺出了勝利姿勢——這毛病顯然來自夢境世界,什麼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什麼講究格調的戰鬥美學……也不想想那都是魔影特效,是假的。不過看在她僅僅側了半身、依然有注意神罰武士動向的情況下,佐伊也懶得跟她計較了。

  至於洛倫佐伯爵,則驚恐地抬起頭,眼睛裡滿是不可思議。

  從開一槍到現在,也不過數十秒時間,對他而言,恐怕根本沒有想過神罰武士構成的防線會如此脆弱。

  吊燈在巨力的拉扯下直接散了架,燃燒的蠟燭漫天飛舞,宛若閃爍的螢火。

  就在這花火間,佐伊對準目標,扣動了扳機。

  「轟——」

  隨著一聲巨響,時間再次恢復了流動。

  伯爵身上瞬間揚起了一層血霧!

  數十顆鋼珠從上而下,幾乎將他完全籠罩其中。在強大的衝擊力下,他甚至先是下陷,隨後繃直著彈起,等到再落下時,已如一塊破布一般扭曲成一團。

  而佐伊的雙腳緊跟著踩在大床上,飽受摧殘的床架終於無力承受、應聲而碎,轟的一聲坍塌成了一攤破木條。

  與此同時,神罰武士也陡然停止了動作。

  「除了落地不夠完美外,其他的動作滿分。」貝蒂吹了聲口哨,「如果有副墨鏡就更好了。」

  佐伊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先把軀殼回收了再說廢話。」

  「是,是……」貝蒂聳聳肩,從腰兜裡掏出一個小型號角,放到嘴邊吹了起來。

  那是一段特殊的曲調,也是在神罰武士轉化過程中被刻入記憶的片段——對於無主的軀殼來說,便相當於激活命令。

  「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們的新主人了。」貝蒂清了清喉嚨,一字一句說道。

  六名神罰武士齊齊握拳在胸。

  「不過僅限於回無冬之前。等到了第三邊陲城,你們就會被丟進儲藏室,供大家選用——如果長得好看的話,還有機會重見天日,否則就只能待到報廢了。當然,我覺得你們……希望並不大。」貝蒂半開玩笑道,儘管她知道這些軀殼根本不會做出任何反應。

  魔力之血已經破壞掉了原主人的自我意識。

  佐伊打開銅門,見到走廊盡頭有不少侍衛正朝領主臥室湧來,而樓上樓下也都是急促的腳步聲,顯然這場短暫的戰鬥已將夜晚的寧靜徹底打破,整個城堡區都進入了防禦狀態。

  「看到那些穿著盔甲的傢伙了麼?」貝蒂微微一笑,「去幹掉他們吧。」

  話音剛落,神罰武士便像野獸一般從她身後衝出,舉著佩劍朝侍衛衝去,並在對方驚詫不解的目光中,將劍刃刺進他們的胸膛。

  城堡宛若沸騰起來。

  ……

  有第一軍士兵開道,加上海格的掩護,喬進入地牢並沒有遇到什麼波折。

  不過當他看到刑架上吊著的法琳娜時,胸口仍像被鐵錘猛地砸了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疼痛感狠狠攥緊了他的心臟。

  那名光耀照人的女子,此刻猶如一截被吸乾了所有生命活力的枯木,無力地掛在鎖鏈上。

  她的身上很難看到一塊光潔的皮膚,橫七豎八的鞭痕從肩頭一直蔓延到雙腿。

  背部和胸口這種地方,更是摧殘的重點區域。

  一團團紅腫的印記正流淌著濃水,顯然是被烙鐵燒灼後,未能得到妥善處理而形成的創口。

  而從拷問仍在繼續的情況來看,即使遭受了如此對待,她也沒有選擇向洛倫佐屈服。

  喬顫抖著向她走去,感到每一步都是如此艱難。

  倒是隨行的士兵反應更迅速,他們搶先一步解開鎖鏈,將法琳娜從刑架上釋放下來。

  「這就是你要救的人?別愣在那裡,過來幫忙!」

  「啊……是……」喬如夢初醒般抱起法琳娜,將她平放在一旁的草榻上。

  士兵似乎是早有準備,從背包裡掏出了一堆瓶瓶罐罐,開始給她做應急處理——儘管喬不知道那些藥水都有什麼作用,但從法琳娜漸漸平緩的呼吸來看,它們至少是有效的。

  就在他協助進行包紮之際,法琳娜忽然發出一聲呻吟,微微睜開了眼睛。

  「怎麼……會是你……」她喃喃道,「我在做夢麼?」

  「不,這不是夢,一切都過去了!」喬捧著她的臉,聲音哽咽地回道。

  「過去了?」法琳娜稍稍一頓,「我明白了。我已經死了,對吧?所以才會在地牢裡見到你……」

  她緩緩抬起手,用扭曲的手指觸碰喬的臉頰——洛倫佐不僅拔掉了她的指甲,還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折斷,此刻與其說是手,倒更像是一截枯萎的枝丫。「對不起,我沒能讓教會延續下去……辜負了你們的期望……」

  「我不在乎,根本不在乎——」喬感到臉頰邊有熱流淌過,「而且那根本不是你的錯!」

  「你在安慰我麼?奇怪……以前你從來不會這樣,」法琳娜咧開佈滿血痂的嘴唇,「不管如何,別走開,陪我一下好嗎?」

  喬再也控制不住眼淚,用力抱住了她,「我會陪著你的。不管去哪裡,我都會在你身邊……就算是死也一樣!」

  「謝謝……」這是他聽到的最後一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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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8 17:16: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顛覆

  法琳娜做了一個夢。

  鞭子的呼嘯、敵人的咒罵,還有那鑽心的疼痛都逐漸離她遠去。

  四周只剩下一片潔白,地面光滑得能映照出她的模樣。

  這個世界彷彿沒有邊界,唯一的道標是遠處一座高大的石門。門後隱約有曲樂傳來,神聖且動聽。

  這或許就是人死之前看到的場景,她心想。

  走完這最後的距離,便能抵達永恆的安詳之地。

  法琳娜有些不太甘心,到頭來也沒能手刃叛徒,為跟隨她至此的大家報仇。

  同時她還懷著許多愧疚,托克.塔爾所托之事最終付諸流水……她果然不是什麼獨挑大梁之材,甚至算不上一個合格的領導者。

  自己的天賦不過如此。

  唯一讓人安心的是,她終究沒有說出一句討饒的話。

  特別是當燒紅的鐵針刺入指尖時,她幾乎以為自己下一刻就會徹底崩潰,現在回想起來,能撐到最後依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然她就真沒辦法面對那些先走一步的同袍了。

  然而這些情緒都沒有持續太久,就如浮塵般散去。

  畢竟她很快就要進入長眠。

  再怎麼去想也沒有辦法改變了不是麼?

  法琳娜一步步向石門走去。

  傳說中那裡不會再有任何痛苦和悲傷,時間亦會凝固,萬物皆保持在最光鮮的那一刻,作為神明國度的基石而永遠存在。

  這本應該是一件高興的事,但不知為何,她卻有些開心不起來。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法琳娜……」

  就在她茫然間,身邊響起了一個朦朧的聲音。

  她記起來了。

  那是喬的聲音——

  他並沒有參與襲擊,也就不可能被洛倫佐俘獲,所以這只是她的幻覺。

  即便如此,法琳娜也陡然感到心放鬆下來。

  原來是這麼回事,她想。

  她只是不希望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完這最後一程。

  哪怕是被託付了遠超她能力的責任,哪怕是帶有推卸性質也無所謂,她渴望被人需要著的感覺。

  她不想再獨自前行了。

  「別走開,陪我一下好嗎?」

  「我會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回道,「不管去哪裡,我都會陪在你身邊……就算是死也一樣!」

  這樣……便夠了。

  哪怕是一場幻覺。

  她彷彿又回到了數年前的那個冬天,孤身攀登赫爾梅斯的情景。在風雪中蹣跚而行,眼看就要倒下時,一輛馬車停在了她面前……

  法琳娜踏上石門的台階,伸手推開門扉。

  「謝謝你。」

  門後的光芒四射而出,瞬間籠罩了她。

  ……

  等到光芒散盡,法琳娜睜開眼睛,發現頭頂的天花正在緩緩晃動。

  神明的國度,就是這樣子的麼?

  看上去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光鮮啊……

  而且時間似乎也沒有停止流動。

  她試著偏過頭,只見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中。

  法琳娜遲疑片刻,試探性地問道,「喬?」

  後者趴在她身邊,像是睡著了一般。喊了好幾聲後,他才迷糊的睜開眼睛,朝她望來——接著喬臉上露出了狂喜般的神情,「你……你醒了?」

  「醒?」法琳娜皺起眉頭,「我不是應該已經……呃——」剛說到一半,她才發覺那火辣辣的疼痛感又回到了身上,哪怕動一動都鑽心刻骨。

  「你只是太累而暈過去了,」喬摀住她的頭,「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法琳娜不由得愣住,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她不僅沒死,還從地牢裡逃脫出來,這豈不是意味著……

  「洛倫佐他——」

  「死了。」

  得到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後,法琳娜精神頓時為之一振,「真的麼?你如何做到的?」

  「殺他的不是我,」喬搖了搖頭,「而是灰堡之王,羅蘭.溫布頓陛下。」

  羅蘭.溫布頓……一個她最不想聽到的名字。「你在說什麼?他怎麼可能會幫助我們奪回大公島?」說到這裡,她猛地向四周望去,「等等……這裡是哪裡?我們不在大公島上?」

  「我們現在正在大海上,目的地是灰堡的無冬城,而你已經昏迷了三天,全靠第一軍的藥物才保住性命。」喬柔聲道,「別急,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

  半個時辰後,法琳娜才明白這背後到底發生了怎樣的故事。

  「關於陛下的審判,我也向親衛肖恩詢問過,」喬仍在說著,「只要手上沒沾過女巫血、沒參與過迫害行動、沒有屠戮過灰堡子民的人,就不會被處以極刑。你是先鋒營的武士,常年駐守在新聖城與邪獸戰鬥,我之前更是一名神官助理,根本碰不到那些女巫——也就是說,我們兩個都有可能活下來!」

  他越說越興奮,「雖然你傷得很重,但無冬城有一名叫娜娜瓦的女巫,無論何種傷勢都能完全治癒,只需要花錢就行!費用問題我會想辦法解決,哪怕她要得再多,我也一定會讓你重新站立起來!」

  洛倫佐為了防止她逃跑,挑斷了她的手筋和腳筋不說,並用鐵錘敲碎了她的膝蓋,現在的她可以說是廢人一個。但這並不是法琳娜關注的重點——

  「就因為我……」

  「什麼?」

  「就因為我,你就和那個惡魔達成了協議嗎!」她恨鐵不成鋼地斥責道,「是他摧毀了教會,毀掉了所有希望!你怎麼對得起塔克.托爾大人!咳……咳咳……」

  「法琳娜!」

  「別碰我!」她嗆出點點血沫,「這個世界的命運,所有人類的命運……都被他一個人攪得粉碎,你怎麼能向他求助!我這條命比起神意之戰,根本不值一提,就算救下我又有什麼意義?我寧願先去地獄等他,等他墜入深淵的那一刻——」

  「啪,啪,啪。」

  房間外忽然響起了掌聲。

  「我都快要被感動了,沒想到時隔四百多年,還能得到凡人這樣的支持,真是讓人意外啊。」一名女子推門走了進來。

  「我支持的是為人類前途而盡心竭力的教會,不是灰堡之王的爪牙——」法琳娜忍住胸口的劇痛呵斥道,但話未說完,她便愣住了。「艾諾瓦……軍團長大人?」

  那一剎那,她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在新聖城的演武廳中,懸掛著審判軍歷屆傑出領袖的頭像,他們大多接受過教皇賜予的最高榮譽——神罰武士轉化儀式,算得上是精銳中的精銳。而艾諾瓦曾擔任過審判軍高階軍團長一職,可以說是女性武士所能達到的最高巔峰。正因為如此,法琳娜一直將其視作自己追逐的目標。

  可問題是……艾諾瓦已經是一百多年前的人物了。

  「繼續說啊,」佐伊斜靠在床邊,「讓我聽聽,你有多支持我們,千萬別不好意思,我已經很久沒有聽過凡人的奉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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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9 09:05: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不被需要的人

  「軍團長……大人?」喬愣了好一會才意識到對方的身份代表著什麼,也終於明白了自己最初見面時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只是——這怎麼可能?

  「我……不能理解,您應該在一次邪月防禦戰中英勇戰死了才對……」法琳娜嚥了口唾沫,「而且神罰武士是將身心都交予神明的虔誠戰士,他們幾乎從來不會——」

  「從來不會說話,就跟啞巴一樣?」佐伊打斷道,「這跟虔誠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不會說話僅僅是因為腦子被清洗過了而已。不這樣做的話,就沒法成為一個合格的軀殼,來供我們使用了。」

  軀殼?使用?

  「您到底在說什麼……」

  「我先問你們,教會到底是如何宣傳神罰軍的?」

  喬搶先回答道,「獲得神明之力的戰士,邪惡女巫的剋星,也是教會拯救世界的最大希望,唯有堅定且無畏的信徒,才能擁有這份殊榮。」他稍稍停頓,「以前我們以為拯救世界便是守住大豁口,防止邪獸侵入內地,但在托克.塔爾大人的遺書中,我們才得知了神意之戰和魔鬼的存在。」

  「所以神罰軍實際上是一支對抗魔鬼的特殊部隊,」法琳娜接道,「只有赫爾梅斯樞密機關才懂得轉化儀式如何進行,可現在這一切都被羅蘭.溫布頓給毀了。」

  「聽起來確實感人,可惜沒有一句是真話。」佐伊輕蔑地一笑,「你們所謂的神罰軍,被製造出來的唯一目的就是用來鎮壓女巫,維持篡權者的統治工具罷了。雖然這一切的源頭確實是為了延續人類,不過計畫的制定者根本不是什麼教會,而是女巫才對。」

  法琳娜一臉不可置信的神色,如果對方不是那位赫赫有名的艾諾瓦,她心中的偶像,她一定會大聲反駁出來。

  喬則深深吸了口氣,「您能……和我們詳細說說嗎?」

  「也罷,就讓我滿足你們的好奇心好了,凡人。」佐伊揚起嘴角。

  ……

  當對方停止述說時,法琳娜才感到十指傳來一陣刺痛——不知何時,她已握緊了雙拳,被折斷的手指再次滲出了鮮血。

  她總算明白,歷史傳記中的人物為何會如此真切地出現在她前面。眼前的艾諾瓦並不是那位審判軍軍團長,而是一名從四百多年前延續至今的古女巫。

  若在平時,她一定會大聲喊著褻瀆,同時拔劍與對方決一死戰,就算無法勝利,也不能任由邪惡之徒操控英傑的屍體。

  但現在,她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在從指間流逝。

  太荒謬。

  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按照對方的說法,是女巫自己一手締造了這一切。魔鬼的爪牙?邪惡的化身?笑話,她們才是為了人類奉獻所有,是真正無畏的英雄才對!單就星隕女王這份甘願犧牲的膽識,便已超越了世上絕大多數人……還有比這更諷刺的事嗎?自己心中引以為榮的目標,是由自己敵視的女巫所定下;自己嚮往的轉化儀式,不過是供給女巫使用的軀殼;甚至這個世界之所以變成現在的模樣,都和女巫離不開關係。

  快駁斥她,說這些都是假的,是捏造的!

  儘管心中有個聲音在呼喊,但法琳娜張了張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有太多細節能夠對應得上了。

  比如神罰武士離奇消失的傳言。

  比如像被什麼抽乾了一般的女性屍體。

  比如舊聖城裡規模龐大的修道院。

  比如那些和女巫看起來別無二致的純潔者……

  若是謊言能嚴絲密合到這個地步,至少也得潛伏在教會數十年以上,並能觸及到樞密機關裡的核心機密。目前能符合這些條件的,恐怕也只有歷代教皇而已。

  何況除此之外還存在著一個決定性的證據,那便是「力量」。

  既然神罰武士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對抗魔鬼,那麼毫無疑問越強大越好。而有神識的智慧生命永遠比無神識的野獸要強大得多,這一點可謂毋庸置疑——單靠兩人便輕鬆攻克由神罰武士守衛的大公島城堡即是證明。若是女巫和神罰之軀如此貼合,教會為什麼還要將她們趕盡殺絕,而不是善加利用?就算野女巫邪惡無比,純潔者總應該合適才對。

  但事實是,赫爾梅斯從未出現過一名神罰女巫。

  她腦海中已然得出了結論。

  純潔者可以用神石來控制。

  教會卻沒有手段能夠制約一名相當於超凡者的神罰女巫。

  因此哪怕後者再強,也不予考慮。

  假若聖城裡的那位冕下真是全心全意為了人類,她相信願意獻身的信徒大有人在,這其中出現幾名女巫也不足為奇。

  然而從一開始,聖城就掐斷了這種可能。

  拯救世界並沒有他們宣傳的那麼重要。

  ……簡直跟對方嘲笑的一樣,她無力地想,神罰武士不是對抗魔鬼的王牌,而是用來鎮壓女巫的工具,僅此而已。

  喬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矛盾之處,他小心翼翼地問道,「無冬城裡有多少像您這樣的人?」

  「好幾百個,」佐伊聳肩道,「用的都是你們貢獻的軀殼。以後遇到了熟悉的人,不要大驚小怪就是了。」

  法琳娜隱約猜到了喬這麼問的原因。

  如果說一個兩個「犧牲」的神罰武士還能由女巫來冒充,幾百個則絕無可能。

  對方能回答得如此坦然,本身就是一種佐證。

  連最後一絲僥倖也沒有剩下。

  法琳娜感到心中有什麼東西正在漸漸離她遠去。

  她渴望被人需要著的感覺。

  教會原本承載著光和希望,她作為教會的一員,自然也肩負了這些——她背後是四大王國和全人類,但現在,它們正一點點剝離開來,就像斑駁風化的牆壁。而牆壁後……什麼都沒有,彷如夢中的虛無一般。

  她必須……做點什麼。

  「教會……教會可以更改這個結果……讓一切回到正軌上來……」法琳娜艱難地說道。

  「什麼?」佐伊望向她。

  「神罰女巫計畫……需要軀殼,對吧?只有教會才能為你們提供,比如我——」她深吸了口氣,「我願意帶頭進行轉化。」

  「哦?」佐伊露出一抹戲謔的笑容,「哪怕是失去神志?」

  「法琳娜!」喬大聲道。

  「如果那樣能對人類有所幫助的話——」

  如此一來,她的背後便會重新出現光明,她依然被人需要著——

  「有意思,凡人,」但佐伊毫不留情地擊碎了她的幻想,「不過神罰女巫計畫早已經廢止了。」

  「為、為什麼?」

  「因為沒有用啊。」佐伊攤手道,「按照四百年前的情況來看,它或許有一戰之力不錯,但如今的魔鬼已不是單靠神罰女巫就能擊敗的對手,所以我們都倒向了灰堡的凡人國王,就這麼簡單。」

  「……」法琳娜張開嘴,卻只能發出一些嘶嘶的喘息聲。

  「活著的女巫哪怕能力再弱小,只要找對了方向,其作用都遠比魔力之血和一具軀殼要大得多——雖說是羅蘭陛下發現的這一點,不過我們也是很擅長學習的人啦,如今基本已經成為大家的共識了。」佐伊站起身,向房門口走去,「也就是說,就算你願意變成軀殼,也沒有女巫會獻出血液的,因為那一點兒都不值。」

  她經過門檻時停下腳步,回頭一笑。

  「我就直說了吧,教會的出現,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剎那間,法琳娜聽到了一聲清脆的碎響。

  ——來自她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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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30 08:21: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回報

  「你很少會跟一個凡人說這麼多話。」

  走出船艙,倚靠在過道邊等待的貝蒂跟了上來。

  「我跟羅蘭陛下說的話更多。」佐伊不以為意道。

  「但我們都知道,他並不能算真正的凡人。」貝蒂故作惋惜道,「肖恩明明只想讓你談一下教會的起源,畢竟神罰女巫本身更具說服力。可看看你都說了些什麼,「那一點都不值」、「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嘖嘖,她還是個傷患,你就不怕她一口氣沒回上來,活活被憋死麼。」

  「我們的任務是回收上古寶物,以及順帶救出被俘信徒,至於之後她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麼關係?」佐伊停下腳步,回頭眯眼望向貝蒂,「我說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一個凡人了?」

  「人和人之前不應該相互關心嗎?」

  「誰都有可能,就你不大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佐伊頓了頓,「等等……你只是在幸災樂禍對吧?」

  「不要說出來嘛,」貝蒂笑了起來,「因為我和你想到一塊去了啊——」

  「果然,」佐伊嘆了口氣,「她確實很像。」

  「嗯,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貝蒂走到佐伊身邊,俯身趴在舷窗前,「如果她早生四百年……如果她也是一名女巫,那麼在聯合會最後的會議上……」

  「她一定會選擇追隨阿卡麗斯大人,而非我們。」佐伊接道,「就是因為這樣,才更讓人生氣。」

  法琳娜像的並不是某個人,而是一群人。

  一群好不容易倖存下來,前路一片灰暗的聯合會女巫。

  擺在她們面前的選擇已所剩無幾。

  即使如此,她們大部分人也沒有放棄希望,比起毫無頭緒的「天選者」,依靠自身力量一步步實現目標的神罰女巫計畫獲得了更多人的支持,哪怕它犧牲的將會是聯合會自己。

  在那場決定命運的會議上,阿卡麗斯徹底壓倒了娜塔亞,「人類不滅、女巫永存」的呼聲幾乎成了會場上唯一的聲音,事實上就連不少娜塔亞的追隨者也心存猶豫,不知道這條路究竟能不能看到曙光。而她只能站在一旁為逐日女王著急,連一句話也插不上。

  對法琳娜的態度,不過是種遷怒罷了。

  佐伊想駁斥的並不是一名教會的信徒,而是過去的聯合會。

  她想告訴她們,能力弱小的女巫並非沒有翻身的機會。

  她想告訴她們,愚昧短視的凡人也不是一無是處。

  而她最想說的是,再等等就好……

  不要因為分歧而拔劍相向。

  但最終這一切想法都化作了一聲嘆息。

  若拿不出決定性的證據,即使重來一次,三席也一定會走上同樣的道路。

  在那個搖搖欲墜的灰暗時刻,唯有心如鋼鐵者,才能引導眾人繼續向前。

  「如果阿卡麗斯、埃莉諾和娜塔亞大人能看到現在的這一切該多好……」

  望著蔚藍無際的海面,佐伊呢喃道。

  ……

  房間另一邊,卡金驚訝地放下了筆。

  「老師,這……」倫琴同樣顯得震驚無比,顯然沒料想會聽到如此顛覆的對話,「我們不會知道得太多了吧?」

  為了更好的瞭解喬與法琳娜之間的故事,肖恩特意為兩人準備了一間緊挨著病房的艙室當做書房,並且還在隔牆上做了手腳——一塊看似平平無奇、用於裝飾的玻璃鏡子,卻有著單向透光的能力,通過這數寸見方的「牆洞」,便能看清整個房間的情況。除此之外,牆角處還連接了兩個擴音筒,放在耳邊即可清晰地捕捉到對面的談話。

  這種近似於窺視的觀察體驗對卡金.菲斯來說也是頭一回,儘管他知道此舉有些不太合適,但依舊沒能抵擋住誘惑——還有什麼比這更真實的劇台呢?房間裡的人就如同演員,表演著一場名為現實的戲劇,而他則是觀眾、亦是記錄者。

  只不過本以為是一個關於愛情與救贖的故事,結果卻聽到了教會不為人知的過去,這消息對於兩人來說實在有些驚世駭俗了。

  四大王國的傳承均來自於女巫帝國?

  連教會也是女巫聯合會一手締造的?

  那些古女巫甚至有著佔據普通人身體的手段?

  無論哪個消息傳出去都能掀起驚天駭浪。

  倫琴惶惶不安地望向門外,彷彿隨時會有侍衛衝進來,將她裝進麻布袋,然後丟入大海一樣。

  卡金腦海裡則浮現出了羅蘭陛下之前的話語。

  「它反映的是在最黑暗的時代孕育出的愛情之花。」

  「我想你應該明白改編的意思。」

  也許……陛下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

  但不管如何,他已經不可能從中抽身了。

  而且即使有,他也不會選擇退出。

  卡金心裡已經隱隱有了預感。

  這場戲劇將會成為一座前所未有的里程碑。

  就在這時,鏡子對面的兩人似乎又有了新動作。

  他連忙拿起了擴音筒。

  ……

  「最終……還是變成了這樣子……」法琳娜的眼睛宛如失去了焦距,明明望著喬,目光卻像穿透了他,落在空無一物的遠方,「教會沒有了……也不會再有人需要我了……你救了我,我卻沒法給你任何回報……對不起……」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就好像隨時有可能離去一般。

  喬心痛的抓住了她的手,「我救你才不是為了什麼教會!」

  他的嗓音之大,讓法琳娜不由得為之一愣。

  「我從一開始就沒對教會抱什麼希望,不過是想混混日子而已!在大家面前裝作很虔誠,那是因為升職會比較順利!我曾是貴族,又怎麼可能把一切獻給神明?」

  「你——」法琳娜咬緊嘴唇,瞳孔裡重新有了焦點,她吃力地抬起手來,似乎是想一掌扇過去。

  喬一動不動,甚至微微揚起了脖子。

  這一掌到最後也沒有打下來,「你在……騙我,對吧?能在神罰軍戰敗後一直跟著我流亡至狼心,怎麼可能對教會……毫無期待?」

  喬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因為我想守在你身邊!什麼教皇冕下,什麼神意之戰,在我眼裡都是狗屁!」

  「喬!」

  「聽我說完!」這個機會他等了太久,之前一度以為永遠失去了對方,好不容易看到轉機,他絕不會讓自己再錯過。「知道你被俘虜後,我想盡了一切營救方法,那裡面沒有一個跟赫爾梅斯的未來有關,因為我知道即使沒有教會,這世界對我來說也沒有什麼不同,唯有你——我不想失去!我——需要你啊!」

  咔嚓。

  卡金手裡的羽毛筆壓折了筆尖。

  「需……要我?」法琳娜怔在原地。

  「你不是說無法給我任何回報嗎?那我就要一個回報好了!」喬一把抱住了她,「把你自己交給我——之後無論是去無冬,還是去什麼地方,都必須和我在一起,無論審判結果如何,都由我們共同承擔,這——就是我要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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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 11:39: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劃時代的試射

  一週後,絕境山脈谷地。

  自從上次進行過凝固汽油彈試驗後,這兒就變成了一座新的武器測試場——它離北坡實驗室更近,而且鬧出多大動靜都很難引起民眾的注意。隨著對迷藏森林的開發程度日益增長,西北城牆內外來往的人流已遠不是過去所能比,以前那種在郊外草原劃一個隔離區再測試的做法,顯然就有些不太合適了。

  考慮到今後武器的威力還會進一步增長,因此遷移試驗場成了一件順理成章的事。

  而這回羅蘭要進行測試的,正是之前決定研究的單兵反魔鬼榴彈。

  由於整體工業水平的進步、以及事先充足的資料準備,該武器從試制到實射僅僅只隔了五天時間,算是創造了無冬武器研製史的最快紀錄。

  當然這和單兵榴彈本身結構格外簡單也分不開關係。

  在另一個世界裡,連戰五渣的極端分子,都能用煤氣罐和排水管做成巨型RPG,裝上皮卡還能變成多聯裝自行火炮,更別提有整套工業體系支持的無冬城了。

  「只要把彈頭對準靶子,再按動扳機就行了吧?」埃爾暇用觸手捲起發射筒,興致勃勃地問道。顯然作為一名曾經的高階聖佑武士,她對新火器充滿了興趣,何況此武器還是專門針對魔鬼開發的。

  只是這場景在羅蘭眼中便顯得有些詭異了。

  一個擁有巨大身軀、渾身長滿觸鬚的肉瘤怪物幾乎是驚悚故事裡的常客,它們有的靠眼睛射出光線,有的靠刀槍鐵盾,還有的靠著強力吸盤以及分泌的特別液體與勇者們戰鬥……但舉著RPG?呃……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不過讓原初載體擔任測試員工作也是為了安全考慮,單兵榴彈一旦走火誤爆,近距離操作的士兵基本只有一個下場,就算是神罰女巫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唯有原初載體能將觸鬚伸至足夠安全的地方,避免悲劇發生。

  「不要讓尾部對著自己或別人就行,」羅蘭咳嗽兩聲,「開始吧。」

  埃爾暇點了點主須,按下扳機。

  一道火光瞬間脫膛而出,直朝著百米外的靶子飛去。

  在劃過一條淺淺的弧線後,彈頭準確命中了靶子……的下方,伴隨轟的一聲炸響,被當做標靶的鐵箱向後翻滾兩圈,看上去毫髮無損。

  比起那些地動山搖的要塞炮轟擊,或是遮天蔽日的凝固汽油烈焰,這可以說是動靜最小的一次試驗。事實上別說爆炸的火光了,就連掀起的塵土和碎石都寥寥無幾,不到數息時間便被山風吹得一乾二淨。

  「呃……」現場一時有些尷尬。

  只有羅蘭笑了笑,「去把它拿來看看。」

  很快就有兩名神罰女巫扛著鐵箱跑了回來。

  「這是……」

  眾人近距離觀察才注意到,箱子的底部一片斑白,像是被什麼灼燒過了一般。而白斑中央則有一個不起眼的凹洞,大約三根手指粗細。

  「打穿了?」帕莎好奇道,「它飛行時的速度雖然說不上慢,但也沒有快到哪裡去,至少比子彈要醒目得多……轉輪火槍可沒法打穿這個箱子吧?」

  「就算馬克一型重機槍也不一定能做到,」埃爾暇湊過身子,「這具鐵棺材完全是按照蜘蛛魔投射的石柱仿製,每個方向上都覆蓋有一指厚的鋼板,想要擊穿沒那麼容易。對了,裡面不是還放著試驗品麼,打開來瞧瞧吧。」

  她伸出兩根觸鬚,掀開沉重的箱蓋,在場的人頓時發出了一陣低沉的驚呼聲。

  為了模擬石柱中的魔鬼,箱子裡事先被塞入了好幾隻活雞,並用鐵絲掛在箱壁上。但現在,裡面只剩下幾塊殘缺的肉塊,以及一層散發著焦糊味的雞毛。

  「看來效果不錯,」羅蘭滿意地點點頭。對於這樣的結果他並感到不意外,反倒是埃爾暇能在第一次試射就取得命中更加難得——按照他的設想,至少得打個五六發才行。

  沒有炫目的火焰與震耳欲聾的轟鳴都在預料之中,有多少當量,就帶來多少光明,這是一條顛不破的準則。但想要填入更多的當量,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而首當其中影響的便是射速。

  在發射藥量固定的基礎上,彈頭越大、阻力越大;彈頭越沉、射速越慢。為了儘可能提高對高階魔鬼的命中,羅蘭放棄了超口徑上的裝藥優勢,榴彈幾乎和四十毫米管身同樣大小,前段呈圓錐形,以減小與空氣的摩擦。

  從射擊結果來看,彈頭在飛行速度和穩定性上的表現都十分不錯。儘管尺寸相較鐵拳縮水了許多,但聚能戰鬥部對付十毫米的裝甲板還是綽綽有餘——而前者的等效厚度,已和魔鬼的投射石柱相當。

  「你們覺得,這種武器能打中高階魔鬼麼?」羅蘭望向帕莎等人。

  「唔……」第一個開口的是埃爾暇,「高階魔鬼裡面有強弱之分,就如超凡和超凡之上一樣,不好一概而論。若是偏向速度型的,或者是斬魔者,老實說……正面命中的可能性不大。即使是看到榴彈已經發射,剩下的時間也足夠它們進行躲避。但是——」

  她微微一頓,語氣上揚了數個聲調,「這絕對是一件劃時代的武器,陛下,因為它拉平了魔鬼與凡人之間的差距,讓數量取勝成為可能,用任何詞來褒獎都不為過!」

  「沒錯,」帕莎跟著笑道,「凡人也能傷到高階魔鬼,放在以前幾乎是不敢想像的事情。如果在塔其拉時代能有這樣的武器,娜塔亞大人估計做夢都會笑醒過來。」

  「而且我還有一個辦法,能讓它的命中率大幅提高。」埃爾暇擺了擺主須。

  「哦?」羅蘭望向她,「是什麼?」

  「讓神罰女巫來使用它。」埃爾暇的聲音裡充滿了興奮之意,「能跟上高階魔鬼的只有超凡者——如果貼著臉射擊,就算再強大的敵人,也不可能躲過這一擊!」

  「放心,既然是單兵武器,自然要爭取做到人手一件,」羅蘭笑了笑,「神罰女巫當然也不例外。」

  接下來的測試內容就在於保證射速和製造成本的基礎上,進一步提高威力了,他暗自盤算。另外超口徑的特點也不應浪費,高階魔鬼跑得快不等於那些畸形寄生體也如此,考慮到以後遲早要攻入魔鬼的城市,巷戰中並非沒有遭遇蜘蛛魔的可能,因此提早預研新的彈種也頗有必要。

  就在羅蘭思索之際,親衛忽然帶來了一個消息。

  「陛下,您派往狼心的隊伍已抵達內河碼頭,肖恩大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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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 00:52: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地底實驗室

  ……

  領主城堡辦公室。

  聽完肖恩的匯報已是兩小時之後。

  總的來說,此行可以算是十分順利,佐伊和貝蒂不僅帶回了上古遺物,還利用繳獲的神罰武士將大公島寶庫洗劫一空,各種珠寶飾品堆滿了整整一間艙室。至此原赫爾梅斯教會的根基被徹底截斷,之後無論由哪位狼心貴族佔據大公島,都不會跟教會再扯上任何聯繫。

  同行者方面,卡金.菲斯一下船便立刻向親衛長辭別,帶著弟子返回了旅館,似乎對新劇本的創作已迫不及待。

  教會成員法琳娜和喬則被押進監牢,等待灰堡安全局的審判。

  「這兩人就交給你了。」羅蘭偏過頭,輕聲說道。

  夜鶯掐了掐他的肩膀,以示明白。

  「那麼傳聞中的寶物……祭典魔方,就在這個鉛盒裡麼?」羅蘭望向肖恩腳邊的灰盒子根據背叛者海格的描述,它的大小和手掌差不多,宛如一塊石頭打磨成的立方體;考慮到強放射性物質的危險,他在出發前便讓救援隊做好了準備。

  「是,我按照您的吩咐,親自看管著它,並且沒有讓除了佐伊和貝蒂小姐外的第三者碰觸過。」肖恩回道,「但是在裝入鉛盒之前,我注意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跡象。」

  「什麼跡象?」

  「陛下,您還記得我在密信中提到過,洛倫佐決定派海格前往籠山打聽情報的緣由嗎?」

  羅蘭想了想,「因為近百年沒有變化過的寶物發出了藍光?」

  「正是,」肖恩點點頭,「而當時佐伊小姐帶回祭典魔方後,說的一句話令我十分在意她說,「上面的藍光似乎在變來變去」。於是我多注意了兩眼,發現那道光線竟一直指向我,就好像羅盤似的。老實說,我當時被嚇得不輕,差點沒把魔方失手扔到地上。」

  這簡直跟聽鬼故事一樣,羅蘭同樣感到心裡發毛,但臉上依舊面不改色道,「你最後找出原因了?」

  「大概。」肖恩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遞到紅木桌前,「冷靜下來後,我認為一件上古遺物不大可能會對一個普通人有所反應,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經過一番排查,我發現它指向的並不是我,而是這枚硬幣。」

  那正是用於尋找礦源的高濃縮鈾幣阿琪瑪返回無冬後,它就交到了肖恩手中。

  也就是說,祭典魔方是因為感應到了鈾幣,才會重新散發出光芒?

  這還真是有點意思……

  羅蘭沉思片刻後開口道,「我知道了。這次任務完成的非常不錯,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陛下。」

  肖恩告退後,夜鶯從迷霧中現身,走上前圍著鉛盒打量了一圈。

  「怎麼,有發現什麼嗎?」

  「這是一個魔力造物。」她肯定道,「它雖然看上去像一塊未經打磨的石頭,但實際上絕對沒有那麼簡單。在迷霧中,我看到了類似魔力氣旋的光芒,就和塔其拉女巫手裡的魔力核心一樣。」

  果然,羅蘭心想,魔力對這個世界的影響,恐怕比他想像的還要深遠。可惜從目前所掌握到的情報來看,各個族群對它的研究和運用都有著巨大差異,在缺乏分析手段的情況下,很難展開系統的研究。

  不過他也清楚,經驗公式同樣是公式,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就像經典力學未出現前,人們照樣通過觀察與實踐造出了各種工具,現在有了一個新的觀察對象,自然得好好探究一番。

  「去第三邊陲城吧,」他說道,「也不知道賽琳有沒有準備好專用的試驗室。」

  不管如何,這件被冠以詛咒之名的遺物在未確定絕對安全之前,都不應該留在城堡中。

  ……

  「您怎麼又回來了?」進入地下大殿,帕莎很快迎了上來,「是新武器出了問題嗎?」

  羅蘭搖搖頭,「之前我委託賽琳擴建的岩洞,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

  「啊,您說的是那間金屬密室麼,除了升降梯以外,其他部分已經基本完成了。她現在正在密室裡,您想過去看看嗎?」

  得到肯定答覆後,帕莎彎下主須,「請跟我來。」

  當一周前羅蘭決定向狼心派遣神罰女巫時,同時也讓賽琳開始為研究準備必要的設施一座深藏於地底、具有屏蔽功能的全封閉實驗室。

  如果祭典魔方真的像他所想的那樣,能激發出高能射線,那麼在地面試驗無疑是件風險極高的事情。考慮到娜娜瓦對於輻射病的治療效果暫時未知,自然還是謹慎點為好。

  跟隨原初載體一路向下,羅蘭將狼心發生的事情大致講述了一遍。

  「原來如此,」帕莎笑道,「交給賽琳來折騰的確是最好的選擇,無論是對魔力的研究,還是對遺物的拆解和修復,她都是探秘會中的佼佼者。換成這副身軀後,她的技藝更是上升了不止一個層次別人我不敢說,但賽琳有可能是唯一一個在塔其拉尚未顯露敗跡之前,就主動選擇與載體融合的人。」

  「哈……」夜鶯露出一臉惡寒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比起原本的軀體,她更喜歡……觸手肉瘤?」

  「如果那對探索世界的秘密有幫助的話。」帕莎抖了抖觸鬚,「她還在探秘會時,抱怨得最多的就是手不夠多,身體累得太快,如果那時候就掌握了靈魂轉移技術的話,她會作何選擇還真不好說。」

  走了約半刻鐘後,向下的通道到了盡頭,一個垂直的大洞呈現在三人面前。

  「這裡就是入口,不過升降梯還需要幾天的時間才能裝好,」帕莎將主須垂落下來,「請爬上來吧。」

  「呃……只有這一個辦法才能下去麼?」夜鶯望著對方身上無數扭動的細須,似乎有些發怵。

  「這是最快的方法了,」帕莎安撫道,「放心,別看那些短鬚細小靈活,實際上頗為柔韌,踩上去也不會壞的。」

  羅蘭深吸口氣,順著主須攀上載體的頭頂他原以為會像陷入蠕蟲群中那般令人渾身發毛,但實際上觸感卻如地毯一般柔順。

  等到夜鶯也爬上來後,帕莎挪入洞中,飛快地向洞底滑去。

  大概下降了近百米,她才緩緩止住身形,一間反射著金屬冷冽光澤的實驗室緩緩出現羅蘭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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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3 08:16: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詛咒之光

  雖然實驗室是由他一手設計,但親眼目睹到時,羅蘭心底仍升起了一絲震撼之情。

  在這本該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發光魔石映亮了前方的道路,四周的石壁被一塊塊兩米見方的鉛板所覆蓋,最後形成了一個籃球場大小的規整空間。

  均等而光滑的鉛制擋板,相互交錯的平直間隙,冷光灑落其上,顯得毫無生氣。但偏偏就是這樣的房間,卻孕育著一股無形的美。

  這是屬於工業時代的美。

  「如果我們沒能取得神意之戰的勝利,數百年之後,這裡應該也會成一座古代遺蹟吧?」羅蘭低聲道。

  而且是一座風格迥異的遺蹟,和地底文明、魔鬼都不相同。

  那鉛板上一道道細膩的磨痕,便是人類刻下的印記。

  「或許如此。」帕莎輕輕將兩人放下,「但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相信過——相信人類一定能走到最後。」

  「我也是這樣想的。」羅蘭笑了笑,走進實驗室中。

  整個房間被分為兩個區域,操作區和觀察區——兩者由近半米厚的混凝土隔牆分開,並同樣外掛上了鉛板。牆體中央安置的玻璃由露西亞特製而成,在常規配料中加入了氧化鉛,受限於技術水平,鉛玻璃的透光度雖遠不及後世那般明亮,但至少能讓人看清楚對面的情況。

  「您來啦,陛下。」一根主須從操作區門後伸了出來,接著是賽琳龐大的身軀,其出場頗有幾分恐怖電影的氣勢,只是她輔須上捲著的螺栓和尺子很快又削弱了這一感覺,「我在安裝最後一塊鉛板時,就聽到了帕莎的通知。佐伊她們已經將上古遺物帶回來了嗎?」

  「就在這個箱子裡。」羅蘭將鉛箱放在她的主須上,接著走進操作區仔細檢查了一番。

  「怎麼樣?這兒完全是按照您的要求佈置的,」賽琳揚起觸鬚,「不過真有必要做到如此地步麼?如果詛咒只是一種光線,普通的牆壁就夠了吧?」

  「為了以防萬一。若它真像我所想的那樣,它發出的光線不僅不會被肉眼看到,而且具有極強的穿透力。普通牆壁確實能起到阻擋作用,但那至少得數米厚才行。」他回身望向兩位古女巫,「所以千萬不要憑直覺行事——即使原初載體擁有極高的抵禦能力,在沒有徹底摸清魔方的性質前,也必須得按照章程進行試驗。」

  由於電離輻射會破壞細胞的DNA結構,導致出現複製障礙,因此對新陳代謝快的組織傷害最大。像心臟、大腦這種一旦成熟就不會再更替的器官,對電離輻射的抗性則要高出很多。而從原初載體動輒數百年的壽命來看,衰老週期長得驚人,理論上來說也應該對輻射具有一定的免疫性。這亦是羅蘭將測試交給賽琳來做的原因。

  賽琳笑了起來,「您現在的樣子,頗有些像探秘會的會長閣下呢。放心吧,嚴謹守則從來都是探秘會奉行的準則,我不會大意的。」

  羅蘭點點頭,「那麼開始吧。」

  隔離門被關上,操作區裡只剩下賽琳一人。

  試驗章程第一條,研究祭典魔方時必須封閉實驗室內外出口,除了操作者以外,其他人只能在觀察區等待。

  透過鉛玻璃,羅蘭看到賽琳打開箱子,取出了裡面的魔方。

  正如肖恩所說的那樣,一道淺淺的藍光沿著石塊縫隙流轉,直指擺放在試驗台上的硬幣。

  「有趣的玩意,」賽琳打量了它一會,「這東西並沒有被激活,對吧?」

  隔離牆阻隔了聲音的傳遞,羅蘭集中精神,同樣用意識回道,「根據肖恩的說法,它在發出藍光後依然被大公島伯爵近距離接觸過,所以我想那應該只是指示器之類的功能。」

  「明白了。」賽琳抓起魔方,無數觸鬚向其湧去,瞬間將它包裹成了一個糰子。

  「她在……做什麼?」夜鶯問道。

  「感知。」帕莎解釋道,「觸鬚的敏感程度遠勝於人類的手指,它不僅擁有全部觸感,還能聞到氣味,劃過物體表面,便能記住它的每一處凸起和凹陷。而像賽琳這樣的魔力天才,還能直接在腦海裡構建出它的輪廓與細節——可惜這一部分是用載體思想來描述的,正常人即使接受到也無法理解。」

  「難道你能看見她感知到的圖景?」羅蘭略感驚訝道。

  「如果她願意分享的話。」帕莎伸出一根觸鬚,在玻璃前點了點,「現在魔方就在我眼前。」

  這還真是一個方便的能力,簡直跟精神網路一樣……他以前以為只能傳導意識,沒想到連立體景象也能一同分享。

  「祭典魔方的長寬基本一致,差不多都是十五公分,內部中空,能感受到縫隙,並不像是一個整體。」賽琳忽然開口道。

  「什麼意思?」

  「它有點像是幾塊石頭拼湊而成。等等……我似乎找到機關了。」

  話音剛落,纏繞的觸鬚紛紛散開,只見魔方背後張開了一個小口,彷彿掩埋多年的寶藏終於開啟了入口一般。

  「厲害,」羅蘭不禁感嘆道,「居然這麼快就摸清了頭緒。」

  從祭典魔方遺落民間起,至今已有近百年時間,那些歷代經手者肯定沒少折騰過它。但從記錄來看,並沒有人注意到它其實不是一塊完整的石頭。

  「我就說交給她沒問題吧,」帕莎笑道,「那些地底文明的魔力核心,可都是賽琳一點點從殘破狀態修補拼湊起來的。」

  「陛下,我有一個想法,」賽琳將觸鬚伸進小口裡探了探,「那就是它為什麼會單獨對這枚硬幣起反應。您說魔方已經沉寂了許多年,我一開始以為是魔力耗光的問題,就像魔石或符印那樣。但拿到實物後,您應該也注意到了,它內部依然存留有魔力。所以這東西缺乏的……會不會是您所說的,製造太陽之輝的元素?」

  「跟我想得一樣。」羅蘭翹起嘴角,「你可以嘗試把硬幣放進去——不過這有可能會激活魔方,所以得做好防護準備。」

  「瞭解。」賽琳移動至試驗台一側的擋板後——那是一截圓弧狀的鉛塊,中央開有四個小孔,可供輔須通過,類似一個帶觀察孔的巨大護盾。她將鈾幣丟入魔方內部後,開啟的小口瞬間閉合,同時頂部的光芒也變成了深紅色。

  猜對了!

  羅蘭和夜鶯對視一眼,頓時有些激動起來。

  賽琳接著摸索了一會,忽然間,一道紅光從魔方一端射出,直直地落在牆面上,為這冷冽的實驗室增添了一抹新的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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