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發表回覆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玖拾陸]佞妝(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1
發表於 2017-6-14 09:39: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迷離(五)

  馬車駛入了崇王府,流玉扶著楚維琳下了車。

  楚維琳看了眼來迎她的丫鬟,有些眼生。

  那丫鬟伶俐,福身道:「奶奶,奴婢瑤清,在世子妃跟前當差。」

  瑤清十五六歲,模樣端正,引著楚維琳去了楚維琬院子裡。

  楚維琬正與兒子逗趣。

  潤哥兒比霖哥兒大了半年,坐在榻子上,一雙大眼睛看著陌生人。

  楚維琳牽著他的手,笑著問他:「潤哥兒,還認得我嗎?」

  潤哥兒眨巴眨巴眼睛,抽出了手,往他母親懷裡鑽。

  楚維琬忍俊不禁,抱著兒子睨了楚維琳一眼:「難得來我這裡露個面,還指望著我們潤哥兒記得你?」

  楚維琳連連賠罪,從方媽媽手中抱過霖哥兒,在楚維琬邊上坐下,道:「曉得姐姐惦記著他。」

  霖哥兒見人就笑,楚維琬樂了,接過去親了一口。

  潤哥兒不高興了,撅著嘴哼了兩聲,可見霖哥兒小小的手揮來揮去,他伸出雙手一把握住,像是握住了什麼寶貝一般,咯咯笑了。

  楚維琬讓奶娘看顧好孩子,起身去裡頭換了身衣服,與楚維琳道:「母親曉得你要來,也是盼著呢,我們過去吧。」

  姐妹兩人一道走,隨意說著家常話。

  楚維琳看了一圈四周伺候著的丫鬟,具是面生的,便問:「從前那幾個都放出去?」

  「年紀都到了,又有合適的人家,也就放了。如今這幾個新的,用著也算順手。」楚維琬說完,瞧了一眼流玉和寶槿。道,「你身邊的也差不多了吧?」

  楚維琳點頭:「我也正愁呢,到底跟了我這麼些年,不想虧待了。」

  這一點。楚維琬深有體會,她為了幾個丫鬟,也是操心不少。

  說著,便到了崇王妃院外。

  侯著的丫鬟沒有引她們進屋,而是直接往園子裡去。

  楚維琬會意。告訴楚維琳道:「園子裡的花廳,看景兒是最好了的。正是落英繽紛的時候,啟開窗戶就是景色。」

  花廳裡,崇王妃命人點了香,她抬眼見了兩個孩子,連忙吩咐道:「趕緊收了,通一通風,這味兒我習慣了,對孩子來說,可聞不慣。」

  楚維琳嗅了嗅。味道偏香甜。

  花廳通透,開了窗透氣,很快便沒了味道。

  崇王妃對著兩個孩子,怎麼看怎麼喜歡,笑著道:「瞧瞧這兄弟兩個,可都是俊模樣。」

  邊上人應和,更是讓崇王妃心情大好。

  楚維琬抿了口茶,與楚維琳道:「之前五妹妹小定,你去了?」

  「光明正大回娘家的機會,自然不會錯過。」楚維琳道。

  楚維琬失笑。打趣道:「我還不曉得你?你在婆家也是逍遙自在。」

  楚維琳也笑了。

  今生在常家,她的確能說是逍遙自在了,尤其是與前世一比,更是一個天一個地。

  楚維琳不說自己。提了楚維琛的那門婚事,又說了楚維璦如今的模樣。

  楚維琬輕輕轉著手腕上剔透的玉鐲子,道:「八妹妹一直都太小心了,說起來,她那性子,也是三叔母造成的。現在這狀況。三叔母是傷透了心,但對八妹妹來說,其實也是樁好事。畢竟,在娘家十五六年,往後的日子還是要靠她自個兒的,她若一直是從前的性子,往後定要吃虧。」

  「的確是靠自己,」楚維琳亦是深有體會,「姐妹一場,善緣惡緣,總歸都是緣分,大家都平順些,也是好的。就好比四姐姐,我當時是真的有些擔心,怕她進了牛角尖就出不來。」

  楚維琬彎著眼睛,道:「她還有兩個月就要臨盆了吧?也不知道是個哥兒還是姐兒。過年時我們一道,三個孩子湊在一塊,才是真的熱鬧呢。」

  難得相見,兩人都沒有提起被黃氏遠遠送去莊子上的楚維瑚,楚維瑚做得太過了,這樣的結局,也是情理之中。

  楚維琳說起了楚維璟,道:「我看他的樣子,並不排斥語姝妹妹,只是怕影響了我和叔母。三哥哥希望我們好,我也一樣希望他過得好,語姝妹妹是個合適的,若因為我和叔母的緣故錯過了,也是可惜。三哥哥怕是不肯聽我勸的,姐姐若有機會,向大伯祖母提一提吧。」

  楚維琬亦喜歡葉語姝,楚家二房自打阮氏的事體之後,就一直缺個能把持內院的人手,葉語姝大家出身,打理家事不在話下,因而當初聞老太太和黃氏也是看好的,楚維琬點頭,道:「我會和祖母說一聲的。」

  日頭偏西時,楚維琳告了辭。

  崇王妃喜歡霖哥兒,叫人送了不少小玩意,又不住與楚維琳道:「他們男人的心思都在大事上,府裡連個人影都沒有,維琬嫁進來之後,我才有個伴兒。只潤哥兒一個孩子不夠熱鬧,方便時,你帶著霖哥兒多來我這兒。」

  潤哥兒叫楚維琬抱著,不住伸手要來夠霖哥兒,也是一副捨不得的樣子。

  楚維琳笑著應了。

  楚維琬送她到了二門上,楚維琳抱著霖哥兒上了馬車,潤哥兒一看弟弟不見了,張著嘴兒就哭,馬車駛出去好遠還聽見他的哭聲。

  楚維琳無奈地笑了,看著打起了瞌睡的霖哥兒,與方媽媽道:「潤哥兒這般不捨得,這小子卻是沒心沒肺。」

  「再大些,就有心有肺了。」方媽媽笑了。

  回到常府,楚維琳往松齡院裡去。

  入了院門,楚維琳就覺得氣氛不太對勁,她看了流玉一眼,流玉會意,快步往裡走,尋了個相熟的丫鬟問了幾句,而後皺了皺眉頭。

  流玉回到楚維琳邊上,低聲道:「聆姐兒不大舒服。」

  楚維琳一怔。

  淳珊生了聆姐兒。月子也是在西跨院裡坐的,也許是心思太重,養得不算好,眼看著出了月子了。底下依舊不乾淨,老祖宗一直讓岑娘子替她調養著。

  徐氏自個兒沒生養,老祖宗的意思是讓徐氏來帶聆姐兒,淳珊不上不下的身份,教養姑娘是不行的。

  徐氏起先是不樂意的。叫身邊媽媽們勸了幾日,說是打小養著能親近些,又說塗氏待庶女寬厚寵愛,連老祖宗待她都改觀許多,養個庶女能吃什麼虧,徐氏聽進去了,又想到常郁曉喜歡聆姐兒,若是聆姐兒在她屋裡,常郁曉也不會去別處,多與常郁曉說一說聆姐兒的事體。夫妻兩人相處,也多個話題。

  這麼一想,徐氏甘願多了,起先還怕照顧孩子麻煩,可實際接了手,冷暖都有奶娘在,身邊的媽媽們也有經驗,她其實並不會手忙腳亂的,日夜養了一個多月,心越發軟了。對著聆姐兒也是真心喜歡了許多。

  徐氏待聆姐兒也是仔細了的,這麼小的孩子,有些不舒服也是正常的,卻不知道為何能讓這一院子的丫鬟都小心成這樣。

  「是病了?還是?」楚維琳問。

  流玉扶著楚維琳往裡走。道:「吐奶,從早上開始吐的,吃進去多少吐出來多少。」

  楚維琳進了正屋,東稍間裡,老祖宗板著臉坐在羅漢床上,徐氏坐在下首。眼睛通紅,聆姐兒睡在老祖宗身邊,病怏怏的。

  「這是怎麼了?」楚維琳道。

  徐氏見了她,就跟見了救命稻草一般,道:「五弟妹,我真是沒經驗,不曉得怎麼是好了。昨兒個還好好的,今天就一直吐,我想不出法子來,就抱來了老祖宗這兒。」

  老祖宗也是無奈,讓她們都先坐下。

  徐氏落了座,又與楚維琳道:「我想著是不是姐兒吃不進杜媽媽的奶了,央了六姑娘的奶娘來餵了幾口,還是吐了出來。後來又換了幾個,但凡府裡在奶孩子的,我都想試試。」

  老祖宗道:「請了岑娘子來瞧過了,說是腸胃不好,沒有克化,我有些不放心,叫人另去請一位懂得小兒病症的大夫來。」

  楚維琳明白了,仔細去看聆姐兒,她從娘胎裡出來時就算不得強健,好在這一個月養得用心,比初生時壯實了不少,今日吃不進奶,整個人奄奄的。

  大趙氏抬步進來,向老祖宗問了安,就轉頭問徐氏:「聆姐兒病了?」

  徐氏點了點頭,起身回話。

  大趙氏剛從娘家回來,一聽說這事體就急急來了松齡院,見孩子可憐兮兮的,不由埋怨了一句:「怎麼帶的孩子?」

  徐氏咬著下唇不敢說話。

  等了會兒,請的大夫便到了。

  段嬤嬤引了她們進來,楚維琳一看,卻是許久不見的俞氏母女。

  俞醫婆的眼睛看不到,俞娘子仔細扶著她,她們母女倆自從指證了阮氏之後,就一直依著醫館過日子,比起從前的日子來,真的太平了許多。

  俞娘子感激楚維璟和楚維琳,心裡關心著,也曉得楚維琳嫁了人,今日常府來請醫,她就想著,興許會遇見楚維琳。

  俞娘子行了禮,只沖楚維琳淡淡一笑,並不提什麼往事。她在市井上多年,曉得人情世故,阮氏的事情是楚家的醜事,楚維琳定然不會願意那些事體被婆家人知曉的,她們還是裝作不認識為好。

  徐氏見俞醫婆眼不能視,心裡也有些打鼓,可聽段嬤嬤說,這是京裡有名的小兒大夫,也只能耐著心思等她診斷。

  俞娘子扶了俞醫婆在杌子上坐下,牽著她的手,輕柔觸碰聆姐兒,又仔細給俞醫婆說了聆姐兒的狀況。

  俞醫婆診完,道:「姐兒腸胃弱些,沒有克化,一個多月的孩子也不能開什麼方子,每日裡多費些精神,多喂幾次,每次少喂一些,多喝些清水,注意冷暖。」

  老祖宗頷首,俞醫婆和岑娘子說得一樣,那應該就不會錯了。

  段嬤嬤送了俞醫婆母女出去,道:「過幾日,還請再入府裡來給姐兒瞧一回。」

  俞醫婆應下。

  徐氏聽了俞醫婆的話,鬆了一口氣,可心裡還是有些不踏實,又向方媽媽討教了幾句,等常郁曉回府了,才帶著聆姐兒回去。

  楚維琳也往霽錦苑走,看著懷中的霖哥兒,她與方媽媽道:「還好霖哥兒不吐奶。」

  方媽媽道:「霖哥兒娘胎裡就長得好,所以好帶。聆姐兒,奴婢說句不該說的,淳珊姑娘懷胎時就精神不好,又是哭哭啼啼提前發作了,總歸損了些身子。不過,三奶奶用心,趁著孩子小,能養回來的。」

  翌日裡,楚維琳一早便去了松齡院,徐氏來晚了些,叫大趙氏瞪了兩眼。

  楚維琳問她:「聆姐兒好些了嗎?」

  徐氏歎了口氣:「比昨兒個好些了,還是吐,但總算能吃進去些,既然那醫婆說要多餵幾次,我和杜媽媽商量著隔半個時辰就餵一些,免得一口氣吃多了,姐兒又不克化。」

  本以為聆姐兒會很快好起來,哪知道反反覆覆的,折騰了四五天,大人孩子都累得夠嗆,徐氏睡得不踏實,整張臉都有些腫。

  老祖宗惦記著,便讓徐氏抱了聆姐兒過來,見孩子還有些吐,又讓人去請俞醫婆。

  淳珊曉得聆姐兒身子不好,亦是急切,可她不好貿貿然來老祖宗跟前,急得在屋裡掉眼淚。

  張媽媽來看淳珊,進松齡院時正巧遇見了俞醫婆母子,她見那老婦是個瞎子,身邊的小娘子卻是妖嬈模樣,心裡一陣嘀咕,尋了個人問了一聲。

  「是俞醫婆和她女兒。」

  張媽媽聽了,心裡呸了一聲,一個瞎子還懂看病?那個小娘子狐媚得很,一點兒也不像正經人。

  這些話,她只能在心裡罵一罵,並不能掛在嘴上。

  入了西跨院,見淳珊又哭過了,張媽媽拉長了臉,恨恨道:「你就曉得哭哭哭!哭有個什麼用?早些養好了身子才是正經的!三爺疼你,你天天病著有什麼用?別人肚子沒個動靜就能當姨娘,你連姐兒都生了,還要被底下人叫姑娘,不爭氣!一點兒不長進!」

  淳珊聞言哭得更凶了,喘著氣,道:「我是替聆姐兒哭,姐兒病著呢,就在老祖宗那兒,可我連去瞧一眼都不成,我是真想姐兒。」

  「姐兒病了?什麼病?請了大夫沒有?」張媽媽急急追問,話說到一半,自個兒也愣住了,扭頭往正屋方向看了一眼,瞪著眼睛跺腳道,「那個瞎子難道就是給姐兒請來的大夫?哎呦我的娘呦,這是要害死我們姐兒呦!」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2
發表於 2017-6-14 09:40: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章 迷離(六)

  「瞎子?什麼瞎子?」淳珊不知情,急急問道。

  張媽媽咬牙切齒,她可不管妍翠在屋裡,指著正屋那兒就罵:「真是黑了心眼了!姐兒那麼小,就要受大罪過!還讓個瞎子來看診,我呸!」

  從張媽媽嘴裡問不出什麼來,淳珊扭頭去看妍翠。

  妍翠自打服侍淳珊起,就厭惡極了張媽媽,聽她沒有半點兒規矩地罵主子們,心裡愈發不滿了。見妍翠問她,她轉著眼珠子道:「姑娘,那俞醫婆就是個看不見的,前一回也是她來府上給姐兒診的脈。」

  「前回?姐兒病了有一陣子了?上回那瞎子來看了也不見好?那怎麼還讓她來?」張媽媽一聽這話,急壞了。

  妍翠撇了撇嘴,道:「主子們要請誰進府,還輪得到我們做奴才的指手畫腳嗎?老祖宗和三奶奶都信那醫婆,張媽媽要是信不過,不如去問問六太太?」

  張媽媽怔了怔。

  去尋柳氏?說她不信那醫婆,聆姐兒的病是徐氏在搗鬼?怕是話音還未落,她就要讓柳氏一巴掌蒙上臉了。

  可由著徐氏折騰,那聆姐兒怎麼辦?

  張媽媽揉了揉發脹的腦袋,忽然眼睛一亮,也不管淳珊在背後喚她,飛一樣地走了。

  柳氏正在指點常郁曚的針線,常郁曚不喜與人往來,整日在自個兒房裡,倒是練出了一手好字,和一手好針線。

  柳氏閨中也喜歡女紅,又經常出入宮闈,眼界兒好,指點女兒自然不在話下。

  張媽媽稟了一聲就進了屋裡,苦著臉和柳氏訴苦,道:「太太。奴婢剛才去看淳珊姑娘,才曉得聆姐兒不太舒服。」

  柳氏是曉得聆姐兒狀況的,應了一句:「就是吐奶。」

  張媽媽訕訕笑了笑:「我們姑娘才生了姐兒,半點兒不懂。一聽姐兒不舒服就嚇著了,可她自個兒還病著呢,怎麼能見姐兒的面。奴婢一個下人,更是瞅不見姐兒了,所以。奴婢想求一求太太,求太太去看看姐兒,奴婢也好告訴姑娘,讓她莫要擔心。」

  「呦!我這一眨眼,就成了大夫了?」柳氏嗤笑了一聲。

  嘴上雖是這麼說的,但柳氏還是讓丫鬟扶她起來,在張媽媽的奉承之下,走了這一趟。

  松齡院裡,俞醫婆仔細替聆姐兒看診。

  眼睛是瞎了不假,但其餘本事還在。俞醫婆與老祖宗道:「表面上還在吐奶,可實際上,姐兒比前幾日是好多了的,這也虧得奶奶照顧得當。是藥就有三分毒,小兒病症,若非不得已,還是不要餵藥的好。姐兒根骨虛,是要多費些心思的,但已經好轉了,您大可放心。」

  老祖宗點頭。

  都說良藥苦口。但老祖宗本身是極其不喜歡用藥的人,聆姐兒才一個多月,身子虛,要是灌藥進去。更加傷身。

  「那依你看,再過幾日能大好了?」徐氏問。

  「奶奶,姐兒是內虛,就算是不吐奶了,也要格外仔細。趁著年紀還小,頭幾年好好養。等大些了,就不用再操那些心了。」俞醫婆道。

  楚維琳聽到這兒,心裡已經明白過來,抬頭去看老祖宗,見她皺了皺眉頭,應當也是聽懂了的。

  聆姐兒生來體弱,娘胎裡沒養好,這幾年若也不用心,等長大了,不說成個藥罐子,也會有一些女人病。

  胃寒、宮寒、小日子不順暢,都有可能會跟著聆姐兒。

  不過,早早曉得會有這些毛病,那就盡早養起來,常家不缺銀子,給姐兒養身子是不在話下的。

  俞醫婆診完了,由俞娘子扶著出去。

  徐氏起身相送,人卻有些發暈,楚維琳乾脆扶著她,一道往外走。

  俞醫婆看不見,走得也慢,徐氏在一旁,挪著步子問楚維琳:「淳珊的身子骨就算不上強健,姐兒這樣……五弟妹,真的能養好的吧?」

  楚維琳聽陸媽媽說過一些,安慰徐氏,道:「三嫂,我母親的奶娘曾說過,我母親剛生下來的時候也有些胎裡的毛病,大夫不叫她碰一點兒涼的東西,就算是三九天裡,也嘗不了一口冰。家裡人上心,仔細補仔細養,等我母親長大後,已經無礙了,便是吃些涼的,也不會不舒服。」

  徐氏一聽這話,提著的心落下來些,連連念著阿彌陀佛,訕訕笑道:「不瞞你說,我就是吃了這個虧。說不上不足,就是小日子沒個准數,有時候一個月兩回,有時候兩三個月才一回,吃了好些方子都養不過來。我想啊,我一直懷不上,怕也是這個緣故。身體不好,留不住孩子。自己吃苦頭了,就捨不得聆姐兒也這樣,小時候好養,就一定要讓她養回來。」

  徐氏說得感慨萬千,楚維琳曉得她盼子盼了幾年了,可這事體當真不是幾句話就不能解決的,只好寬慰她幾句。

  想到淳珊剛懷孕時徐氏的排斥,和現在她對聆姐兒的喜愛,楚維琳心裡也有些發酸,徐氏這人,是真的喜歡孩子的。

  正說著,柳氏打院外進來,徐氏瞧見柳氏後頭的張媽媽,面上就有些不高興了,可礙著規矩,她不能當作沒瞧見,便過去給柳氏問安。

  柳氏一把扶住了徐氏,關切道:「瞧瞧你,怎麼也這般沒精神?聆姐兒好些了嗎?」

  徐氏歎道:「還有些吐奶,老祖宗牽掛,就讓我抱過來了。」

  「大夫怎麼說?」柳氏又問。

  徐氏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俞氏母女,道:「俞醫婆剛剛瞧過聆姐兒了,說是體虛,這幾年都要仔細養著。」

  柳氏聞言,望向俞醫婆,見她目不能視,頗有幾分意外。

  張媽媽不屑地看著俞醫婆,道:「連我都知道,望聞問切,你這眼睛看不見,還怎麼望呀?」說完,張媽媽到了柳氏身邊,道,「太太,怎麼會請個瞎子來給姐兒看病?這哪裡能看得好呀?聽說前一回就是她來的,好嘛,半點用沒有,姐兒還病著!說什麼仔細養幾年,哪個小娃兒不是要仔細養上幾年的才能長大的?太太,不如再多請個大夫來瞧瞧?」

  多換幾個大夫,是為了求個心安。

  若這話是旁人來說,徐氏是最聽得進去的,可偏偏從張媽媽嘴裡吐出來,徐氏怎麼聽都不是個味兒:「俞醫婆是京城裡有些名氣的小兒大夫,不請她來,還要請誰呀?」

  柳氏擺了擺手,去問俞醫婆,道:「姐兒體虛,是個什麼說法?」

  俞醫婆有一說一,這毛病就是娘胎裡帶出來的。

  張媽媽瞪大了眼睛,幾乎要跳起來:「你這瞎婆子胡說些什麼!姐兒從娘胎裡出來時好好的!哎呦我可憐的姐兒呦!分明是照顧不周,卻要說是姐兒自個兒不好,這是什麼道理!」

  徐氏氣得渾身發抖,這句句都是在罵她害了姐兒,她只覺得一股子氣堵在胸口,要不是楚維琳扶著,幾乎站不穩腳。

  柳氏讓張媽媽吵得頭痛,低聲喝道:「輪得到你說話?什麼規矩!」

  張媽媽不敢違背柳氏,縮了縮脖子,不再大呼小叫,她眼尖,見常郁曉進了院門,三步並作兩步過去,道:「三爺,我們姐兒受了大罪過了。病著不說,還請個瞎子來看病,姐兒還怎麼好起來?」

  常郁曉並不待見張媽媽,有時候他都不明白,淳珊那麼溫和體貼的性子,怎麼就會有一個這樣的娘。

  讓開了幾步,常郁曉抬眼見徐氏白了臉,不由上前問道:「怎麼臉色這般差?」

  當著柳氏和楚維琳的面,向常郁曉告一個婆子的狀,實在上不了檯面,徐氏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無事,就是有些胸悶。」

  張媽媽卻是破罐子破摔,反正話已經說出口了,她急著道:「三奶奶沒生養過,不曉得生養的苦。我們姑娘病著,不能帶姐兒,可三奶奶沒經驗,也帶不了的。再說了,沒有那十個月,總是不對味兒。」

  徐氏面色越發難看,常郁曉一把攬住她,涼涼掃了張媽媽一眼。

  徐氏待聆姐兒如何,常郁曉是看在眼裡的。

  雖不是親生的,但絕沒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尤其是這幾日,因著聆姐兒吐奶,徐氏夜裡就沒睡過踏實覺,半個時辰醒一回,披著衣服就去看姐兒,怕她半夜裡又吐了,這來來回回的,一晚上也沒睡多久,徐氏自個兒都累得夠嗆了。

  常郁曉心疼聆姐兒,看徐氏如此,又怎麼會怪罪她,但他一個男人,也不會去和個婆子廢話,只與柳氏道:「六叔母,交給您了。」

  楚維琳幫著常郁曉扶了徐氏進屋裡歇息,柳氏斜著眼睛睨了張媽媽一眼:「聆姐兒好壞,你倒是比我還清楚了?怎麼著,要不要跟我進去親眼瞧瞧聆姐兒,再和老祖宗說道說道?」

  張媽媽背後一涼,賠笑道:「太太,奴婢去瞧瞧姑娘。」

  「是了,你家姑娘還病著呢,病人要緊。」柳氏拉長了臉,「行了,我那兒也沒什麼事兒要你做的,你就全心全意照顧姑娘去,不用回我那兒了。」

  柳氏說完,半點不給張媽媽反應的機會,轉身往老祖宗屋裡去了。

  張媽媽怔了半晌,這才醒悟過來。

  太太這是,這是罷了她的活兒?太太不要她當差了?

  張媽媽這麼一想,嚇得抖成了篩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3
發表於 2017-6-14 09:40: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一章 迷離(七)

  老祖宗雖在屋裡坐著,可外頭的動靜她是一清二楚的。

  見徐氏整個人都不舒坦了,老祖宗多少有些不滿,平日裡徐氏一副牙尖嘴利模樣,卻叫一個不懂規矩的婆子氣成這個樣子,處事的肚量和手段上,著實是弱了些。

  身邊的聆姐兒低低哼了兩聲,老祖宗輕輕拍了拍她,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想到徐氏這幾日也是辛苦,倒也添了幾分同情。

  「你婆母還沒回來?」老祖宗問徐氏。

  徐氏搖頭,挺著一口氣,道:「還未回來。」

  大趙氏上午時又回了趟娘家,這段日子走動頻繁,老祖宗心裡也有些嘀咕。

  這長房的幾個女人,徐氏看著帶刺,其實也不是硬茬,盧氏剛進門時還好些,這兩年叫大趙氏壓著,也沒什麼氣勢。

  換作從前,老祖宗並不會在意,總歸掌著中饋的大趙氏是個有本事的,她只要制衡了幾個兒媳婦,其餘的就由著大趙氏去做了,可現在,大趙氏隔三差五就病怏怏的,身子一好就往娘家跑,做事情有點兒顛三倒四,叫老祖宗看不過去了。

  柳氏進屋問了安。

  老祖宗抬眼看她,道:「四房裡缺人手不成?什麼樣的人得用,什麼用的人不得用,總不需要老婆子來教你吧?」

  柳氏聞言,趕緊垂下眼簾,恭敬道:「老祖宗,兒媳已經打發了那婆子了,兒媳知道,她不懂進退,丟的是兒媳的人。」

  老祖宗哼了一聲,既然人已經打發了。她也不用再追著訓什麼。

  到了夜裡,楚維琳還和常郁昀說起這事體來。

  「我總覺得三嫂不太對勁,她是個能鬧的,什麼時候能這麼吃虧了?這事兒擱在從前。她可不管張媽媽是誰院子裡的,定叫人撕了張媽媽的嘴,可今天,竟然連站都站不穩了。」楚維琳想起徐氏那張慘白的臉,心裡也有些瘆的慌。

  常郁昀笑著搖了搖頭:「興許是當著三哥的面。不想做那潑婦樣子,又或許是這幾日操勞,她累得無心與張媽媽計較。」

  大約真是如此吧。

  夫妻相處,講究緣分二字。

  常郁曉除了身邊紅顏多些,並沒有別的值得說道指責的壞毛病,況且,在這個時代裡,妾室女人多,也不能說是什麼大過錯了,可他卻娶到了一個在這些事體上有點兒頂真的徐氏。

  最最要緊的是。常郁曉喜歡溫柔如水的貼心人,徐氏卻是直爽的「母老虎」,這日子過起來,豈止是一句「精彩」。

  莫非是徐氏想改變自己,不再在常郁曉跟前大呼小叫地發作了?

  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楚維琳一時想不透徹。

  楚維琳是隨意說了幾句閒話,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哪知天亮時睜開眼,聽著院子裡丫鬟婆子們的腳步聲說話聲,她忽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

  喚了人手進來梳洗。

  楚維琳擦了臉,在梳妝台前坐下。問寶槿道:「早上出了什麼事了?」

  寶槿握著梳子的手頓了頓,輕聲道:「奴婢也是聽說的,似乎半夜裡,三爺、三奶奶那兒請了岑娘子。裡頭的燈到了天亮了才滅的。」

  「怎麼?聆姐兒又吐奶了?」楚維琳追問。

  寶槿搖頭,道:「大半夜裡的事情,奴婢也沒弄明白,寶蓮姐姐已經去打聽了,一會兒就有信兒了。」

  沒過多久,寶蓮繃著臉進來。福身請了安,附耳與楚維琳道:「奶奶,三奶奶小產了。」

  「什麼!」楚維琳大吃一驚,扭過頭去看著寶蓮,卻牽扯了長髮,痛得她哎呦一聲。

  寶槿也唬了一跳,趕忙鬆開了手,輕柔替楚維琳打理。

  常郁昀從淨室裡出來,問道:「出了什麼事?」

  楚維琳起身,走過去與常郁昀道:「昨兒個夜裡,三嫂小產了。」

  常郁昀的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松齡院裡,已經得了消息,老祖宗陰著臉,掃了一眼來請安的眾人。

  大趙氏是半夜裡就知道出事了,她一夜未眠,此刻見老祖宗盯著她,她硬著頭皮,道:「郁曉媳婦的月份還淺,她葵水沒個規矩,所以底下人也沒察覺。三更時她去瞧聆姐兒,起身時腹痛、出血,她只當是葵水來了,熬了兩刻鐘,疼得受不了了,這才叫了岑娘子過去看。一看就曉得是滑胎了。」

  老祖宗胸口發悶,她盼著子孫興旺,見徐氏這幾年都沒動靜,也替她請過幾個大夫,瞭解過徐氏的身體狀況。

  徐氏的葵水日子亂七八糟的,還真怪不得底下人不留心。

  剛懷上時,本來也就沒什麼感覺,徐氏又是頭一回,不知情也不奇怪。

  真要說起來,就是運氣不好,好不容易懷上了,正巧碰上了聆姐兒病著,徐氏日夜辛苦,這才……

  「郁曉媳婦人沒事吧?」楚倫歆問了一句。

  「睡過去了。」

  楚倫歆小產過,知道小月子坐起來也很辛苦,見老祖宗遺憾不已,便寬解道:「這一回是沒留住,但小月子坐得好,興許能改善她的身子,好好調養一番,往後生養指不定會容易些。」

  這幾句話說到了老祖宗的心坎裡,她面上神色漸舒。

  關氏和楚維琳商量著要去看望徐氏,廖氏湊過來,也要一道去。

  老祖宗心裡煩悶,便叫眾人都散了。

  等出了松齡院,大趙氏才攔在了柳氏跟前,似笑非笑道:「六弟妹,張媽媽去哪兒了?」

  柳氏一怔,反問道:「哪個張媽媽?」

  大趙氏耐著心思解釋了一句。

  柳氏會意,道:「昨兒個就打發了,沒有半點兒規矩,我那裡不要用她了。唉!也是我糊塗,早該將她趕出去,要不然,郁曉媳婦也不用聽她那些胡話,生生氣壞了身子。」

  柳氏說得懊惱不已,想起昨日場面,她不禁紅了眼眶:「是我這個做叔母的不好,叫郁曉媳婦受了大委屈了。不行,我要去尋了張媽媽回來,不教訓她一頓,怎麼對得住郁曉媳婦。」

  柳氏說得激動,大趙氏見她如此,還能再說什麼?只好揮了袖子轉身走人。

  楚維琳與關氏、廖氏一塊去看望徐氏。

  小院子,隱約還有些血腥味道。

  一個紅腫著眼睛的小丫鬟守了門。

  關氏問她道:「你們奶奶醒了沒有?」

  「奶奶剛剛醒了。」

  三人前後入了屋裡,徐氏面色廖白躺在床上,見了她們三人,眼中淚光閃閃:「我這是、這是哪兒做錯了呀……」

  聲音慼慼,帶了哭腔,屋裡丫鬟婆子都忍不住背過身去抹淚。

  徐氏傷心,平日裡她最不喜歡關氏,可現如今,也顧不上那些了,掩面又哭了起來。

  廖氏怕她哭久了傷身,好言勸她,楚維琳止住了廖氏,道:「讓她哭出來也好,總比憋在心裡頭強。」

  盧氏在這兒幫忙,關氏問她道:「聆姐兒呢?」

  盧氏朝徐氏方向努了努嘴,唏噓道:「她是照顧聆姐兒才沒顧上自個兒身子,我怕她見了聆姐兒傷心,便叫杜媽媽先抱去我那兒,卻是沒想到,三弟妹睜眼就問了聆姐兒,說這兒血氣重,怕聆姐兒衝著了又要吐。我看她這個樣子,心裡也真是不好受。」

  「哪個好受了。」關氏歎息一聲。

  廚房裡端了湯藥來,味道大得徐氏一聞就噁心,只好捏著鼻子灌下去。

  看望過了,妯娌幾個便要告辭,徐氏出聲留了楚維琳:「五弟妹再陪我說會兒話吧。」

  楚維琳應了,在床邊坐下。

  徐氏瞪著一雙空洞眼睛,瘖啞著道:「我昨日裡還與你說,是我身子不足,一直懷不上,卻不曉得,這孩子就在我肚子裡。半夜裡真是痛死我了,心痛,刀割一樣。那時候我就想,那俞醫婆為什麼是個瞎子,要是她看得見,我面色差,她指不定就瞧不來了,可又一想,也是我自個兒不上心,我要是湊過去讓俞醫婆診個脈,不就知道了嗎?我又想聆姐兒,要不是為了聆姐兒,我這胎說不准就穩了,但這麼想也不對,怪她做什麼呢,是我福薄,留不住孩子。」

  徐氏說著說著淚水又湧了出來,楚維琳聽她絮絮說著這些,想起前世經歷,亦忍不住掉了眼淚。

  那時的她有多痛,此刻的徐氏也會有多痛。

  那是救命稻草,是希望。

  徐氏盼了幾年,卻是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她還沒有品嚐懷孕的喜悅,就已經要接受這小產的痛楚了。

  情緒是會傳染的,尤其是悲傷,兩個人都是經歷過的,一時之間也止不住眼淚。

  還是楚維琳最先回過神來,叫了丫鬟端水淨面,她抹了抹臉,與徐氏道:「三嫂,我曉得你心裡憋得慌,能哭出來,總比悶著好。只不過,哭多了,傷的是自個兒的身子。旁的人,我們也不提,就說淳珊,昨兒個你不是還同我說淳珊身子不好嗎?她就是孕中愛哭,沒養好,自己身子不好,連聆姐兒也遭罪。三嫂,哭過了就不哭了,五叔母說,小月子坐得好,那些毛病也會好起來,將來生養也容易。你不為了別的,就為了將來的孩子,也要振作起來。」

  徐氏身邊的媽媽連連點頭,幫著勸道:「奶奶,五奶奶這話是一點兒也沒錯,養好了身子,比什麼都要緊。這幾年沒動靜,就是吃了身體的虧,等強健了,還有什麼可擔心的?一切都會順順利利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4
發表於 2017-6-14 09:40: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二章 迷離(八)

  楚維琳勸解一番,又有其他人一道勸,徐氏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

  讓丫鬟替兩人都擦了臉,徐氏小聲吩咐身邊人,道:「這事體不用與我娘家那兒講,反正他們也不曉得我懷上過,免得背後又指指點點地說我這個那個。」

  徐氏與徐家人的關係,楚維琳插不上嘴。

  徐氏哭過了,此刻也不累,又拉著楚維琳說了會子話。

  楚維琳陪著,直到常郁曉過來了,這才起身告辭,留他們夫妻單獨說話。

  沿著園子裡的石子路往霽錦苑裡走,寶槿低聲與楚維琳道:「三奶奶還真是可憐。奴婢聽幾個媽媽私底下說過,長房如今還沒有個哥兒,大太太日盼夜盼的,偏偏兩位奶奶都沒動靜。還有一位媽媽說,空明師太說是孽障太多,奶奶,是不是真的?」

  楚維琳頓了腳步,睨了寶槿一眼,道:「在我跟前說說也就算了,不要去外頭胡說。」

  寶槿忙不迭點頭。

  空明師太的確說過這樣的話。

  因果報應,楚維琳參不透,可世間之事,興許真就有一些看不見的聯繫,千絲萬縷的,人在局中,似是鏡中水月,看不穿想不透,就算把所有的情況一樣樣擺在了面前,也未必能完全想明白來龍去脈。

  今日春風襲人,楚維琳走得不快,穿過月亮門時,隱約聽見不遠處有說話聲。

  停了步子豎耳聽了聽。那尖尖的細嗓子還有些耳熟。

  楚維琳示意寶槿往那頭去,走得近些了,便能聽清楚了。

  是莞馨和紅箋。

  這裡離大趙氏的院子近,在這兒遇見大趙氏身邊的人,倒也不奇怪。

  莞馨半倚著柱子,來回看著自己的一雙手,語氣隨意:「你只要照顧好太太便好。我的事體。與你何干?」

  紅箋有些尷尬地站在莞馨跟前,低聲道:「是太太要尋你。」

  「哪兒的話!」莞馨啐了一口,「太太大早上就出府去了。怎麼就要尋我了?」

  紅箋跺了跺腳,急道:「今早上老爺起身之後,又與太太爭了幾句,你可知道?」

  莞馨轉了轉眼珠子。昨兒個常恆翰又是去了湘芸那裡,半夜裡徐氏出了狀態。大趙氏忙了一宿,天亮後才回屋裡來換了身衣服,準備去松齡院裡請安,卻不想常恆翰沒有直接出府上衙。而是回了屋裡。

  莞馨那時候不當值,也是事後聽屋裡的丫鬟說了幾句,說是爭了徐氏的事體。常恆翰訓斥大趙氏掌家無法,大趙氏一肚子委屈。兒媳婦小產與她何干?一來二去的,兩個人又槓上了。

  常恆翰罵大趙氏惹事,才會讓家裡子嗣不盛,大趙氏瞪著眼睛回了一句,我作孽哪裡比得過你作孽。

  到了最後,和前幾回一樣,不歡而散。

  莞馨睨了紅箋一眼,道:「知道啊,主子們吵架,你們在屋裡伺候的都勸不住,我能幫上什麼忙呀?」

  「老爺還罵了你,怪太太將你縱得連禮義廉恥都忘了。」紅箋漲紅了臉,她是親耳聽見常恆翰罵的,那些話可真不好聽,即便她已經不是一個姑娘家了,還是臊得說不出口來,只能這般點到而止。

  莞馨一怔,她不傻,自然明白過來,黑著臉低聲喝道:「哪個在老爺跟前胡說八道!我就一個寡婦,老爺難道會盯著我的舉動不成?說,是哪個?」

  紅箋歎了一口氣,跺腳道:「我哪裡曉得,太太讓我告訴你,這段日子別在去那兒了,免得叫人撞見了。」

  抓奸要抓現行,而今就是幾句風言風語,若是再不小心,等叫人抓住了,別說大趙氏肯不肯保她,連大趙氏都要一併被連累在裡頭,莞馨面上紅一陣白一陣,把背後興風作浪的人選在腦海裡過了一遍,惡狠狠道:「定是湘芸那蹄子!」

  大趙氏吩咐的話,紅箋說完了,也不想和莞馨耗著,便轉身走了。

  楚維琳輕手輕腳示意寶槿跟上,沒有叫莞馨注意到,離開了。

  等走遠了些,寶槿才鬆了一口氣:「奶奶,是說那錢七吧?」

  寶槿撞見過莞馨和錢七的好事,聽了紅箋的話,就明白了過來。

  楚維琳低聲與寶槿道:「她長房裡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我們不管那些閒事。」

  寶槿點頭。

  端午將近。

  許是要過節了,這段時日裡壓著的心情舒展不少,底下丫鬟婆子們放鬆了許多。

  霽錦苑裡,滿娘備了各式口味的粽子,又備了雄黃酒。

  常郁明聞著酒味來了,拉著常郁昀在書房裡飲酒,常郁曉和常郁曄亦結伴而來。

  常郁曉因著徐氏的事體,心裡始終不大好過,常郁曄擔心牽掛的事體更多,到了最後,兩兄弟杯子碰杯子喝悶酒,只常郁明和常郁昀還清醒些,不住勸解著。

  等把兩個醉得七倒八歪的人送了出去,常郁明也累了,倒在榻子上,道:「這哪裡是吃酒,分明是成了老媽子!五弟,下回我們還是去酒樓裡吃,只讓開心人上桌,他們這樣心思重的,不喝不喝。」

  常郁昀失笑,他酒量好,喝得也不多,見常郁明有些醉態了,便讓水茯去請廖氏來。

  常郁明瞪著眼睛道:「我沒喝多,你怎麼就是不信我呢。我跟你說,我清醒得很,上回你不是問我穆賢雲的事情嗎?我後來問過他,他說他現在也沒什麼想法,只要人家不忌諱那些剋妻的傳言就好了。他開著鋪子,衣食不愁,能娶個念過書認得字的最好,若不會。只要願意學,他也肯教一教,學些記賬做買賣。」

  常郁昀笑著搖頭:「他這是找媳婦,還是找賬房先生的?」

  「五弟你這就不懂了,小商賈家裡都是這樣,男的賺錢,女的管錢。帳交給婆娘管。才是疼婆娘的樣子。」常郁明接觸各種不同的人,聽他們說過不同的生活,「你看我們家裡。不也是女人們管中饋嗎?一個道理。」

  常郁明看著清醒,實則有些酒勁兒,常郁昀不與他爭辯,等廖氏來了。便讓她扶了常郁明回去。

  回到屋裡,常郁昀看著逗霖哥兒玩的楚維琳。不禁彎了唇角。

  夜色重了,方媽媽帶了霖哥兒去歇息,常郁昀和楚維琳說起了穆賢云:「我打聽了一些,他是個不錯的人。剛才四哥也說,穆賢雲想娶個認字、能管賬的媳婦。」

  楚維琳記下了。

  初四這日起,院子裡輪著排了假。

  寶蓮收拾了東西要回去看望秦媽媽。楚維琳留了她,道:「東大街離你家裡不遠吧?」

  寶蓮點頭。道:「不遠,走過去也就一刻鐘。」

  「我聽說東大街有家胭脂鋪子的東西不錯,天氣馬上要熱起來了,我想給底下丫鬟們分些花露,你幫我去看看,就在喜客來酒樓往西三家鋪面。」楚維琳道。

  寶蓮念了一遍地址,笑著道:「奶奶放心,奴婢好好去挑挑。」

  「挑仔細些,寶槿幾個的喜好你也曉得,照著心思挑。」

  寶蓮笑盈盈應下了。

  等寶蓮回來時,院子裡剛剛亮起了燈籠。

  她入了屋裡,楚維琳皺了皺鼻尖:「你試了幾個味兒的呀?」

  「那鋪子裡能試的奴婢都試了,」寶蓮抬起手聞了聞袖子,「混在一起,有些奇怪了。」

  楚維琳讓她在杌子上坐下,道:「那家掌櫃這般大方?由著你試?」

  寶蓮搖頭:「不是掌櫃,是東家。奴婢挑得仔細,掌櫃的以為奴婢是哪家府上的採買,便稟了東家。東家來問,奴婢只說是替主子挑選,沒有說是常府。東家也是客氣,一一讓奴婢試了。」

  試了不少,寶蓮也買了不少,倒是樁叫雙方都滿意的買賣。

  楚維琳示意屋裡其他人出去,獨獨留下寶蓮:「那個東家又是怎麼樣的?」

  寶蓮一怔:「奶奶怎麼問起這個來?」話一出口,她自己先品出些味兒來,遲疑道,「奶奶,他……」

  楚維琳拍了拍寶蓮的手,道:「我一心想替你挑個好的,只是我認得誰呀,就托了爺。那東家姓穆,四叔和爺都認得他,在京裡有三家鋪子,家底不差,只不過,有些對他不利的傳言。」

  好的壞的,楚維琳都不想瞞著寶蓮,一一說了。

  寶蓮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咬著唇沒吭聲。

  「那些傳言,我不曉得你忌諱不忌諱,就想著先讓你去看一看,也是運氣,正好遇到了。你要是覺得行,我讓爺去探探他的意思,你要是覺得不好,這事體就當我沒提過。」楚維琳道。

  寶蓮垂著頭,不說話。

  這些事情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她做錯了事,也沒臉提什麼留在府裡做個娘子,早晚還是要被放出府去的。

  嫁誰都是嫁。

  主子心善,替她考量,那是她的福分,她不能再仗著這福分挑挑揀揀了。

  可就這麼把自己的一生都定下來,寶蓮又下不了決心。

  楚維琳看懂了寶蓮的猶豫。

  婚姻是大事,不管是市井小民,還是世家女兒,亦或是由主子掌了命運的婢女,都會瞻前顧後的。

  只要能說一個「不」字,又有哪個會在初次提及時就大咧咧點頭。

  「是我心急了,你仔細想想,想好了來告訴我。」楚維琳道。

  寶蓮紅著眼眶點了點頭。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5
發表於 2017-6-14 09:40: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三章 驚雷(一)

  半夜裡幾聲悶雷。

  楚維琳從夢中驚醒,緩了會兒,眼睛漸漸適應了,才伸手去摸懷表。

  過了丑初了,也就是四更天。

  又是落了幾聲雷,楚維琳隱隱聽見小兒哭聲,她一個激靈,霖哥兒怕雷,莫不是嚇著了?

  這麼一想,便了無睡意了,楚維琳輕手輕腳地想起來,可夜裡窸窸窣窣的,實在清楚,常郁昀模模糊糊睜開了眼。

  「怎麼了?」常郁昀問她。

  楚維琳披了件外衣,道:「我起夜,你繼續睡。」

  楚維琳趿了鞋子,不往淨室走,卻是往外間去,外頭守夜的水茯也醒了,點了蠟燭。

  常郁昀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聽見雷聲雨聲,便想轉過來,半瞇著眼歇著。

  過了一炷香的工夫,楚維琳回來,身上還沾了些潮氣。

  「無事了?」常郁昀笑著問她。

  見他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楚維琳便沒再找借口,道:「方媽媽哄著,睡著了。」

  「小孩兒雷雨天容易驚醒,是你太緊張了,」常郁昀拉了楚維琳躺下,「快些睡吧。」

  楚維琳應了一聲,吹了些夜風,她此時也不睏,但想到常郁昀一早還要上衙,便安安靜靜閉了眼。

  雷雨下到了清晨。

  雲層低,天色也暗。

  楚維琳中途起來過,真到了點兒就有些困乏了,叫水茯添了盞熱茶才清明些。

  雨後濕滑,走得也慢,到了松齡院時,比平時晚了一刻鐘,卻是正巧遇見了大趙氏。

  大趙氏今日穿得極其素淨,鴨卵青的褙子,外頭罩了件茶色的襖子提色。頭上不見金飾,手腕上只一個玉鐲。

  楚維琳心裡詫異,這副裝扮落在老祖宗眼中,怕是要不喜的。脫了那茶色襖子,都趕上崩喪時的穿戴了。

  楚維琳行了禮,跟在大趙氏後頭進了院子。

  老祖宗剛吃了些羊奶羹,她夜裡睡得淺,也叫雷聲吵著了。此刻一見大趙氏,更是倒豎了眉頭:「怎麼?你要回娘家崩喪不成?」

  這話是老祖宗擠兌大趙氏的。

  大趙氏垂下頭,道:「老祖宗,媳婦一會兒是要回娘家一趟。今兒個,正好是阿欣走了一年了。」

  這回,倒是老祖宗愣住了,喃喃道:「這麼快,都一年了啊……」

  老祖宗歎息一聲。

  她活到這個年紀了,又是最喜歡姑娘們圍著熱鬧的性子,這幾十年。她身邊的丫鬟換了無數,圍著她的表姑娘們也數不清有多少了。

  看著她們一個個從天真無邪的年紀長大,過了豆蔻,等及笄之後,就難得再見到面了,也會聽到些消息,定了親了,嫁出去了,生了兒女,亦或是旁的消息。

  也有幾個。是紅顏薄命,早早凋了的。

  不管後來如何,趙家姐妹兩人,從前老祖宗也是喜歡過呵護過的。趙涵欣沒的時候,她也感慨萬千。

  「那你早些去,替我添些紙錢。」老祖宗搖了搖頭,道。

  楚維琳斂眸,她也是忘了這個日子了。

  前世那個趙姨娘,今生卻已經死了一年。

  這之後的一旬裡。大趙氏又往趙家去了幾次。

  老祖宗忍她有些時日了,見她今日又要回去,怒道:「你娘家那兒到底什麼事體,要你一個嫁了幾十年的姑太太三五不時來回跑?我常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你若不費心打理,不如就全交給你弟妹兒媳,你就回娘家去住上十天半個月的,什麼時候住舒坦了,什麼時候回來。」

  住上十天半個月,可不是「住」,而是趕了。

  大趙氏臉上白了白,道:「阿憶有身子了,回了娘家休養,她也是我看著大的……」

  「什麼道理!」老祖宗拍了桌子,「莫不是之前病了幾場,連規矩都忘了?」

  大趙氏面色更難看了。

  這話不僅僅是罵大趙氏,連趙涵憶都罵在了裡頭。

  出嫁女有了身孕,自然由婆家照顧,哪裡聽說過回娘家養身子的,婆家難道養不活人嗎?

  「郁曉媳婦坐小月子,你半點沒上過心,外甥女兒養個胎,你倒是眼巴巴地去伺候,」老祖宗嗤笑一聲,見大趙氏半句不敢反駁,她胸口悶氣無法散,只好道,「行了,今日去說說明白,他季家沒人手,趙家還沒丫鬟婆子了?你去湊什麼熱鬧!真抽不出人手來,喏,你去我裡頭桌上拿張銀票,夠買十個八個老婆子了。」

  大趙氏的臉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老祖宗這些話跟尖刀一樣,刺得她要沒臉見人了,偏偏,這屋裡還有不少人,她甚至抬不起頭去看看楚倫歆和柳氏的神色。

  等大趙氏走了,柳氏勸解老祖宗道:「許是趙家那兒有什麼事體……」

  「有事也是趙家的事,拉著個嫁了人的姑太太,又像什麼話!」老祖宗擺了擺手,道,「你們不用為她開脫,我曉得的。這兩年長房烏七八糟的事情多,她和恆瀚又鬧得合不攏,她就想找個地方鬆口氣。可規矩就是規矩,哪有這麼勤快往娘家跑的?她提出來去廟裡住十來天,我都沒這麼煩她。」

  柳氏聽了這話,也不好再勸了。

  老祖宗打發了人,只留下溢哥兒和霖哥兒陪她。

  霖哥兒剛剛學會坐起,還堅持不久,沒一會兒就七歪八倒的,逗得老祖宗開心不少。

  溢哥兒在吃點心,霖哥兒瞧見了也吵著要,老祖宗怕噎著他,不叫溢哥兒給弟弟,惱得霖哥兒憋著嘴要哭。

  哄了會兒,霖哥兒又想起了他的玩具,倒是不惦記著點心,自顧自依依呀呀叫著玩了。

  孩子們陪著,老祖宗開懷了不少,吩咐段嬤嬤道:「讓廚房裡多添些菜。等郁昀、郁昭回來了,就讓他們過來,晚上都在我這兒吃。」

  段嬤嬤笑著去了。

  午後,霖哥兒與溢哥兒一道歇午覺。老祖宗也去內室裡睡了會兒,楚維琳不想來回走,便去了西梢間裡看書打發時間。

  正看得入迷,院外突然傳來急切的腳步聲,楚維琳循聲望去。來人是一個有些眼生的婆子。

  那婆子一把拉住了葛媽媽,道:「老祖宗在屋裡沒有?段嬤嬤呢?出大事體了!」

  葛媽媽叫她唬了一跳,瞪著眼睛道:「亂叫些什麼!你哪個院子的?」

  那婆子急得不行,可葛媽媽非要她說個明白,她只好道:「我是前頭管車馬的古大朗的婆娘,我要見老祖宗,真的出大事體了!」

  管車馬的古大朗,葛媽媽有些印象,可古大朗家的,她是頭一回遇見。不由奇道:「你怎麼跑內院裡來了?哪個放你進來的?這不是亂了套了嗎?」

  「哎呦我的老姐姐呦!這都什麼時候了,哪裡還顧得上那些!」古大朗家的快哭出來了,「是大太太出事了,不對,大太太娘家出事了,姐姐趕緊替我稟一聲。」

  一聽是大趙氏出事了,葛媽媽頭皮發麻,拽著古大朗家的往正屋這兒來。

  楚維琳心裡也泛著嘀咕,放下書往外走。

  葛媽媽見了楚維琳,道:「五奶奶。老祖宗歇午覺起了沒有?」

  「還未起。」楚維琳說完,問古大朗家的,「我剛才聽見些,趙家怎麼了?」

  古大朗家的急忙道:「都是官兵。被抓起來了。奴婢的男人一瞧情況不好,趕緊溜回來報信。」

  楚維琳驚愕,官兵?抓人?

  「古大朗人呢?」楚維琳與葛媽媽道,「我進去報與老祖宗,媽媽去喚了古大朗來,老祖宗一會兒要問話的。」

  葛媽媽心裡跟擂鼓一般。聽了吩咐,忙不迭點頭。

  楚維琳轉身進屋,逕直往內室去。

  老祖宗醒了,聽了些動靜,便問:「外頭怎麼了?」

  楚維琳稟道:「前頭車馬上的古大朗的媳婦來了,說是趙家那兒出事了,官兵在抓人。」

  老祖宗的眸子倏然緊了,冷聲道:「什麼?人呢,趕緊帶進來。」

  古大朗家的進了屋裡,她一個外院婆子,從沒有來主子屋裡走動過,只是她早已經因為趙家的事體慌了神,顧不上別的,咕咚在老祖宗跟前跪下,結結巴巴道:「今天是古大朗送大太太回的娘家,中午的時候,他去街上給兒子買些糖果,結果遇見了好些官兵,打聽了才曉得,是去趙家抓人的。古大朗急著回了趙家外頭,整個趙家都讓官兵給圍住了,他沒法去找大太太,就急忙回來報信了。」

  老祖宗沉著臉,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拳。

  楚維琳清楚聽見了自個兒的心跳聲。

  這場面,她有些熟悉。

  前世趙氏一族收監抄沒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排場。

  可楚維琳記得很清楚,前世趙氏抄家是在景德二十五年的九月,而現在分明是景德二十三年的夏天,還有整整兩年的時間,怎麼會出了這麼大的變故?

  老祖宗深呼吸了幾口氣,示意楚維琳扶她起來,問道:「古大朗呢?」

  「孫媳已經讓葛媽媽去傳他了。」楚維琳道。

  老祖宗緩緩走回東稍間裡,一樣一樣安排起來:「先讓溢哥兒和霖哥兒回各自院子裡去,去請郁曄過來,各房裡都去傳個話,在恆瀚他們下衙回來之前,哪個都不許出門。再使人去找恆瀚幾個,讓他們下衙了速速回來。」

  段嬤嬤去了,老祖宗靠在引枕上,神色凝重,她見楚維琳也皺著眉頭,問道:「怎麼?你覺得我太過謹慎了?」

  楚維琳愣怔,而後搖了搖頭:「孫媳沒有。孫媳只是想,若真的是官兵圍了趙府,再謹慎也是應該的。」

  趙氏一族,比之京中勳貴世家,這十來年是羸弱了不少。

  大趙氏的兄長是當今的吏部侍郎,在京裡這地方,比上不足,比下也算有餘,大趙氏的祖父曾經官拜太子少保,只是過世得早,沒有能夠繼續庇蔭子孫,這樣的趙家,若不是惹了什麼大事體,是斷不會叫官兵圍了府邸的。

  古大朗很快來了,他今日嚇得不輕,說話也有些哆嗦。

  說辭與他婆娘的基本無二,只補了一句,聽看熱鬧的人講,這不僅要抓人,還要抄沒了。

  意料之中,老祖宗聽完古大朗家的的話,就猜到了會如此發展,只是一時不知道趙家到底犯了什麼事,能眨眼間落到這個地步。

  常郁曄快步進來,段嬤嬤去請他的時候沒有說明白,他還未聽說什麼,躬身行禮:「老祖宗。」

  老祖宗示意常郁曄坐下,道:「你慢慢聽著,莫要急。」

  常郁曄應了,可一聽趙家出了事,大趙氏也在裡頭,他哪裡還坐得住,蹭得一聲站了起來,道:「怎麼會這樣!父親呢?父親知道了嗎?」

  「外頭的消息一時半會兒也弄不明白,等你父親回來了就曉得情況了,你先耐著心思等著。」老祖宗道。

  「可母親……」常郁曄話說了一半,見老祖宗並不打算再搭理他,也只好不再說了。

  老祖宗盤算著,趙家到底是犯了什麼大罪過了?

  雖是抄沒,但也分個幾等。

  謀反大逆的罪行,那是人人救不得的,常府還要小心被一併牽連了,可若是虧空、貪贓、受財枉法,或是犯了奸黨罪,讒言左使殺人,巧言諫免、暗邀人心,交結朋黨、紊亂朝政之類的罪狀,罪不及出嫁了的姐妹,還有造畜盅毒堪以殺人者,若是周旋得當,也是能保下來一些家眷莫受了牽連。

  趙家那兒,謀反應當是不至於的,莫非是貪贓受財?

  這麼一想,倒也是對頭,大趙氏的兄長是在吏部為官,也許沾染了些什麼。

  楚維琳也有些七上八下的,前世趙氏抄家的罪名是與亂黨結交,也就是和永王的舊部牽扯在一起,意圖把在西桂的永王麼兒推上皇位,這中間真真假假的,楚維琳也沒有多少底氣,很多線索很多佈局,她只聽秦大人說過一些,卻還串不到一塊去。

  這一次,是趙家的罪狀提前曝光了嗎?還是別的原因?

  幾人都是心事重重,各房各院裡聽了段嬤嬤的傳話,也有些不踏實,柳氏和楚倫歆結伴來了,剛坐下沒多久,常恆逸也跑了進來。

  「我在外頭和幾個好友聚會,聽到茶博士說起,才曉得大嫂娘家出事體了,便趕緊回來了。」常恆逸道。

  常郁曄著急,輕聲向常恆逸打聽,可常恆逸自個兒也沒弄明白,說不太清楚。

  到了傍晚時,常郁昀先回了府。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6
發表於 2017-6-14 09:40: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四章 驚雷(二)

  常郁昀在翰林院裡當差,消息自然廣泛些。

  常郁曄急切問了一句,老祖宗也睜開眼睛等著常郁昀說話。

  常郁昀把打聽來的消息一一說了:「今早上定下的抄沒,說是趙家伯父受財貪贓,官兵立刻就過去了,趙府裡的人都關押收監了。」

  聽到了這句話,老祖宗總算是舒了一口氣。

  不幸中的萬幸。

  這兩年邊疆戰事不斷,軍需銀子費了不少,國庫難免空虛些,因此聖上把貪贓枉法之事視作了眼中釘,趙家撞在了槍口上,這是要殺雞儆猴的。

  吏部侍郎是脫不了干係的,可律法裡清清楚楚的,除了謀反、謀叛及奸黨罪,妻子的財產是不在抄沒入官之限的,而且趙家幾兄弟還未分產,是要將所有的財產查明,不是罪犯名下的份額也是不入官的,更不會牽連姻親了。

  「這幾日總要幫著走動走動,能出多少力就出多少力吧。」老祖宗道。

  抄沒時,總會有渾水摸魚的,有些不清不楚的,都一併沒了,常家幫著周旋一番,說不定能少吃些虧。

  趙家往後是要一蹶不振了,能多留下一些東西,也不至於過不下去日子。

  常郁曄在等大趙氏的消息。

  常恆翰和常恆晨兄弟兩人在外頭多打探了一陣,回來時,來龍去脈是清楚了的。

  事情因季家而起。

  季家一門心思想靠著趙家發達,不少銀子通過趙涵憶的手到了趙家手中,這事體說簡單也簡單,婆家出錢貼補娘家,人家你情我願的,也算不上什麼過錯。

  可偏偏季家的嘴巴不牢靠,在外頭胡言亂語了一些,說趙涵憶的父親還收過不少銀子。叫有心人聽去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耐心查下去,有什麼罪過查不出來?

  貪贓枉法的帽子扣了下來,趙侍郎在吏部衙門辦公時直接被扣了人。官兵圍了趙府,可不管你是誰,先一併抓了去。

  不單單是趙家,季家今兒個也被翻了個底朝天,說他們岳丈與女婿一道謀銀子。

  常恆翰氣得吹鬍子瞪眼:「榆木腦袋。非要去做這等事情,他趙家完蛋了不算,連累了我們姻親跟著落了顏面,今日還有幾個好事的,在背後說我恐怕也牽扯在裡頭,哼!我常家什麼樣的人家,看得上那丁點兒銀子?真真可笑!」

  「父親,那母親她……」常郁曄小心翼翼開口道。

  一提起大趙氏,常恆翰更是一肚子火氣:「她三天兩頭往娘家跑,自己找死去!」

  常恆晨勸了常恆翰幾句。與常郁曄解釋道:「在衙門裡關著,郁曄你放寬了心,官差那裡我都交代好了,不會委屈了你母親的。本來趙家的事體與她也沒什麼干係,過幾日就出來了。」

  常郁曄聞言,只好點頭稱是。

  老祖宗吩咐道:「畢竟是姻親,趙氏又還在裡頭,這幾日都太平些,莫要出去惹事,尤其是郁曉、郁暉。都給我在府裡待著。一會兒就去門房上說一聲,哪個膽敢把人放出去,自個兒看著辦吧。」

  常郁曉知道輕重,應了。常郁暉放心不下大趙氏,只是他也沒什麼辦法,跟著兄長應了。

  眾人散了。

  楚維琳與常郁昀一道回了霽錦苑,便讓人守了門,低聲道:「貪贓?前世時沒出過這亂子。」

  常郁昀倒了些熱茶,抿了口。道:「前世時趙家與季家也不是姻親。」

  「話雖如此,」楚維琳在常郁昀身邊坐下,凝眉道,「可我總覺得這事體沒這麼簡單。」

  常郁昀握住了楚維琳的手,她的手心有些涼意,他握緊了些:「琳琳,你是說,是有人要害趙家?」

  楚維琳頷首,把心裡的感覺說了出來:「前世趙氏是因為結交亂黨而抄沒的,本來沒有大趙氏什麼事,是在她那裡尋到了血書,才把整個常府一併牽扯進去了,那作為證據的血書,不是我弄的。」

  這一點,常郁昀和楚維琳都是清楚了的,前世時,在暗處藏著一個人,他在引導局面,他是背後的那隻手。

  「若僅僅是貪贓,是沒辦法把常府拖下水的。」常郁昀道。

  「是,但結交亂黨呢?」楚維琳說到這裡,只覺得背後發涼,「現在的趙府裡頭,會不會已經有了與亂黨相交的證據?而大趙氏那裡,會不會也出現了血書一類的證據?」

  常郁昀的眉頭緊緊鎖住了。

  他們在明,那人在暗,要是真的像楚維琳猜測的一樣,那後頭的事情就像滾雪球一樣,根本沒辦法阻止,沒辦法讓他停下來。

  常郁昀深思許久,直到從院子裡傳來霖哥兒的哭聲,他才回過神來。

  他總以為,常家的劫難是在景德二十五年,時間雖然不多,卻還有兩年光景,他們會找到那只黑手,能讓常府平安度過那一刻。

  可常郁昀此刻忽然明白,今生改變已經太多了。

  失之毫釐謬以千里,他們的改變也造成了許多人與事的變化,那個黑手也會改變,禍事也有可能提前。

  雖然只是推測,但他不敢賭。

  有妻有子,不說其餘的,他的小家庭生活幸福平和,他不願意有任何事情來破壞他們的幸福,前生他無力護著她,今生他絕不想再走上滅亡之路。

  若趙家那兒真的已經「與亂黨結交」,那就要在把常府牽連進去之前,把所謂的證據扼殺在萌芽裡。

  「我去趟松齡院。」常郁昀起身。

  楚維琳抬頭看他,鬢髮散下幾縷。

  常郁昀伸手,將楚維琳的鬢髮挽到耳後,笑著安慰她:「老祖宗那裡交給我。」

  凝視著常郁昀的眼睛,楚維琳從中讀到了他的堅持,忽然之間,她想起了還未成親時的事情。

  溢哥兒病重,她夜裡求到了松齡院外頭,段嬤嬤並不信她,是常郁昀說服了老祖宗,也是他說,「明日請來的大夫也沒用,再換。」

  是常郁昀頂在了前頭。

  不信他,還能信誰?

  從那雙桃花眼中,她看到自己淺淺笑了,而那雙瀲灩的眸子越發勾人,楚維琳心裡一暖,道:「那好,我在屋裡等你。」

  天色已經黑了,常郁昀走得極快,到了老祖宗屋外,卻叫葛媽媽攔住了。

  「五爺,老祖宗身子不適,已經睡下了。」葛媽媽道。

  屋裡的確已經滅了燈,常郁昀道:「媽媽,您也知道今兒個出的是大事體,我這兒也有要事要稟,不好耽擱。」

  葛媽媽有些猶豫,事關大趙氏,她心裡還是有些虛的,常郁昀又是個說話做事有章法的,若非真的等不及,也不會這個時候過來,這麼一想,葛媽媽便不攔著了,輕輕敲了敲門。

  常郁昀往內室去,老祖宗披了衣服坐起來,讓段嬤嬤搬了椅子過來,叫常郁昀在床邊坐下:「什麼事情?」

  「祖母,孫兒是想,趙家那裡恐怕不單單是貪贓這麼簡單。」常郁昀道。

  「哦?」老祖宗挑眉,「為什麼這麼想?」

  「狀告吏部侍郎貪贓,那是要有真憑實據的,即便皇上那兒聽聞了些,可也不會不經查證就抄沒抓人,可要說事先查證了,就算趙家稀里糊塗沒得到半點信兒,但大伯父是在都察院為官的,按說不該一無所知才是。再者,五叔父在大理寺,也是應該得到些風聲的地方。」常郁昀解釋道,「大伯父和五叔父都不清楚,那就是聖上身邊的人查證的,只是貪贓,哪裡需要如此。」

  老祖宗仔細琢磨著常郁昀的話,而後,她沉聲道:「郁昀,你是說,趙府裡頭有些東西,才是他們抄沒的目的?」

  「是。」

  若已經有了真憑實據,根本不用以貪贓的罪名去抄沒,只要在趙府裡搜出些東西來,後頭的帽子還不好戴嗎?若是鐵了心要收拾趙家,沒證據也能安上證據。

  老祖宗閉著眼做了幾個深呼吸,等氣息平穩些,她喚了段嬤嬤進來:「去把恆瀚叫來。」

  這個點兒傳喚並不尋常,常恆翰沒有耽擱,很快就來了,見常郁昀也在,他不禁有些詫異。

  老祖宗讓常郁昀再把推斷說了一遍,道:「你在衙門裡是不是真的毫無察覺?」

  常恆翰抿唇,道:「真的沒有察覺。不提我和趙氏感情好壞,趙家總歸我是岳家,若有些動靜,我怎麼會不管?就算曉得這事體善了不得,也會拘著趙氏,讓她莫要湊在裡頭。」

  這個道理不假。

  「恆瀚,你辛苦些,再去打聽打聽,若真有什麼變故,我們早作防備打算。」老祖宗道。

  之前,常恆翰是在氣頭上,他想過為何他沒聽見半點風聲,可後來聽說大趙氏也下了大獄,更是氣惱大趙氏添事,如今想來,可能真像常郁昀說的,有些蹊蹺了。

  常恆翰去了半宿,直到將近子時的時候才匆忙趕回來。

  老祖宗沒有睡,讓他入了內室說話,見兒子鐵青著臉,她心說怕是好的不靈壞的靈,真的出事了。

  常恆翰攥著拳頭,道:「剛清點完抄沒的東西,真的抄出了不得了的。」

  「什麼東西?」老祖宗急急道。

  「管事的不肯說,」常恆翰是費了些心思的,好不容易才打探全了,「應該是和永王有些牽連。」

  與今上兄弟相爭,最後自刎而亡的永王。

  老祖宗只覺得腦海裡驚雷一聲,炸得她半天回不過神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7
發表於 2017-6-14 09:41: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五章 驚雷(三)

  老祖宗倚在引枕上,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記憶深處,許多事情一股腦兒地翻湧起來,她甚至覺得,那些往事是那般的清晰,仿若就發生在昨日一般。

  皇家相爭,從沒有什麼兄弟之情,異母兄弟沒有,同胞兄弟也沒有。

  今上與永王是嫡嫡親的兄弟,卻也為了皇位,拼上了身家性命。

  老祖宗長長歎了一口氣,似是要把悶在胸口的濁氣一下子吐乾淨一般。

  「我還記得他們十幾歲時的樣子……」老祖宗苦笑道。

  說完了這一句,老祖宗的目光一下子銳利起來,往事被她扔在了腦後,而眼下的困局,才是她必須馬上面對的。

  永王當年是起兵謀逆失敗後自刎,追隨永王的將領死的死、逃的逃,也有些「餘孽」沒有除盡,趙氏是真的和他們有關,還是叫人栽贓陷害,老祖宗一時之間弄不清楚,可看聖上這風行雷厲抄了趙家,就能看出他這寧可錯殺絕不放過的態度。

  就算是被栽贓了,這個時候也救不得,一個不小心,連常家也要一併賠在裡頭了。

  勾結亂黨,存了異心,這可不是貪贓那種「小」事體,坐實了罪名,趙家一個也別想摘出來,大趙氏牽連在裡頭,只怕機會也不大了。

  老祖宗想清楚厲害,與常恆翰道:「這事體先不要張揚,封了大趙氏的院子,哪個都不許進出,明日一早。我們先搜,真要有什麼東西,也決不能走漏了一點消息。」

  常恆翰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知道這事情厲害。點頭道:「母親放心,兒子知道該怎麼做。」

  老祖宗又與常郁昀道:「明日裡,照舊去上衙,家裡的事體……徐氏和盧氏都不是能抗事的性子,明日一早就讓你媳婦過來。」

  常郁昀應了。

  回到霽錦苑裡時。屋裡還亮著燈,楚維琳坐在榻子上隨意翻著書。

  「怎麼不早些睡?」常郁昀心疼道。

  楚維琳趿鞋子起身,笑著道:「說了等你回來的。」

  常郁昀梳洗之後,兩人躺在床上說話。

  聽到果真與永王有關,楚維琳的心都揪了起來。

  前世復仇時,她恨不能常家、趙家被一網打盡,可今時今日已經不同了,趙家勾結亂黨尋死是他們的事情,常家這兒,他們不能被連累了。

  「老祖宗讓你明日早些過去。我估摸著天一亮就要搜查大趙氏那兒了。」常郁昀道。

  楚維琳抿唇,問道:「這一次,會有什麼證據?」

  「也許有,也許沒有,總歸仔細些。」常郁昀也猜不出來。

  楚維琳挪了挪身子,小聲問常郁昀:「我回京那幾日,城門處查得那般嚴,莫不是就在搜查亂黨?」

  這麼一說,倒是有些可能了。

  心裡存著事,楚維琳睡得並不踏實。天邊剛剛泛白就睜開了眼睛,她其實沒睡多久,卻了無睡意。

  楚維琳快步去了松齡院,老祖宗正起身。段嬤嬤迎她進去。

  老祖宗坐在梳妝台前,見楚維琳來了,問道:「郁昀都和你說了嗎?」

  楚維琳頷首:「都說了。」

  老祖宗聞言仔細看楚維琳神色,見她依舊沉穩平靜,不由暗暗點頭,能沉得住氣。才能做好事情。

  看了一眼時辰,估摸著其他人該來了,老祖宗吩咐楚維琳道:「你先過去,我一會兒就來。」

  楚維琳應下,段嬤嬤撥了四個粗壯的婆子給她使喚。

  大趙氏住的院子外頭,有兩個婆子管著門,見楚維琳過來,便開了院門,道:「昨兒半夜就守著了,沒一個人進出。」

  楚維琳入了院子,四下看了看。

  兩世為人,她幾乎都沒來過這裡,可她依舊感慨,前世時大趙氏把她的院子她的生活攪得亂七八糟,而現在,是她要在這裡撒野了。

  因果輪迴,大概這也是一種吧。

  院子被封了,裡頭的丫鬟婆子都是人心惶惶的,此刻見有主子來了,膽大的便瞪大眼睛朝楚維琳看。

  紅箋迎了上來,福身道:「五奶奶,您怎麼來了。」

  「大伯娘怕是要吃上幾天苦了,我帶人來替她收拾些東西,免得連身乾淨衣服都換不上。」楚維琳一面說,一面示意幾個婆子往正屋裡去。

  紅箋急急喚道:「奴已經收拾好了,請奶奶稍等,奴去取來。」

  「也好,姨娘與媽媽們對一對東西,看看還要添補什麼,多了少了的,也有個說法。屋裡的東西姨娘熟悉,就帶著媽媽們好好看一看。」楚維琳回道。

  紅箋聽了這話,面上一白,卻還是進屋裡去了。

  楚維琳站在院子中間,抬聲問道:「大伯娘屋裡的管事媽媽呢?把院子裡的人都聚到一處,老祖宗讓我傳些話來。」

  這麼一說,丫鬟婆子們陸陸續續出來。

  「我們太太不在,竟然是五奶奶做主了?」嗤笑聲從跨院裡傳來。

  楚維琳循聲望去,是常恆翰身邊的鍾姨娘。

  「姨娘,我只是替老祖宗傳話的。」楚維琳笑意盈盈,話音未落,便猛然轉過了身,盯著躡手躡腳到了院門處的莞馨,彎了彎唇角,「你打算去哪兒呀?」

  莞馨被抓個正著,嚥了口唾沫,賠笑著道:「哪兒也沒去呀。」

  楚維琳哼笑一聲,讓兩個婆子架住了莞馨。

  大趙氏的院子不大,但也不小,就算是搜查,也未必能周到,況且,有些東西她們不覺得有問題,可真落到了有心人手中,保不準就有大問題了。

  楚維琳來時就想過了,她不能一上來就用硬的。她不避諱自己的來意,但要緩和態度,讓人覺得有機可趁,那個趁機而動的人。應該就是最清楚情況的人了。

  她抓到的是莞馨,莞馨想往外跑,大趙氏手上的見不得光的東西大概並不在屋子裡,而是藏在其他地方。

  楚維琳心中一動,莫不是家廟裡的暗閣?

  那她可真不該攔住莞馨。而是叫人跟上她,好把老祖宗的目光引到家廟去。

  現在,她還要想個辦法引出家廟來。

  楚維琳正思索著,湘芸扭著身子走過來,指著莞馨,道:「你要去哪兒呀?對頭,家廟裡有你的老相好,你是去尋她他的吧?」

  莞馨漲紅了臉,怒道:「你胡說些什麼東西!別以為太太不在,你就可以血口噴人!」

  湘芸咯咯直笑:「你那點醜事。還怕別人知道?別拿太太壓我,太太娘家惹了一堆禍事,還顧得上你?」

  楚維琳睨了湘芸一眼,這下倒是解決了她的問題了。

  莞馨被關了起來,院子裡其他人都不能走動,楚維琳帶著人手一間一間屋子查過去,沒一會兒,老祖宗也過來了,又添了十幾個人手。

  流玉帶著兩個媽媽去了家廟,依著楚維琳的話。流玉挪開了掛在牆上的大趙氏親手繡的觀音像,果真在後頭發現了一個暗閣,探手進去,摸到了一個瓷瓶。

  流玉取了瓷瓶回來。呈到老祖宗跟前。

  老祖宗打開瓶塞,倒出來些白色粉末,她聞了聞,有些淡淡的藥味。

  「這是什麼東西?」老祖宗問道。

  楚維琳只知道大趙氏通過暗閣與外頭的人收送些東西,卻也沒弄明白過其中到底有些什麼,看到這粉末她也吃不準。便道:「不如問一問莞馨。」

  段嬤嬤領著人繼續搜查院子,老祖宗要親自審一審莞馨。

  常郁曄得了消息趕過來,見院子裡亂成一團,心裡不住打鼓,問段嬤嬤道:「這是什麼道理?」

  段嬤嬤朝常郁曄搖了搖頭:「大爺,老祖宗定下來的事情,您莫管了。」

  常郁曄卻不聽,非要見老祖宗的面。

  老祖宗聽見他的聲音,曉得他執著,便與楚維琳道:「讓他進來吧,不親耳聽一聽,他是不會死心的。」

  楚維琳應了,給常郁曄開了門,請他入內。

  常郁曄急急進來,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莞馨,心中越發不安,卻也沒有忘記規矩,向老祖宗行了禮:「老祖宗,母親還在大牢裡,怎麼就……」

  老祖宗示意他坐下,而後把瓷瓶捏在手中:「莞馨,你認得這瓶子嗎?」

  莞馨抬眸去看,看清那瓷瓶模樣,她的眸子倏然一緊,身子微微發抖,嘴上卻道:「奴婢不認得。」

  「趙家犯的可是大罪!勾結逆黨!這院子裡,認得的不認得的,所有東西都要說個明白!」老祖宗重重拍著桌子。

  常郁曄猛然抬起了頭,愕然看著老祖宗:「怎麼會?不是說舅父貪贓嗎?怎麼就成了勾結逆黨了?」

  老祖宗深深看向常郁曄,語重心長道:「郁曄,你是長子,做事該三思。半夜裡,你父親又去打探過了,說是趙家搜出來了勾結亂黨的證據。趙家這事體,你母親未必知情,但她這段日子總往趙家去,我怕她稀里糊塗地帶了什麼要命的東西回來,到時候,我們都要說不清了。這會兒,必須徹底搜一搜。」

  常郁曄面上青一陣白一陣,一時之間,他難以接受這些驚天的消息。

  他的舅父家,怎麼會牽扯了亂黨?那一同下了大獄的母親,又要怎麼辦?

  楚維琳請了岑娘子來,岑娘子聞了聞,又品了品粉末,報了幾味藥材名。

  「我只分得出這些,至於裡頭還混了什麼,又有什麼用處,我實在不曉得了。」岑娘子道。

  老祖宗來來回回念著這幾味藥,突然腦中劃過一個念頭,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這幾味藥,當初……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8
發表於 2017-6-14 09:41: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六章 驚雷(四)

  楚維琳不通岐黃,光聽了這幾個藥材名,也想不出什麼來。

  她只是深深望著莞馨。

  莞馨嘴上不承認,可她的神色出賣了她,那種緊張、驚訝和詫異表露出來,她顯然是認得這個瓷瓶的。

  作為大趙氏的心腹,莞馨一直在家廟那裡傳遞東西,大趙氏下了大獄,莞馨應該是家中最清楚大趙氏事體的人了。

  楚維琳猶自想著,忽然察覺到一道審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一個激靈,偏轉頭看去。

  是老祖宗。

  老祖宗毫不避諱地審視著她。

  楚維琳不知何意,低頭看了一眼衣著,並沒有注意到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老祖宗見她察覺了,示意她靠近些,道:「郁昀媳婦,這屋裡悶得慌,我有些乏了,你扶我去院子裡走一走。郁曄,你也先回去,這裡的事情交給老婆子,你莫要牽腸掛肚的。」

  常郁曄猶豫萬分,但老祖宗是說一不二的性子,他知道堅持無用,只好起身,道:「孫兒知道了,孫兒去和三弟、六弟說一聲。」

  楚維琳喚了兩個婆子進來,叫她們看管好莞馨,才扶了老祖宗起身。

  老祖宗站起來往外走,經過莞馨身邊時,如刀一般鋒利的目光落在莞馨身上,她沉聲道:「你們不用跟她客氣,她什麼時候想說了,你們來告訴我。」

  莞馨聞言,身子抖得跟篩子一般,那兩個婆子背寬腰圓,手上都是有力氣的,關鍵是懂得下巧勁兒。莞馨在府中多年,自然曉得這些人是怎麼對付犯了錯的丫鬟的。

  其中一個婆子抖著臉上厚厚的褶子,笑道:「老祖宗,人交給我們。您就放心吧。」

  楚維琳陪著老祖宗出了房間,院子裡,有段嬤嬤坐鎮,雖然是翻查,也算是有條不紊。

  常恆翰的幾個姨娘敢陰陽怪氣地欺負流玉。卻不敢對段嬤嬤口出狂言,雖然嘴上還是嘀嘀咕咕的,一會兒說媽媽們粗手粗腳不仔細,一會兒又說為何連她們的東西都要查看,但到底是不敢阻攔。

  紅箋替大趙氏準備的包袱都被打開了,她站在一旁不言不語,看著婆子們查看,湘芸瞧見了,嗤笑了一聲,轉身回自個兒屋裡搬了把杌子。坐在院子裡曬太陽。

  老祖宗緩緩地看了一圈,把眾人的動作反應都記在了腦海裡,便讓楚維琳扶著她出了院子。

  老祖宗不叫人跟著,兩人走到了不遠處的月亮門處才停下腳步來。

  「郁昀媳婦,」老祖宗開了口,她的視線落在了月亮門的另一邊,似是在看那邊的幾株月季,「前些年,溢哥兒病得厲害,人人都說是風寒。只有你,堅持要換大夫,說那不是風寒。那時候你是怎麼想的?」

  楚維琳身子一僵,沒有想到老祖宗竟然翻起了舊賬。

  她之所以曉得溢哥兒的病絕非風寒那般簡單。是因為她重活過一世,她知道溢哥兒是中毒,會因此夭折,可這些,要怎麼解釋給老祖宗聽?

  而老祖宗,為何突然之前問起了舊事?

  楚維琳暗暗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老祖宗之前審視她,就是為了這個問題吧?在那之前,老祖宗是在……

  在琢磨那藥粉,琢磨那幾味藥。

  莫非,莫非那瓷瓶裡的藥粉,就是溢哥兒中毒的根源?

  大趙氏給溢哥兒下了毒?

  為何?大趙氏根本沒必要朝溢哥兒下手的,即便溢哥兒是恭字輩的長子,可等老祖宗百年之後,常府肯定是要分家的,等分了家,溢哥兒根本礙不著大趙氏什麼。

  各種念頭湧入腦海,楚維琳一時之後想不透徹,可她知道老祖宗在等她回話,只好硬著頭皮信口開河:「老祖宗,孫媳不懂醫,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家中兄弟姐妹長大,總難免染些風寒,孫媳娘家七弟,打小就體弱,每年冬天都少不了受涼咳嗽。孫媳眼中的小兒風寒就是七弟那種,與溢哥兒的不一樣,當時溢哥兒又吐又洩的,實在是嚇人。恰逢五叔父與二伯不在府中,五叔母又在養身子,二嫂心急火燎的,又怕興師動眾地影響了第二日五爺殿試,就一直熬著,是孫媳怕出意外,這才大著膽子求一求。大夫們看病是摸脈象,孫媳這個外行人,只能看看溢哥兒吐出來的東西了。」

  老祖宗聽她說完,不置可否,楚維琳不曉得能不能就此揭過去,心裡也有些忐忑。

  老祖宗在細細琢磨楚維琳的話,她多活了這麼些年,知道有些時候,外行人反倒比內行人看得清楚,楚維琳的話聽起來有些道理,興許真的就是溢哥兒命中注定,有人能救他一救。

  但老祖宗依舊有疑惑的地方。

  若這瓷瓶裡裝著的真的那毒藥,為何趙氏沒有處理掉,隔了三年還收在那暗閣裡?趙氏又為何要對溢哥兒下毒?在老祖宗眼中,這個兒媳雖不是頂頂聰明伶俐的,卻也不至於傻到這個地步。

  不過,虧得這瓷瓶是早早尋了出來,這藥粉是從前永王府才有的東西,若是叫宮裡人驗了出來,常府可是一屁股的麻煩了。

  各有所思,老祖宗走了會兒,也有些累了,便往回走。

  段嬤嬤收拾了一大半,暫時還沒有搜出些不該有的東西來。

  而被兩個婆子困在屋裡的莞馨,此刻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本就不是挨得住忍得了的性子,沒多久便要招了。

  楚維琳扶著老祖宗進去,見莞馨蜷縮在地上,頭髮披散,神情驚恐慌張,和剛剛所見的判若兩人,這般變化,讓楚維琳都心底大駭,忍不住快速掃了那兩個婆子一眼。

  兩個婆子似是絲毫未覺,告了罪。退了出去,緊緊關上了房門,又守在外頭,不叫旁人靠近。

  老祖宗坐下。這裡是大趙氏的屋子,她不習慣,總覺得沒有松齡院裡舒服,只是這個當口,不是挑剔這些的時候。她讓楚維琳幫著調整了一番引枕,坐得稍微舒坦些了,不疾不徐問莞馨,道:「說吧,這瓷瓶裡裝的是什麼?」

  莞馨已經嚇壞了,若老祖宗繼續疾言厲色,只怕她連話都要說不完整了,這會兒稍稍鬆了口氣,可心裡還是慌得要命,曉得面前這一位即便是笑容滿面。也是不好惹的,她咬了咬下唇,努力讓自己說話不磕磕絆絆的:「是藥……不對,是毒藥。」

  「什麼毒藥?哪裡來的?仔細說明白了。」老祖宗說到這裡,突然就頓住了,看了一眼剛剛常郁曄坐過的位子,心裡有些遲疑。

  可這份遲疑很快就消散了,她止住了要開口的莞馨,道:「你把來龍去脈都理理順了,別說得顛三倒四的。」

  莞馨身子一縮。支支吾吾點了頭。

  老祖宗又吩咐楚維琳道:「使個人去把郁曄請來,讓他一道來聽一聽。」

  楚維琳愣怔,見老祖宗打定了主意,便到門邊與守門的婆子說了一聲後。又回轉進來。

  老祖宗閉目坐著,她有她的考量。

  趙家被抄沒,若只是因為趙侍郎貪贓,那並不會牽扯了出嫁多年的姑太太,也不會連累了常家,可要真是因為勾結了亂黨。別說在牢中的大趙氏輕易救不得,連常府都要小心翼翼,以防受了牽連。

  不能怪她老婆子狠心,一個兒媳婦,與一整個家族,老祖宗做選擇的時候,根本不會心軟。

  可老祖宗擔憂常郁曄,做為長孫,常郁曄知禮懂事,品行上足以做弟弟們的榜樣,可他也有不足,他不夠果斷不夠決絕,在大事上,他有些優柔寡斷。

  若要放棄大趙氏,常郁曄只怕是最不能接受的那一個,就好比常郁映的事體,老祖宗都下令了隨她自生自滅,常郁曄還想著再尋一尋找一找。

  太過仁厚,也不是什麼好事。

  莞馨要說的都是大趙氏的一些陰暗事體,叫常郁曄來聽一聽,讓他知道他的母親在其中牽扯有多深,能少他一分執念,也是好的。

  而老祖宗最希望是,是通過這件事,能讓常郁曄「冷血」一些,風雨欲來,常府往後怕是要有些震盪,要是常郁曄還是這樣的軟性子,到時候,又怎麼能替這家中多出一份力呢。

  常郁曄急急來了,見莞馨與之前的樣子大相逕庭,眼底快速閃過一抹驚愕,而後他坐下,等著老祖宗吩咐。

  老祖宗沉聲問莞馨:「想清楚了?仔細說說,這毒藥是怎麼來的?」

  聽到毒藥這兩個字,常郁曄皺了皺眉頭。

  莞馨冷靜了許多,在等待的工夫裡,她想過編些謊話出來糊弄老祖宗,可腦袋裡一片空白,只覺得心跳一聲重過一聲,卻沒有半點兒思路。

  她編不出來,況且,就算編出來了,她情急之下東一段西一段湊在一起的謊話,真的能騙得了老祖宗嗎?

  騙不過的吧?等到時候,那兩個婆子再進來折騰她一番……

  想起那兩個婆子的手段,莞馨只覺得頭皮都要炸開了,她再也不想經受一回。

  「這毒藥、毒藥是太太尋來的。」莞馨顫著聲兒道。

  老祖宗應了聲兒,表示她聽見了,又道:「說詳細些。」

  莞馨縮了縮脖子,一五一十說了起來:「這些東西,到底是哪個人給太太的,奴婢並不曉得。太太在家廟裡頭設了暗閣,外頭掛上了她親手繡的觀音像,前頭擺上供奉、蒲團,人人見了都只有跪下叩拜的,沒有哪個會想到去翻開觀音像看看後頭。外頭有人會把藥帶進來,放到暗閣裡,奴婢就去取來,太太用過了藥之後,剩下的就讓奴婢放回去,外頭的人也會收走。」

  常郁曄根本不信莞馨這番話,他瞪了莞馨一眼,道:「母親待你不薄,你怎麼能說出這樣污蔑她的話!府裡出入都有規矩,偶爾有一兩次有可能叫人鑽了空子,卻不可能像你說的,由著你們傳遞東西。」

  莞馨下了決心要說實話,又怎麼會叫常郁曄幾句質疑就閉了口,她道:「外頭傳遞的是個收夜香的,家廟離西北角門不遠,那收夜香的進府來,能摸到家廟裡。」

  常郁曄依舊不信,老祖宗示意他稍安勿躁,又問莞馨:「你說毒藥,趙氏是用過的?」

  莞馨咬緊了銀牙,這是她最難啟齒的事情了。

  都是見不得光的事情,大趙氏若回府來,曉得她全部都講出來了,怕是會剝了她的皮,可要是不說,現在就要褪一層皮了。

  莞馨把頭埋得低低的,道:「是的,用過的。」

  話一出口,就像是火星子落在潑了油的草堆上,騰得燒了起來,撲不滅了,也攔不住了。

  莞馨的嘴越說越快,那些話似乎是沒有經過考量一般一股腦兒全部倒了出來,她怕自己停下來就不敢再說了,嘴皮子上下不停,越說越急,越說越怕。

  大趙氏嫁進常府之後,表面上的日子還算平順。

  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她又是嫡長媳,足夠在家中站穩了腳跟。

  可男人心,卻不是有了這些就能抓住的,常恆翰的心太野了,妾室姨娘通房,大趙氏自個兒都數不清,這些年有多少個女人在常恆翰身邊出現過。

  大趙氏必須忍,可她又不能全忍了,尤其是庶子庶女,她一個也不想瞧見,還有幾個以為得了寵就能無法無天的,大趙氏更是不想留著她們。

  妾室通房雖然還是奴婢,但處置起來總要有個說法,沒點兒事端就把人發賣了,只會讓大趙氏落下一個善妒的名聲。

  大趙氏愛惜羽毛,她要剷除這些人,又不肯壞了自身的名譽,她選擇下藥。

  那些藥到底是誰給大趙氏的,莞馨真的不知情,她要做的就是去家廟裡取東西,還東西。

  要處置的人多了,自然不能用同一種毒藥,這麼多年下來,連莞馨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幾種,只不過在這兩年,常恆翰收斂了,大趙氏也無心在對付別的女人上頭,這些藥用得少了。

  尤其是在去年,空明師太說大趙氏造孽太多之後,大趙氏怕被抓了馬腳,輕易不再去家廟裡尋藥了,要不然,無禮無狀如湘芸,只怕早就去見了閻王了。

  「每回的藥都有些不同,在藥效發作之前,太太也不曉得會是什麼症狀。」莞馨怯怯道。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9
發表於 2017-6-14 09:41: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七章 驚雷(五)

  屋子裡,除了莞馨有些急促的呼吸聲之外,聽不到別的聲響。

  常郁曄面色廖白,他搭在扶手上的右手抓得緊緊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心中波濤洶湧,卻又發作不得。

  他是不信的,莞馨說的這些話他一個字也不信。

  在他的眼中,母親雖不是完美無缺的,但也絕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女人。

  他知道,母親壓抑得太久了,尤其是這兩年,先是常郁暉出事,和葉家那裡來來往往的,母親操碎了心,後來,刑家媽媽自縊沒了,母親夾在老祖宗和父親之間,裡外不是人,偏偏常郁映又那般不懂事,一走了之,留下母親拖著病體苦苦在這家中支撐,換作是誰,內心裡都熬不住。

  而父親,又是新歡不斷,明沫、湘芸,這等事情連常郁映都曉得了,日日對著這些女人的母親又怎麼會開心得起來?

  母親抑鬱,但她絕不是那種人啊。

  她就算朝著紅箋撒氣,也只是罵一頓打幾下,哪裡鬧出過人命來。

  說大趙氏下藥,常郁曄不信。

  莞馨言之鑿鑿,又由不得常郁曄不信,他轉頭去看老祖宗。

  老祖宗面無表情,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也沒有半點兒的憤怒。

  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下至黎民百姓,上至皇親國戚,誰都避免不了爭權奪利,哪家院子裡都有見不得光的事情,老祖宗清楚,世間最最髒的莫過於宗親,莫過於皇城後宮。

  宮裡女人做事。什麼樣的手段沒有?

  老祖宗見識過,經歷過,甚至她自己也親手做過。

  去年,空明師太說長房孽障太深時。老祖宗就明白她指的是什麼,現在聽莞馨說了毒藥,很多事情也就更加透徹了。

  楚維琳琢磨了莞馨的話,又順著問下去:「那這瓷瓶裡的藥,你們用了嗎?什麼藥效?」

  莞馨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瓷瓶上。

  很小的一個瓶子。她一隻手握拳,就能把瓶子藏起來了,釉色清透,手感溫和,她會記得如此清楚,只因出了意外。

  「當時,這藥還來不及用。」莞馨攥緊了拳頭,就好像把那個瓷瓶緊緊攥在了手中一般。

  那個時候,常恆翰有一個通房,名叫荷香。

  荷香原本是院子裡的一個二等。做事還算得力勤快,大趙氏瞧著好,就想等身邊的一等缺兒空出來了,就把她提拔進屋裡伺候。

  這荷香瞧著老實,實則是個膽大妄為的,這一等的缺兒還沒等到,她就已經和常恆翰眉來眼去上了。

  常恆翰把荷香收了房,大趙氏心裡不高興,卻也只能由著她去了。

  荷香得了寵,只因沒有抬舉。還是和從前一樣做事,也不曉得荷香吹了什麼枕邊風,常恆翰與大趙氏提了要讓荷香做姨娘。

  大趙氏嘴上應了,心裡一萬個不樂意。就想著照從前的法子一樣,用藥。

  這些毒藥,藥效都不一樣,有叫人好端端起熱不退的,也有讓女子小日子裡流血不止、損了身子的,只要用藥下去。尋常大夫根本察覺不了。

  外頭送了新藥來,便是裝在這瓷瓶裡的。

  莞馨把藥給了大趙氏,大趙氏想等些時日再動手,哪知道卻出了變故。

  那年春宴上,榮安縣主污蔑楚維琬與小侯爺有私,常郁映幫親不幫理,回來後就和老祖宗抱怨那榮安縣主欺人太甚。

  姑娘們之間的事情,真真假假且不論,牽扯到的楚家姑娘畢竟是五太太的嫡親外甥女,哪個還會把這樁事體掛在嘴上說道?

  偏偏這荷香嘴碎,以為自個兒不一般了,在背後說長道短的,傳到了楚倫歆耳朵裡。

  楚倫歆不與荷香計較,清明祭祖時與大趙氏提了幾句。

  平白得來的機會,大趙氏又怎麼會錯過,以此為由乾淨利索地發賣了荷香,常恆翰本有些不滿,卻因為楚倫歆的小產而閉了嘴。

  大趙氏原本只想佔些口頭便宜,免得常恆翰事後尋她晦氣,可她沒想到會害苦了楚倫歆,一時之間也有些內疚。

  荷香發賣了,這瓷瓶裡的藥也沒什麼用處了,大趙氏不想留在身邊,便讓莞馨收好了,找個機會放回家廟暗閣裡。

  莞馨沒有躲懶,趁著夜色去了家廟。

  楚維琳聽到這裡,便想起來了。

  那時因著楚倫歆小產,她被接到常府小住,那天夜裡,她和常郁昀約在了采芙院裡,正說著關於楚倫歆的事體,就見外頭一盞昏黃燈籠遠遠經過,正是莞馨。

  楚維琳與寶槿回了宜雨軒,常郁昀暗悄悄跟了上去,那天後來的事情常郁昀與楚維琳說過,只是說得不清不楚的,現在想來,大約是莞馨和錢七在家廟裡搞七搞八的,常郁昀不好厚著臉皮與她講。

  不過,既然放回了家廟裡,那溢哥兒中毒又是怎麼回事?

  莞馨繼續往下說,她把瓷瓶放回家廟裡,按照往常的情況,那收夜香的人,很快就會把瓷瓶收走的,收拾好了之後,莞馨也沒把這事體放在心上。

  沒過幾日,溢哥兒便得了風寒。

  大趙氏得了信兒的那日,就是常郁昀殿試的那日,老祖宗牽掛,大趙氏反正無事,便陪著老祖宗消磨時間。

  老祖宗說起溢哥兒病著,大趙氏也沒往心裡去,只等段嬤嬤回來說溢哥兒不好了,大趙氏唬了一跳,陪著老祖宗去了宜雨軒。

  她們趕到的時候,溢哥兒病得格外厲害,連換了好些個大夫,都說不管是不是風寒,總歸是拖不了多久了。

  老祖宗震驚,大趙氏心裡也犯嘀咕,怎麼昨兒個還好端端的一個孩子。今兒就成這個樣子了。

  楚維琳提出請御醫,柳氏急匆匆往宮裡去,大趙氏陪著老祖宗守著,直到常郁昀和曹大人趕到。

  老祖宗向曹大人詢問溢哥兒病情的時候。大趙氏明白老祖宗心思,帶著人都退讓開了,直到夜裡,大趙氏才隱約聽說了些。

  溢哥兒不是風寒,而是中毒。

  大趙氏一聽這個。嚇得臉都白了,她惴惴不安了一夜,連連問莞馨,莫非前一回送來的毒藥就是這個效果的?

  莞馨也弄不明白,她們沒有試過藥,哪裡曉得效果,再說了,那瓷瓶兒早就放回暗閣裡去了,溢哥兒是怎麼沾染上的?

  兩人商量了一宿也沒出個結果。

  怕老祖宗追究,莞馨那幾日也不敢去家廟裡看個究竟。整日裡都小心翼翼,就怕叫人發現了,等過了幾日,老祖宗那兒竟然沒有半點兒要追究的意思,這讓莞馨也有些意外。

  她猜測過,是不是這毒藥的來源太見不得光了,以至於老祖宗都乾脆息事寧人,但這些事,莞馨只敢自己琢磨,並不敢去問大趙氏。

  直到殿試放榜那日。府中喜氣,莞馨覺得風頭過了,且這個夜裡沒有人會留意到她,她便去了家廟裡。

  仔細查看了暗閣。裡頭並沒有尋到瓷瓶,那時她有些疑惑,既然東西早就收走了,那溢哥兒……

  也許是蓋子沒有塞住,灑出來一些,溢哥兒運氣不好才沾染了吧……

  莞馨這般猜測著。又覺得這事兒不太對,只是一時沒有別的解釋,只好作罷了。

  那之後,溢哥兒身子好起來了,府中也無人追究,這事情就算揭過去了。

  「出了溢哥兒的事體之後,太太極少用那暗閣了。」莞馨說完,頭埋得極低,根本不敢抬起頭來。

  楚維琳想了想,又問了一句:「你最後一次去查看暗閣是在什麼時候?那時候裡頭有沒有東西?」

  莞馨搖了搖頭:「是四月裡,奴婢男人是四月裡沒的,奴婢燒了點紙錢,又去家廟裡拜一拜,順道看了一眼,裡頭什麼都沒有。」

  楚維琳在心裡哼了一聲,四月裡是四月裡,可和燒紙錢、拜一拜沒什麼關係,定是與那跛腳錢七混在一起。

  大約是那段時間大趙氏經常不在府中,莞馨得了空,往家廟裡去得勤快了,落在了湘芸眼裡,湘芸告到了常恆翰那兒,常恆翰與大趙氏爭執時拿出來說,因而大趙氏讓紅箋告誡莞馨收斂些,別三五不時的就往家廟裡跑。

  莞馨不怕紅箋,但大趙氏吩咐了,她自然要照做,萬一被抓奸抓成了雙,她一個望門寡的娘子,只有死路一條。

  這一個多月,莞馨應該是沒有再查看過暗閣的。

  「老祖宗,太太千錯萬錯,可溢哥兒的毒,真的不是太太下手的,也不是奴婢下手的,」莞馨急急呼道,「那瓷瓶在三年前,奴婢分明是放回去了的,這一個多月裡,奴婢也不知道是誰又放回了暗閣裡,老祖宗,奴婢剛才說的句句都是實話,沒有隱瞞了。」

  老祖宗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涼了,進了嗓子就有些不舒服,她輕輕咳了咳,看向了常郁曄。

  常郁曄一臉頹然,莞馨說了那麼多,他想替大趙氏辯白幾句都無從開口,莞馨提到的事情是真實發生過的,荷香被發賣,楚倫歆小產,溢哥兒病危,一樁一樁,只是常郁曄從沒有想過,這些事情裡頭有這麼多千絲萬縷的聯繫,而這些聯繫全部捏在他母親手中。

  「老祖宗,這個毒藥到底是……」常郁曄試探著問道。

  老祖宗深深看了常郁曄一眼,語重心長道:「你舅父一家的罪名是勾結亂黨。」

  常郁曄清瘦的身子晃了晃,垂下頭,久久沒有再說話。

  該問的,老祖宗都問完了,她讓楚維琳去把守門的婆子叫進來。

  楚維琳起身,淡淡看了一眼驚恐的莞馨。

  趙氏與永王餘孽勾結,若大趙氏長久以來用的毒藥就出自於從前的永王府,那豈止是大趙氏,整個常府都要被拖下水,若是有心人利用得好,常府就要走上前世一般的結局。

  好在,現在聖上還沒有把手伸到常府來,好在,他們早一步發現了家廟裡的瓷瓶,那瓶子今日會在暗閣裡,過幾日說不定就神不知鬼不覺的到了大趙氏屋裡。

  這毒藥的事體沒有曝光,毀屍滅跡之後,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在暗閣裡尋到的藥粉到底是什麼東西。

  但莞馨知道的實在太多了,這個人,是留不得了的。

  兩個婆子進來,麻利地拿帕子堵住了莞馨的嘴,一把將她拖了出去。

  莞馨兩條腿蹬個不停,踢到了屋裡的桌椅,一個婆子揚手狠狠扇了她一個耳刮子,莞馨兩眼一白,厥了過去。

  常郁曄回過神來,他低聲問老祖宗道:「既然三年前就把那瓷瓶放回去了,這幾年都沒有出現過,為什麼這一次……」

  這個問題,讓楚維琳的心漏跳了一拍。

  老祖宗緩緩站了起來,雙手輕輕撣了撣衣衫,抬眸看了一眼屋裡擺設,似笑非笑道:「郁曄,我要是告訴你,這是惡有惡報,你信嗎?」

  常郁曄攥緊了雙手,沒有回答。

  但他的答案,老祖宗已經看清楚了,楚維琳的答案,她也看明白了。

  不信的,沒有一個人會信。

  老祖宗念佛信佛,但她不信什麼惡有惡報,世間萬事萬物,哪裡能清楚明白地分一個善惡。

  說句大不敬的,她的那位皇上表弟,如今坐在那天下萬萬人之上的寶座裡,可他一樣不算一個善人,他的手中也有鮮血,他行的惡事,又是報在了哪裡?

  這一回,是有人要亡了趙家,也想把常府一併拖下去。

  要不然,為何這三年前的瓷瓶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這個時候會出現?

  扶著楚維琳的手,老祖宗走到了院子裡。

  段嬤嬤搜查得差不多了,卻並沒有什麼發現。

  老祖宗慢慢抬起頭,看了一眼壓得極低的雲層,呼吸凝重:「繼續查,裡裡外外給我搜清楚。」

  楚維琳送老祖宗回了松齡院。

  老祖宗疲乏極了,她畢竟上了年紀,這些事情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傷心力了。

  楚維琳勸道:「老祖宗,不如先歇一會兒吧。」

  老祖宗搖頭,聲音難掩疲憊:「沒事的,老婆子還沒到蹬腳閉眼的時候,有人要謀我常府,這個時候,我必須挺住。」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40
發表於 2017-6-14 09:41: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八章 驚雷(六)

  「今日外頭也不曉得是個什麼狀況了,老祖宗,事體雖大,也要等大伯父他們回府之後再做商討,您還是睡一會兒,等大伯父回來了,我喚您。」楚維琳再勸。

  老祖宗看了一眼西洋鐘,曉得楚維琳說得有理,便沒有在堅持,要丫鬟們伺候著去內室裡歇了。

  楚維琳垂下肩來,長長歎了一口氣。

  中午時,廚房裡送了飯菜來,她昨夜裡睡得早,今天又勞神,沒多少胃口,只隨意吃了幾口菜,叫流玉勸著又用了碗湯。

  西梢間裡備了休息的軟榻,楚維琳躺下歇著,腦海裡翻來覆去的,全是莞馨說過的話。

  若今天沒有翻查大趙氏的住處,沒有翻查暗閣,那接下去……

  這劇本,楚維琳都會寫。

  大獄裡,趙家人挨不住,承認了與永王餘孽相交,而且供出了常府也是同謀。

  聖上震驚大怒,雖不信常府會與永王勾結,但總要搜查一番,常府為了自證清白,也不會阻攔官兵。

  家廟裡搜出了瓷瓶,裡頭的藥粉被證實是出自曾經的永王府,不僅僅如此,恐怕在他們還沒有留意到的角落了,還存著讓常府解釋不清的證據。

  證據確鑿,常府不能全身而退,饒是老祖宗再不甘心,也是前世一樣的結局。

  那個瓷瓶,是誰放在了家廟裡?

  是那收夜香的人靠不住,還是另有一個人察覺到了大趙氏和莞馨的見不得人的秘密,想趁此機會收拾了常府。

  那個一直躲在背後的黑手!

  楚維琳一個激靈。

  前世時躲在暗處。看著她把常府一步步逼到分家的路上,甚至在暗地裡,在她不知情的時候,還助了她一臂之力。那個最終把血書放在大趙氏房裡,把常家徹底推到了絕路上。

  是那個人嗎?

  那個比前世的她更加痛恨常家,痛恨大趙氏的人。

  在這一個月之中,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瓷瓶藥粉放到了家廟裡,看來這個人不僅僅是清楚大趙氏的腌臢事情。也知道這藥粉與永王有關,是個知情人。

  頭一次,楚維琳覺得,她離那雙黑手這麼近,近到似乎再多轉幾個彎,就能對上那雙手的主人的眼睛。

  楚維琳翻了個身,外頭的天更加暗了,烏雲密佈,突然一聲驚雷落地,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

  初夏午後的雷雨。說來就來,說去就去。

  雨停之後,楚維琳站在窗邊,外頭清醒濕潤的空氣讓她舒坦許多,之前一直埋在胸口的悶氣疏散不少。

  常郁昀快步入了松齡院。

  楚維琳隔著窗戶見了他,不由就彎了唇角,她忙往外迎。

  常郁昀回來時趕上下雨,衣角都濕了,他沒有來得及回霽錦苑換一身就匆匆來了松齡院。

  楚維琳捏著他濕漉漉的衣袖,皺著眉與流玉道:「去取乾淨帕子來。」

  流玉取了來。楚維琳仔細替常郁昀擦拭,嘴上道:「潮氣重,當心受涼。」

  常郁昀低頭看她全神貫注的模樣,心中暖暖。不禁笑著道:「哪裡那般金貴了。」

  衣服沾了雨,帕子並不能擦乾淨,這麼做也只是應一時之需,楚維琳手上不停,又吩咐了流玉幾句,讓她回霽錦苑裡去取套衣服來。

  老祖宗未起。楚維琳拉了常郁昀到西梢間裡,把今日大趙氏院子裡的事體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溢哥兒中的毒,當真是永王府裡出來的?」楚維琳問道。

  常郁昀也不瞞她,點頭道:「從前只當溢哥兒是得了風寒才夭折的,後來曉得趙府與永王舊臣牽扯不清,我就有些想法了。今生再遇,那些大夫對溢哥兒的病都束手無策,我想,恐怕就是了,因此金鑾殿上我求御醫,聖上應允之後,我去太醫院裡請了曹大人。整個太醫院,能辨認這些毒藥的人並不多。」

  連太醫院裡都看不懂?

  楚維琳驚訝,道:「為何?」

  「曹大人師承唐大人,唐大人精通岐黃,當年永王自刎之後,聖上在永王府找到了許多瓶瓶罐罐,但找不到藥方,也不知道瓶子裡的都是什麼東西。唐大人以身試藥,一一分辨,以至於失明後病故。曹大人當時陪伴在旁,很多藥方和效果都是他替唐大人記錄下來的,所以他才會知道要怎麼解毒。」常郁昀解釋道。

  楚維琳並不清楚當初永王府裡到底有多少見不得人的毒藥,永王為了從弟弟手中奪回皇位煞費苦心。

  若那些藥能最終用到了聖上身上,他說不定能兵不血刃就入主金鑾殿,可惜,棋差一招,在永王動手之前,已經叫聖上發覺,逼得他不得不起兵。

  永王兵敗,舊臣四散,有人帶走了一些方子和毒藥,興許他們也不懂這些東西的效果,大趙氏肯用來做試驗,倒是皆大歡喜。

  正說著這些,常恆翰和常恆晨到了松齡院。

  楚維琳去請老祖宗起身。

  老祖宗精神極差,她之前是頂著一口氣,一直強撐著,以至於躺下歇息之後,勁頭散了,就沒有辦法再起身了。

  「郁昀媳婦,把他們都叫進來,到裡頭來說話。」老祖宗有氣無力地道。

  楚維琳應了,請了眾人進內室。

  常恆晨跟在兄長後頭,繞過插屏,乍一看老祖宗的病容,他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幾十年歲月,大風大浪都經過了,他從沒有見母親疲憊成這樣,以母親的年紀,應當是在家中含飴弄孫,頤養天年,再不該為子孫操心。

  是他們不孝。連累了母親。

  常恆翰心中也不好受,即便他為了奶娘的事情與老祖宗有些隔閡,但畢竟是親生的母子兩,想到今日情況全因他那惹事的妻子而起。心中越發愧疚難安。

  「跟我說說,外頭如何了?」老祖宗緩緩道。

  常恆翰深吸了一口氣,把今日的情況一一說了。

  今日早朝之上,就呈了昨日抄沒趙府所得的冊子,卻沒有提及勾結亂黨之事。

  若不是半夜裡已經聽到了風聲。常恆翰只怕已經去替大趙氏的事體走動走動了,可現在他知道,他行動不得。

  下午時,一下子風頭突變。

  趙家與亂黨勾結,同樣涉案的北城兵馬指揮司的副指揮安大人一家老小也下了大牢,安府抄沒。

  「估摸著但凡牽連上的,這幾日要抄沒好幾家。」常恆翰道。

  老祖宗閉著眼睛聽完,又示意楚維琳把莞馨交代的事體說上一遍。

  常恆晨聽到差點害死了溢哥兒的毒藥與大趙氏有關,臉漲得青紫。常恆翰面色更是難看,不曉得是為了那些死的不明不白的妾室。還是為了大趙氏的心狠手辣。

  老祖宗可不管他們在想些什麼,這個時候,什麼事情都沒有保住常府要緊:「有人想把我們拖下去。」

  「聖上會信嗎?」常恆翰問道。

  老祖宗深深看向兩個兒子,歎息道:「寧可錯殺,絕不放過。若是官兵到了府門外,我不信我們府上抄不出什麼證據來,要害我們的人,可沒有那麼蠢。」

  必須要在聖上下旨查抄之前,先把自身摘乾淨,即便是有所損失。也比抄家來得好。

  「不能坐以待斃。」老祖宗下了決斷。

  朝堂之爭,老祖宗比不得常恆翰有經驗,可事關皇位之爭,關乎了猜度聖上心思。老祖宗才是那最辣的姜。

  「郁昀媳婦,讓段嬤嬤進來,把我的冠服取來,我要入宮去。」老祖宗說完,堅持著要坐起身來。

  常恆翰想攔她,卻也知道此刻不時阻攔的時候。夜長夢多,晚了一刻,興許就扭轉不了聖上的心思了。

  段嬤嬤進來,從箱籠裡取出冠服,急匆匆熏了香。

  老祖宗這個歲數了,除了逢年過節,宮裡大喜之時,很少入宮請安了,可這時候,她必須去。

  常府上下,常恆翰下了令,哪個也不需隨意進出。

  四房那裡得了消息,常恆逸與柳氏趕到,見老祖宗已經著了冠服,驚道:「可是宮裡出了什麼狀況了?還是大嫂娘家那兒……」

  常恆晨把兩人引到一邊,細細說了情況。

  常恆逸震驚不已,扭頭看向柳氏:「你是不是也陪著進宮去,去和娘娘說一說?」

  柳氏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半晌道:「毒藥?勾結亂黨?我的天吶!這、這……」

  「柳氏,你快些去梳妝,否則怕是要趕不上皇城關門的時辰了。」老祖宗算了算時間,她沒有傳召主動進宮,宮門處通傳回稟也要費上不少工夫,她歎了一口氣,道,「家裡就交給你們幾個人。」

  準備好了馬車,柳氏扶著老祖宗上了車,常郁昀和楚維琳護送她們到了宮門外。

  老祖宗和柳氏遞了牌子,等著宮裡傳喚。

  柳氏一直皺著眉頭,心裡七上八下的,老祖宗瞧在眼裡,道:「這事兒與我們是災難,和賢妃娘娘並沒有什麼大干係。入宮裡見了她,你們姐妹一場,她知情了,定會幫你在聖駕之前美言幾句,不管結果,總歸是拖累了她。你怕她受聖上責怪,我也理解。」

  「老祖宗……」柳氏囁聲。

  老祖宗拍了拍柳氏的手,道:「我身子骨吃不消,不能獨身入宮,必須要有人陪著,否則還沒見到聖駕,我說不準就倒下了。府裡其他女眷,雖也有進宮磕過頭的,但她們總不比你經常出入宮闈,懂宮裡的規矩,所以,必須是你陪我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3 18:51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