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希行]嬌娘醫經(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1
發表於 2017-6-21 00:22: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託付

  目前來說,跟程家鬧也好,吵也好,那都是家事,既然是家事那就有家法有禮法有族規來解決,但如果去官府的話,那可就是不僅僅是家事了。

  當然曹管事不認為這女子真的是傻了,道德自律,打了人就要他們去坐牢。

  要是如此論罪她只怕足夠死好幾回了。

  “娘子,你是要把事情鬧大?”曹管事遲疑一下說道。

  程嬌娘笑了笑點點頭。

  “我從來都是怕事情鬧不大。”她說道。

  一旁的半芹有些恍惚,上一次聽到這話是什麼時候呢?

  “那,妹妹的意思是要把事情鬧大?”

  “凡事,只要能晾到人前說,就沒有什麼可怕的。”

  曹管事思索一刻便點頭。

  住牢怕什麼,想想太平居那幾個男人,被人抓進去還能平安出來,更不用說娘子讓他們主動住進去的,娘子自然那不會真的住牢僅僅是為了住牢。

  “我知道了,娘子請吩咐。”他說道。

  ………………………………

  從程嬌娘的院子裡退出來,曹管事並沒有直接就去官府,先叫來了所有隨從,留下這次沒有參與的叮囑一番,然後又帶著人來到後邊蓋房子的地方。

  這邊熱火朝天人聲鼎沸,男人們忙著收拾,婦人們則在一旁盤鍋安灶燒水做飯,孩童們自然不會放過這熱鬧在四周跑來跑去。

  看到曹管事過來,程計等人忙迎接。

  “曹爺有什麼吩咐?”程計問道。

  “不算吩咐。”曹管事說道,神情有些沉沉。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種神情。程計等人心中不由忐忑。

  “我是要託付你們一件事。”曹管事見大家神情也都肅正起來,這才接著說道。

  託付…

  這個詞讓在場的人心中有些微微的異樣。

  他們,竟然也能被人託付嗎?而且還是這高高在上的人的託付。

  “曹爺,你有什麼話就說,千萬別客氣。”程計說道。

  曹管事未語先歎口氣,這聲歎氣讓四周人再次凝神提心。

  “我家娘子的事,你們大約也知道個大概。”他說道。

  程家生出傻兒的事自然人人皆知。

  “至於具體如何我也就不從頭到尾的絮叨了。反正就一個意思。”曹管事說道,“我家娘子在家不受待見,也不怕你們笑,我家娘子這次的確是被趕出來了。”

  在場的人神情都帶著幾分了然,是吧。早就覺得是這樣了,所以蓋房子還是賭氣麼?會不算數麼?

  “所以我家娘子才想自己建個住所,省的被人趕來趕去的。”曹管事說道,目光掃過眼前的這些人,“她姓程,還能去哪裡呢。那邊不要,只能來這邊了,好歹大家都是同宗。”

  程計歎口氣點點頭。

  “沒娘的孩子就是可憐…”

  “娘子也不傻啊..如今不是好了…”

  “好了又什麼用。從小不在身邊長大,怎麼都是不喜的…”

  周圍響起低低的議論聲。

  “所以你們放心,蓋房子這錢是娘子的外祖家給的錢。”曹管事說道,“就是給她傍身的。在這裡蓋房子,讓你們在四周做鄰,總比去外邊流落的好。”

  原來是周家的錢。

  所有人都鬆口氣,又得以釋惑。

  拜周老爺的幾次來鬧,這邊的人對周家並不陌生而且還印象深刻,他們知道周家有錢,當年周夫人的嫁妝繞江州城轉了三圈。他們知道周家很蠻橫,當初周夫人的葬禮上幾乎打的程家人抱頭鼠竄。

  原來這一切是這個既有錢又蠻橫的周家所做。

  “我就長話短說了,現在出了點事,原本不該麻煩大家的。”曹管事此時又說道。

  “曹爺你這話就見外了。”程計立刻說道。

  “是啊是啊,說什麼麻煩啊,能幫忙是你看得起我們…”四周的人忙點頭應和。

  給了大家應和一陣的間隙,曹管事才又接著說話。

  “因為跟程家鬧得不愉快,我家娘子又適逢出嫁,所以為了將來,便想要回當年周夫人留下的嫁妝,這不為過吧?”他說道。

  這有什麼過!這是再合理不過的要求了,在場的人都紛紛點頭。

  曹管事歎口氣。

  “但,就是因為這個,我們跟程家又起了衝突,我們一氣之下動了手,不管是為了什麼,動手打了人就是有罪,娘子要我們去官府認罪,我們這就去了,但實在不放心娘子,她不願意回程家,又是一個弱女子,真要被綁回去也沒辦法,所以想託付諸位,如果可以的話,能幫忙相護,曹貴在這裡替周夫人和周老夫人謝過諸位了。”他一口氣說道,說完躬身一禮,轉身就走。

  方才他說話緩慢,說一句又停一刻,沒想到此時竟然一口氣不斷的說了這麼多,現場的人都聽懵了,腦子嗡嗡好一刻才明白他說了什麼,再看曹管事等人果然已經走開了,頓時慌亂起來,聽明白的忙去追,聽不明白的則拉著人問,口口相傳添油加醋越說越熱鬧。

  “這怎麼行,這怎麼行!”程計帶著人追上來,一面急急的相勸,“曹爺你太實誠了這怎麼能去認罪呢!”

  曹管事只是搖頭。

  “只是娘子就託付給你們多少照顧一些了。”他拱手施禮說道,其他的話一概不再說,帶著四個人大步而去。

  程計等人最終無果而歸。

  這邊的人群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亂糟糟的一片。

  “好了,大家說怎麼辦吧。”程計示意眾人安靜問道。

  現場一陣沉默,就連那邊幹活的匠人都停下來,這是他們程家族人的家事他們並沒有上前來聽。但適才聽著一通議論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妙,當然他們關心的關鍵是房子還蓋不蓋,錢給不給…..

  “既然曹爺看得起我們,我們就受他的託付。”

  不知哪個先開口說道。

  此言一出便有更多的人跟著附和。

  “就是不怕的,又不是理虧。”

  “怪可憐的..”

  “說是生在富貴家,其實還不如咱們呢…”

  說話聲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一旁一直盯著匠人幹活的金哥兒忽的抱起一根木棍撒腳就跑。

  “金哥兒。你幹什麼去?”程計忙大聲問道。

  “我去護著我家娘子,誰也別想欺負她!”

  金哥兒扔下一句飛也似的跑開了。

  這句話就如同滾熱的油鍋裡又倒入一瓢水,頓時劈裡啪啦的翻滾起來。

  “沒錯,我們護著她!”

  “真是可憐就只有一個半大的丫頭伺候,洗洗涮涮收拾的可做的過來?她要不嫌棄我們去幫幫忙…”

  伴著說話。便有一個兩個三個,到更多的男人女人跟著金哥兒跑去了,剛跑到程嬌娘的院門外,就見一群人氣勢洶洶的沖來。

  “周家的人給我出來!”他們喊道,“反了天了,竟然敢在我們江州程的地界打人鬧事!”

  果然來鬧了!南程這邊的人頓時如同油鍋裡又加了一把火。不知哪個帶頭擋在了院子前,只要有帶頭的大家便人擠人的都站過去了。

  “你們想幹什麼?”他們亂亂的喊道。

  突然這麼多人湧過來擋住路,倒把來人嚇了一跳。

  “你們幹什麼?”林九皺眉喊道。作為北程產業的大掌櫃他自然對南程不陌生,但也僅僅是對南程這個存在不陌生,至於南程的人…誰會在意。

  “讓開讓開,少多管閒事。”他說道。

  “你們想幹什麼?”面前沒有人讓開。反而更多人高聲問道。

  “我們要找周家的人,跟你們無關,快滾。”林九沒好氣的喝道。

  受了周家人的氣已經夠倒楣了,難道還要受這些下程的人的氣嗎?

  “你才滾呢!”

  “這是我們的地方!”

  話音才落對面響起一陣齊喝。

  林九等人猝不及防嚇了一跳。

  這些人瘋了嗎?

  “你們幹什麼!關你們什麼事!”林九喊道。

  “你們在娘子門前鬧事就是關我們的事!快滾,快滾!”有人站出來指著林九喊道,“人家已經去官府認罪了,你們還想幹什麼!到底誰對誰錯。也不是你們說了算,自有官府定奪!”

  官府?官府!

  林九等人呆住了,周家的人竟然去官府認罪了?

  他們瘋了嗎?

  真的假的?

  抬眼看四周,果然不見周家的人……

  既然周家的人不在,那正好先辦另外一件事。

  “諸位諸位,周家的人先不管,我們是來接程娘子回去的,你們快讓開。”有程家的管事站出來說道。

  門前的人不僅沒有讓開,反而更上前一步。

  “程娘子說要回去再回去,她現在不說回去,你們就別接了。”有人說道。

  程家管事的眼也瞪大了。

  南程這邊的人真的瘋了嗎?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其實他們知道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說什麼,站在人後的程計神情複雜看著這場面。

  這個周家的曹管事果然不一般啊,這一招欲進還退真是玩的精妙,而且更精妙的是適才短短的幾句話就煽動了他們。

  認罪認罰,放低姿態,展露無奈,博得同情,然後又求援請施捨,這世上其實施者永遠比受者更能激動人心。

  金錢,房子,物質的誘惑,周家強大的精神暗示,得情占理的局勢,讓所有人都認定他們是強者。

  強者就是強者,一時示弱並不能改變他們的地位,而只會讓人忍不住要抓住這個機會,幫助強者的機會,心態的滿足以及將來有可能得到的回報是很難抗拒的誘惑。

  程計搖搖頭苦笑一下,所以說,這世上哪有什麼天上白掉的福氣,要得到必須付出,端得看這付出值不值。

  他看著前方對持的人群,深吸一口氣。

  幹了!

  “諸位,諸位,請聽我說。”程計喊道,一面邁步上前。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2
發表於 2017-6-21 00:22: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請斷

  因為昨日受的衝擊,程大夫人一夜沒睡,在經堂抱著太平經念了一個晚上,今日一早又親自坐車去玄妙觀拜了拜,雖然沒見到孫觀主有些遺憾,但她感覺自己好多了。

  踏入家門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飯時候。

  “…也別做了,熬一點飲子給我,我吃了就睡一會兒,晚上一併吃。”

  程大夫人一面走一面對僕婦吩咐道。

  僕婦應聲是。

  剛走進院子就看到有兩個僕婦拎著一個幾案走出來。

  這是昨天才換上的,程大夫人愣了下。

  “怎麼了?”她問道。

  “老爺說,這個,不太好,讓去庫房再挑一個。”僕婦低頭說道。

  程大夫人皺眉一眼看出僕婦藏著話,她吐了口氣擺擺手不再問了,邁進廳堂。

  廳堂里程大老爺還在來回踱步,地上還有擦拭過茶漬的痕跡。

  昨天的事的確讓人很是生氣。

  不聽話跑出去自己住,拿著錢還要蓋房子,又當眾忤逆,還有二房那邊,真是家門不幸!

  程大夫人歎口氣,不過有真人保佑,她今日心態平和很多。

  “老爺,算了,別氣了。”她上前說道,“她願意怎麼胡鬧就胡鬧吧,錢扔了就扔了,房子也隨她蓋,她還能鬧騰出什麼,下個月趕快打發出去,世人便也能看到咱們到底對她怎麼樣,那些議論也就自己散了。”

  還能鬧騰出什麼?

  不提則罷,提起來程大老爺才壓下的火氣又蹭蹭冒。

  “她還能鬧騰什麼?你可真小瞧她了!”他說道,才要接著說。見門外急匆匆的有幾個人跑進來。

  “老爺老爺。”

  程大夫人也扭頭看去,神情有些驚訝。

  這家裡的幾個掌櫃莊頭怎麼這時候來了?

  “夫人。”幾人忙收住腳施禮。

  程大夫人的目光落在其中兩個人身上,冷笑一聲。

  “你們兩個怎麼也來我這裡了?不急著去給二夫人那邊送帳冊和收成了?”她說道。

  兩個莊頭面色漲紅低下頭。

  “夫人,出事了…”他們結結巴巴說道。

  “出事了?”程大夫人打斷他們,更是笑,“出事了就來找我們?沒出事就去給別人獻好兒?”

  “別你我了,再你我也是一家人。現如今這些都要成為別人家的了!還叨叨什麼!”程大老爺喝道。

  程大夫人一怔。

  “怎麼樣?人綁了嗎?給我打個半死送京城去。”程大老爺不再理會她,問道。

  林九低頭。

  “沒.沒有。”他說道。

  程大老爺勃然大怒。

  “廢物!你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打不過他們幾個外地人!”他說著就向外走,“真是廢物,指望不上你們,我親自去!”

  大家忙慌亂的攔著。

  “老爺。他們去官府了。”林九說道。

  官府?

  “他們還敢惡人先告狀?”程大老爺怒喝道。

  “不是,不是,說是去自首認罪了。”林九說道,自己也覺得說起來很彆扭。

  自首認罪?

  程大老爺有些愕然。

  自什麼首認什麼罪?

  而與此同時江州府的節度推官也正一頭霧水。

  “你們要自首認罪?”他問道,一面忍不住再次看放在幾案上的名帖。

  方才有小吏遞了名帖進來,說有人要訴案。看上面是歸德郎周家,去年才來此任職的推官還有驚慌要起身迎接。

  歸德郎是武將但也是京官,竟然要來訴案。莫非在江州府遇到什麼事了。

  身旁的老吏將他攔住了。

  “大人無需驚慌,這歸德郎在咱們江州府也不算生人。”他笑道,“也不會遇到什麼事,無非是親戚間的紛爭罷了。”

  一面將周家和程家的歷來事講了。

  “當年那周家娘子發喪的時候。周家和程家打的雞飛狗跳,各自都要府裡出面,但這種事怎麼可能出面,只當沒看見就是了。”老吏說道。

  推官點點頭這才鬆口氣。

  “看來這次定然也是因為什麼又鬧起來了,大人待會兒見了只需要哼哼哈哈的應著就是了。”老吏說道。

  沒想到讓周家的人進來,並沒有擺出上官的架子呵斥逼著他們主持公道,而是開口就說自己打人犯了罪要求被罰。

  是苦情計?

  推官和老吏對視一眼。

  “常言道子不言父之過。就算父長有錯,也不該吵鬧,更別提大打出手,這次為了給小娘子爭嫁妝,本該要麼勸諫,要麼請官府定斷,但我們卻衝動之下傷了人。”曹管事站在堂下,神情肅然,絲毫沒有京官家人的那種高高在上,反而帶著幾分謙遜,一面施禮,“作為下人,我們的行徑在外人看來,就是小娘子的行徑,如此陷娘子于不義,是我們的錯,所以請大人責罰。”

  是這樣?

  推官神情複雜,而一旁的老吏卻眯起眼,似乎抓住了這話裡的一點意思,但還不太確定。

  “那既然你們知道錯了,又本是家事,本官就不管了,你們自己兩家定斷就是了。”推官說道。

  曹管事躬身施禮。

  “理虧認罰,同樣有理也要力爭。”他說道,“此時已經不是不家事了,所以我們該認的罪認,但該請的求也要求。”

  “你們要求什麼?”推官皺眉問道。

  “大人,我家小娘子要請官府定奪其母嫁妝。”曹管事抬起頭說道。

  推官驚訝的坐直身子,一旁的老吏也終於明白方才自己的疑惑,為小娘子爭嫁妝!原來這種爭不是口上說說的爭,他們竟然是要通過官府來定論嫁妝了。

  “子不言父過,做子女的把親長告上公堂,本就是忤逆的大罪,但事到如今實在是無路可走。”曹管事說道,一面再次施禮,“還望大人恕罪。”

  施禮的同時伸手向前推過來一張紙。

  看到這推來的紙,推官和老吏眼睛眯起。

  他們早就練就火眼金睛,一眼就認得這是飛券。

  子女告父長,官府是不會受理的,直接打出去都是輕的,但如果是涉及家產財物,那就有商量的餘地。

  至於這商量的餘地,就全在官員的掌握之中了。

  推官看著跪坐施禮的男人,再看眼前推來的錢,心裡就全明白了。

  狗屁來自首認罪,這是來花錢告狀來了!

  但是接還是不接呢?畢竟程家在江州府可是大族,而且如今的程家正房更是豪富,程二老爺還是官身。

  周家雖然是京官,地位比程家不遜,但一來山高皇帝遠,二來到底是有關家產,朝廷一向推崇孝悌,最忌這種自家人爭鬥父不父子不子親不親的事…

  “我家娘子就要出嫁了,母親早亡不能親自相送,就想讓世人看到其母留下的嫁妝,讓世人知道其母不枉為母,但族中親長卻占其嫁妝不放,實在是心有戚戚。”曹管事又說道。

  說的那麼好聽,還不是為了錢….

  推官凝眉沉思沒有說話,老吏也在一旁眼神閃爍。

  “倒也不是貪圖錢財,而是要為其母爭個理。”曹管事又說道。

  當這句話出口時,推官和老吏的眼神都不閃爍了,亮了起來。

  曹管事始終沒有看這二人的神情,一直謙卑的低著頭,待說完這句話,便又拿出幾張紙推過來。

  “這是我們周家的嫁妝單子以及文書,還望大人明察。”

  .............................

  “老爺,老爺。”

  程家的管家面色慌慌的跑進來,因為跑動帽子歪歪也顧不得扶。

  “怎麼樣?打聽清楚了嗎?”程大老爺起身忙問道。

  室內跪坐在幾案前拿著太平經急急吟念的程大夫人也一瞬間停下來,側耳聽這邊說話。

  “打聽清楚了。”管家喘氣說道,“真的是去官府了,還被關入大牢了……”

  程大老爺坐下來,神情古怪。

  “他們瘋了嗎?”他問道。

  管家搖頭。

  “老爺,他們沒瘋,他們把咱們告了。”他接著急急說道,“牢房的小吏偷偷告訴我,周家的人說程娘子遞了狀子,要告咱們家侵佔其母嫁妝,請官府明察正斷!”

  什麼?遞了狀子!請官府明斷嫁妝!

  程大老爺坐起來,一臉不可置信。

  屋內程大夫人也坐了起來,看著手中的經書,只覺得再念也止不住心亂如麻。

  還會鬧騰什麼?竟然鬧騰到嫁妝上來了,跟這個相比出走、亂花一萬貫反而都算不上什麼鬧了。

  難道連真人神仙也鎮不住這個傻兒嗎?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3
發表於 2017-6-21 00:22: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不該

  夜色降臨的時候,遞狀子的事最終得到了確認,管家還請來了江州府一個跟程家交好的吏員,講述了更詳細的事實。

  “狀子接了,我也看過了,千真萬確無誤,具名是程嬌娘,是你家女兒吧?”他問道。

  嬌娘,可不是嘛。

  “周家給起的名字。”程大夫人喃喃說道。

  嬌嬌兒,當初還笑給一個傻子起這個名字,現在看來,可不是周家的嬌嬌兒嘛,比當年周家折騰的他們家還要狠,周家如今一定在背後大笑吧。

  竟然敢向官府遞狀子!竟然敢請官府明斷嫁妝!

  請官府明斷,這種話程家的人其實並不陌生,在這幾年和周家的拉扯中,不止一次的說過聽過這話,程大老爺說過,周老爺也說過,但也僅僅是說說而已,誰也不可能真的鬧到上官府。

  因為家產鬧到官府不管是從面子還是裡子上說都是不討好的事。

  蠻橫如周家都從來也只是喊喊而已,沒想到這個傻兒竟然悶聲不響的連喊都沒喊一下,直接就捅官府去了!

  她可真敢鬧啊!這個混帳東西!

  程大老爺一掌拍到了憑幾。

  “她是個傻子敢遞,江州府也傻了就敢接嗎?”他喝道,“這種晚輩膽敢狀告長輩的忤逆不是該殺威棒打出來嗎?”

  小吏搖搖頭也是一臉疑惑。

  “按理說的確不應該啊,但節推那邊接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他說道。

  程大老爺哼了聲。

  “怎麼想的?那就是不止接了狀子。”他說道。對這些官員的勾當他可是知道的清楚的很。

  收人錢財與人消災,倒也是信譽不錯。

  只不過那也得看什麼錢能收什麼災能消。

  “大府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不管嗎?我去找他問個道理!”他起身說道。

  “知府大人近日身子不好。一直閉門靜養,所以好些都由下屬們處置。”吏員說道,一面又湊近壓低聲音,“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程老爺。此時天色也晚了,不如等明日一早你再去,大人多被瞞著一時,也會更生氣。”

  知府大人越生氣,那自作主張的節推就越倒楣。

  程大老爺又坐回去,吐了口氣點了點頭,一面示意一旁的管家。

  管家忙將一張禮單推過來。

  “拿著喝茶,讓你跑一趟辛苦了。”他說道。

  吏員也沒有客套。虛推幾句便收了過來,眼角的餘光看了眼,雖然猜到了給的喝茶錢不會少,但看到數額還是竊喜。

  這程家果然很有錢.....

  “大人放心,是晚輩後生胡鬧,有些人便糊塗了也跟著胡鬧,既然是胡鬧,便算不得什麼大事。”他笑道。一面起身告辭。

  程大老爺點點頭,讓管家將人送了出去。

  “老爺夫人,吃點東西吧。”

  僕婦們進來小心勸道。

  那邊飯桌上的飯已經擺了好些時候了。

  程大老爺擺擺手。程大夫人也沒心情吃,不管是佛還是道經都不念了。

  “你明日就去王家,快點把婚書下了,日子看了,趕快嫁出去,愛禍害誰禍害誰去。”程大老爺沒好氣的說道。

  程大夫人點點頭。又猛地反應過來不對。

  “什麼叫愛禍害誰就禍害誰?憑什麼該去禍害我娘家?”她也沒好氣的說道。

  “那行,去禍害別的人家吧,二房那邊正等著呢。”程大老爺也不客氣的說道。

  程大夫人頓時氣的哭了。

  “我這是圖什麼,裡外不是人。”她哭道。

  見程大夫人哭了,程大老爺也有些悶悶,他也不想對程大夫人撒氣,但心裡的無名火實在是一點就著。

  “我病著,又裡裡外外前前後後的跑,寢食不安,日夜難眠,卻換來你這一句話,婆婆怨我,弟妹恨我,我也都忍了,只是你,你怎麼也能這樣對我!”

  程大夫人越說越覺得難過心灰,伏在幾案上放聲痛哭。

  這日子怎麼過成這樣了?她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程大老爺也知道自己亂髮了脾氣,但一個男人家總不能對一個女人家低頭認錯。

  “我又沒說你什麼。”他悶聲說道,“你哭什麼哭。”

  “你這還叫沒說,你心裡說比口上說更傷人。”程大夫人哭道。

  看吧,果然不能搭理,要不然越說越糊塗。

  “先把那惹事的傻兒接回來再說別的吧。”程大老爺忙岔開話題,一面趁機走出門喊管家。

  管家送客回來聽到喊忙跑來。

  “你們適才只顧著官司的事忘了把她接回來了吧?趁著天黑快去接回來。”程大老爺說道。

  管家神情尷尬。

  “老爺,當時沒有忘,接了,但是接不來。”他說道。

  “你們那麼多人去都接不來?周家那些人不是也沒在去大牢了?一個傻兒一個婢女,就算是會射箭,雙拳難敵四手,你們就廢物如此了?”程大老爺氣道。

  原來也沒覺得自己的手下家人如此蠢笨,經商持家做事在江州府也是數一數二的,怎麼現在似乎一夜之間都成這樣的廢物了?

  “不是的老爺,那些人雖然不在了,但南程的人都攔著堵著,根本就進不去。”管家說道。

  南程的人?

  “反了他們了!欺詐哄騙我家女兒的錢財還沒跟他們算帳呢,竟然敢挾持我家的女兒了!”程大老爺又驚又怒。

  反了反了,一個個的這是怎麼了!都瘋了嗎?

  “來人來人!”他高聲喊道,抬腳就往外走,“我就不信了。他們敢攔著我。”

  管家先攔住了他。

  “老爺,老爺不能強來啊。”他說道。“南程的人一口咬定是娘子不想走,是娘子讓他們這樣做的,別的時候斥他們這是鬼話強行帶走娘子也就罷了,但今時那娘子可是將咱們告了,這時候鬧起來。只怕到時候更說不清,畢竟人多嘴雜…”

  “有什麼說不清的!我沒做虧心事,還怕她不成?”程大老爺瞪眼說道,腳步卻是停下來。

  “老爺您的品行自然不怕人說,但咱們家這短短時日已經鬧了好幾場,這世人愚鈍,又偏愛扇風架火,三人成虎…”管家忙忙說道。

  程大老爺看著他。

  “怎麼這個時候你倒是挺機靈的?”他說道。一甩袖子,“勸起我來一套一套的,怎麼面對周家的人就啞巴了?”

  管家訕訕笑。

  那能一樣嗎?面對那邊可是弓箭棍棒,張張口極可能面對的是受傷流血,哪有此時的輕鬆。

  “老爺,您是講理的人,周家那些人還有那小娘子,都是不懂理的..”他賠笑說道跟了上去。“老爺你也別擔心,她要鬧,咱們就不跟她鬧。她是個孩子家不懂事,咱們不能不懂事,就這樣晾著,看她能如何,難道出嫁也從外邊走嗎?”

  出嫁!

  程大老爺猛地停下腳,沉下的心又猛地提起來。

  不好!出了這檔事。二房那邊只怕要趁機動作!

  “我去不好吧。”

  夜色里程家的角門打開了,兩個僕婦先提著燈出來投下一片光亮,緊跟著身後傳來說話聲。

  “有什麼不好的!”程二夫人說道,一面伸手推著程二老爺邁步出來,“你是他父親,你去看她是最好的。”

  一行人邁步出來,前後兩個僕婦提燈,向南程這邊而去。

  南程這邊一角燈火通明人聲嘈雜。

  “那是蓋房子的地方。”程二夫人給程二老爺指著說道,“日夜趕工,恨不得早日把錢都搶了去。”

  程二老爺沒心情理會這個,低著頭悶悶。

  “我去了我可不跟她說話。”他說道,“我跟她沒什麼好說的。”

  “你不用說,你去了就表明你的態度了。”程二夫人高興的笑道,一面伸手拉他的胳膊,湊過去低聲,“我就知道二郎對我最好了。”

  雖然是夜裡,但這種有傷風化的行為還是讓程二老爺嚇了一跳,甩開程二夫人的胳膊。

  程二夫人吃吃笑了,落後幾步跟著。

  腳步聲在雜亂狹窄的巷子裡走動,跟四周雞鳴狗吠混雜。

  “夫人就要到了。”前邊的僕婦回頭說道。

  話音才落就聽嗨的一聲,前邊跳出一個人,程二夫人這邊猝不及防嚇了尖叫後退。

  “你們幹什麼的?”尖細的男聲喊道。

  程二夫人躲在程二老爺身後面色發白。

  不是說周家的那些隨從都關進大牢裡了嗎?

  “是我。”程二老爺沉聲喝道,“你們什麼人?”

  縮回去的僕婦們大著膽子把燈往前舉了舉,看到面前站著的兩個乾瘦的半大孩子,大冬天的穿著露著手腕子的破袍子,臉上髒兮兮的跟夜色混為一體。

  這是南程這邊的窮孩子!

  僕婦們頓時站直身子。

  “滾滾。”她們沒好氣的喊道。

  兩個孩子果然轉身就滾了。

  “…來了兩個人,帶著四個女人…沒有拿傢伙…”

  “…就一個男的…”

  他們一邊跑一邊喊,聲音在夜色裡尖尖的傳出去。

  程二老爺等人面色發黑。

  這叫什麼?哨探嗎?

  果然隨著這喊聲,低矮漆黑的兩邊房子裡探出很多人影,巷子盡頭程嬌娘的院子前也冒出一排人。

  “你們幹什麼的?”為首的男人問道。

  這簡直是被當賊防呢!程二老爺甩袖子要走,程二夫人忙拉住。

  “是我們。”她說道。

  這才有人看清楚認出來,人群有些騷動。

  “還不快滾。”程二老爺豎眉喝道。

  人群並沒有應聲讓開,依舊堵著路。

  “二老爺,您是來接娘子回去的?”一個人說道。“娘子說,她不回去的。誰來接也不回。”

  程二夫人拉住再要發火的二老爺。

  “不,不,我們不是來接她的,她想住哪裡就住哪裡。”她笑道,“我們是來和她說別的事的。”

  程二夫人從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對這些人面露笑容。還是有些不自覺討好的笑,想到這個不由笑的有些難看,夜色裡也沒人注意。

  面前的人似乎低聲商量,就在程二老爺要發火的時候終於有人說話了。

  “我們去請示一下娘子。”有人說道,便轉身走了。

  老子來見女兒就已經夠跌份了,竟然還要等請示,程二老爺面色鐵青,程二夫人伸手捏了捏他的袖子。

  “嫁妝、前程。”她低聲提醒道。

  這可是他們二房掌握所有嫁妝以及將來姻親關係的好機會。關係的可不僅僅是他們,還有子女們。

  “難道你想讓熙哥兒也同你一般將來仰人鼻息過活?”程二夫人低聲說道。

  兒子是程二老爺的心頭肉,面色果然軟了幾分。

  “那我們也不用仰著傻..她鼻息。”他低聲說道。

  程二夫人橫他一眼,夫妻二人正低聲說話,那邊的人群分開了。

  “二老爺,夫人,娘子請你們進去。”

  “看吧,到底是跟你是親生的。別人不見,見你。”程二夫人低笑一句,自己舉步先走。

  要不是親生的。如今也不會有這麼多事。

  程二老爺看著漆黑的冬夜,夜空中似乎閃過一個女人的面容,似乎熟悉又很陌生。

  真是倒楣!當初就不該娶她!

  他吐口氣沉著臉跟上。

  小院子裡廊下掛著兩盞燈,隨風搖晃,還傳來叮叮噹當的聲音。

  程二夫人忍不住好奇的看去,才看清燈籠一旁還掛著一串占風鈴。

  夜色也掩飾不住這小院子的破敗狹窄。

  廊下坐著一個丫頭俯身施禮。拉開門。

  程二夫人收回視線抬手拭淚。

  “我可憐的兒受這種罪。”她哽咽說道,一面抬腳邁步。

  程二老爺拉著臉也邁進來。

  狹窄的廳堂裡,陡然多了這二人都有些無法下腳。

  “別在這裡住著,像什麼樣子,搬回去,哪裡沒有你住的….”程二老爺沒好氣的說道,一面抬頭,這一抬頭話便戛然而止。

  昏昏燈下,羽紗屏風前,一個織錦長罩衫的少女端坐,明亮的眼照耀了整個室內。

  這..這..是那個傻兒?

  程二老爺神情驚訝,那個傻兒原來長這樣啊。

  怪不得周家能從京城哄來那麼多人說親!

  “不是說不是來說這個的嗎?”

  女子的聲音打斷了程二老爺的出神,這聲音裡的不耐煩讓程二老爺頓時不悅。

  親生?有親生的這樣跟父親說話的嗎?

  見程二老爺臉色難看,程二夫人忙接過話。

  “你父親是心疼你。”她一面拭淚一面說道,“嬌娘啊,你看,讓你住這種地方…”

  “無需擔心。”程嬌娘說道,止住了這個話頭,“你們找我要說什麼事?”

  就連公事公辦也要有個客套暖場,看看她這什麼態度!

  程二老爺沉臉。

  “你把家裡告了?”他問道,“你可真敢啊!”

  他的話音才落,程嬌娘就要起身。

  “送客。”她說道,“我要歇息了。”

  程二老爺勃然大怒,程二夫人死死的拉住他。

  “嬌娘嬌娘,我們不是來責問你的,這件事我們認為你做的對!”她說道。

  什麼叫做的對?

  程二老爺神情更難看了,就算他們來這裡透出的是這個意思,但也不能這樣赤裸裸的說出來啊!

  這叫什麼事?要知道程嬌娘告的可是程家親長,他們也是親長,說她做的對,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你..”他又要程二夫人發火,程二夫人先一步抬手打他胳膊一下。

  “一家人有什麼話直說,嬌娘累了說完了早點休息。”她說道,帶著幾分提醒。

  要是不快些擺明態度,這傻兒真的敢把他們趕出去,她可是親身體會那些下人真是敢動手的。

  果然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後,程嬌娘又端正坐好。

  “我也是想要討個說法。”她說道,還微微一笑。

  程二夫人高興的甩開程二老爺,也笑著點點頭。

  “是,是該討個說法。”她說道。

  “當初你們是說定了我出嫁的時候不帶嫁妝吧?”程嬌娘問道。

  “那,那都是他們定的,家裡,可沒有你父親說話的地方。”程二夫人忙說道。

  程嬌娘點點頭。

  “那你們官府問起來的時候,你們能作證嗎?”她問道。

  什麼?

  作證?!

  程二夫人愕然,程二老爺也愣住了。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4
發表於 2017-6-21 00:22: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如此

  “我就是要討這個說法。”

  程嬌娘的聲音在狹窄的室內回蕩。

  “出嫁女不得嫁妝,且還是我母親留著的嫁妝,公堂上你們能作證嗎?”

  作證..

  程二夫人有些恍惚,她突然想不起自己這大晚上的來這裡是要做什麼了。

  她先是聽說了周家的人去明搶那些鋪子和田莊,當時也嚇了一跳,但也並沒有當回事,哪有說搶就能搶了去的,接著她就聽到不僅是動手搶,人還向官府遞了狀子,說是要嫁妝!

  周家要嫁妝並不意外,也早在她意料中,鬧這麼大陣仗還不就是為了錢嘛,事實上周家要是不要才奇怪呢。

  她也早打定了主意,與其跟大房身後喝湯,不如去跟周家平分吃肉,說起來他們才是最有資格決定這件事的人,因為他們有最大的底氣,他們才是程嬌娘的父母,婚姻大事的第一做主的人,只要他們敢跟大房撕破臉。

  怎麼跟大房撕破臉她還沒仔細的想,這邊就聽到程嬌娘向官府遞了狀子要明斷嫁妝,程二夫人頓時大喜。

  這樣既重新說到嫁妝,又不用他們二房出頭露面,只等周家和大房鷸蚌相爭,他們漁翁得利。

  而他們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哄好這個傻兒,讓她聽他們的。

  所以她今晚說動了程二老爺來探望程嬌娘,一表達憤慨以及關心,二來告訴她他們決定另挑好親事給她,所以不用顧忌大房那邊說定的親事。放心大膽的跟大房鬧吧。

  但現在是怎麼回事?

  他們一句話還沒說呢,一個目的也還沒達到呢。便被遞過來一把刀子,而且還要他們用這把刀子狠狠的給大房一刀。

  鬧的人怎麼變成了他們?這,這不對啊..

  程二夫人覺得腦子有些亂。

  “嬌..嬌娘,這件事從長計議。”她結結巴巴說道。

  “你還真要上公堂?”程二老爺回過神又驚又氣,說道。“你一個未出嫁的女兒竟然要因為嫁妝上公堂,你丟不丟人啊!還要我們作證!你…”

  “那既然如此,你們請回吧。”程嬌娘說道,一面俯身施禮。

  還要脅!程二老爺拂袖就要起身,程二夫人忙伸手拉住。

  “嬌娘,你父親也是為你的聲譽著想。”她忙忙說道,一面忙將話題轉向自己本來預定的上,“嬌娘啊。今日來我們是有件事要告訴你…”

  “一切事等明斷了嫁妝的事再說。”程嬌娘再次施禮,不急不躁,“時候不早了,你們早點歇息吧。”

  將軍!

  程二老爺和程二夫人面色再次愕然。

  “是,是親事有好親事…”程二夫人有些張口結舌急急的還要說道。

  “沒有嫁妝,沒有親事。”程嬌娘打斷她,站起身來,“我要歇息了。”

  伴著她這句話。門外廊下的半芹立刻喊了聲送二老爺和二夫人,院子裡不知什麼時候立著的幾個隨從便疾步邁進來。

  “幹什麼,幹什麼。下賤的東西敢推我!”

  屋子裡響起程二老爺憤怒的聲音。

  “不用推,誰想在你這裡不成!”

  “嬌娘,這是門好親事..你聽我說說就知道了…..”

  拉扯中程嬌娘對他們的話充耳不聞,在屏風前轉過身。

  程二夫人被僕婦護著,擋住了周家隨從的推搡,透過揮動的胳膊晃動的肩頭。看到那個站在屏風的女子背影,昏昏的燈光下織錦罩衫如水般垂在地上,就如同擺在一旁幾案上的白羽箭頭一樣閃著寒光。

  如果再不拿出點誠意,所有的好處就都屬於周家了!

  “我們作證,我們作證。”程二夫人脫口喊道。

  此言一出程二老爺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屋子裡也安靜下來,周家的原本兇猛如虎的隨從暫態變成溫順的羊羔退了出去,屏風前的程嬌娘轉過身,微微一笑。

  “請坐。”她伸手做請,又看門邊站立的半芹,“上茶。”

  …………………………

  天色放亮的時候,程大老爺已經坐車來到了府衙,江州知府宋賢的就住在官衙後配備的家院中。

  宋賢已經在江州任職三年,對於江州的一切很熟悉了,跟程大老爺自然交情也不錯,當帖子遞進去後不多時便有家丁親自來迎接。

  書房裡銀簪挽發,穿著道袍的宋賢滿面笑容的招呼。

  “仲文,你今日來的真巧,我正煮了新煎茶要試試呢。”他張手笑道。

  程大老爺也笑了笑大劍神最新章節。

  “怪道聞起來有些香,又不像是飲子。”他說道。

  二人攜手進書房,短榻上果然擺著茶具,分賓主坐下來閒話絮叨一刻。

  “仲文有什麼事?”宋知府一面斟茶一面笑問道。

  他宦海沉浮這麼多年,自然不會真的認為程大老爺是聞到他的茶香而來的。

  程大老爺也並沒有立刻就說,而是歎口氣端起茶一口吃了。

  “說出來都慚愧,到底是我家門不幸。”他說道,然後將事情講了。

  “竟有此事?”宋知府聞言很是驚訝,手中的茶壺都差點扔下。

  因為昨日說好的,那吏員運作一番將這件事隱瞞了下來,而也不知道節推是疏忽了還是利慾薰心,竟然也沒來和知府說一聲。

  如果所有的官員一樣,宋賢最忌諱也很厭惡的就是下屬自作主張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所謂放手去做,是我許你做你才能做,我不許你做你不能做。

  “原來大人不知道?”程大老爺也表示了一下驚訝,一面帶著幾分歉意,“倒是我錯怪大人了。還以為大人對我有什麼芥蒂呢,又或者是周家勢大大人無奈……”

  宋知府的臉色更難看。

  京城歸德郎將周家是個官身。但那又如何?一個武將京官,也敢把手伸到他的地盤上,還挑動了他的手下。

  欺負他任滿將走嗎?人還沒走呢,就要茶涼了嗎?

  宋知府越想越氣,手啪的拍在幾案上。

  “怎麼回事?我是身子不好。但還不是死了!”他喝道,一面起身,“仲文你在此稍後,我去問問怎麼回事。”

  程大老爺忙起身施禮,看著知府黑著臉走了,他抖了抖衣衫,坐回短榻上,自己拿過茶具開始烹茶。一面輕聲哼上小曲,滿滿的輕鬆愜意。

  老陝周啊老陝周,你以為把這個傻兒裝扮的不傻,就能讓她在世人面前給你當刀子用嗎?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女人就是無知,竟然敢用這種法子,能嚇到誰?

  這種法子也不是用不得,但她可不該不跟知府打招呼。而是只籠絡節推官,山中明明有虎,怎麼會允許猴子當大王?

  不過如果他們一開始來找知府大人。爭家產,子告父,再加上知府和自己的關係,估計是當場就能綁了送程家去。

  只有節推官這樣沒見識的又貪財的才會被周家的名號唬住。

  程大老爺搖頭笑了一聲,將滾滾的茶倒入杯中。

  要說知府這裡的茶還不錯,不過離他吃的還是差一些。這件事如果辦好了,就割愛送知府一些,讓他開開眼什麼叫真正的好茶。

  半芹從門外走進來,便看到程嬌娘正收起弓箭,金哥兒正高興的數著草靶子。

  “娘子。”半芹說道,取過一旁的斗篷給程嬌娘披上,“街口的孩子們說,大老爺去見知府大人了。”

  程嬌娘嗯了聲轉過進屋。

  “他們說大老爺和知府大人關係不錯。”半芹又說道。

  “關係?”程嬌娘說道,一面解下斗篷,“還是規矩可靠些。”

  半芹還是有些忐忑。

  “娘子,我們要不要再做些別的打算?”她說道,“適才秦家的人來見我,說不知能不能拜見娘子,昨晚二夫人說的是真的,原來秦夫人真的給你說了好些親....”

  程嬌娘笑了。

  “現在不需要做別的打算了。”她說道,一面微微一笑,“如果昨日曹貴他們沒有進大牢,我們倒是需要做別的打算,他們進了,那就沒事了。”

  沒事了?

  程嬌娘伸手散開頭髮。

  “我說過,關係,人情,都比過規矩,沒有人情的才是最可靠的。”她說道,回頭沖半芹微微一笑,“而從昨日的結果來看,這個推官是個可靠的人。”

  這個推官可靠?

  半芹依舊不解,不過世間的事也不需要都知道的那麼清楚,她只需要知道自己跟隨的是誰就可以了。

  有人指路,有人則是走路,各安其能。

  “娘子,奴婢伺候你洗漱。”她說道。

  “什麼?不能打出去?”而此時宋知府聽了手下的回稟,驚訝不已,旋即更怒。

  這個李推官,果然是翅膀硬了,竟然敢公然違背自己的命令。

  “大人,李大人說不僅不能打出去,還要升堂呢。”親隨說道。

  “這種違背倫常的案子還要升堂?”宋知府怒道,“李木匠那小兒是被京官的名頭嚇傻了嗎?這是江州,不是京城!”

  節推祖上木匠出身,一直到他父親這一輩還是做木匠,因此私下諢號木匠小兒,當然這種帶有鄙視嘲諷取笑性質的稱呼,只有在對頭口中或者對李節推不滿時才能聽到。

  宋知府如此稱呼李節推,可見是動了真怒了。

  “大人,李節推說,他是接了程娘子告嫁妝的狀子,但審的卻不是這個,審的是人家訴的鬥毆。”親隨忙說道,“而且是主犯自首,所以要傳喚被害者前來指證。”

  竟然如此?這樣也行?

  宋知府皺眉撚須一刻。

  “果然奸詐!”他拂袖冷笑道,“竟然能想出這等接下狀子升堂的主意,木匠小兒倒也不負木匠之名,手藝做的精巧,升堂就升堂,我倒要看看,這周家仗勢耍詐強訴狀,以為我江州府的官員都是木匠小兒嗎?”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5
發表於 2017-6-21 00:23: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升堂

  雖然夫妻拌了嘴,但程大老爺回到家的時候,程大夫人還是急切的迎接過來。

  “怎麼樣?”她問道。

  程大老爺神情輕鬆,跟早上出去的時候完全不同,程大夫人心裡已經知道了答案,但還是親耳聽到的放心風騷重生傳最新章節。

  “無須擔心。”程大老爺說道,撩衣坐下,“明日升堂。”

  才鬆口氣的程大夫人一口氣沒上來幾乎昏厥。

  “升堂!”她喊道。

  竟然真的被這個傻兒告成了嗎?我的天啊,程大夫人掩著心口就要流淚。

  “沒事,沒事。”程大老爺笑道,“她告了就告了,卻是惹怒了江州府除了李節推外所有的官員,她以為上堂我們就怕了,就會服軟被她拿捏,就會怕世人指點我們的不是,那她真是錯了,她這是自找苦吃!”

  程大夫人面色猶自不安的看著他。

  “真的?”她問道。

  已經接連幾次在信心滿滿篤定的時候被那傻兒的出其不意潑一盆冷水。

  “連道祖真人,孫仙姑都鎮不住她,府裡的官員,行嗎?”

  “什麼話!”程大老爺瞪眼,“有哪個官員願意被人威脅?這次他們是惹了眾怒了,你等著看吧,定然會亂棍打出大堂,他們不是要定奪嗎?這一頓打就是定奪,也讓世人看看,是誰的錯。”

  程大夫人哦了聲,神情依舊猶疑,這讓程大老爺看的心裡有些不舒服。

  “還有別提你那個真人仙姑,她怎麼能鎮得住那傻兒。她可是對那個傻兒大禮參拜的。”他哼聲說道。

  程大夫人愕然看著他。

  “孫仙姑對她大禮參拜?”她問道。

  程大老爺點點頭,想到那次回頭所見。

  “是啊。就是她來家裡那次。”他說道。

  那次..

  “為什麼?”程大夫人問道。

  為什麼仙姑要對一個傻兒大禮參拜?

  程大老爺一怔。

  對啊,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人前一副得道高人清高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姑會對那傻兒如此大禮?

  為什麼一年多這孫仙姑從來不踏入他們的家門,偏偏這傻兒回來後她就來了?

  程大老爺的面色沉下來。

  “你,前日去玄妙觀,可見到孫仙姑了?”他問道。

  程大夫人慢慢的搖頭。

  “我捐了一百貫香油..”她喃喃說道。“我要見孫觀主,她們卻說觀主閉關呢不見客….”

  她花了一百貫都見不到仙姑一面,想跪拜仙姑都無門,而那個傻兒,竟然能讓仙姑跪拜…

  為什麼?

  她抬頭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著程大老爺,忽的眼睛一亮。

  “難道那個傻兒的邪祟如此的厲害?”她忙忙說道,“仙姑根本就鎮不住反而被她降服?”

  “你的腦子能不能正常點!”程大老爺喊道。

  “那你這個正常的腦子倒是說為什麼啊!”程大夫人也不甘示弱的喊道。

  屋子裡一陣沉默,夫妻二人瞪眼。

  “哦對了。二房那邊昨晚果然去了?”程大老爺想到什麼問道。

  “是啊是啊。”程大夫人也忙答道。

  夫妻二人同時鬆口氣,總算能說正常的事了。

  “他們說了什麼?”程大老爺問道。

  “鬼鬼祟祟的避著人在屋子裡說,誰知道說的什麼見不得人的。”程大夫人嗤聲說道,“橫豎不會是說咱們的好話。”

  程大老爺撚須沉思一刻。

  “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吧,這一次一起給他們個教訓。”他說道。

  原本這種鬥毆訴訟升堂不急,拖個十天半個月的多得是,但在程大老爺的建議下,第二日江州府就升堂開審了。

  噔噔蹬的水火棍在大堂的青石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聲音。伴著兩班衙役齊聲吆喝,原告被告上堂。

  不過這次有些古怪,粗略說來來告的是行兇者。被傳來的是受害者。

  曹管事四人在堂前站好,看著對面帶著恨意的林九等四個掌櫃莊頭,還微微一笑。

  不是個傻子就是個瘋子,林九等人心裡說道,啐了口扭頭移開視線。

  這種鬥毆的官司用不著知府大人出面,所以堂上只坐著通判和節推二人。

  因為顧忌身份。程大老爺自然不會出現在堂前,而為了避嫌,他也沒有坐在大堂旁的側門裡的宋知府身旁,而是在門外的耳房裡,雖然隔得遠一些,但也不妨礙他聽到堂前的訴訟。

  見禮以及核對了身份之後,黑著臉的通判大人不待節推說話就拍響了驚堂木。

  “曹貴,你身為京城歸德郎將周家的下人,卻橫行江州,毆傷良民,你可知罪!”

  聽他特意重重的點出歸德郎將的身份,便是點明周家是仗勢所為,堂中的吏員也好差役也好,都面露幾分不滿,一旁坐著的李節推神情不變,似乎根本就沒察覺通判的意思。

  後堂裡宋知府端著茶碗吹了吹。

  “難得我來聽這種小案子,但願說的精彩些。”他說道。

  “應該很精彩調春。”一旁的清客低聲笑道,“大人,證人可不少,那邊的屋子候著的人七八個呢,南城北程都齊全了。”

  這當然不是為了鬥毆的案子,而是為了一會兒鬥毆的案子牽涉出來的嫁妝案子。

  “不如早點散了去,還能趕上吃午飯。”宋知府淡淡一笑說道,飲了口茶。

  牽涉到嫁妝案子?想得美,用不了幾句話通判就會將堂上的這些人打出去!

  他們不是想坐牢嗎?那就讓他們坐個夠!

  有人從外邊急匆匆進來。

  “大人,有人要旁聽。”他低聲說道。

  因為程家的身份這種案子沒有讓百姓圍觀,但消息估計已經走漏了。這對於江州府來說,未婚女狀告親長要嫁妝。可是前所未有的稀罕事,想要看熱鬧的人多不勝數。

  “打走!”宋知府頭也不抬的說道。

  雜役站著卻沒動。

  “大人,是遣天章閣侍講、同修起居注、承議郎秦家….”他看著手中的帖子念道。

  話沒念完,宋知府一口茶噴了出來。

  “誰?”他失聲喊道。

  裡面的動靜傳到外邊,公堂上的人不由都一怔。說話也停了下來,看向側邊。

  一個雜役掀起簾子,沖通判和節推擺擺手。

  “……林九,你適才說曹貴闖入你店中狂妄打人?”通判便看著堂下接著問道。

  “是的,大人,他逼著我的店關門,還打傷我,你看我的傷…”林九義憤說道。一面掀起衣裳。

  通判要說什麼,節推接過話頭。

  “林九,曹貴是因為何事與你起了紛爭?”他問道。

  通判冷笑一下,看了眼節推,瞧這急的,不知道收了人家多少錢財,這才沒說幾句話呢就急著往別的事上扯。

  他輕咳一聲。

  “來啊,仵作驗傷。”通判沉聲說道。一面又看節推,微微一笑,帶著幾分嘲諷。“李大人,先驗傷吧,別急。”

  “大人說的是。”李節推也笑道,似乎根本就看不到通判臉上的嘲諷。

  外間的言語來往,知府大人已經不理會了,他低著頭將手中的帖子看了三遍。神情依舊不可置信。

  “秦侍講怎麼..怎麼來江州了?還要聽這個?”他問道。

  “不是秦侍講,是幾個婦人。”雜役說道,他看到這帖子的時候還以為是假的呢,此時見知府的神態,便確信無疑了。

  能拿著主家名帖的下人也不是一般的下人。

  宋知府站起身來,有些微微慌亂。

  “這,這。”他看向清客,說道,“你看這秦家是為了哪個來的?”

  清客也一臉不解。

  “秦侍講從來與咱們江州這邊無瓜葛的,莫非是為了周家?”他說道。

  宋知府神情沉沉,莫非他小瞧了這個案子?

  “大人,讓不讓聽呢?”雜役請示道。

  宋知府沉吟一刻點點頭。

  “聽吧。”他說道,“動不如不動,聽完了她們自然會來找的,那時候就知道是為了誰了。”

  “那這案子還是按商量好的來嗎?”清客低聲問道。

  按照商量好的這件案子只以鬥毆定論,絕不讓他們扯到嫁妝上,但現在突然有了變數……

  宋知府沉吟一刻點點頭。

  “還按商量好的來,至於其他的,看對方動作再說。”他說道。

  清客也點點頭,將帖子遞給雜役。

  這種大人的帖子可不是誰都能收的起的,看過之後是要還的。

  大堂一旁的屋子裡坐著的程大老爺放下茶碗,忽的看到外邊有三四個婦人走進來,還是由衙役帶著進來的,他不由皺眉。

  婦人都是見女眷的,知府的女眷都在後衙,怎麼到這裡來了?

  正疑惑間見那幾個婦人被帶進了另一邊的側廳,竟然也是旁聽的!

  程大老爺忍不住站起身走過來幾步倚門看去。

  什麼人要來聽他們家的案子?而知府大人竟然還放了進來?

  他的心中忽的有些忐忑,總覺得有些不安。

  眼前莫名的浮現玄妙觀的孫仙姑跪拜那程嬌娘的場景。

  “難道那個傻兒的邪祟如此的厲害,仙姑根本就鎮不住反而被她降服!”

  耳邊也響起程大夫人的話。

  程大老爺打個機靈擺擺頭甩去幻聽幻覺,聽得大堂裡啪的傳出驚堂木的清脆聲音。

  “……曹貴,休得狡辯,你周家的娘子嫁入程家,便是程家的人,那鋪子就與你們無關!你這種行徑無疑是青天白日的盜搶!來人!給我打……”

  “…大人且慢,曹貴毆傷林九等人,乃是替主不平,這是忠孝,事後又自首,認罪守國法,這是忠義明理,怎麼認是盜搶?”

  公堂上通判大人與節推大人終於開始了爭辯。

  程大老爺忙收起心思,傾身側耳認真的聽。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6
發表於 2017-6-21 00:23:1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問對

  公堂上因為兩個大人的意見截然不同而變得有些緊張。

  “李大人,那你的意思是他們這樣明搶家產倒是值得彰表的義行?”通判鐵青著臉,也不看堂下的原告被告了,而是看著李節推,言語裡已經帶上了諷刺。

  早知道這個木匠小兒愛財,但骨子裡的木匠秉性讓他一向做的中規中矩,拿中規中矩的好處,替人辦中規中矩的事,但今日竟然頗有些撕破臉不管不顧的偏袒了。

  周家給了多少好處啊?值得他膽敢冒被彈劾毀了仕途的危險硬要相助。

  “通判誤會了。”李節推說道,神情肅然,“何為搶?非己而占,才是搶,奪回自己的,那就不叫搶。”

  “大人明鑒!”曹貴在下立刻說道,“小的正是因為娘子的嫁妝被占,所以才不得已而為之。”

  “可有人證?”李節推立刻問道。

  驚堂木啪的一聲蓋過了曹貴答的一聲有。

  “子言父過,又是為了財帛之物,視為大逆不道,來啊。”通判大人站起身來,握著驚堂木,神情難掩憤怒,“丈二十,打出去!”

  兩班衙役齊聲呼喝,兇神惡煞的舉著水火棍就上前。

  林九等人幸災樂禍的看著曹貴幾人,側廳里程大老爺也鬆口氣。

  他雖然看不到,但通過聽也能想像到那個不要臉的節推幾乎要赤膊廝打逼搶的樣子,這是幾輩子沒見過錢啊,值得這樣?

  “慢著。”

  廳堂裡又傳來節推尖利的聲音。

  “大人。你也說了子言父過,為了財帛之物視為大逆不道。如果不是如此呢?”

  通判看著節推,簡直要被氣死過去,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喊著木匠小兒木匠小兒。

  “這怎麼不是?”他喝道。

  話一出口,他和裡面的宋知府都同時心叫一聲不好。

  但已經晚了。

  “大人,我家娘子沒有言其父的罪過。而且財帛之物不得不爭,爭非是為了財帛,而是為了倫常。”被衙役按住的曹貴立刻說道,“我有證人,我有證人。”

  “傳證人!”李節推伸手抓過驚堂木,重重的一拍喊道。

  通判大人看著被奪走的驚堂木,氣的面色鐵青。

  這個李節推真是瘋了!

  管你說什麼,到底是一家人相爭。反正扣上一個違背倫常的結論打回去又能如何!咱們且走著瞧!

  他一拂袖坐回去冷臉看著。

  證人?不是財帛之爭?倫常?搞什麼?

  程大老爺皺眉向外走了幾步,看那邊屋子裡被衙役帶出來一個婦人,頓時神情一怔,旋即大怒。

  竟然!

  “奴婢見過大人。”

  婦人進門跪下叩頭說道。

  “奴婢是程二夫人的僕婦,替二老爺和夫人前來。”

  有官身的二老爺自然不能上堂,女眷夫人也不會來,便由僕婦代替。

  “你要作證什麼?”李節推問道,心裡也鬆口氣。

  謝天謝地。真的有證人!

  “娘子不是告她的父親二老爺,其實也不是告誰。”僕婦低頭答道,雖然在家被教導過。但第一次上堂渾身還是顫抖,好在還能說出話,雖然結結巴巴,“是因為嫁妝,嫁妝….”

  “嫁妝如何?”李節推問道。

  “大老爺說娘子成親的時候不送嫁妝了。”僕婦說道。

  此言一出,滿堂的人都愕然。

  愕然的是不給嫁妝。更愕然的是二老爺竟然是指證大老爺!

  偏廳里程大老爺氣的渾身發抖,又遍體生寒。

  他知道二房對他心生不滿,這個他也不在乎,作為家長,總是不能做到人人滿意的,他要做的是維持整個家族的平衡,保證家族的榮耀和前程。

  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弟弟不再是以前那個以大哥馬首是瞻的了,長的大了有了自己的私欲,這是人之本性,他也不以為怪也可以理解。

  他都知道的,但是他卻不知道,他的弟弟竟然會這樣對他!這私欲已經讓人瘋魔了嗎?

  程大老爺伸手扶住門框,面色慘白,心中激蕩,想大聲的怒駡又想放聲大哭。

  他知道他們去見這個傻兒了,他猜到他們會在背後說自己的壞話,說就說吧,打斷骨頭還連著筋,難道還怕被人說一說嗎?

  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不是說說而已,而是拿著刀子狠狠的捅向自己。

  大堂裡的人還在說什麼他聽不清了,扶著門框只覺得雙耳嗡嗡。

  那周家給了他們什麼好處,竟然能讓他們夫妻做出這種事來!

  瘋了瘋了!

  程大老爺攥起了拳頭,重重的砸在門框上,慘白的面色變的鐵青,眼前再次浮現孫觀主叩拜程嬌娘的影像,只不過這一次,孫觀主的身旁多了兩個人,二老爺和二夫人….

  邪祟惑人心麼?那個傻兒…

  程大老爺打個機靈回過神,這都是程大夫人那無知婦人才會起的念頭!他怎麼會想到這個!

  大堂裡的問答似遠似近的傳入耳內。

  “…..不給嫁妝?嫁妝是程娘子的母親留下的?”

  “…..是,是程娘子的母親留下的..”

  “….大人明鑒,所以我家娘子並非是為了這些錢財,而是為了正名,她出嫁沒有嫁妝,豈不是讓世人嘲笑其沒有母親…”

  大堂裡已經一掃最初的對持場面,通判大人已經不說話了,只是鐵青著臉坐著冷眼旁觀,作為鬥毆案的受害者林九等人也沒人理會了,他們也目瞪口呆的看著,看著李節推和曹貴以及那個程家二房的僕婦言語問答。

  到底還是扯到嫁妝上了。

  內室裡的宋知府亦是面色沉沉。

  他還是低估了李節推的決心,在自己以沉默表明態度。在通判如此嘲諷的情況下,他還是奮不顧身的達到目的。

  這木匠小兒瘋了!

  “她要嫁妝說是為了其母。那麼,我們不給她嫁妝難道不是為了她母親嗎?”

  一個略有些沉悶的男聲從堂上傳來。

  還是要程大老爺親自出面了,那麼他也不得不親自出面了。

  宋知府坐正身子,準備起身。

  看著走進大堂的程大老爺,李節推板著臉輕咳一聲。

  “來者何人。未經傳喚,怎能擅入大堂…”他說道。

  “李大人!”通判再也看不下去了,冷聲說道,“差不多就行了!”

  “規矩豈可廢?”李節推義正言辭說道。

  通判探身豎眉,程大老爺先開口了。

  “告大人。”他抬手略拱手施禮,神情肅然說道,“某程楠,得先祖蔭榮。熙平八年得封贈。”

  通判看了一眼李節推,伸手做請。

  “給程老爺座。”他說道。

  這也是規矩,李節推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在意通判和程大老爺看他毫不掩飾恨意的眼神。

  程大老爺在堂中坐在衙役送來的四足矮凳上。

  跪在地上的二夫人的僕婦更是不敢抬頭瑟瑟發抖。

  畢竟兄弟反目到公堂上,是程家立祖以來頭一次。

  程大老爺並沒有看這個僕婦,也沒有看堂上任何人。

  “我家這個嬌娘,想必大家都不陌生。”他說道,“生來癡傻。人事不能自理,請問這樣一個孩子,能嫁人嗎?”

  當然不能。因為沒人會娶。

  “程老爺,程小娘子如今已經好了。”曹貴說道。

  “好了?我們今日不說癡傻兒會不會痊癒,我今日就問一問,你們誰肯娶一個曾經癡傻的人?”程大老爺說道,目光掃過堂中諸人,“拍拍你們的心。想一想。”

  當然不會,那豈不是被人笑死,或者將來生下癡傻的孩子怎麼辦。

  “大老爺,你這樣問就有些想當然了…”曹貴說道。

  “公堂之上非問不得答!”通判大人拍了驚堂木喝道,說完了還看了眼李節推,笑了笑,“規矩豈可廢?”

  李節推笑了笑沒有說話,不過這笑落在通判眼裡就有些牽強了。

  活該!

  通判心裡哼聲道,看向程大老爺。

  “程老爺請接著說,這嫁妝到底是何思量?”他問道。

  程大老爺卻沒有接著說,而是從袖中拿出一張文書。

  “請大人們過目。”他說道。

  這是什麼?一個小吏忙過來接住捧給通判。

  通判打開,神情大變,似乎有些激動又有些驚訝。

  “這就是那程嬌娘母親的嫁妝單子。”程大老爺接著說道,“大人們請傳看一眼。”

  他說著又抬手示意其他人。

  “大家都看一眼。”

  大家都看?堂上的人不由面面相覷,不過人都有好奇,聽說程家很富,也聽說當年周家娘子嫁過來時陪嫁豐厚,不過確切的單子不可能被民眾看到,一時間不由人人探探脖子。

  通判大人還拿在手裡看,似乎看進眼裡都拔不出來,還是一旁的李節推伸手硬是要了過來,不過他沒有像通判大人那樣看的那樣認真,而只是掃了眼神情不變的遞給旁邊的吏員了。

  這木匠小兒竟然沒有失態,通判大人心裡撇撇嘴,真能裝!

  但其他人可沒有節推大人這麼能裝,隨著傳看,原本肅穆的大堂變得嘈雜起來,有低低的失態的驚歎也有低低的議論,不管是驚歎的還是沒有驚歎的,他們的神情有一個共同處,那就是發亮的眼睛。

  看到金山銀山的那種發自本性的羨慕嫉妒,以及源自人私欲本性的貪婪。

  這一切都收入程大老爺的視線裡,他面無表情。

  後堂裡已經站到門邊的宋知府停下腳,聽著外邊的議論。

  “…好多錢…真是太有錢了…”

  “…這可是幾年前的..如今那些田莊和鋪子更值錢了…”

  “…一年最少最少五萬貫吧…”

  一年!五萬貫!

  宋知府的眼頓時也亮了,果然是很富啊。

  程大老爺開口說話了。

  “諸位,如果有這些嫁妝,你們肯娶一個傻兒嗎?”他問道,一面伸手又問一遍這個問題。

  拿著文書的小吏有些戀戀不捨的將嫁妝單子遞回來。

  此時此刻再聽到程大老爺問這句話,堂裡的氣氛就完全變了。

  有了這些嫁妝?別說娶一個傻兒了,就是死人他們也願意!

  當然沒有人真的當眾說出來。

  程大老爺也不以為意,笑了笑,將文書放進袖中。

  “財帛動人心啊。”他說道,“如果有這些陪嫁,我家的這個女兒根本就不缺人家,但是,他們是為了什麼?是為了錢!”

  程大老爺猛地拔高聲音,讓因為這些錢的衝擊有些恍惚的人都驚了一下。

  “為了錢,可以娶我家的女兒,這也不為過,如今城中為了嫁女都備有厚嫁妝,但是,我家的這個女兒與常人不一樣啊。”他接著說道,從四足凳上站起來,在廳中走了幾步,目光掃過眾人,“她是個傻兒,是個病兒,她心智未開,自理不能,這樣的一個孩子,靠著這嫁妝被人求娶而去,請問,能對她有幾分真心!”

  堂中人紛紛移開視線。

  程大老爺吐出一口氣,自己笑了笑。

  “生養下這樣的孩子,是我們程家該有的,我們逃不開也甩不掉,但別人家呢?”他問道,看著堂中的人,“別人呢?無親無故,就靠著財帛接納了她,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們縱然能看護一時,難道還能看護一輩子嗎?財帛動人心,財帛也是殺人刀啊,你們說一說,我怎麼能把嫁妝擺出來?怎麼能對世人說要給她如此的陪嫁?那不是對她好,那是逼她去死!所以我們才不說不給陪嫁,我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想找一個不為財帛所動真心求娶與她的人家嗎?”

  他說到這裡,邁上前一步。

  “這有什麼錯?”他拔高聲音喝道,“這有什麼錯?這有什麼錯?”

  堂中諸人只覺得震耳欲聾。

  對啊,這有什麼錯呢?這沒錯啊。

  幼兒行走于鬧市沒有錯,但幼兒抱赤金行於鬧市,那就是錯,而且是親長的錯!

  看著堂中不由自主點頭的眾人,再看那邊曹貴等人微微發白的臉呆滯的眼,程大老爺心裡重重的吐口氣。

  跟他鬥!不白比你們年長幾歲!吃的鹽比你們吃的飯都多!年輕人,長長記性吧!

  但程大老爺的心中並沒有多麼歡悅,贏了是贏了,但其實也是輸了,當他不得不邁步踏進來的那一刻,就輸了。

  堂堂的程家家長卻因為子侄後輩上了公堂,掩面大失啊,更不用說還不得不拿出嫁妝單子,財不外露是千古驗證的訓條啊。

  這一次將他們程家的身家暴露於外,不知道引來多少窺視!

  程大老爺咬牙暗恨,都是這個傻兒!還有這個二房!

  這一次他回去絕不輕饒他們!

  程大老爺眼中閃著恨意,抬頭看公堂上。

  “大人!某可是有錯?”他沉聲說道。

  通判和節推都回過神。

  “沒有。”通判說道,然後又點點頭,重申確定一般,“沒有。”

  他伸手拿起驚堂木喊著退堂就要拍下。

  “且慢。”曹貴喊道。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7
發表於 2017-6-21 00:23: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其意

  這一聲且慢喊得別人提起一口氣,李節推則松了一口氣。

  “打出去!”

  通判當然知道曹貴的心思,根本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豎眉喝道,將手中的驚堂木要落下。

  “退…”

  李節推的手伸過去墊住了驚堂木,將驚堂木的響聲抹去,疼的直咧嘴,但顧不上這個,而是看向曹貴。

  “你還有什麼不服?”他問道。

  因為疼痛他神情扭曲聲音尖利,蓋過了通判的聲音,看在其他人眼裡是憤怒到了極點,不過至於是何用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大人,現在說的不是鬥毆的案子嗎?”曹貴一臉驚訝的問道。

  難道有說過鬥毆的案子嗎?

  在場的人心中喊道,難道你要說的不就是這個斷嫁妝歸屬的案子嗎?

  通判和程大老爺都冷笑,裝傻充愣拖延嗎?

  “現在說的是嫁妝。”節推肅容說道,“曹貴,你的訴求無理駁回,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曹貴一臉恍然。

  “哦說這個呢!”他說道,“那大人還不能判定呢。”

  通判抓過驚堂木重重的一拍。

  “曹貴,你可是不服?”他喝道。

  “大人。小人當然不服,鬥毆是事關小人的。大人怎麼判決小人都服,但嫁妝這個不是小人提告的。”曹貴說道,“嫁妝是我家娘子提告的,既然被告說了,原告還沒說呢。怎麼就判定了?”

  此言一出滿場皆楞。

  啊?什麼意思?

  “大人,如果是審嫁妝案,那就請我家娘子來吧。”曹貴說道,伸手指外邊。

  程大老爺也面露驚訝,忍不住扭頭看去。

  那個女子竟然也來了?

  這件案子不能再審了!通判心中下了決定。

  “嫁妝是家產,由家中族中斷決,就此作罷不許再提!”他豎眉說道,一面伸手去抓驚堂木。

  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啪的一聲脆響。

  “來人。傳原告程氏!”李節推亦是豎眉喝道。

  終於等到了!

  側廳裡的半芹深吸一口氣站起來,其實在剛才的時候她好幾次忍不住沖出去,但想到娘子來時吩咐的叫你進你再進,她只得忍著。

  “半芹姑娘你別怕,進去有什麼就說什麼,不要抬頭。”兩個陪同來的南程婦人帶著幾分過來人的姿態說道。

  只可惜她們身子發抖面色發白說話也結結巴巴實在起不到安撫的作用。

  見官,對於她們來說,真的是天大的事。而且還是可怕的子告父長,那可是要殺頭的忤逆大罪。

  半芹看著她們笑了。

  “是,我知道了。”她點頭說道。整了整衣衫邁步。

  “半芹姑娘看上去一點也不害怕呢.我還說她年紀小…”

  “..人家據說是周家的人,周家的人都那麼厲害,怎麼會害怕…”

  身後傳來兩個婦人的低語,半芹挺直了腰背。

  “我要你做一件事,你敢不敢?”

  “娘子,就是讓奴婢去死奴婢也敢”

  可是。娘子從來不會讓自己的人去死,她只會讓自己的人心想事成步步生蓮,她只會讓那些想要她死的人去死。

  “奴婢半芹見過大人。”

  看著眼前跪下來叩頭的小丫頭,堂上有人鬆口氣也有人提起口氣。

  這麼個十四五歲的丫頭,能說出什麼來?別說程大老爺這個老人精了,就連自己都能讓她閉嘴,通判坐正身子。

  節推的面色有些發白,這程家娘子身邊怎麼不是一個年長的僕婦呢?看著曹貴機敏如此,那身邊配的媽媽們也不會差啊,怎麼,怎麼來的是個黃毛丫頭啊?

  程大老爺面無表情,心裡也沒有表情。

  有什麼可表情的?這麼個小丫頭,就算周家教的再好也只是個丫頭而已。

  他甚至不用開口了,這裡的一切教給通判就行了。

  “你家娘子要告親長奪其嫁妝,可有此事?”李節推打起精神問道,但不管怎麼說,眼尖的人也看得出他的氣勢不如先前,聲音裡都有些有氣無力。

  “是。”半芹說道。

  “那你回去告訴你家娘子,有族有親,自去決斷,子告親長,又是為財帛之爭,綱常不容,莫要再胡鬧,否則先要治她大不敬罪!”通判沉聲喝道,抓起驚堂木,“退..”

  “大人,我家娘子不是為了財帛。”半芹抬起頭說道,“我家娘子告親長是想要為其母正名。”

  她說罷看向程大老爺。

  “大老爺說是為了我家娘子不被人欺,所以瞞下有嫁妝的事,但這樣我家娘子是不被人欺了,可是我家夫人呢?”

  夫人?

  在場的人都微微皺眉,這關那死去的夫人什麼事?

  通判大人心中亦是閃過這個念頭,這個念頭讓他握著驚堂木的手停頓了片刻,喝斷趕出的話也遲了一刻。

  堂下小丫頭的聲音便繼續清脆又軟軟的回蕩。

  “…….我家夫人早亡,不能享天倫之樂,給我家娘子留下的就只有這些嫁妝了…”

  半芹說著心中酸澀意濃。

  當時聽娘子說的時候,許是因為娘子的聲音平淡無波,也不覺得如何,而自己當時一心一字不錯的背下。也沒有別的感觸。

  此時站在堂上,看著兩班肅穆的衙役。高懸的明鏡匾額,身著官袍的官員,再看旁邊的跪著站著的人,她突然想到自己和娘子在並州道觀的悶悶為生,想到了得知老爺一家搬走而沒有告訴她們時的絕望恐慌。想到了那一夜的雷火交加,想到了一路上跋涉,想到了被趕去道觀那淫婦淫夫令人發寒的笑...

  一步一步的走過的路,滿滿的都是艱難,這些艱難一個人一輩子也遇不到幾個,但娘子卻都遇到了,一直的遇到,無窮無盡此起彼伏。

  為什麼?為什麼娘子要面對這些?

  如果有夫人在。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吧。

  “……雖未有教養,但卻也留物長伴…”

  如果夫人在的話,看到娘子好了,長得美人聰慧,該是多麼的歡喜..

  “……如今卻要因為娘子嫁人而被瞞下,斷母女之情,辱夫人愛女之名,這才是有違倫常忤逆大罪…”

  半芹的眼淚一滴滴的落下。聲音也變得哽咽,但她努力的讓自己的話說的清晰。

  此時臺上的節推點點頭,這種悲情戲讓小丫頭來演是比年長的媽媽們效果要好一些。

  但是。也僅僅是好一些而已。

  他們這些人什麼慘案冤案沒見過,要是斷案靠的是誰哭的慘那就早亂了,更何況今日的案子更不是靠訴說,而是靠關係。

  節推輕輕歎口氣,眼角的餘光看到旁邊的通判嘴角的冷笑。

  “所以,我家娘子不是在乎財帛多少。也不在乎夫人留下的多少嫁妝,她不是要爭搶那些財帛店鋪田莊金銀珠寶,她是要爭母名,爭她跟別人一樣,有母親疼,也為夫人爭,爭夫人愛女之名!這是她的母親堂堂正正給她的東西,沒有人能奪去,不管以什麼之名!”

  堂下的半芹拔高聲音,流淚看向堂上的二位大人,跪行前兩步。

  “我家娘子一定要告,要爭,族中已經不公不平,我家娘子不信,所以一定要請官府明斷,哪怕官司打上上十年二十年,哪怕一輩子不嫁人,我家娘子也要打這場官司,也要大人斷清正名,決不讓夫人蒙受此等不白之名!”

  她說罷叩頭俯身在地。

  伴著話音落下,堂上節推的猛地坐正身子,而與此同時,一旁的通判也坐正了身子,臉上似有不可置信。

  程大老爺也聽清了這些話,不過神情倒沒有什麼不可置信,反而不屑的哼了聲。

  “真是荒謬!胡攪蠻纏,這怎麼就成了污辱她母親了?…..”他說道,一面看向堂上,眼神示意別再廢話了快點結案退堂。

  但當他看到堂上官員的神情時不由怔住了,話也戛然而止。

  通判大人怎麼好像變了?

  程大老爺的視線掃過大堂,發現不止堂上的大人,在場所有的吏員衙役也都神情變了。

  出了什麼事?

  程大老爺慢慢的凝神,方才的話,難道有什麼不對?

  不,這些話沒有不對,簡直太對了!

  滿堂的官員與吏員衙役心裡都在狂喊。

  相比與適才程大老爺的話讓他們覺得如雷滾過,此時這個軟軟小丫頭的聲音卻讓他們耳鳴轟轟。

  其實這小丫頭方才哭著說了那麼多,他們並沒有聽進去,但最後這一段,他們卻都聽清了。

  不在乎財帛,不爭搶嫁妝,要爭的是名….

  一定要打官司,打一輩子!一輩子!

  說起來很少有爭家產的官司,一時因為人倫束縛,另一個原因則是錢。

  原本弟兄兩個爭一份家產,在衙門裡走一圈的話,家產就要縮水一半還要多,官司哪有那麼好打的,衙門好進不好出,尤其是這種不涉及人命的錢財官司,官員胥吏們更是肆無忌憚,上上下下誰都要咬一口。

  這種損己利人的事傻子才會幹呢!所以很少真的有這種官司送上門。

  但現在真的有傻子送上門了!而且還是擺明瞭不要家產,只要清名的傻子!

  他們最喜歡這種愛名不愛利的官司了!

  這意味著什麼?所有人都在一瞬間明白過來了!看向李節推的眼神不再是疑惑以及嘲諷。

  怪不得這木匠小兒連臉皮風度都不要了,赤膊上陣也要攬住這個官司!

  想想看吧,想想看他們方才看到的嫁妝單子吧!

  這金山銀山的扔在眼前,誰不赤膊上陣啊!這撈一把就足夠半輩子過活的金山銀山,誰還管他娘的對方是誰啊!

  什麼江州大族,什麼程家老爺,反正不是我們無事生非滋擾,而是你們自己送上門的,我們依律照章辦事,堂堂正正理直氣壯,誰怕誰!

  曹貴看著四周一瞬間都閃閃鋥亮的眼,神情有些恍然也有些驚駭,自從投案而來的最後一絲疑惑擔憂終於消退,但卻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怪不得娘子非要打這個官司,這個連周老爺都從來沒有敢打過的官司。

  因為這個娘子根本就沒打算贏這個官司。

  無欲則剛,不想贏,才不會怕輸。

  此時他才覺得當娘子隨手甩出一萬貫給人蓋房子是大方的念頭真是錯了。

  什麼叫大方,將不止一個二個三個一萬貫的資產拱手送人才叫大方,試問這天下有幾個人敢這麼做?別說做了,想都沒人想!

  因為沒人會捨得這些錢,只有自己不想要,才能讓別人也要不到。

  捨得一身剮誰人動不得?

  真狠啊!

  錢,就是用來糟踐的。

  曹管事的耳邊響起那女子淡淡的話。

  後堂裡宋知府抬起腳的慢慢的放下來,要掀起門簾的手也收回來。

  怪不得,怪不得….

  這哪裡是來打官司的,這是來散財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程大老爺面色鐵青的看著那側門邊收回去的一角衣袖,看著堂上通判慢慢的輕輕的放下驚堂木,看著四周冒著綠光的貪婪眼神,心底發寒。

  自己親自去拜見了知府大人,自己費心來到了大堂上,自己費心籌畫的適才說了那麼多話,這麼多費心,人家卻只用了一句話,一句話就讓他的這些費心土崩瓦解灰飛煙滅。

  從頭到尾,自己的所作所為就是為他人做嫁衣。

  這個案子本不該這麼快就過審,打架鬥毆拖個十天半個月的很常見,他怎麼就迷了心竅催著知府快些升堂論斷了?

  不,不,不是他迷了心竅!而是被逼的!被那個傻兒逼的!

  被她逼著自己來到大堂,被她逼著自己拿出了嫁妝單子,被她逼著自己將家產擺到了眾人面前。

  財帛動人心!財帛殺人刀!

  如果沒有把這些家產擺出來的話,聽到這丫頭的話大家或許沒有太多的感觸,但現在不一樣了!

  大家心裡都有了具體的形象的估算,不再是虛無飄渺的猜測。

  他自己把自己擺在了案上,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擺在這些豺狼面前,而那傻兒根本就不用費半點心思,她甚至連公堂都不用來。

  她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等他把一切都做好了,然後伸手做請。

  來,盛宴已備好,大家想不想食?

  好狠!好毒!

  程大老爺伸手指著躺下還俯身在地的小丫頭,還有一旁那個曹管事,還有那個瑟瑟發抖的二房僕婦,還有那堂上轉瞬翻臉不認人一副要接著把案子審下去的通判,還有那堂上側門躲著不出現的知府大人,還有那沒有出場,卻在背後引導了這一切的那個傻兒,周家….

  好狠!好毒!

  程大老爺張口要喊出這句話,卻最終喉頭一甜,一口血噴了出來。

  大堂上響起婦人的尖叫,所有人都看向他亂亂的詢問什麼,程大老爺卻聽不到也看不清了,他捂著心口倒了下去。

  看著被人群圍住倒地人事不醒的程大老爺,曹貴抬起頭嘴邊一絲笑。

  又一個..

  他心裡說道。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8
發表於 2017-6-21 00:23: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為亂

  尖叫聲劃破了程家的上空。

  程二夫人的裙子被踩住,躲開了程大夫人的一巴掌,人卻尖叫著摔倒在地上。

  “我打死你這個破家滅門不要臉的東西!”

  程大夫人撲上去劈頭蓋臉的打,一面哭喊道。

  程二夫人一面伸手擋著一面要起身,卻被癲狂的程大夫人死死按住,只得又是哭又是喊。

  院子裡僕婦也亂作一團,一開始還拉架,待程二夫人的貼身媽媽們看到程二夫人臉上出了血,頓時都急了,揚手就不管不顧的對程大夫人打了過去。

  這一下,程大夫人的僕婦也不幹了。

  院子裡頓時主婦下人打成一團。

  屋門口,程七娘一手抱著二老爺這次回來特意買給她的泥娃娃,一手抓著門框,看著院子裡廝打在一起的人群,面色驚恐,終於發出一聲尖叫大哭,伸手抱住頭,泥娃娃落地碎裂。

  …………………………..

  程大老爺的院子裡站滿了人,一個又一個大夫被請進來,在廳堂裡聚集或者低聲議論或者撚須思索。

  另一邊家裡的子女都坐著,程大夫人躺在僕婦懷裡,因為適才廝打衣衫頭髮都散亂,也顧不得收拾,也拒絕收拾。

  “等一會兒我跟老爺一起死了你們給我入殮時再收拾,也省了功夫了。”她說道。

  這話讓屋子裡的僕婦子女們都哭起來。

  屋子外也響起哭聲。

  “母親,母親,兒子沒有啊。兒子沒有害大哥啊!”

  程二老爺跪著前行拉住程老夫人的衣裙,連連叩頭。

  “兒子不知道啊,兒子不知道啊,不知道她竟然會這樣做啊!”

  程老夫人面色慘白。甩開程二老爺的手。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沒想到咱們程家,是毀在你的手裡!”她拍著心口喊道,手中的拐杖狠狠的向程二老爺打過去,“你滿意!你滿意了!”

  程二老爺也不敢抵擋任憑拐杖打在頭上身上伏在地上哭。

  他冤枉了,他哪裡滿意了!

  又沒有分家。捲入這個案子,耗費的家產,也是他的家產啊!他也心疼的要死啊!

  不,不是,出了這種事,作為程家的人,他也心痛的要死啊!

  而且最要命的他還是官身!

  鬧出這種事,他輕輕鬆松就會被人參一個齊身治家不嚴,尤其還有他上堂作證氣倒大哥的事。

  真是被害死了!

  程二老爺俯身地上放聲大哭!

  “老爺醒了!”

  屋子裡傳出喊聲,此言一出院子裡再次亂起來。所有人都向屋子裡跑去。

  程老夫人也顧不得打了,扔下拐杖不用丫頭僕婦攙扶就向屋中而去。

  “我的兒啊!”

  程大老爺的屋內,遵大夫們的囑咐很多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近親的這些。

  程大夫人伏在床榻上哭的起不了身,程老夫人也在一旁抹淚,但還是喝止程大夫人。

  “你先不要哭了。哭的大郎他難受。”她哽咽說道,一面又看程大老爺,強忍著眼淚,“大郎,大郎,你覺得怎麼樣?”

  程大老爺面色灰敗,眼神渾濁,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聽見問眼珠微微動了動,卻是沒說話。

  程大夫人頓時又哭起來。

  “大哥。大哥。”

  跪在臥房門邊的程二老爺忍不住也喊道,眼中又是痛又是悲傷又是驚恐。

  大老爺可千萬不能死啊,要不然他真的就翻不了身了!

  聽到程二老爺的聲音,程大老爺眼睛一瞪,口中發出啊啊幾聲似乎要撐著坐起來。卻因為動作費了力氣一口氣上不來面色漲紅。

  屋子裡頓時又亂了。

  “你還怕你大哥死不了,死不了!”

  程大夫人哭著衝程二老爺撲過去揚手撲打。

  天地良心啊,他從來沒有想要大哥死的!大哥死了對他有什麼好的!

  程二老爺俯身哭,任憑程大夫人揮打。

  好在亂了一陣,程大老爺緩過氣來,那邊程大夫人哭著罵著要程二老爺走。

  “他先別走。”程大老爺喘著氣說道。

  程大夫人哭著拉住他的手。

  “大郎,你生氣你恨現在不要看他,等你好些了再責罰他,你現在不要和他生氣,他不值得你和他生氣!”她哭道。

  程老夫人也拭淚。

  雖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這件事委實是小兒子不對。

  程二老爺做出這種事,程大老爺直接將他關了祠堂除族譜都沒人敢說什麼,甚至不用做這些,程大老爺只要向官府說句話,就能斷了程二老爺的仕途。

  但斷了程二老爺的仕途,對程家又有什麼好?

  可是不給他些教訓,程大老爺又算什麼?

  程老夫人這一刻隻恨不得自己死了,她做夢也想不到一向程家引以為傲的家和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會變成這樣,不,這還不是最嚴重的,還有惹上了官司,程家這種清明清白的人家竟然惹上了官司,當聽說程大老爺被官府的人送回來,引得路人圍觀時,程老夫人就恨不得死過一次了。

  幾百年來不管他們程家是窮也好富也好,都沒有這樣丟臉過。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變成這樣?

  “先打死他,然後我也跟著去死!我是沒臉見列祖列宗了!”程老夫人一聲嚎哭俯身在臥榻上大哭。

  屋子裡又亂起來。

  “你還在這裡做什麼?要親眼看著你大哥閉眼嗎?”程大夫人哭道,便立刻讓人打出去。

  “讓二郎等一等。”程大老爺聲音沙啞說道。

  “老爺,你先別理會他,等你好些了。再罰他。”程大夫人哭道。

  程大老爺只是搖頭,硬撐著要起身,程大夫人無奈只得和僕婦一起攙扶他半坐起來。

  這是聽說程大老爺暈倒在知府大堂上被抬回來後,程二老爺初次看到他的形容。

  似乎就這半日不見的功夫。程大老爺就變了個人,原本紅光滿面的富家翁,變成了一個面色慘白形容枯焦的田家翁。

  想到往日兄長對自己的關照,程二老爺頓時大痛。

  “大哥,大哥,我錯了。”他哭道。跪行向前,伏在程大老爺床榻前。

  “現在知道錯已經晚了!”程大夫人恨恨哭道。

  程大老爺抬手制止她,看著程二老爺。

  “去作證的事,是你們自己的主意,還是他們讓你去的?”他沙啞著嗓子問道。

  “老爺老爺你先別問這個了,大夫說了你不能再生氣了。”程大夫人哭道。

  程大老爺不理會只是盯著程二老爺。

  “是,是那傻兒讓我們去的。”程二老爺俯身哽咽道,“大哥,我們真不是要害你,我們不知道她竟然是要這樣做。我們是被她騙了…”

  “你們被她騙了?”程大夫人伸手指著他豎眉喝道,一臉嘲諷,“你們兩個被一個傻子騙了?你現在是哄傻子呢?”

  “休要再說了。”程大老爺抬手說道,看向程大夫人,苦笑一下,“她哪裡是個傻兒。我們才是傻兒!不要再不肯承認了,要真是個傻兒,周家怎麼會這樣下死力氣…爛泥是扶不上牆的,只有好泥才值得人去扶。”

  他說完又看向程二老爺。

  “你把事情的經過,詳詳細細的告訴我,到底是怎麼說的?”

  程二老爺連連點頭,此時此刻他已經認定了,他們夫妻真的是被那傻兒蠱惑了,是被那傻兒騙了,便將那日的事立刻講出來。

  聽完了程大夫人先是一怔。旋即失笑。

  “就這樣?人家說不嫁人,所以你們沒辦法就同意了?”她質問道,“程二郎你們夫妻兩個是真把我們當傻子!”

  “大嫂,大嫂,真的是這樣啊。我們,我們真的是被她…被她騙了,我們怕,我們是怕她鬧,怕她鬧起來對家裡不好對大哥不好,所以安撫她。”程二老爺忙忙說道。

  程大夫人呸了一聲,還要說什麼,程大老爺打斷他。

  “你說你媳婦是去見過秦家的人了?”他問道,“秦家的人和她說了什麼?”

  程二老爺忙點頭又搖頭。

  “對對見過的,但我不知道說了什麼。”他說道,“只說是門好親事..”

  “叫你媳婦過來我親自問她。”程大老爺說道。

  程大夫人伸手攙住他,含淚哽咽。

  “老爺,你快歇歇吧,別再操心了,那種婦人,我們程家不要了,休了她,休了她…”她說道一面趕著人去,“將她趕出去,趕出去!”

  僕婦們應聲卻不敢邁步,看著程大老爺。

  “就是休她也要問清楚了再休。”程大老爺說道,擺擺手,“叫她來。”

  僕婦們應聲出去了,程大老爺說了這一時話氣力用盡跌回榻上,屋子裡又是一陣忙亂,程二老爺也不敢上前只是跪在地上。

  不多時僕婦急急回來了身後卻沒有程二夫人。

  “她不肯來?”程大夫人豎眉喝道,“就是要死了,抬也給抬過來!”

  “不是,二夫人跑了。”僕婦說道。

  此言一出滿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跑了,跑回娘家了?那正好,她不用再回來了。”程大夫人說道。

  “不是,她跑去南邊,那娘子那裡去了。”僕婦結結巴巴說道。

  屋子裡的人再次一愣。

  程大夫人抬手就掀翻了一旁的幾案。

  “正好,把她們一併綁回來!”她喝道。

  程大老爺伸手拉住她,要說什麼卻一口氣上來嗆住了,漲紅了臉咳嗽不停。

  程大夫人又是拍又是哭。

  “老爺,老爺,你別擔心,我就是死也要把那賤婢先打死!”她說道,“做出如此忤逆之事,我們不打死她才是錯!”

  程大老爺死死的拉住她的衣袖,好一陣才喘過氣。

  “不是,不是。”他搖頭,面色帶著幾分淒然,“不是打死,不是打死,我們如今綁不得她了,如今我們程家能不能度過這次難關,關鍵在她了。”

  她?

  程大夫人神情又是恨又是不解。

  程二老爺則停下哭豎起耳朵。

  她?

  這麼說,二夫人跑那邊倒是對了?

  “去,請她!”程大老爺說道。

  這簡單的三個字,卻似乎用盡了程大老爺的力氣。

  請,她!

  請!

  程大老爺面色淒然悲憤的閉上眼重重的倒了下去。

  “我當然聽我自己的話,你放心,我該走的時候自己會走的,再說,也沒有白住你家。”

  耳邊響起那女子的聲音。

  所以不讓住了,就要付出代價了嗎?

  南程這邊依舊,但再次走進這邊的僕婦卻帶著幾分忐忑,神情也沒有了往日那般高傲,當在那程嬌娘的門前被攔住時,她們還屈身點頭沖這些以前連正眼都不會看一眼的窮鬼陪笑。

  “勞煩通稟一聲,求見娘子。”

  眼前的幾個孩子摸了摸鼻涕。

  “娘子不在家。”他們說道。

  不在家?

  僕婦愕然。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9
發表於 2017-6-21 00:24: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章 來躲

  門外的說話聲傳來,似遠似近嘈嘈雜雜。

  這種嘈雜從程七娘過來之後就一直沒有消失過,還有那些高一聲低一聲的雞鳴,還有難聽的狗叫,更別提那些爭先恐後鑽進鼻子裡的奇怪的味道。

  程七娘覺得自己的眼淚又流下來了,她抱膝往牆角裡縮了縮,耳邊悉悉索索的聲音卻更清晰了,她咽了口口水,慢慢的轉動脖子,黑漆漆的牆上正爬過一個小蟲子…..

  程七娘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這樣恐怖的場景,簡直超過方才看到的母親伯母打架,她尖叫一聲爬向門口。

  “七娘,七娘,怎麼了?”

  程二夫人拉開門忙進來,抱住一頭撲進懷裡的程七娘,一面拍撫安慰。

  “母親,母親,我不要在這裡,這裡太可怕了。”程七娘哭道,一面伸手指後邊,“有蟲子..”

  “不怕不怕,母親打死它。”

  程二夫人忙順口說道,一面上前,胡亂的在牆上拍了兩下,又哄了好一陣程七娘才安靜下來。

  母女兩個在地墊上坐下。

  “母親,我們不要住這裡了,這裡太破了..”程七娘依偎在母親身前委屈說道。

  程二夫人環視一眼四周。

  這個院子的房子本身就用料簡陋,再加上有些年頭了,破破爛爛的,而且她們住的還是那個叫半芹的丫頭住的屋子,原來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柴房吧…

  程二夫人也是第一次見到世上還有這種房子。

  “還不如似錦住的地方好呢。”程七娘說道。

  似錦是他們家養的看家護院的狗。

  程二夫人忙伸手掩住她的嘴,帶著幾分驚慌。

  “可別亂說。仔細讓她們聽到。”她低聲說道。

  “聽到了又怎麼樣?”程七娘不高興的喊道,“我說的又沒錯!”

  “她們會趕咱們出去的。”程二夫人說道。

  “出去就出去啊,這種破地方誰願意住啊。”程七娘說道。

  程二夫人神情黯然。

  是啊,這種破地方誰願意住…

  看著母親的神情。程七娘低下頭不喊了。

  “母親。”她又抬起頭,帶著幾分忐忑不安,“伯母是不是不要我們回去了?”

  程二夫人暫態又坐直身子。

  “她?”她哼聲說道,“她還做不得我們的主,沒事,你放心。我們在你姐姐這裡住著,沒人敢欺負咱們。”

  說完這句話,程二夫人有些怔怔。

  就在昨天,不,甚至就在今日上午,她都沒想過自己會依仗這個傻兒,自己竟然會驚慌之下躲到她這裡來。

  這也是程七娘從慌亂跟著母親跑出家門後一直不解的。

  “為什麼?”她問道。

  這些事沒法給小孩子解釋清楚,程二夫人擠出一絲笑安撫她。

  “家裡有些事,你還小也不懂,等大一些母親講給你聽。”她說道。“你放心,用不了多久,咱們就回去了。”

  程七娘雖然不懂,但親眼看到母親和伯母這所知中最親近的兩個人廝打在一起帶來的驚嚇,還是無法一句話就安撫了。

  “你剛才聽到沒?”程二夫人說道,一面向外指了指。帶著幾分得意,“你大伯母派人來了。”

  程七娘的眼淚便又要掉下來,她的眼前浮現一向和顏悅色的大伯母猙獰的撲向母親狠狠打去的場景,小臉兒變得慘白。

  “別怕別怕。”程二夫人忙抱住女兒,心中恨恨。

  王十娘這個賤人,打人罵人也不避人,嚇到她的女兒!

  “她可不是來欺負我的,而是來請你姐姐的。”她眉飛色舞說道,“你姐姐把她氣的半死,可是又怎麼樣?她還得來請你姐姐。所以根本不用怕,等著瞧吧他們很快就來請咱們了。”

  又哄又勸的安撫了程七娘,程七娘也是又驚又嚇累了,很快就在程二夫人的安撫下睡著了。

  程二夫人稍微鬆口氣,伸手揉著酸疼的腰。又摸了摸臉,其上的傷口觸疼,她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王十娘這個賤人!咱們走著瞧!

  她心裡又狠狠的罵了句,似乎這樣便能減輕疼痛。

  拉開門走出來,便看到那個丫頭走進院子。

  “半芹,半芹。”她忙喊道,一面抬腳走過去。

  半芹停下腳看著她。

  “二夫人,您什麼時候走?這天可都要黑了。”她說道。

  小蹄子,竟然要趕人!要是以前我來住你們都求之不得呢!

  程二夫人堆起笑。

  “半芹啊,你看因為嬌娘把大老爺都差點氣死,鬧成這樣,我們當時又在堂上做了證,差點被大夫人吃了,還怎麼回去啊。”她說道,又抬手拭淚。

  半芹神色有些猶豫。

  是啊,按理說也是的,那..怎麼辦?

  “半芹,我看剛才大夫人的人來請你家娘子了。”程二夫人挑眉說道,“看來事情要過去了,他們服輸了,你快去讓你家娘子回來,別躲著了,如今一切都將由她做主了,可以談條件了。”

  半芹看她一眼。

  “二夫人,你在說什麼啊?”她說道,“我家娘子是出門散心了,什麼叫躲起來?”

  哎呀這死丫頭還裝..

  惹出這樣大的事,差點把自己的伯父氣死在公堂上,還將家產推給官府那幫吸血蟲,如此大逆不道之徒,族裡可是能立刻亂棍打死的。

  不是躲起來了,那是什麼?

  程二夫人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哦,要說躲也對。”半芹也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外邊,又上下看了眼程二夫人。“躲清靜。”

  程二夫人神色一僵,看著這個丫頭從身邊走過去。

  “曹管事,你進來吧,娘子交代的事我們商量一下。”她說道。

  門外有男聲應聲是。邁步進來。

  程二夫人忙側身抬袖子掩面格擋,那曹管事看都沒看她一眼進去了。

  躲清靜?

  難道她鬧起來就扔下不管了?那還鬧什麼鬧啊!

  江州府衙,茶香味在書房裡散開。

  一番辛勞下來喝一碗煎茶真是解乏的好方法。

  “向昆嘗嘗。”宋知府斟了茶,親自捧起來遞給對面坐著的李節推。

  此時他的臉上滿是溫和的笑意,哪裡還有半點不滿。

  李節推忙起身雙手接過,順勢施禮道謝。一面仰頭一口喝了。

  “好茶,好茶,大人的茶藝越發精進了。”他連連讚歎。

  “向昆你喜好這個所以還知道什麼好茶,換做我,我可就是知道喝了解渴解乏。”另一邊的通判也端起茶碗,一面說道。

  屋子裡響起笑聲真是其樂融融,哪裡還有公堂上的劍拔弩張紅眼冷嘲。

  一道茶盡,三人放下茶碗。

  “那大人你看這個案子就得繼續審下去了..”李節推說道。

  通判已經在一旁連連點頭。

  “那是…”他脫口說道,話說一半看到一旁的宋知府若有所思沒有開口,忙又止住話頭。

  兩雙四隻眼灼灼的盯著宋知府。宋知府似乎能夠聽他們心裡狂喊的答應答應答應,必須必須必須審下去,那都是錢錢錢…..

  宋知府忍不住笑了笑,抬頭看外邊喊了聲來人,便有一個清客走進來。

  “那件事如何?”他問道。

  清客搖搖頭。

  “散了的時候,人都走了。沒有什麼反應,到現在也沒有再來。”他說道。

  宋知府伸手撚須皺眉。

  公堂上的結果,雖然沒有明說,但大家心裡都明白,這個案子打定了,除非是原告撤訴。

  程家大老爺氣的差點死了,那就是程家吃了大虧,周家得利,秦家的婦人們便走了,並沒有再來拜見或者說些什麼。莫非這就是她們認可的滿意的結果?

  一旁的李節推和通判對視一眼,對他們的對話很是不解。

  “大人,可還有什麼不妥?”通判試探問道。

  目前來看,應該是如此了。

  宋知府點點頭,沖他們一笑。

  “沒有。沒有。”他說道,一面伸手,“案子就按規矩來,按規矩來。”

  這就是同意了,那是自然,怎麼會不同意啊,節推和通判都笑了。

  “喝茶,喝茶。”

  大家互相招呼著,書房裡氣氛溶溶。

  程家,氣氛沉沉,來往的人都面色微白神情惶惶,走路也比以前快了很多。

  一個丫頭捧著藥碗急匆匆邁進廳堂,差點跟一個出來的僕婦撞上,二人對視一眼,這個沒有心情抱怨那個也沒心情責備,便側身各自讓開了。

  室內程大老爺手撐著身子又起來,程大夫人忙攙扶勸著。

  “你說什麼?她出門了?”程大老爺喘著氣問道,“什麼時候走的?去了哪裡?”

  僕婦搖頭。

  “說是一大早就出門了,沒說去哪裡。”她神情不安的說道。

  “那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吧?”程大老爺扶著床沿說道。

  僕婦低下頭點了點。

  “不過那個半芹和曹管事都是在,他們說有什麼事就和他們說吧。”她又想到什麼抬起頭說道。

  程大老爺看著她,嘴角扯了扯,似乎是笑了。

  “跟他們說..”他口中說道。

  作為大家嫡女她自然不會親自上公堂參與這個案子的,留下的奴婢相代就可以了。

  但奴婢可以代替主家娘子上公堂說案子,但卻肯定不能代替娘子做決定。

  “老爺見諒,我們家娘子吩咐過..”

  “我們不敢做主,等請示過我家娘子再說..”

  程大老爺甚至已經聽到會從那兩個奴婢口中得到的回答。

  “好,好。”他顫聲說道,一面笑,一面伸手拍著床沿,“好!”

  程大夫人等人嚇了一跳,實在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的…

  “她這是要鐵了心的毀了我們程家啊!”程大老爺一聲喊,抬手指著外邊,雙目瞪圓,面皮漲紅發抖,“好狠!好毒啊!”

  一句話喊完人便又倒了下去,屋子裡尖叫哭喊聲頓起亂作一團。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60
發表於 2017-6-21 00:24: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相知

  十一月的京城乾冷,一陣北風吹過,似有雪粒子掉下來。

  “來了嗎來了嗎?”

  守著火爐的秦夫人看著邁進門的僕婦忙問道。

  僕婦一臉笑吟吟,也不說話,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信晃了晃。

  秦夫人笑著伸手。

  主僕正說笑著,秦侍講從屋中走出來,目光掃過僕婦書中的信,微微皺眉。

  “別總用官府的急件捎送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他說道。

  秦夫人笑著接過信應了聲是。

  不過很顯然她不把自己這聲是當回事秦侍講也不當回事。

  “我也說這麼久了,也該有些消息傳回來了…”秦夫人和僕婦接著說道。

  秦侍講搖搖頭邁步出門廳,便見秦十三郎邁步而來,只穿著家常衣袍,不戴帽子也沒披斗篷,雪粒子已經下的很急了,在他頭上身上跳落。

  “父親去官廳嗎?”秦十三郎施禮問道。

  秦侍講點點頭,眉頭又皺起來。

  “有什麼可急的?”他不悅說道。

  秦十三郎知道這是責怪自己出門不加衣裳,笑著施禮應聲是,看著秦侍講由小廝打著傘走了。

  “母親。”

  秦十三郎邁進門,看到秦夫人正拿著一封信要打開。

  見他進來,秦夫人見手中的信一收,坐正了身子笑眯眯。

  “我們今日要去誰家來著?”她對僕婦說道,“時候不早了收拾收拾早點出門,別總讓人等我不好。”

  僕婦笑著應聲是。秦十三郎坐下來笑著不說話。

  “十三你要和母親一起去嗎?整日在家關著讀書也怪無趣的。”秦夫人又笑著看他說道。

  “所以母親,快些把有趣的事情講來聽聽。”秦十三郎說道

  “我笑話講得又不好,不講了,沒什麼有趣的事情…”秦夫人笑道。話沒說完就見秦十三郎猛地一伸手抓過了她面前的信。

  秦夫人笑著要搶,沒搶過兒子手快。

  “你敢看?”她帶著幾分笑問道,“人家給什麼回話可不一定哦。”

  秦十三郎哈哈笑了。

  “你兒子我怕過什麼啊。”他笑道,一面抖開了信,更何況是早已經猜到的結局。

  …..程家二夫人已經同意了,只是尚不知程娘子如何。想來是還沒機會問….

  咦?竟然不是猜到的結局?

  秦十三郎忙視線繼續。

  秦夫人接過僕婦遞來的茶,倚在憑幾上,笑眯眯的看著兒子,自從身子好了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的緣故,原本就風姿不凡的兒子更添卓卓,十七歲的他個頭似乎又竄高了一大截。

  秦夫人慢慢的轉著茶碗,看著兒子臉上神情變幻。

  先是長眉微挑,繼而眼角帶笑,很快又面色一沉。似有些微怒,轉眼卻又帶著幾分了然笑了,越到最後笑意越濃,但最後時,神情卻又幾分憐惜哀傷,隨著翻過紙頁。還及不可聞的輕歎口氣。

  兒子活了這麼多年,卻是第一次看到他臉上如此豐富的神情。

  原來笑並不是代表真的快樂,而能有哭有笑有悲有傷有憂有恨才是真的快樂。

  “母親。”

  秦十三郎的喊聲讓秦夫人回過神。

  秦夫人笑咪咪看著他。

  “母親,這件事,你不可對人說。”秦十三郎晃了晃手裡的信說道,神情有些肅然。

  “啊?她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秦夫人驚訝問道,一面伸手。

  秦十三郎將信遞給她。

  “不是見不得人,她做的事有理有據,根本就不怕人知道。”他說道,吐口氣。“只是,世人愚鈍的多,雖然無錯,但卻讓人不喜吧。”

  秦夫人笑了。

  “別人喜不喜的,她在乎嗎?”她笑道。

  “沒有人不在乎。”秦十三郎說道。看著母親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自己心口,“母親,我知道的,只不過,不得不不在乎罷了。”

  秦夫人覺得眼睛一酸,這孩子說話怎麼…

  她一面抬手喝茶一面將手一甩。

  信穩穩准准的落在一旁火盆裡,很快陰燃,騰起火花化為灰燼。

  “母親你還沒看呢。”秦十三郎有些驚訝。

  “又沒有我要看的。”秦夫人說道,“我只是要問親事,別的事跟我又沒關係,才不費心呢。”

  秦十三郎笑著俯身施禮告退。

  看著秦十三郎退了出去,秦夫人收了笑歎口氣。

  “夫人,看來十三公子對程娘子真有心啊。”僕婦說道。

  “那是一把把他拉出枯井得以新天地的人吶,換誰能沒心。”秦夫人說道,“更何況,那娘子真是挺有趣的,從未見過,跟別人的小娘子完全不同,別說他一個年輕後生,連我都想留在身邊。”

  有趣嗎?僕婦心中暗暗疑惑,那樣冷冰冰的不愛說笑拒人千里的,有什麼有趣的?

  “可是那娘子的規矩..”她說道。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總要試試吧。”秦夫人說道,一面將茶一飲而盡。

  秦十三郎來到玉帶橋的時候,雪粒子已經變成雪片了,飛飛揚揚的在地上樹上橋上鋪下和妃宅計畫。

  看著秦十三郎收住韁繩,小廝也忙勒住,跟著在這邊打了幾個轉,卻不見公子動作。

  “公子,這時候半芹姑娘在店裡吧。”他忍不住提醒道。

  他的話音才落,就聽身後車馬響,以及一個女聲響起。

  “十三公子,你找我?”

  秦十三郎沒有下馬,看著從車上走下的婢女。

  “這麼早就回來了?你家娘子不在你就開始偷懶了?”他笑道。

  婢女笑著才要說話,就見車上又慌張的下來一個人。

  因為慌張或者腿短人小,跌坐在地上。

  秦十三郎看過去。見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女童,怯生生的低著頭。

  是新買的丫頭嗎?

  “你怎麼下來了?”婢女說道,一面伸手去攙她,“不是說讓車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半芹姐姐,你到家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女童低頭說道。

  “下著雪呢。”婢女說道。

  “沒事沒事。”女童低頭連連施禮。

  婢女看秦十三郎有些好奇,便笑著無奈的攤手。

  “我去城外書院看望四郎君了,這個小丫頭是我們同鄉。也去探望四郎君了,看著下雪了,我就捎她回來了。”她說道。

  秦十三郎哦了聲,程四郎啊,他多看了那丫頭一眼,女童也正抬著頭悄悄的看他,視線相撞,頓時嚇得忙垂下頭,兔子一般跳開就跑。

  秦十三郎失笑。

  “我有那麼嚇人嗎?”他笑道。

  一面多看那跑開的女童兩眼,見那小小的身影沿著街道跑遠了。

  “這小丫頭誰家的?”他不由問道。

  婢女回頭看了眼。搖搖頭。

  “沒問。”她說道,“四郎君只說她是被拐賣到京城的,誰知道在哪裡當丫頭。”

  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懶得再說,看向秦郎君。

  “十三公子,我家娘子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事,只是你家娘子大手大腳的。估計你得提前送些錢過去了。”秦十三郎笑道。

  婢女松了口氣笑了。

  “說好了年底才分紅的,哪能現在送去。”她說道,“放心好了,我家娘子缺什麼都沒事,更不用說錢了。”

  秦十三郎哈哈笑了,調轉馬頭。

  看著這秦郎君縱馬而去,那婢女也進了家門,躲在街角的春靈才探出身來,臉上哪有半點惶恐驚嚇,縱了縱鼻頭轉過身慢慢悠悠的沿街而去了。

  而此時在江州府外西北的地方。兩輛馬車並十人護衛正疾馳而行。

  北風呼呼吹動車簾,有一個婦人掀開探出頭來。

  “大兄弟,你看這天不好啊,不如早點找個地方歇歇吧。”她帶著幾分小心說道。

  旁邊騎馬的護衛搖搖頭。

  “不用擔心,娘子自有安排。”他說道。

  兩個婦人忍不住看了眼前邊的馬車。

  這個娘子還真是自有安排。

  那一日突然走出來問一個小孩子這江州府附近有什麼好玩的地。小孩子隨口說了一個鹿角山,這娘子真的第二日就讓人雇車馬出門了。

  那半芹和和管事都走不開不能跟著,急急的從南程讓程計挑了兩個婦人出來,簡單的交代下送上車一起出門了。

  風吹的厲害,隱隱夾雜了雪花,兩個婦人忙縮回車中。

  車裡燃著炭火,鋪著厚厚的墊子,兩個婦人雖然摸了一路,還是忍不住摸了又摸。

  “這麼好的布用做墊子真是可惜,做個襖子穿著暖和又好看。”一個嘖嘖說道。

  “你懂什麼,人家有錢人就是這樣的,你忘了她們說程大夫人的馬桶都是鑲著金銀的。”另一個說道,一面拿起小幾案上水壺斟茶,眯著眼帶著幾分享受小口小口的嘬著。

  “你快別喝了,一個勁兒的解手,丟人不。”先一個忙笑著拍打她。

  兩個婦人笑成一團。

  “哎呀要是能一直在這娘子這裡謀個差事就好了。”

  二人躺在車裡,看著車頂感歎道。

  活了這麼久,跟這娘子出門時她們最享受的時候。

  馬車走了一段停下了,兩個婦人忙爬起來掀起車簾,看到已經進了一座小城,此時臨近傍晚,又有風雪,街上很是安靜偶爾有急匆匆而過的行人。

  此時她們的車停在一間客棧前,幾個店夥計正熱情的迎接出來。

  這是要住在這裡了,雖然這娘子基本上不用她們近身伺候,但該有的姿態也要有,兩個婦人忙下了車,站定在程嬌娘的車前。

  “娘子,下車吧。”她們說道。

  車內伸出一隻手掀起了車簾,兩個婦人忙低頭,學著見過的程家那些僕婦的做派伸出手。

  不過她們的手並沒有被人搭上,那娘子自己下了車,織金大斗篷從眼前晃過,搖搖擺擺的向內而去。
簽名被屏蔽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16:19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