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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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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8:54: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章 表姑娘來了

蕭江北搖頭道:“這個還真不知道,要不然我去幫你問問太子殿下?”

“打住。”顧綺羅連忙舉起手:“為這麼點事兒你去問太子?大材小用可不是這麼個用法兒。”

蕭江北笑道:“不過是閑話一句,我常去太子府,哪裏有那麼多正經話說?最多說的還不是日常閑話?”

顧綺羅斜睨他:“最多說的是日常閑話?說的好像你很活潑似得,我怎麼聽太子妃說你和別人都是木頭一般,隻有和我在一起話才會多一些。”

“的確和別人沒什麼話說,和你在一起就覺得喜歡說話了。”蕭江北撓撓頭,但很快又道:“不過和太子之間,也不像姐姐說的那麼惜言如金,我們還是有很多話說的。”

對此顧綺羅表示持懷疑態度,夫妻兩個說著話用了早飯,顧綺羅便托著下巴道:“論理,表姑娘應該快到了吧?先前不是說過就這幾天嗎?”

蕭江北點頭道:“應該快到了。”

話音未落,就見秋容引著一個媳婦過來,上前給夫妻倆行了禮,這媳婦就笑道:“表姑娘的馬車已經進城了,估摸著半個時辰後就能到咱們府裏,老太太讓二爺和二奶奶過去呢。”

“呀,這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我們正說著呢,果然就來了。”顧綺羅起身笑說著,然後對蕭江北道:“你看看出去迎一迎,我換件衣裳就去老太太那裏。”

“好。”蕭江北站起身。把那媳婦嚇了一跳,連忙道:“二爺如今是侯爺了,倒也不用迎出去。”

顧綺羅笑道:“他就是王爺。也是表姑娘的二表哥,小女孩兒初次進京,想來這會兒心裏正忐忑,讓他去迎一迎,一是顯得隆重,二是顯得親熱,表姑娘也就放心了。”

說著話的工夫。蕭江北已經出去了,秋晴連忙跟著去服侍他換衣服,這媳婦就笑道:“真真二奶奶想的這樣周到。表姑娘若知道了,心裏不知怎麼感動。奶奶換了衣服就快過去,我們老太太等著呢。”

說完告退出去,這裏顧綺羅就回到臥房。春雨早把衣服找了出來。杏花一邊服侍著她換衣服,一邊小聲道:“奶奶注意到秋晴了嗎?奴婢覺著她看爺的眼神也太露骨了,且當著奶奶的面兒就敢這樣,說心裏沒有一點兒想頭,奴婢是不信的。”

顧綺羅照著鏡子,淡淡道:“我早就察覺了。蕭江北那廝是個木頭,壓根兒就不知道人家看著他心熱如火,我聽說當日是香姨娘把她送來服侍蕭江北的。這大宅門裏,為少爺們安排通房丫頭都成定例了。香姨娘對她的二少爺奉若神明一般,哪會不替他考慮周到?且不用去管她,反正她現在也就是暗戀著,沒露出什麼要爬爺們床的跡象來,且對我也算恭敬。等到時日長了,她明白蕭江北不可能要什麼通房丫頭,自然就消停了。”

杏花笑道:“奶奶這樣的篤定?您說爺是根木頭,可奴婢看著,他在奶奶面前不是挺會說話的嗎?”

顧綺羅笑眯眯道:“你也知道那是在我面前了,在別的女人面前,你可曾看見他溫存風流過?程九姑娘的慘劇你忘了?秋晴雖然也算是姿色上佳,能比得上程九姑娘麼?嘖嘖,暗戀他?到時候就知道了,那就是對牛彈琴。”

杏花和春雨都忍不住咯咯笑起來,春雨搖頭道:“沒有奶奶這樣不厚道的,竟然把二爺比作牛。”

“也對。”顧綺羅誠懇的做自我檢討:“我形容的不準確,他不是牛,是虎,唔,或者說是狼也可以,反正都是聽不懂琴聲。但願秋晴早些明白,不然真是太可憐了。”

春雨和杏花都笑得彎了腰,好容易止住了,春雨和秋容便跟著顧綺羅來到許太君房中。進門一看,隻見幾個姨娘和女孩兒們還有李氏都到齊了,顧綺羅便笑道:“怎麼不見江中?這兩個多月就屬他鬧得歡騰,他不敢煩姨娘,就天天去歪纏著我,怎麼這會兒表姑娘要過來了,他卻不見影子?”

許太君笑道:“他哪裏坐得住?早跑出去迎了,我聽說你讓阿北也出去了?這很好,櫻桃那孩子這會兒不定怎麼不安呢,看見她哥哥們都去迎她,心裏能踏實些。”

顧綺羅就在李氏旁邊坐下,隻聽李氏笑道:“這些日子著實辛苦了吧?我們三爺若是盯上了誰,那可真是難應付,有時候姨娘都頭疼呢。”

顧綺羅笑道:“也沒什麼難應付的,說到底,也是他做哥哥的對妹妹關心,江中還是很有分寸的。”

李氏笑道:“這倒是。你可知為什麼江中對表姑娘這樣的關心?他們從小兒是在一起玩著長大的,江中兩歲那會兒,得了個怪病,四肢皮膚幹裂,諸多辦法都不管用,後來有個大夫說,讓他去江南潮濕地方養一養,配合著吃藥,或許會有奇效。那會兒姑老爺剛剛做了揚州知府,家裏人沒辦法,就把他送過去了,一直住到七歲上,這才接回來,所以這府裏,屬他和表姑娘的感情最深,那真是從小玩到大的。”

我去,青梅竹馬啊這是。

顧綺羅在心裏驚呼一聲,表面上卻是恍然大悟道:“難怪呢,我就說怎麼他對此事這樣上心,原來還有這一層緣由。”

正說著,忽然就聽外面起了一陣嘈雜聲音,顧綺羅就笑道:“大概是表姑娘過來了,下人們都跑過去看呢。”說完見許太君顫巍巍站起來,她便忙和香姨娘上前扶住老太太,果然不一會兒,就見十幾個下人簇擁著將彭櫻桃送了進來,許太君連忙走過去幾步,不等彭櫻桃施禮,便抱著哭起來。

正經一出“黛玉進府”。顧綺羅無言看著,暗道唯一不同的是黛玉進府時母親剛去世沒多久,這個彭櫻桃的母親卻已經去世三年了。

好一會兒,眾人收了悲痛之情。蕭江北來到顧綺羅身邊坐下,蕭江中卻跑去了許太君身旁坐,笑吟吟看著對面的彭櫻桃道:“櫻桃妹妹放心,既來了這裏,從此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有什麼事盡管和姨娘還有二嫂子說,下人們敢怠慢你,你告訴我,我去收拾她們。”

彭櫻桃連忙謝過,顧綺羅這裏暗暗品評著,心想倒也是個美人兒,隻不過不像林妹妹那般病弱,舉止神態難得竟是十分沉穩,有寶姐姐之風,隻是眉間始終有一縷愁容,看來也是個心思重的。

又說了好一會兒話,許太君便看著外面天色,對香姨娘道:“你打發人去看看東海回來了沒有?他不是說今天趕回來嗎?真是的,做舅舅的,怎麼能說話不算話呢。”

香姨娘忙站起身笑道:“好,我去看看。”

過了好一會兒,才見香姨娘回來,對許太君道:“老爺回來了,在書房呢,這會兒離用中午飯還有段時間,妾身帶外甥女兒過去見一見吧。”

許太君眉頭就皺了起來,冷哼道:“他好大的架子,回來了也不過來,徑自跑去書房,也不說派人過來通報一聲。”

顧綺羅心道壞了,這老太太就顧著嘴上痛快,也沒看看她外孫女兒一張小臉都發白了,這不是給人家留心理陰影嗎?因忙站起身道:“老太太冤枉老爺了,別說是表姑娘,這是至親骨肉,就是不相幹的人,老爺都是熱情相待,今兒之所以回來後去了書房,想必是遇見了什麼事,所以心思沉沉,才忽略了這邊。”

香姨娘也連連點頭道:“老太太,二奶奶說的沒錯,我看老爺似是心事重重的樣子,聽說表姑娘過來了,這才振奮了點精神,要我帶表姑娘過去見他呢。”

許太君心中有些疑惑,卻也沒多問,轉頭對彭櫻桃道:“那你就過去見見吧,你放心,你舅舅是個再隨和不過的人,你不用怕他。”

彭櫻桃答應了,跟著香姨娘離去,蕭江中跑到門口,抻長了脖子張望,忽地回頭道:“二哥,要不你過去一趟,看看老爺有什麼難心事唄,這家裏除了大哥,也隻有你能幫他了,偏偏大哥在衙門裏。”

蕭江北哼了一聲,這邊李氏笑道:“行了,三弟你坐下來吧,難道你還不知老爺是什麼人?表姑娘萬萬受不了委屈就是。你要實在擔心,你就去為她保駕護航啊。”

蕭江中不好意思的笑一笑,撓頭道:“嫂子莫要打趣我了,這家裏我是個最沒用的,到了爹爹面前,他又要問我功課,我哪裏應付的過來?”

顧綺羅微微一笑:這個蕭江中,和寶玉一樣怕父親,但卻比寶玉活潑,看樣子也更有擔當,雖然都是同樣的厭惡八股文。

果然,過一會兒香姨娘便和彭櫻桃回來了,顧綺羅仔細觀察,發現女孩兒臉上的忐忑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縷恬淡笑意,顯然去見過蕭東海後,便定下心來了。

奇怪,老爺發生了什麼事?不能親自過來。顧綺羅知道蕭東海不是倨傲的長輩,這當中必定是有些事故,隻是一時間卻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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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8:54: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一章 預感

正在猜想著,就聽外面一個管事的叫道:“二爺,宮裏來人傳聖上口諭,讓你即刻進宮見駕。”

蕭江北“騰”一下站起來,廳中眾人也都是一陣緊張,許太君便連忙道:“你們兩口子趕緊回去吧,讓阿北收拾收拾就進宮去,這不知道又有什麼事發生了,阿彌陀佛,但願不要是哪裏又起了什麼戰爭。”

顧綺羅和蕭江北便匆匆離去,回到房間,幫著蕭江北換上了官服,他如今雖是侯爺,卻也是二等將軍的職位。

待蕭江北離開了,顧綺羅方憂慮重重道:“但願不是又有哪裏起戰端,要他去打仗。”

“哪有這樣多的戰火?奶奶不用擔心。”杏花輕聲勸慰著,忽見院門口走進來一群人,她便笑道:“姨娘和表姑娘過來了。”

顧綺羅連忙迎過去,笑道:“怎麼過來了?老太太可是乏了,要歇歇?”

香姨娘笑道:“老太太倒是不肯說這話,隻是今兒早上秋月告訴我,說是老太太從接了表姑娘的信,這兩天晚上就沒好好睡過。如今表姑娘到了,她心事盡去,我看著她這會兒精神有些不濟,所以就說帶表姑娘熟悉一下府裏,這才脫身,不然依照老太太的心思,要和表姑娘嘮到晚上,她多大年紀了?哪禁得住這樣熬精神?”

顧綺羅點頭道:“姨娘說的沒錯。”說完拉了彭櫻桃的手笑道:“表妹怎麼叫這個名字?當真稀奇,不過寓意倒好,櫻桃乃是春果第一枝,其它果子還沒影兒呢,您倒是先熟了。”

彭櫻桃笑道:“先熟的被人吃。有什麼好的?不過是當日算命先生說我五行缺木,那會兒恰好又是櫻桃成熟的時節,所以爹爹就給我取了這麼個名字,長大了也有許多人說怪異,我自己倒覺著還好。”

香姨娘打趣道:“這話不對,先熟的被人吃,難道後熟的就不被人吃了?都是被人吃。倒還是占個先字兒的好。俗語說,搶佔先機嘛。”說完又問顧綺羅道:“宮裏來人沒說是為什麼事兒叫二爺進宮?”

顧綺羅搖頭道:“我們回來的時候,宮裏的人已經走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其實什麼事都好,隻要不是讓他出征,我就謝天謝地了。當日他被謠傳戰死的時候,那段日子我簡直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

“是啊?到現在想起還覺著頭皮發麻。”提起那段往事。香姨娘也是心有餘悸。

三人進了屋,落座看茶,顧綺羅就問道:“老爺究竟怎麼了?我猜著定是有事兒,不然不至於連老太太那裏都不去的。”

香姨娘道:“可不是。真真你是個玲瓏心肝,就猜出來了。老爺今兒不知道遇見了什麼人或是什麼事,我去的時候就看出他神思不屬。那小腿上也不知碰了哪裏,竟戳了個血窟窿。他怕老太太擔心,所以就沒過去。”

顧綺羅點頭笑道:“原來如此,我就說嘛,老爺不是這樣人。”說完見香姨娘臉上滿是憂色,她便安慰道:“姨娘也不用擔心,若是至關緊要的事,老爺定會和姨娘商量的,如今既然不說,可見隻是老爺自己的心事,也許等過了這陣子,他就會和你說了。”

香姨娘點點頭笑著說是,然而心中卻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揮之不去。

不到半個時辰,蕭江北就回來了,顧綺羅一問,原來還是為遼東的事,遼東總督唐萬年上了奏摺,隻說上次經女真人一鬧,其它各族部落也都不安分,和遷移過去的漢民時有摩擦衝突發生,形勢十分令人擔憂,請求皇上再派一些兵力駐守遼東。

“皇上不會派你去吧?”顧綺羅皺眉,蕭江北雖然軍功赫赫,但還是很年輕的,這樣事皇上理應尋各部大員商議,特意把他叫去,隻怕是另有打算。

“不好說。”果然,就見蕭江北搖頭,凝重道:“自皇上十年前登基後,遼東就是他定的一個主要發展方向,如今曆經十年,總算有了點成效,眼看就可繁榮起來,這種時候,皇上不會允許任何人進行破壞,尤其是各地市舶司準備重新開啟,聽太子殿下說,這一次若是重啟市舶司,就不僅僅是蘇州泉州廣州三地,遼東的金州,山東的威海,福建的廈門也要建立市舶司,如今大洋彼岸的番邦越來越多的船隻來我大夏,太子上書皇上,隻說不該繼續閉關鎖國,深得皇上讚許。所以,如此一來,遼東的作用和地位就尤為重要了。”

“真的嗎?皇上要重啟市舶司?”顧綺羅眼睛都亮了起來:這還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一旦大夏朝有誌於海洋,她就可以做貿易,那個才是真正日進鬥金的生意啊。

“綺羅,若皇上真的派我去鎮守遼東,你就留在京城,不要隨我前去了。”

蕭江北攀著顧綺羅的肩膀讓她坐下,認真道:“女真和各族部落沒有多少戰力,所以即便我去鎮守,發生大戰的可能性也不高。但是我聽程統說,好像那一片白山黑水間有些神秘,萬一有衝突,我擔心有人會對你不利,所以你就留在京城,等我回來,雖然自從我們在一起後,聚少離多,但皇上心裏也有數的,估摸著我在遼東住個兩三年,等那裏一切都穩定後,就可以回京了,到那時,除非北疆又起烽煙,不然我應該不會再四處征伐。北匈這一次被打得元氣大傷,邊境往後退了五百裏,十幾年內他們是絕對無力南侵的。”

顧綺羅一聽蕭江北的話,就明白他八成是要去遼東了。因在心裏盤算了盤算,便搖頭道:“不行,我一定要和你去遼東。”說完見蕭江北急的要說話,她便一笑道:“你不用著急,先聽我和你說。遼東那個地方從前我看書時也看過介紹,那一片白山黑水可是富饒無比,隻是因為人煙稀少,所以不為人所知。女真人也好,各族部落也好,他們空守著那麼多寶山,卻不知怎樣開發利用,因為他們太落後了。江北,我且問你,皇上也好,太子也好,包括諸多大人們在內,大家隻知道女真和各族部落彪悍不安分,他們可有想過那些人為什麼會如此?”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些番邦蠻子,都是天生反骨,還有什麼話好說?”蕭江北對這些遼東土著顯然非常反感,也是,沒有他們從中作亂,蕭二爺也不至於新婚燕爾就要和愛妻分離。

顧綺羅搖搖頭苦笑道:“聽你的話就知道了,這是咱們大夏朝堂的共識。但我卻不這麼想。遼東地大物博,人口卻稀少得很,各族部落加起來不知有沒有二十萬人,這讓他們天然就受到了一種製約,雖然也是民風彪悍,卻不似北匈那樣國力強盛凶殘貪婪,所以隻能附庸大夏,成為我大夏子民。可是他們太落後了,我想皇上和各位大人們也沒有把這些番邦真正當做子民來看待,每一年朝廷都要從遼東索取大量的鹿茸人參貂皮等貴重東西,卻鮮少看見有人為他們考慮打算,那些駐守遼東的官員隻有一個目的,就是保證大夏移民的安全,鎮壓女真和各族部落,讓他們不敢起反心。我說的沒錯吧?”

蕭江北沉思點頭,看著顧綺羅輕聲道:“妳究竟要說什麼?”

“就是我剛才問的那個問題,為什麼女真和各族部落身為我大夏子民,卻每每犯事,不肯安分?叫我看,這不是他們天生反骨,剛才我說了,他們從千年之前就已經歸屬中華,所以不可能像韃子那樣兇狠甚至是挑起戰爭,但這是在他們沒被逼急的情況下,一旦隻知道榨取他們的價值卻不肯給他們相應的報酬,那距離官逼民反也就不遠了。說到底,他們心中是把自己當做大夏人的,然而當地官員和朝廷的做法,卻又讓他們知道自己和真正的大夏子民不一樣,關內移民隻要勤懇做事,就能吃飽穿暖,將來遼東發展,他們的日子會越過越火。但那些女真和各族部落呢?有人想過他們嗎?他們一如既往的貧窮落後,遼東發展與否和他們又有什麼關係?尤其在對比關內移民的生活後,他們心中能沒有想法?憑什麼都是大夏子民,可待遇卻是天壤之別?蕭江北,如果換做是你,你心裏會沒有怨氣嗎?你能老老實實的逆來順受?”

蕭江北眼睛一亮,拉住顧綺羅的手笑道:“難怪連太子殿下都誇綺羅是個奇女子,你看待問題的角度果然和人不同,卻是正中要害。既然這樣說了,那你可有什麼辦法改變這個現狀?”

顧綺羅笑道:“我有辦法有什麼用?關鍵是要看皇上和朝廷怎麼做,我剛剛已經把根本問題指了出來,剩下的,解決這個問題就好了啊。”

“說說看。皇上讓我們踴躍建言呢,可我之前因為對那些番邦生氣,腦子裏隻有一個‘殺’字,”蕭江北說到這裏,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嘿嘿笑道:“人人都說我文武雙全,今日才知,和綺羅一比,我真真正正就是個草莽武夫。好綺羅,你就一下子把話說明白了,回頭我好寫建言去,也許這份兒建言就能起大作用,到時候我就不用去遼東了,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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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8:54: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二章 王玥兒

顧綺羅道:“這個建言應該由太子殿下來寫。且你想著因此可以去遼東,這隻怕是不行,你要知道,落後的人不安分,但如果驟然富貴,巨大的利益也會讓他生出貪心。說到底,這些人到底不能如真正的大夏子民一般,他們心中對大夏有歸屬感,卻也知道他們和我們不一樣,所以他們並沒有和大夏真正的融合在一起,這樣一旦膨脹起來,為禍不小。”

蕭江北若有所思,沉聲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對付這些女真和其它部落,要一手舉著大棒子震懾,一手給兩顆糖果讓他們嚐到甜頭,如此恩威並施,才能讓他們真正對大夏產生敬畏?”

顧綺羅重重一點頭:“沒錯,夫君真是聰明。不過這樣做,不是為了對付女真和各族部落,而是為了真正的發展遼東,讓那一塊富饒的土地可以千秋萬世為天下萬民提供源源不絕的能量,讓各族和女真與移民去的大夏人真正融合為一個整體,如此,才是真正的長治久安之道。”

她一邊說,蕭江北就不住點頭,然後他猛然直起身,目光興奮,握拳道:“綺羅,你說的這些真是太重要了,我這就去找太子殿下,把你的話告訴他。”

“哎,你等等。”

顧綺羅一把拉住他,微笑道:“現在,你讓不讓我和你一起去遼東了?”

“唔,這……還是不一定的事兒呢,也許到時候……我也不用去……”蕭江北支支吾吾。一下子就讓顧綺羅明白他還是對自己不放心,因便氣道:“你不去就罷了,但你若要去。那我就一定要去。”

她見蕭江北要說話,便揮手道:“不要拿那片大地上的什麼神秘來說話,遼東有什麼神秘的?不就是薩滿嗎?其實沒什麼,那不過是一種文化,根本不像苗疆那般神秘詭異。而且你說過,皇上要重開市舶司,要把目光放在海洋上。如此一來,就等於開通了一條貿易之路,正是我大展拳腳的時候。遼東的土地和特產無比富饒,我要過去看看能不能分一杯羹,這是在發展我的事業,你不能拒絕。”

“好吧。”

顧綺羅都扯到創業這樣的高度上了。蕭江北還能說什麼?無奈之下隻好點頭答應。然後匆匆離去。

這裏顧綺羅想著將來的事業前景,心中也是一陣陣激動,杏花便笑道:“壞了,都怪二爺,帶來這麼多的好消息,這下奶奶又要做白日夢了。”

“沒有夢想的人生是慘淡的,蒼白的。”顧綺羅一揮手,哈哈笑道:“你們奶奶我如今是躊躇滿誌。哈哈哈,我一定要做出一番大事業來。讓我們蕭顧財團的生意遍佈天下。”

“蕭顧財團……什麼意思?”春雨有些發傻,卻聽杏花淡淡道:“沒什麼,應該是在說胡話。”

話音未落,就聽外面腳步聲響,接著秋容的聲音響起道:“奶奶,外面有一位姑娘,說是您的舊友,叫做王玥兒……”

“咦?玥兒來了?”

顧綺羅連忙站起身,對杏花道:“好久沒見她了,之前我最低潮的時候,隻有她對我仍是一如既往,這會兒我該親自去接她,這是我成婚後第一個上門探望的朋友呢。”

一邊說著,便出了門,往西角門來,路上卻見到蕭東海,他正在一株梧桐下仰首望樹,面上許多感慨之色。顧綺羅覺著奇怪,因整理了下衣裳,就上前拜見,卻見蕭東海怔忡了一會兒,似是才反應過來,和她說了兩句話,便讓她去忙自己的。

顧綺羅將王玥兒迎進大門,王玥兒仍是過去那樣活潑開朗,嘰嘰咯咯說著話,顧綺羅留意了一下,回來路上卻不見蕭東海了。

兩人到屋裏落座,王玥兒這才道:“顧姐姐,小妹對你的敬仰之情就不多說了,過去說過很多次,你是我們脂粉裏的英雄,讓那些昂藏男兒都要刮目相看……”

“行了行了,不就是開了兩家百味館嗎?用得著見一次說一次?”顧綺羅連忙擺手阻止她,卻聽王玥兒笑道:“不止百味館,如今誰不知道?桃花班是你手下的戲班子,他們的黃梅戲在京城獨樹一幟,如今可算是紅透大半邊天了。”

顧綺羅搖頭道:“他們不過是住在百味館罷了,並不是我手下的戲班子,這是誰傳的謠言啊?也太不負責任了,你不要信。”

“反正你和二哥哥是他們的救命恩人這點不假吧?”王玥兒分辯,見顧綺羅要說話,她就一抬手道:“不過我今兒來不是為了和大姐姐說這些的,大姐姐,我有一件重要的正經事,想來想去,隻能找你合作。”

顧綺羅笑道:“喲,真是長大了,這麼一本正經的模樣,什麼事啊?可是要讓我給你挑個婆家?”

王玥兒翻了個白眼,強烈表達了一下她對找婆家這種事的不屑一顧。然後才笑道:“自然不是,大姐姐你就饒了我吧,每天在家裏聽我娘念得耳朵都要長繭子了。”說完她就探過身子,神秘兮兮道:“二哥哥有沒有和你說過皇上要重開市舶司的事?”

顧綺羅心中一跳,暗道這王玥兒的祖父真不愧是皇上信任的老臣,這事兒她也知道了。因點頭道:“今兒他和我提了一句,怎麼了?”

王玥兒笑道:“如果沒有意外,蘇州的市舶司大概會派我爹爹去主事,到那時我也要隨爹娘一起前往蘇州。大姐姐,你經商最在行了,不然百味館也不會短短時間內就赫赫有名,所以你應該也明白市舶司重開的意義,那就等於是開通了海上的絲綢之路,到時候我們的瓷器絲綢茶葉運到番邦,從番邦運回來香料和貴重物品,這中間的利潤,我不說你也知道吧?”

“你的意思是?”顧綺羅心中一跳,面色也鄭重了些,就見王玥兒一拍手,嘿嘿笑道:“我的意思就是,我要和姐姐聯手,在這一次大機會中分一杯羹,有我老爹這個職位在,隻要他幫著行行方便,我們就可以占盡先機。我已經告誡過我爹了,千萬不要貪圖那些地方上富商巨賈的孝敬,雖然肯定好多錢,但那也都是無窮的禍患,不如姐姐的人在明,我在暗,咱們這樣配合著賺錢,以姐姐的頭腦,我再虛心學習著,相信就算是面對那些富商巨賈,咱們也有一爭之地,姐姐覺得如何?”

“好,難得妹妹生於富貴,竟然能有這份兒見識。”顧綺羅欣慰點頭,這就算是答應了,隻把王玥兒樂得合不攏嘴,一對小虎牙閃閃發亮,揮舞著手臂道:“太好了,隻要有姐姐幫我把關,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的太早了,士農工商,商人從來都不入流,閨閣女孩兒們避之唯恐不及,你卻還要往上闖,不怕將來嫁不出去?”顧綺羅取笑著她,卻見王玥兒撇嘴道:“切,誰管那些紈絝子怎麼看?他們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他們呢,一個個除了鬥雞走狗敗光家業外,還會什麼?真正的好男人就該向二哥哥那樣頂天立地。想當日,大姐姐也是被人議論的體無完膚,結果二哥哥還不是堅定不移?除非再有這樣的男人和我在一起,不然我寧可不嫁。”

“喂!妹妹你的標準不要太高啊。”顧綺羅哭笑不得:“這世間像蕭江北的男人能有幾個?你拿他做標準,真可能一輩子嫁不出去了。”

“嘖嘖嘖,看姐姐這得意勁兒,真是一點兒都不遮掩啊。”王玥兒撲過來撓顧綺羅,兩人笑鬧了一會兒,她才一掠發絲道:“情人眼裏出西施,你眼中當然二哥哥最好了,怎麼知道我將來就不能遇見最好的人?這世上的好男人又不是隻有二哥哥一個。”

“好好好,是我失言。”顧綺羅連忙舉手投降,然後鄭重道:“妹妹善良活潑,長得又漂亮,將來一定會有一個好男人和你白頭偕老。”

“哈哈哈,這話也就大姐姐敢和我說,其他人都把這個當做淫詞豔語呢。”王玥兒毫不顧忌的笑著,忽然又想起一事,連忙湊過去神神秘秘道:“對了,那個林正南,你知道吧?”

顧綺羅對這個名字倒是有些印象,仔細一想便想起來了,連忙道:“就是成婚日把我三妹妹扔下揚長而去的那個?他也是個厲害的,怎麼了?”

王玥兒臉上的神色就有些怪怪的,喃喃道:“前兩天和二姐姐一起出去的時候偶然遇見他,他還上前和二姐姐說了幾句話,我當時就覺得很奇怪,因為完全可以當做沒看見一樣的走掉,可他竟然特意上前了,大姐姐,你說,該不會他看上了二姐姐吧?”

“什麼?”顧綺羅嚇了一跳,然後搖頭道:“這怎麼可能呢?他不要我三妹妹,卻又想娶我二妹妹?哪有這樣的事?若是他心存報複或者戲弄……”說到此處,她的目光驀然犀利起來,冷冷道:“如果他真是存了這樣心思,我必定不會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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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當頭一棒

王玥兒連忙道:“姐姐這是多心了,林正南有多大膽子?敢戲弄報複二姐姐。就算是戲弄報複,也該去找三妹妹,至於你說的拋了妹妹娶姐姐這種事,其實古往今來也不是沒有過,若男方勢力就是很大,女方也隻能忍辱了。但他這個卻又不一樣,他當日可是占著理的,是你們太太和三妹妹做事太無恥狠毒,那種算計哪個男人能忍得了?更何況林正南在京城這些富貴子弟裏,還算是名聲不錯的。”

顧綺羅沉吟了一會兒,仍是搖頭道:“這件事怕是不成。上次我去見側妃娘娘,娘娘也說過好幾個人家有意結親,隻等打聽了準信兒,好讓我回去和姨娘說呢,林家到底和我們家有過那麼一段恩怨,很難再成親家的。”

王玥兒點頭道:“姐姐說的也是,不過這事兒主要還看林家,他們若還上門求親,到時丟臉的是他們。”

“所以了,又有哪個男人肯這樣不要面子?”顧綺羅攤攤手,接著又和王玥兒商討了一下市舶司重啟後她們的貿易計劃,隻聽得小姑娘兩眼放光,隻說今天聽得一席話,比她讀十年書都有用。眼看將近晌午,顧綺羅留她用飯,她不肯,說這幾日祖父不愛吃飯,都是她陪著勸著,因此到底還是告辭離開了。

顧綺羅親自送出門去,回來後就聽杏花笑道:“姑娘真是不厚道,原本王姑娘就把您當榜樣一般看待,結果你還說了這樣一番話。萬一讓人家對你生了無限崇拜之心,王老祭酒還不氣死?”

顧綺羅笑道:“你們莫要看她是一個小姑娘,這孩子不簡單。她若肯學,並且不肯半途而廢的話,將來定是商路風雲上一顆明珠。”

話音落,就見秋晴走進來,對顧綺羅道:“爺還沒有回來,奶奶要不然先用飯?這會兒都快過晌午了。”

顧綺羅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看了看天色。沉吟道:“再等一會兒,若他還不回來,我們就先吃吧。”

秋晴連忙笑道:“爺從前去太子府。經常也在那裏留飯的,奶奶很不用等他。”

杏花眼睛就微微眯起,正要說話,就聽顧綺羅笑道:“行。既然這樣說。那咱們就先吃,不用等他了,我還真覺著有些餓。”

“好,那奴婢去傳飯了。”秋晴說完,就滿面笑容的離去,看她走遠了,杏花才冷哼道:“這分明是包藏了一顆禍心,奶奶怎麼還答應她呢?萬一二爺興衝衝趕回來要和奶奶一起吃飯。結果發現奶奶先吃了,會是什麼心情?”

顧綺羅滿不在乎道:“能有什麼心情?你們爺的性子你還不清楚?在邊疆時。吃飯都是直接往嘴裏倒的,你以為他會在這種事上計較?秋晴一直貼身服侍蕭江北,竟連這些都沒摸透,可見平日裏心思都用在了什麼地方,這樣人,就該給一棒子讓她徹底死心,以後安安分分老實生活。我這也是為了她好,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然你想想,她天天就這麼琢磨著怎麼能當上通房丫頭,卻又求而不得,得多痛苦。”

“是,我們奶奶最善良仁義了。”杏花哈哈一笑,換來顧綺羅一個白眼,聽她咬牙道:“你這明褒暗貶的口氣什麼意思?再敢這麼說話,小心我日後不讓你去百味館見曾遠。”

杏花一愣,不明白顧綺羅怎麼突然提到曾遠,就算要威脅自己,似乎也該用出門看父親來威脅吧?但旋即她就明白顧綺羅為什麼會這樣說,當即臉就“騰”地紅了,沒想到自己把心思掩藏的這樣深,從來沒有出口過,竟然都被奶奶看了出來,她究竟是怎麼看出來的?

“不……不去就不去,見他又如何?不見他又……又如何?他是春雨的哥哥,又不是我哥。”杏花嘴硬,隻是說完後她就紅著臉出門而去。

“果真被我猜中了。”顧綺羅坐在椅子裏微笑自語:杏花這樁心事其實掩藏的很好,連她也隻是模模糊糊有個感覺,覺著這丫頭每次去百味館似乎都格外高興,而且必然要穿戴素日裏捨不得的衣服首飾。她到底是穿越女,受過那麼多言情小說的薰陶,心裏就有點譜兒了,今兒這麼出其不意的一試探,果然杏花猝不及防之下,就中招了。

“唔,其實也很相配的嘛,一個是我左膀,一個是我右臂。杏花的年紀也不小了,怎麼不和我提呢?她在怕什麼?”顧綺羅輕聲自語著,忽聽外面秋晴說飯擺好了,於是暫時放下這個問題,施施然踱步出去。

果然,飯吃到一半,蕭江北回來了,剛進院門,就看見秋晴正在剪藤架上的金銀花,見他回來,忙迎上前笑道:“爺怎麼這個時候兒才回來?奶奶餓了,都先吃上了,您在太子府用過飯了沒有?若是還沒用過,那奴婢現在就去廚房傳一份兒飯。”

“不用,我和綺羅一起吃就好。”蕭江北毫不在意的揮揮手,然後大步上了台階,剩下秋晴呆呆站在原地,手裏裝著金銀花的籃子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進了小廳,就見顧綺羅站起身來給他盛了碗米飯,笑問道:“秋晴說你去太子府一般都會留飯,怎麼今兒個竟破例了?我餓了,就沒等你。”

“姐姐倒是要留我吃飯呢,我沒答應。一是為了回來和你一起吃;二來太子妃的弟弟也在,那是個不成器的,我瞧不上他,又不能給姐姐添亂,所以不如回來。你餓了就先吃嘛,以後也記著這樣做。”

蕭江北從顧綺羅手裏接過米飯,坐下來看了一眼桌上菜肴,不由笑眯了眼睛道:“你是把百味館的秘方傳給廚房了?這魚香肉絲和京醬肉絲不都是百味館的招牌菜嗎?”

“現在京城裏還有不會做這幾樣菜的廚子嗎?招牌菜?那都是什麼時候的老黃曆了?要就指著這個收人家一桌一百兩銀子,百味館早人人喊打了。”顧綺羅笑著說道,看蕭江北大口扒飯的模樣,心中柔情四溢,因笑道:“你喜歡吃這個,改日我親自下廚給你做幾道新鮮菜肴。”

“好啊,多謝娘子顧惜。”蕭江北開心大笑,然後又道:“你也別說京城廚子都會做這個了,我也去別的酒樓吃過,都不如百味館的正宗,你必定還有秘方沒被人得去。”

“那是自然了,這個又不是什麼藥方醫術,要發揚光大才能惠及萬民,我當然要敝帚自珍一些看家本事。”顧綺羅淡淡一笑:百味館的廚房是真正的重地,到現在都是信得過的人在掌勺,秘密就是按照她的方子配出來的幾樣調料,但其實這調料並不全,如今她在期待著市舶司重開,到那時,也許大洋彼岸的一些調味品或者土特產能夠運來,那她的百味館就真是如虎添翼了。

“果然無商不奸。”蕭江北扒著飯感歎,被顧綺羅一枚眼刀掃中,聽她陰惻惻道:“嗯?爺說什麼?妾身沒有聽清楚。”

“啊,那個……我的意思是說,娘子秀外慧中足智多謀,巾幗不讓須眉……”堂堂戰神在誰面前拍過馬屁?此時一見老婆發威,立刻送上兩句好話,可見夫綱岌岌可危。

用完午飯,李氏就派人來請顧綺羅過去,她以為有什麼要緊事,去到才知隻是女孩兒們聚在一起,所以找她來說話。
顧綺羅有些奇怪,她身上事情一大堆,今天王玥兒一來,又要為將來的貿易生意做準備,哪有閑心說話?不過幾個小姑子都圍著她,彭櫻桃也端莊坐在那裏微笑看著,自然是不好離去,因慢慢旁敲側擊,過了一會兒才弄懂這些人的目的,原來都是想著百味館的宴席。

顧綺羅哭笑不得,因連忙道:“原來是為這個,何必拐著彎兒說呢?是我考慮的不周到了,這麼長時間竟然沒請你們去吃過一頓飯,恰好櫻桃妹妹如今在咱們家,不如咱們明日一起去百味館吃一頓,如何?”

眾人自然歡欣叫好,李氏便道:“就咱們幾個,人也不多,不如再把府上幾位姑娘叫過去,大家一起也熱鬧。”

顧綺羅笑道:“好啊,咱們也去問問幾位姨娘,她們若是願意去,就一起。”

話音未落,就聽蕭靜悅道:“我聽說百味館的宴席都是預定的,一般都要提前一個多月才能訂上位子,嫂子別為了招待我們,得罪了別的客人,咱們是自家人,怎麼還不好說?就等等也是應該的。”

顧綺羅道:“放心,咱們不去前面飯廳裏吃,到後面園子裏,那裏也有一個花廳,平日裏不招待客人的,如今是咱們自己家人,用那個最合適,讓杏花幫著李老爺子,他也就不用很累了,唔,正好明日是添彩日,咱們趕得倒巧。”

眾人一聽,皆是歡呼雀躍,彭櫻桃好奇問道:“什麼是添彩日?”

蕭江中就坐在她旁邊,此時聽她問,便連忙搶著解釋道:“添彩日其實是添菜日的諧音,嫂子的百味館之所以能盛名不衰,就是因為每個月的初一都會添三道新菜。京城那些酒樓就算能偷師,可這添菜日一出,每個月都有新鮮菜肴,他們也比不起啊,如此才能保住百味館的威名不墮,如何?這京城第一飯莊可是名副其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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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治病

彭櫻桃驚訝道:“果然厲害,怪道我在路上就經常聽人說百味館,我還納悶這裏的酒席怎麼這樣貴,原來原因是在這裏。”

一旁蕭靜舒笑道:“那當然了,原本這添菜日每桌酒席也是一百兩銀子,不過如今變了,每個月的初一初二初三,這三天裏每桌宴席是二百兩銀子,因為三天時間,那些酒店再怎麼也不可能就偷去手藝,所以吃的就是這個獨一無二。”

“二百兩銀子?”彭櫻桃驚叫,小聲道:“這快比得上我爹爹一年的俸祿了。”

蕭江中冷哼道:“京城的達官貴人,哪裏是姑父的兩袖清風可比?就這樣,還擠破了頭呢。那些空有錢財卻無門路的大財主要是能在這樣日子裏定下一桌酒席請客,簡直就是燒了高香,多少有錢有勢的人還訂不到呢,百味館不認這個,隻認先來後到。”

大家很快就又陷入了對百味館的討論中,這邊李氏就微微探身,對顧綺羅小聲道:“你知不知道老爺的事?”

“老爺什麼事?”顧綺羅驚訝,隻聽李氏咳嗽了兩聲,方沉聲道:“聽說老爺今兒總是站在府裏各處梧桐下,還特意回了一趟老宅,也是在那棵老梧桐下站了好久。”

“這是為何?難不成最近京城有鳳凰要安家?”

顧綺羅確實好奇,半開了一句玩笑,惹得李氏笑了一會兒,然後又咳嗽了一陣子,才搖頭道:“我從前聽老太太房裏的丫頭說過。老爺曾經有個遠房的表妹,兩個人是青梅竹馬,可是老太爺和老太太不喜歡那家人。就始終不肯去給老爺提親,而那家人也是勢利眼,後來就把那位表姑娘嫁給一個門第高的人家做妾了,再後來那家人出了事,女眷們都被發賣,老爺當時在邊疆,等得到信兒趕回來的時候。對方早已不知被誰買去。是在那之後,老爺去江南時救了二爺的母親,對方有意結親。老太太也喜歡,這才成就好事,可是和那位表姑娘,終究天各一方了。”

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顧綺羅在心裏評價著。一面問道:“然後呢?莫非老爺如今又遇見了那位表姑娘?可對方卻已經嫁為人婦。兩人隻能‘車過卷簾勞悵望,夢來攜袖費逢迎’嗎?”

“二奶奶說話真有意思。”李氏搖搖頭道:“我也隻是聽人說,老宅裏那株梧桐樹,當日是老爺和他那位表妹很小時栽下的,如今既然老爺總是看著梧桐樹,想必是睹物思人了,就不知這麼多年過去,卻是因為什麼又想起這件事來。”

顧綺羅在這一刻卻是恍然大悟。輕輕一拍手,低聲道:“我說呢。為什麼老爺一直都沒有續弦,家事隻讓一個姨娘掌管著,寧可惹人非議也不肯續弦,原來是因為這個。聽說二爺的母親當年是江南第一美人兒,結果老爺還是念念不忘那位表姑娘,真不知那位表姑娘是什麼樣的傾城國色了。”

李氏搖頭道:“聽說也不是什麼國色天香,就是清秀佳人,但有時候情到深處,什麼顏色卻是不重要了。”

顧綺羅見李氏的眼神這一瞬間有些奇怪,略微一愣便明白了,不由覺得好笑,暗道可不是?我如今不就是個現成的例子麼?不過中上之姿,卻讓蕭江北非我不娶,若隻靠顏色,怕是想嫁他的人排到城門也輪不到我吧。

“這麼說來,大概老爺是得到了她的一些消息吧,難怪昨兒表姑娘來了,姨娘說老爺回來後神思不屬。”顧綺羅點點頭,聽李氏又咳嗽起來,她便關切道:“嫂子這身上到底是什麼病?我來了這一會兒,聽見你咳嗽了好幾遍,莫不是這些日子受了熱傷風?那可馬虎不得,得趕緊治。”

李氏喘了幾口氣,苦笑道:“不中用的,我這身上是娘胎裏帶的毛病,到如今,就沒有一個好受的地方兒。這些日子隻是咳嗽,還算好了,若是別的發作了,或是腹痛難忍,或是喘不上氣,或是渾身燥熱生不如死,那些才真叫難過。也就是蕭家的門風好,大爺待我仍如以往,他這些年的俸祿零錢,全給我治了病吃了藥,連公中也帶累了許多,我隻說我還不如死了的好,偏偏又舍不下大爺,我隻想著,若有造化,能給他生個一兒半女,讓我照顧幾年再死,也不枉我們夫妻一場……”

李氏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下面正說得熱鬧的女孩兒們全都愣了,立刻停了笑鬧,都怔怔往這邊看來,卻聽顧綺羅連忙安慰道:“都是我不好,一句話惹了嫂子傷心。論理,以咱們家如今的勢力,就請一個太醫來也不是難事兒,嫂子的病大概已經請過無數名醫了,隻是到現在究竟也不見好。既如此,何不再找幾個大夫看看?興許就遇到高人了呢?”

女孩兒們這才恍然大悟,蕭江中便和彭櫻桃低低解釋李氏的情況,隻聽得彭櫻桃也唏噓不已。這裏李氏勉強笑道:“這麼些年,請醫服藥,哪一日斷過?不必再請了,我也認命了,不是神仙轉世,大概也治不好我的病。”

“這可不一定。”顧綺羅鄭重道:“須知高手在民間。我就認識一個大夫,說話有些刻薄,聽說他那醫館前也是門庭冷落,但真真醫術是高明的,明兒我就請了他來給大嫂子看一看。”

蕭江中好奇道:“嫂子說的大夫是誰?既然醫術高明,就是嘴巴刻薄些,也不至於門庭冷落啊。”

顧綺羅笑道:“我隻記得他姓應,別的倒不知道,他的醫館我也不知在哪裏,不過我的丫頭杏花知道,回頭我問了,讓人去請他。”

話音未落,就聽蕭江中驚叫道:“嫂子說的竟然是應飛鴻?這可奇怪了,我怎麼聽說此人品格低劣,是個殺人不用刀的庸醫,前兩年鬧出過好幾條人命,這兩年才消停下來,若不是新入京城不知情的,萬萬沒人找他看病。”

顧綺羅訝異道:“有這回事?我怎麼不知道?”

讓蕭江中這一說,蕭靜舒李氏等人也紛紛想起來了,蕭靜悅便驚叫道:“是那個應飛鴻?難怪嫂子不知道,這兩年已經沒人提他了,可是當年,他在京城中的名聲當真是臭不可聞,有幾個讓他治死了的家屬險些去要他的命,可他手上有點兒功夫,又沒人能抓住他的首尾,所以最後也不了了之了。”

“還有這樣事?”

顧綺羅是真的驚訝了,此時方明白當日顧府總管呂光的用心險惡,因便認真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他的醫術我是真正見識過的,說起來這還是歪打正著,不然我也不知道他的醫術高明。不過你們說的這事兒倒是有些奇怪,世間庸醫多了去,看見哪一個鬧到他這樣地步?”

彭櫻桃道:“嫂子可是說,這應大夫之所以鬧得臭名遠揚,也許是別人故意為之?”

顧綺羅點頭道:“不排除這種可能。其實咱們家的人應該最不受這個影響了,你們想一想當初二爺的名聲,再想一想我的名聲,都壞到了什麼程度?”

蕭江中道:“還真是這樣,如此說來,嫂子不如立刻就派人去請那位應大夫,咱們也見識一下他的醫術,若果然說的有道理,能幫大嫂子減輕病痛,豈不是好?”

顧綺羅欣然道:“好啊。”因就命杏花派人去請應飛鴻,過了約莫半個時辰,隻聽門外有婆子說應大夫到了,於是女孩兒們便都到了屏風後,顧綺羅和李氏隻端坐在椅子中,蕭江中在兩人身後站著。

須臾工夫,隻見一個身材頎長面容清俊的男人走了進來,約莫三十多歲的年紀,卻沒有留須,形容舉止中透著一股散漫慵懶。當即蕭江中就有些皺眉,暗道難怪當日他讓人貶的一無是處,這樣大夫,真如大嫂子說的,會是一位名醫?

這裏應飛鴻也不問症狀,隻是看了看李氏面色,接著就在李氏身邊坐了,在那墊了絹子的手腕上摸了一會兒脈,便胸有成竹的點點頭,正要抬起手來,忽然“咦”了一聲,手又按了下去,面色也漸漸凝重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抬起手,對李氏道:“你這病症不簡單,把絹子拿了,我再細診一回。”

“啊?”

李氏等人沒料到他會提出這樣要求,一時間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卻聽應飛鴻冷冷道:“恕我自負說一句,你這病症是從胎裏帶出來的,此前大概不知看過多少大夫,大概沒一個人能看明白,隻因這脈象實在難察,若今日你不給我看個仔細,辨明病症好好調治一番,隻怕會有短命之虞。”

此語一出,眾人皆是大吃一驚,這會兒即便懷疑他是危言聳聽,卻也顧不上了,因就都勸李氏取下帕子。蕭府門風寬鬆,李氏也就從善如流,這一回應飛鴻足足診了一刻鍾的脈,方抬手而起,鄭重道:“當真險得很,這脈太滑了,一刻鍾隻出現了兩回,險些連我都蒙騙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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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感激不盡

“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綺羅關切地問,就見應飛鴻清咳一聲,翹起一條二郎腿,擺出一副長篇大論的姿態,沉聲道:“大奶奶的脈象細數……”

“這些都不用說,反正我們也聽不懂,應大夫您就和我們說說大奶奶究竟是什麼病症,要怎麼治?”

顧綺羅不等應飛鴻說完就打斷了他,頓時讓對方黑了臉,冷哼道:“奶奶就不想求本溯源嗎?”

顧綺羅幹脆道:“不想,那是你們大夫的事,我不懂,求了又如何?你隻要告訴我什麼病症,能不能治,怎麼治就行了。”

應飛鴻一看:好嘛,這位是一點兒求學精神都沒有。當下難得上來的興致也沒了,站起身淡淡道:“大奶奶這會兒的症狀乃是肺熱所致,吃兩劑方子就好。真正難的是她那先天胎裏帶來的一股熱毒,且聽我說說病症,看你素日是否有這樣症狀?你常年身虛體弱,忽然症狀上來,或是下腹墜痛不堪;或是身熱氣躁汗下不止;或是喘息劇烈難以為繼……”

不等說完,李氏的眼睛已經亮了,連連點頭道:“大夫真乃神人,您說的再對也沒有了,這……這難道都是先天胎裏帶的熱毒麼?可是我年少時並不覺著怎樣,是這幾年越發重了。”

應飛鴻淡然道:“你青春年少時心思單純,無憂無慮,這熱毒隻在你體內蟄伏著。隨著你嫁人,你的心思多了,想要操心,然而心有餘力不足,症狀方漸漸顯現。請遍名醫不見好轉,你豈有不急之理?越是焦慮,症狀愈重,症狀愈重,你就更加焦慮……”

“就是說陷入了惡性循環?”顧綺羅驚叫一聲,隻見應飛鴻欣慰點頭道:“二奶奶這話聽著新鮮,確實一語中的。如此循環往複。此症自是纏綿難愈。如果今日你不讓我詳細診治。證明此症,好用藥細心調養,這之後又無人看破病症。那用不上三年,就可將你熬得油盡燈枯。”

眾人聽得悚然心驚,顧綺羅忙道:“這先天熱毒如此厲害,既然症狀明白了。應大夫可有醫治之法?”

“自然是有,不然我這麼長篇大論的是要嚇死人嗎?”應飛鴻鼻孔向上冷哼一聲。聽得眾人直翻白眼,暗道怪不得人人都說他嘴巴刻薄,二嫂子不過是關心下問了一句,也讓他如此嘲諷。

“那就麻煩應大夫開方子吧。”顧綺羅鬆了口氣。隻要李氏的病能治,她才不管應飛鴻怎麼說呢,又不是沒見識過這廝的毒舌。

“成啊。”應飛鴻點點頭。一面拿出帕子擦手一面似是漫不經心道:“她這個病不好治,方子上的藥材多是稀奇珍貴之藥。你們每年準備兩萬兩銀子吧,吃上三年,管保好了。”

“什麼?”不但是李氏,就是屏風後幾個蕭家的女孩兒也都忍不住驚呼出聲:兩萬兩銀子?從前蕭府一年的各項開銷也沒這麼多,而且還得吃上三年,那就是六萬兩,什麼方子這麼貴?

“治我這病,竟然要六萬兩?呵呵,就是把那銀子拿來打我這麼大的人,也打出好幾個了。”李氏咳嗽了一聲,慘笑著搖頭道:“罷了罷了,既如此,我認命了,就是兩個我,也不值這些錢,這是要我們爺的命呢。”

“大嫂子這是什麼話?不管什麼病,能拿錢擺平就好。”顧綺羅聽李氏這話十分消極,連忙鄭重說道:“就算是一座銀山,打出十個你,那也終究是死物,能比得上你一個大活人?咱們家沒這些錢也罷了,分明又不是沒有,你在這裏做什麼鐵公雞呢?這要錢不要命的做派,也不怕應大夫笑話。”

李氏含淚搖頭道:“弟妹,非是我要錢不要命,隻是我們哪來這麼多錢?若因為我一個人拖累了家裏,我還活著做什麼?”

話音未落,就聽應飛鴻涼涼道:“你沒有錢,可是你這弟妹有錢啊,蕭將軍之前在百味館拍賣北匈貴品,得了幾十萬銀子,誰不知道?這會兒三年花六萬兩,也值得你在這裏擦眼抹淚的?”

李氏懵了,有心想說那是二房的錢,卻聽顧綺羅在一旁道:“就是,連應大夫都能看透這個道理,大嫂子竟糊塗了。你就放心吃藥養病,自然不用你為錢煩惱,哭什麼?莫說六萬兩,就是六十萬兩,咱們也得把你的病治好了,賺錢不就是為了花嗎?咱們一家人的情義,還比不上那冰冷冷的金銀?嫂子也太看輕了我。”

李氏心中感動,有心要說幾句感謝的話,可一開口,竟是哽咽難言。忽聽身旁應飛鴻淡淡笑道:“懂得情義無價的道理,這是鎮北侯府之福,宅門之中,多是勾心鬥角,偏你們家反其道而行,這家和萬事興,可知你們將來是有大造化的。”

“咦?”顧綺羅驚訝轉身,微笑道:“都說你嘴巴刻薄毒辣,怎麼?竟然也會說好話嗎?”

應飛鴻一翻白眼,冷哂道:“什麼話?我嘴巴又不是刀子做的,我不會刻意說好話壞話,我隻說實話。”

“這倒是和我差不多。”顧綺羅笑,然後一擺手道:“那就請應大夫開方子吧。”

應飛鴻在桌前坐下,筆墨已經準備好了,他就刷刷刷開了張方子,然後站起身遞給李氏的丫頭,淡淡道:“按方服藥,用法用量我都寫明白了,十天後我再來複診,看看效果如何,需要調整我再添減就是。”

“好。”顧綺羅點點頭,這裏蕭江中已經一把將方子搶了過去,待顧綺羅命丫頭們將應飛鴻送出去後,他方湊到顧綺羅身邊道:“二嫂,果然是些稀奇珍貴的藥,照這個方子來吃,一年兩萬也未必夠用。”

蕭江中讀書不成,但是於這些雜學之道卻都有涉獵,於是顧綺羅也看了下方子,她從前沒接觸過醫藥,別的不知,卻也知道這上面的百年人參,天山雪蓮等都是罕見的珍貴藥材,一年要花掉兩萬兩銀子真是輕飄飄的。

再回頭,就見李氏趴在桌子上嗚嗚直哭,顧綺羅連忙安慰了一番,好容易讓她止住眼淚,就聽彭櫻桃感歎道:“這些年,聽多了大宅門裏的傾軋事,似是大嫂和二嫂這樣和氣的,當真沒見過,難怪應大夫說家和萬事興,將來咱們家有大造化。”

說完就聽李氏笑道:“你既這樣羨慕,將來不若也做咱們家的人,那你也就跟著有大造化啊。”

彭櫻桃先是一愣,接著醒悟過來,不由得跺腳道:“大嫂子還是操心你自己的病吧,好好兒養著,莫要辜負了二嫂的這番心意和銀子,拿我來打趣什麼意思?”

眾人都低頭偷笑,獨獨蕭江中鬧了個面紅耳赤,結結巴巴道:“我……我這就打發小廝去買藥。”說完便要往外走,卻聽身後眾人都笑起來。雖然彭櫻桃來到蕭府隻有一天多,但兩人的親密和氣大家都看在眼裏,幼時青梅竹馬還說得過去,如今都大了,還是這樣,可不就引人深思呢。李氏也知道許太君心裏是有這個意思的,所以這會兒方以開玩笑的方式將這層窗戶紙捅了一下。

當下蕭江中聽見眾人笑聲,更是羞窘,眼看就要邁出門去,隻聽顧綺羅笑道:“你站著,這錢不用公中出,你跟春雨去我房裏,讓杏花先拿一千兩銀子給你買十天的藥,應大夫不是說十天後來複診嗎?咱們就先吃上十天看看效果如何?”

“好嘞。”蕭江中痛快答應一聲,春雨也連忙出門,帶著他往二房而去。

當天晚上,蕭府大爺蕭江南親自來到二房,鄭重謝過了蕭江北和顧綺羅,此前蕭江北已經得顧綺羅告知事情經過,見兄長含愧感恩,他便鄭重道:“大哥無需如此,你我是兄弟,自然應當相互扶持幫襯,大嫂的病能治好,這才是最重要的,區區銀錢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麼?你不必有任何顧慮擔憂,都包在我和綺羅身上。”

蕭江南和蕭江北並非同母所生,然而兩兄弟一文一武,素來和睦,如今有了這樣一件事,倒當真是比親兄弟還要親熱了。

待送走蕭江南,顧綺羅便笑道:“剛剛那幾句話說的真是擲地有聲,連我都忍不住喝彩,不是向來都不會說話嗎?怎麼這會兒卻這樣能說了?”

蕭江北笑道:“會不會說話,也分什麼時候,看是對誰說的。別人不知,難道娘子還不知?我輕易不說話,一旦說了,也可以舌燦蓮花的。”

“呸!這就自吹自擂起來了。”顧綺羅笑,忽見蕭江北面色一整,鄭重道:“或是七月末,或是八月初,我大概就要去遼東了,綺羅,你真的決定了嗎?要跟我一起去遼東?”

“當然了,我說過的話什麼時候更改過?”顧綺羅眼睛一亮,見丈夫眉頭緊鎖,她便拉了對方的手笑道:“你也別把遼東想的太壞,我和你說,采參,打漁,買地,射獵,冰燈,我們的樂趣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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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決然

聽顧綺羅這樣一說,蕭江北也就不反對了,說到底,他當然不捨得顧綺羅,只是擔心妻子去遼東會發生什麼危險,何況那裡又是苦寒之地。↖如今經過詳盡瞭解,發現遼東並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樣恐怖,而是十分富饒美好,而顧綺羅也不懼酷寒,反而十分期待那些充滿樂趣的生活,他自然也就樂得順從妻意。

二房要拿鉅款給李氏治病的事很快就傳遍了府裡,上至許太君,下至丫頭小廝們,無不交口稱贊,尤其是去了百味館後,幾個女孩兒和當日去的丫頭們逢人就說顧綺羅的好,不過一個月,整個鎮北侯府上下已經將這位新鮮出爐的侯爺夫人當做了主心骨,無比的喜愛敬佩,哪怕真正處理家中事務的還是香姨娘。

時光匆匆,眼看就到了七月中,蕭江北前往遼東任遼東總兵的旨意也下來了,因為女真以及各族部落與關內移民和官府的對立情緒日益嚴重,所以皇帝難得的不近人情了一把,讓蕭江北攜帶家眷三日後便赴任,竟是連和家人一起團聚過中秋的時間都沒給他們。

從得到了準信兒,顧綺羅就已經將兩人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府裡也不用她操心,蕭家的氣氛是很好的,沒有什麼明爭暗鬥,香姨娘管家也是井井有條,李氏的病吃了應飛鴻的藥也有了很大的起色,許老太君和蕭東海的身體都十分健康,彭櫻桃在府中的生活也十分幸福,她再沒什麼可擔憂的了。

如今她懸心的只有一件。那就是顧蘭綃的婚事,前兩日蕭家二姑娘已經定了人家,而顧蘭綃的親事始終沒定下來。此去遼東。沒有個三年五載的大概也回不來,若不能把這二妹妹的親事給解決了,會是她一塊心病。

幸好聖旨下達第二天,太子府那邊也送來消息,只說壽寧伯的次子如今到了婚配年齡,蕭側妃暗中打探了一下,聽那意思。倒是願意和顧家結親的,也不挑什麼嫡庶。

顯然蕭側妃也明白顧綺羅的心事,所以趕著這會兒把信兒給她送了過來。這倒是一個好消息。雖然壽寧伯次子也是庶出,但顧綺羅打聽過,那是個實誠的少年,不似其他紈絝整日裡就是鬥雞走狗的。

心中一塊大石落下。於是第二天顧綺羅就回了娘家。一是拜別周太夫人和顧明陽莊姨娘等人,二來就是為了顧蘭綃這門親事。

莊姨娘聽了這消息,倒是十分歡喜,卻不料竟在顧蘭綃那裡碰了釘子,女孩兒垂著頭,只說自己不願意這麼早嫁人,其它就是一句話也不說,把一向沉穩端莊的莊姨娘都氣得罵了娘。但顧蘭綃就是咬緊了嘴唇不鬆口。

顧綺羅也覺得奇怪,她知道這二妹妹肯定是有事兒沒說出來。不想這麼早嫁人?開玩笑,對方今年都十七了,親還沒定,能不著急嗎?這理由真是太蹩腳了。

正奇怪著,忽然想起當日王玥兒離開京城前在蕭府和自己說的話,她心中驚訝,雖然有些不敢信,卻還是柔聲問道:“二妹妹可是心裡有了中意的人?你不妨說出來,我給你做主。”

“她有什麼中意的人?一個女孩兒家家,她能懂什麼好壞?”顧蘭綃尚未說話,莊姨娘便搶著說道。於是顧綺羅就明白了:莊姨娘絕對知情,能讓這個開明母親如此反對的,那顧蘭綃的意中人定是林正南無疑了。

因遲疑了一下,顧綺羅方沉吟著道:“二妹妹的事情,玥兒沒走的時候我聽她提過一句,你……可是真對那林正南有意?”

“姑奶奶不用管她,她是失心瘋了,我白教導了她這麼大。”莊姨娘一聽,連顧綺羅都知道這件事了,不由面紅耳赤,恨鐵不成鋼的道。

“姨娘也不要這樣說,二妹妹的性情我們都知道,她不是那種被人三兩句花言巧語就能哄騙了的人。”顧綺羅安慰莊姨娘,然後又轉頭問顧蘭綃道:“二妹妹,你可是心意已決?”

“是的大姐姐,我心意已決,我……我覺著和他志同道合。”顧蘭綃終於抬起頭鄭重說道,這些日子為了此事,她和母親鬧過許多次,還挨過父親的訓斥,然而卻不肯改變心意,如今顧綺羅專門為自己的婚事回來了,她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

“你想都不要想。”莊姨娘大吼一聲,拍案怒道:“你自己說,壽寧伯府的公子,哪一點比不上那個林正南?他們家不就是有錢嗎?有錢又如何?難道必定就會有德行?你吃過的飯還沒有我和你爹吃過的鹽多,能有多少閱歷?就張羅著學那些大逆不道的要自己做主婚事?告訴你,辦不到,婚姻之事我和你爹說了算。”

“姨娘稍安勿躁,待我來問二妹妹。”顧綺羅笑吟吟看著莊姨娘,心想看看,做父母的總是覺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兒女好,以這個名義,哪怕有時候好心辦壞事兒也要一意孤行,連莊姨娘這樣疼愛兒女的,這會兒都忍不住露出封建家長的獨裁嘴臉了。

“大姑娘一定要好好兒勸勸她。”莊姨娘拿著帕子抹眼淚,嗚咽道:“氣死我了,我竟然說不動她。”

“姨娘何必生氣?兒孫自有兒孫福,二妹妹這麼大了,她心裡有自己的主意,這是好事兒,總比事事都還要依靠父母的好。”顧綺羅又勸了一句,方轉頭正色對顧蘭綃道:“二妹妹,是那林正南先追求的你嗎?你們可曾私定了終身?”

“沒有沒有。”顧蘭綃嚇得連忙擺手,也鄭重道:“雖然我們彼此有意,卻是發乎情止乎禮,他……他也曾讓他們家來我們家提親,但爹娘不同意。”說到這裡,顧蘭綃的聲音低了下去。

顧綺羅一怔,納悶道:“我記得他家老太爺不是重病嗎?那會兒就說熬不過兩個月了,難道如今好了?”

莊姨娘冷哼道:“可不是?說是從哪裡淘澄來了一支千年老參,又請了一個好大夫,生生給救過來了。叫我說,什麼好大夫千年人參?也許當日他們家就是和太太串通的。”

顧綺羅笑道:“這不能,串通了的話,又怎會扔下花轎?若是一開始商量好的,那更不可能,太太難道肯讓三姑娘落得這樣下場嗎?這點倒是姨娘多心了。”

莊姨娘哼了一聲,沒有多說,反正她就是擔心林家動機不純,雖然林正南當日扔下花轎揚長而去的行為她在心裡也十分欣賞,可一旦對方要做自己女婿,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顧綺羅又仔細想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上一次雖然是太太和三妹妹的陰謀,但她們怎麼說也是我們家的人,我們家讓林家丟了那麼大臉,他們如今還能來提親,可見這位二少爺在家中是掌著權柄的,不然他父母怎也不會答應他。”

顧蘭綃道:“南哥很聰明,做生意讀書都是好料子,所以他家裡從他爹娘和兄弟姐妹,如今都以他馬首是瞻。”

顧綺羅正色道:“這樣的男人,實在是太不簡單了。二妹妹,你要仔細想好了,他或許是真心喜歡你,那沒的說,你嫁過去,錦衣玉食一生幸福;可一旦他是包藏了禍心,你這輩子就毀了,你明白嗎?”

“大姐姐,我明白的。”顧蘭綃點點頭,過了一會兒沉聲道:“雖然我覺著我不會看走眼,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不敢完全就斷定他是不是包藏禍心,若這是一場賭博的話,我只能說,我的贏面很大。姐姐,我想賭這一把,贏了,便幸福一世;輸了,就血本無歸,吃苦受累煎熬折磨我都認了,不後悔。”

“我看你是瘋了,現成的伯爵府公子你不要,非要一個商人家的兒子,放著穩贏不輸的不要,非要去賭,你不是瘋了是什麼?”莊姨娘眼淚都下來了,卻見顧蘭綃也忍不住流淚道:“娘,道理我都明白,可……可誰讓我對他交了心?若是和他在一起,哪怕賭輸了,也是我心甘情願的;若是嫁了伯爵府的兒子,即便錦衣玉食,可我這輩子終究也是死水一樣了,且這對那壽寧伯府的二公子公平嗎?誰願意自己妻子心裡想著別的男人?”

“姑奶奶,你看……”莊姨娘轉頭看顧綺羅,卻聽她沉聲道:“姨娘,二妹妹既然說出這番話來,那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了。既如此,不如成全了她,如她所說,就算輸了,也是她心甘情願的,不後悔,更何況她也說了,贏面還算大的。二妹妹從不是那沖動壞事的人,我相信她的眼光。”

“大姐姐……”

顧蘭綃一下子就哭出來了,而莊姨娘卻是面色慘淡,沉默著不肯做聲,卻聽顧綺羅又道:“我知道姨娘是盼著二妹妹好,可有時候,好心不一定就會辦好事兒,姨娘可還記得?當日蕭江北戰死的消息傳來,連祖母都和當日的太太聯合起來逼迫我,你說她老人家不是為了我好嗎?可最後如何?我若是不肯堅持,我這會兒是什麼光景?哪有如今的好日子過?姨娘向來精明,但你不能保護二妹妹一輩子,她長大了,前路得她自己去闖。你這個做娘的,在她背後支持她,鼓勵她就好,你應該告訴她,若是成了婚不如意,就是拼著被休,回家來養老,也不要在林府受氣,你要讓她知道,這個家,是她永遠的靠山和港灣,只要她需要,什麼時候都可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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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隊伍壯大中

顧蘭綃瞪大了眼睛,任眼淚橫流,而莊姨娘則張著嘴巴,過了好一會兒才吶吶道:“姑奶奶,這……這……”

“這樣的話姨娘沒聽過吧?”顧綺羅微笑道:“我知道,人人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我偏偏不這樣認為。女兒又如何?也是顧家的骨血,血脈相連,又怎會是水?姨娘如今為二妹妹操碎了心,難道因為她嫁出去,你就可以不聞不問了?”說到這裡,見莊姨娘猛地搖頭,她方笑道:“這不就得了?都是盼著兒女好,何必非要說些賭氣的話?說什麼‘你自己釀的苦果就自己吃’之類的,一旦兒女真的賭氣吃這枚苦果,最心疼的還不是做爹娘的?”

“姑奶奶的話,當真是至理名言。”莊姨娘嘆了口氣,激動的情緒因為顧綺羅這番話而平緩了不少。顧綺羅便趁熱打鐵道:“今晚我留在家裡,和爹爹說一說這件事,然後和二妹妹一起睡,和她說一說出嫁後該注意的一些事,我就要和江北去遼東了,路途遙遠,怕是兩三年回不來,趁著這會兒,把我一些心得體會和妹妹說的。”

“姑奶奶是最聰慧的人,聽了你的話,二姑娘定然有大長進。”莊姨娘擦擦眼淚,等於同意了顧綺羅的提議。

不得不說,如今顧綺羅做了侯爺夫人,在顧家的話語權也是拔高了一大截,就是顧老爺,起先對林家也有怨氣,卻在她的勸說下改變了主意。顧蘭綃更是感激不盡,姐妹兩個說話到半夜,顧綺羅實在撐不住睡著了。二姑娘這裡看著朦朧月光照著大姐姐的臉,腦海中不禁就回憶起第一次見她的情景,此時她無比慶幸在那個秋日裡,自己對這大姐姐生了好感和欣賞,從此後姐妹倆互相扶持著,走過那些風雨。

兩日後就要啟程,顧綺羅自然十分忙碌,第二天從顧家出來了,便趕到百味館,恰逢曾遠和鐘春風正和李老爺子桃花班主等人坐在一起說話,見她來了,眾人連忙紛紛起身打招呼。

顧綺羅坐下,也不讓人上茶,只微笑道:“我很快便要去遼東,所以今兒來安排一下。蘇州廣州泉州的市舶司已經重新開啟,這三條路上的貿易線將會慢慢形成,最先是蘇州,這些曾遠都是知道的。如今我和二爺又要去遼東,我有意在遼東和京城也建一條貿易線,京城和江南的線有玥兒,可這北邊的線我一時沒有人手,想讓曾遠你來主理,你覺得如何?”

鐘春風哈哈笑道:“曾遠你還不趕緊謝謝二奶奶?這是提拔你呢,從今以後你這個百味館的小掌櫃,可就要變成北域商路上的一個大掌櫃了。”

曾遠卻是大驚失色,連聲道:“我……我怕不行啊奶奶,這個……我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再說我這麼年輕……”

“有志不在年高。”顧綺羅打斷他的話,隨意道:“咱們也不能一口吃下胖子,一下子就把這條貿易線給建立起來,你邊學習邊建立,這一年多,你的表現我是看在眼裡的,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

曾遠抹汗道:“可我這是打理百味館,還算不吃力,若是去建立貿易線,那就另當別論了。這個……我倒不是想偷懶,就是怕辜負了奶奶的期望。”

顧綺羅笑道:“見微而知著,你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該相信我的眼光。”

曾遠苦著臉道:“我本來很相信奶奶的眼光,但如今好像有點懷疑了。”

“你一個堂堂七尺男兒,能不能有點兒出息?這樣一來,你也可以經常去看春雨嘛。”顧綺羅氣,曾遠見她是打定了主意,無奈之下,即便心懷忐忑,也只好答應下來,旋即又憂慮道:“我走了,這百味館怎麼辦?”

“石貴在這裡呆了一年多,應該對各項事務也熟悉了,你就把百味館交給他。”顧綺羅轉向石貴,微笑道:“從今兒起,你就是京城百味館的總掌櫃,每個月的新菜菜單到時候我會派人送過來,李老爺子是此道高手,他一看就能做出來了,不用擔心。”

石貴還在那裡想著等下要好好恭喜曾遠呢,不成想轉瞬間自己腦袋上也砸了一塊大餡餅。這裡鐘春風一看眾人都有了結果,也連忙湊到顧綺羅面前,嘿嘿笑道:“我早就聽說關外風光和關內不同,讀書人理該行萬裡路,我正好要去看看,奶奶這一次帶上我吧。”

顧綺羅道:“你跟著添什麼亂?難道去遼東寫劇本嗎?”

鐘春風傲然道:“看奶奶這話說的,難道我只會寫劇本不成?老實說,我這輩子對功名已經淡泊了,對那個官場也早已看透,不想躋身其中,然而好歹我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這一次蕭將軍被委任到遼東做總兵,除了那些勇武將軍士兵外,他也該需要我這樣一個謀士,再者說,就是曾遠也得有個幫手不是?退一萬步講,就算當個跑腿的,我也比別人可信啊。”

顧綺羅哭笑不得道:“誰敢把你這大才子當做跑腿的?遼東可是苦寒之地,如今就快入冬了,就你這吃一頭肥豬都長不上一兩肉的身子,能受得住那份兒嚴寒嗎?”

“怎麼受不住?我從前還有露宿街頭的經歷呢,都沒凍死。”鐘春風連忙向顧綺羅展示自己的頑強生命力,以求得去遼東的名額,卻聽顧綺羅身旁的杏花毫不留情戳穿他道:“鐘大哥,你是為了躲程大人吧?”

“誰為了躲他?哼!我不過是因為癡長他幾歲,念著從前年少輕狂時不懂事,讓他下不來臺,所以如今讓著他罷了。”鐘春風立刻挺直了胸膛,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只可惜此刻他那種完全就是“因為遇到天敵而炸毛的貓咪”的狀態深深出賣了他的真實想法。

不過顧綺羅想一想,覺得有這麼個公孫策似的人物在身邊也不錯,而且他確實被程統壓制的太可憐了,那只腹黑毒蛇要纏上一個人,當真是不死不休。

於是答應下來,鐘春風十分高興,可總算能脫離程統的魔掌了,於是拉著曾遠興奮的去收拾行李。這裡顧綺羅和杏花春雨見天色已經晌午,便回了蕭府,剛下馬車,就見應飛鴻迎面走來,顧綺羅便知道他是來給李氏復診的,於是忙問李氏情況,得知一切都好,便放心了。

忽聽應飛鴻道:“剛才在大奶奶那裡,聽見三少爺說二奶奶有意發展遼東到京城的貿易線,我是不懂做生意的,不過遼東有無數的珍稀藥材,若奶奶有意做這一塊的生意,或許我可以去幫幫忙。”

“你能幫什麼忙?”顧綺羅沒想到應飛鴻竟也會對遼東感興趣,她是穿越女,對那裡的環境自然十分瞭解,那可是一片寶地,原始森林裡不說別的名貴藥材,只是那些人參,就已經可以壟斷大夏朝的高級人參市場,所以貿易線當然會包括藥材。

“二奶奶一直說我的醫術高明,但我最高明的其實不是醫術,而是制藥。這些年雖然也沒有什麼機會展展手藝,但對我鐘愛的藥材,我還是沒扔下。師父在世時就說過,遼東長白山乃是無數珍稀藥材的洞天福地,若奶奶用了我,藥材生意這塊我保證你財源滾滾。”

顧綺羅是真的驚訝了,她知道應飛鴻是個出色的大夫,卻沒想到他竟然是醫藥一道的天才。只是她還有一點猶豫,喃喃道:“我雖然要做藥材生意,只是怎麼好讓你替我打理?你是一個出色的大夫……”

不等說完,就聽應飛鴻慘笑道:“那又如何?我就算再出色,又有多少人敢讓我治病?即便奶奶出面為我正名,可有了之前那些漫天謠言,我治好也就罷了,治不好,那些人仍要猜疑我,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這都是有數的,難道我去辯解?沒意思。”

顧綺羅想想,也的確是這麼個理兒。只是此事她總覺得有些奇怪,因便好奇道:“應大夫這麼做,不會只是出於對藥材的熱愛吧?你難道沒有其他目的?”

“有。”應飛鴻點點頭,非常大方的承認:“我要在十年一度的太醫院藥會上奪魁,如今只剩下三年時間,如果再不準備,就來不及了。”

太醫院藥會?顧綺羅明白了:大夏朝的皇帝大概也是深信‘高手在民間’的說法,所乙太醫院每十年會舉行一次藥會,天下任何人都可以參加,經過層層篩選,選出藥效最好的三味藥,製作者可以進太醫院制藥局做官兒,而且這其中也會有許多新藥橫空出世,取代老藥,可以說,這是一個對醫藥學發展非常有好處的盛會,唯一的弊端就是相隔十年時間,真的太長了,不過古代的科學製作水準本來就落後,所以這個時間倒是很符合國情。

顧綺羅於是就沒有再問下去,她從應飛鴻的目光裡看到一抹深沉的怨怒,猜想著對方大概是要借這次醫藥大會了結一些恩怨,如此,對方之前屢屢被陷害的源頭也就找出來了,不過這種事或許關乎一個人心底最深處的秘密,不須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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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最浪漫的事

分別在即,整座鎮北侯府都陷入了離別情緒,雖然顧綺羅嫁進來沒幾個月,但她已經成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雖然已經留了足夠的錢給府裡,香姨娘掌家十幾年,也不可能會出什麼差錯,然而想著她就要離去,兩三年後才會回來,眾人心中就覺得空落落的。

啟程日一大早,蕭江北和顧綺羅前來拜別許太君,蕭靜舒蕭靜悅和彭櫻桃等女孩兒圍著顧綺羅,一個個擦眼抹淚的,彭櫻桃便抽噎哭道:“嫂子千萬早點兒回來,我聽說那溫泉山莊好,只是還沒和你去過一次呢。”

顧綺羅笑道:“那溫泉山莊確實是好的,即使我不在,你也可以和姐妹們姨娘一起過去,不過就是沒有獵物吃罷了。只是這也好辦,我和你們說,遼東那邊的老林子可多了,到時候讓你們哥哥閑來無事就去打獵,年關時候給你們捎一車山珍野味回來,快別哭了。”

這邊許太君和香姨娘也囑咐蕭江北道:“遼東苦寒之地,你媳婦兒和你一起去,實在不容易,你平時要多疼顧綺羅她一些,莫要惹她生氣上火。若是有了身子,記著立刻打發回來養胎,說到底,大夫還是京城這邊的好。”

蕭江北小聲道:“那個應大夫以後也會遼東京城兩頭跑,他就是頂好的大夫。”話音未落,許太君就搖頭道:“應大夫畢竟只有一個人,又是個大男人,生育主要還是靠產婆,那遼東乃是不毛之地,能有什麼好產婆和奶媽?還是送回來的好,你聽祖母的沒錯。”

蕭江北知道這是老人家盼孫子孫女兒盼的望眼欲穿了。只是他也盼著自己的兒女生下來可以第一時間看到啊,於是便含糊敷衍道:“好好好,到時候看情況再說,只要情況允許,一定送她回來。”

“這混賬小子的話一聽就是在敷衍咱們。”

直到蕭江北和顧綺羅都離去了,香姨娘送走他們後回來,許太君還念念不忘親孫子的敷衍態度。冷哼道:“我不管。只要有了身孕,立刻打發人給我接過來,我都多大歲數了。等這一天等的脖子都長了,我的孫子出生後,我要第一眼看見他。”

與顧綺羅本來歷史上的遼東總兵府設置在廣寧府不同,因為主要是針對女真人和各族部落聚居地。所以大夏朝的遼東總兵府設在山春府,顧綺羅看地圖比對著。應該就是現代的長春市。如今的遼東,是以山春府為文化經濟中心的,總體上還是處於地廣人稀的狀態。

一路行來,到八月十五。恰好來到山海關,為了不至於錯過宿頭,下午時分眾人就在一個村莊裡住了下來。

這個村子不算富有。到了傍晚,顧綺羅命人將路上買的月餅等點心分給村中的幾十戶人家。讓那些村民都十分感激,小孩子們更不用提,平時連過年還未必能吃到這樣好吃的點心,如今卻是每家都有一包,怎不由得他們興奮?一個個跑過來給蕭江北和顧綺羅磕頭道謝,起先還怯怯的,但很快便看出顧綺羅和藹可親,大家也不害怕了,纏著她講路上見聞,直到各自母親喊他們回家吃飯,方一哄而散。

蕭江北和顧綺羅帶的隨從不多,但也有二三十個人,此時分散在村民們家中。夫妻兩個和杏花春雨所在的這一家是個寡婦,村人都叫她劉嫂子,約莫四十多歲,帶著一雙兒女,不太愛說話,但面上卻總帶著親切笑意,尤其做得一手好菜,晚上蕭江北和顧綺羅杏花春雨都吃的很盡興。

用完飯,出去在村子裡逛了一圈,天就黑了,蕭江北和顧綺羅漫步回來,只見劉嫂子正和一雙兒女還有杏花春雨坐在院中葡萄架下的石凳上,石桌上已經擺好了四色果品點心,一個香爐裡裝滿了小米,香還沒點燃,顧綺羅就知道這是為拜月準備的。

“回來了?剛剛我和兩位姑娘還說起大人和夫人呢。“劉嫂子見他們回來,便站起身,她和村裡人並不知道蕭江北的身份,只知道這是去遼東上任的一個武官,卻不知這是天下聞名的戰神蕭江北,更不知他是大夏朝最年輕的侯爺,不然只是這個身份,就足夠這小小村莊炸起來了。

在葡萄架下和劉氏閑談了一會兒,圓盤似得月亮從山后慢慢顯露,劉氏在香爐裡插了香,和眾人一起很認真的拜月,各自在心裡默默祈願。

待那三炷香燃盡了,劉氏就將桌上的果品點心分給眾人吃,兩個孩子每人分到了一塊月餅,高興的大呼小叫,在院子裡追逐嬉戲,如此鬧了一會兒,劉氏便喊他們回家睡覺,又請蕭江北和顧綺羅等人也早些安歇。

蕭江北看了顧綺羅一眼,只聽她笑道:“我還不累,難得中秋節,一年才有一個,想在外面坐一會兒,劉嫂子和孩子們去歇息吧。”

劉氏也知道他們這些富貴的年輕人和自己這樣的莊戶人家不同,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自然有大把的時間講究風花雪月,於是笑著囑咐了兩句,便帶著孩子自去歇息了。

杏花和春雨也都打了個呵欠,顧綺羅道:“你們也去睡吧。”見兩人搖頭,她就笑道:“去睡吧,你們又沒有我的本事,馬車顛簸著也能睡著,我下午在馬車裡睡了一大覺,所以這會兒完全不困,你們也陪伴不起。”

杏花和春雨聽見她這樣說,方站起身也去睡了。這裡蕭江北就指著旁邊一塊大臥牛石道:“走,咱們來這裡並排坐著,比孤零零坐在石凳子上好。”

顧綺羅笑道:“排排坐,吃果果嗎?”一面說著,果然依言來到臥牛石上坐了。

蕭江北卻是一愣道:“想吃果子?唔,桌上的果子劉嫂子已經收回去了,你剛才又不說。”他說著便轉頭四下裡看去,一面自言自語道:“我記得這周圍有一棵梨樹的……”

“噗,你難道打算大晚上的去當偷梨賊?”顧綺羅忍不住笑了,卻聽蕭江北道:“什麼賊?明天我給他們錢。可惜這葡萄架上熟的葡萄都被那兩個小傢伙吃了,一顆都不給咱們留。”

顧綺羅道:“鄉下孩子,每日裡的樂趣不就是這個?從這葡萄抽芽開始,大概就天天眼巴巴看著,現在這還能有幾串青葡萄,已經算是不錯了。我剛才就是隨口說了句童謠,不是想吃果子,你不要忙乎了。”

蕭江北這才坐下來,輕輕摟住愛妻的腰,顧綺羅便順勢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看著天上明月如蝸牛般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挪動著位置,她便嘆了口氣道:“我從前在家,最喜歡看月亮了,那時的月亮,和此時的是同一個吧?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可惜啊,再也回不去了。”

“月亮自然是同一個。”蕭江北聽妻子的語調有些傷感,就將她摟的更緊了些,輕聲道:“至於說再也回不去了,這更是傻話,不過是杭州鄉下罷了,你想回去,等我有閑暇了,就再陪你回去,你喜歡在那裡住著,我們就多住些日子,怎麼會回不去呢?倒是你祖母,老人家年事漸高,受不了車馬勞頓,怕是真的回不去了。”

顧綺羅一笑,知道蕭江北不會明白她的傷感和思念,有心要告訴他自己的來歷,但穿越人士幾乎都是守著秘密過一輩子已經成了慣例,再者,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除了讓人驚訝外,又能如何?自己的特長就是做生意,如今也已經開始逐漸發展了,其它東西,科技或是醫學,她也幫不上忙啊。更何況,還是讓歷史順其自然發展的好。

“江北,我有一個秘密,但是我現在不會告訴你,或許……唔,等到我們都老了,你不用再征戰做官,可以當個清閑侯爺,我也不用再去打理生意上的事,我們兩個每日裡除了含飴弄孫,就都是無聊透頂,偶爾吵吵嘴什麼的,若到那時,你還是如現在這樣愛我,我就把那個秘密告訴你。”

顧綺羅倚在蕭江北肩頭,帶著笑意淡淡述說著,只聽他笑道:“守著你,慢慢老去,看孩子們從牙牙學語到成家立業,然後含飴弄孫安享天倫,這樣日子,真是想一想都覺得很美好。放心,我一定會讓你說出那個秘密的。”

蕭江北低頭,溫柔且堅定地表白著心意,忽見懷中顧綺羅抬起頭來,輕聲笑道:“呶,看在你這樣情比金堅的份兒上,我唱兩句歌給你聽吧。”她說完也不等蕭江北說話,便輕聲緩慢的哼唱了起來:“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一路上收藏點點滴滴的歡笑,留著以後坐著搖椅慢慢聊。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直到我們老的哪兒也去不了,你還依然把我當做手心裡的寶。”

“你唱的真好聽,放心,我們會一起慢慢變老的,我會讓你這一生都開心幸福,等到老了,我們不會吵架,只坐在搖椅裡慢慢聊這些事,那已足夠打發無聊時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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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4 19:07: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住店

蕭江北動情的看著妻子,這一刻他的心漲的很滿,有許多話想說,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好,最後只能將顧綺羅又摟緊了一些。

“那……如果我變成了一個蠻不講理的黃臉婆呢?我聽說,等到女人的月事沒有了後,就會特別喜歡發脾氣,不管對的錯的。”女人更年期這種事應該不會分什麼古代現代吧?不過是古代女人被壓迫慣了,所以即使到了這個時候,心中再煩再苦,也只能忍受著,顧綺羅不相信自己能夠練成古代婦女這樣的苦忍神功,所以先給蕭江北打了一劑預防針。

蕭江北溫柔一笑,搖頭道:“你這都是從哪裡聽來的亂七八糟的話?放心,我是男人,到時候我讓著你哄著你,若是你還不解氣,就打我幾下也無妨,我保證不會還手。”

“這還差不多。”顧綺羅高興了,摟住蕭江北的胳膊:“那就說定了啊,我想堂堂的少年戰神,鎮北候爺絕對是個一諾千金的男子漢,唔,不管是過去二十年,還是三十年,你都不要忘記今天和我說的話啊。”

“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你明知道我有多麼喜歡你。”蕭江北嘴角的笑意越發溫柔,眼睛亮晶晶的,顧綺羅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花癡笑道:“親愛的,你眼睛裡有銀河。”

“嗯?”蕭江北納悶:“親愛的是什麼?銀河?我眼睛裡又怎麼會有銀河?你不會困得說胡話了吧?”

“誰困了?你看我眼皮子打架了嗎?我清醒著呢。”顧綺羅滿足笑著,忽然又扭頭做賊似得四下裡看了看,只看的蕭江北一頭霧水,正要詢問,就聽顧綺羅咯咯笑道:“萬籟俱寂,想來人們都睡著了,既如此,我且放肆一些。”她說完,便挪到蕭江北大腿上坐下,整個人都依偎進他的懷裡,兩只藕臂環繞住蕭江北的脖子,然後鄭重道:“警告你啊,不許動手動腳。”

蕭江北:……

月光如水,兩人就這樣靜靜依偎著,偶爾傳來幾聲秋蟲的鳴叫,過了好一會兒,蕭江北才輕聲問道:“你剛剛唱的,最浪漫的事,浪漫是什麼意思?”

“你反應好遲鈍啊,現在才想起來問。”顧綺羅一臉無奈的搖頭,然後想了想,方喃喃道:“唔,就是……旖旎纏綿的意思吧,像你從北疆寄給我的那一封幹花信,這就叫浪漫。”

“你喜歡嗎?”蕭江北輕輕撫摸著愛人光滑如緞的長發,不許他動手動腳,那動動頭發總可以吧?鎮北候爺很腹黑的在心裡故意曲解老婆大人的命令。

“當然喜歡,不過以後不要這樣做了,我說過,有我在,不許你再爬什麼懸崖,將來到了遼東,那裡深山老林多,你肯定要去打獵,哼!到時候我也要跟著你,不許你涉險。”

“唔,我應該不會涉險的,黑熊老虎野狼我都不放在眼裡,倒是多了你的話,我束手束腳擔驚受怕的……”蕭江北沒有再說下去,但是話裡意思很明顯了。

“你什麼意思?剛剛還說要哄著我讓著我,現在我還沒成黃臉婆呢,就嫌棄我是個累贅了?”顧綺羅從他懷中坐起身,眼睛微微瞇著,咬牙切齒的問。

“沒有沒有,我只是說笑。”蕭江北發現惹毛了娘子,連忙滿臉笑容的順毛,然後輕巧的將話題轉移,柔聲道:“你剛才唱的那幾句,調子挺怪的,是桃花班的新戲嗎?”

“不是,是在家鄉時偶爾聽過的一首老歌,我覺得很好,就學了下來。”這首《最浪漫的事》的確算是老歌了,估計許多的九零後都未必聽過,零零後更不用說,顧綺羅也是偶然聽到,很喜歡,這才學了來,沒想到穿越到古代,她竟然還有機會把這首歌唱給愛人聽。

兩人溫柔的說著悄悄話,直到月上中天,顧綺羅終於也是困了,伸出手捂著嘴巴打了個呵欠,喃喃道:“真是的,皇帝老爺子就是性急,中秋都不讓咱們在家裡過,這會兒也不知你家人和我爹爹祖母是不是睡了?還是也在對著月亮念著我們兩個。”

蕭江北也嘆口氣道:“沒辦法,只要能保得國泰民安,也不枉這一場分離了,將士們在前方浴血奮戰,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家中妻兒父母能有個安寧的日子過嗎?”

他說完,見顧綺羅又打了個呵欠,便笑道:“好了,我們去睡吧,你看你眼皮子都開始往下沉,明天早上還要趕路呢。”

“唔,好吧。”顧綺羅閉著眼睛咕噥了一句,蕭江北見她如一只懶貓般的可愛模樣,再也忍不住,笑著將她抱起,輕聲道:“大家都睡了,沒人會看見,我抱你進屋,好好睡吧。”

“嗯,好。”顧綺羅仍是閉著眼睛,只是將身子更往蕭江北懷中窩了窩,八月中的夜晚,月華如水,夜涼亦如水。
又走了大半個月,據顧綺羅琢磨著,這已經是進了吉林境內,距離長春大概還有上百里的路程。

“果然是人煙稀少之地,咱們走了這兩天,也只遇見過一個鎮子,和關內根本沒法比。”鐘春風與應飛鴻坐在一輛馬車裡閑聊,面上滿是憂色,喃喃道:“今兒走了半天,還沒遇到一戶人家,早知中午時就該在那村莊裡歇下,不然萬一錯過宿頭,就要在這野外過了,這遼東九月就已這樣冷,若是在野外,還不得凍死?”

正說著,就聽馬車外趙三兒叫道:“鐘先生,應大夫,探馬回來報說前面二十裡有個鎮子,我們爺和奶奶說晚上就在那鎮子裡歇息,讓我過來說一聲,請你們兩個放心。”

“哦,好。”應飛鴻答應一聲,然後和鐘春風互相看了眼,就聽對方小聲嘟囔道:“真是的,我也沒說不放心啊,幹什麼特意過來通知我們?難道我們是那麼難纏的?”

應飛鴻抬頭看著車頂棚,小聲道:“唔,你確實有些難纏,京城中人誰不知道桃花班背後寫話本的鐘春風是個毒舌頭?“
鐘春風氣結,指著應飛鴻道:“只有我毒舌嗎?你一個做大夫的,一張嘴卻能氣死人,難道不是毒舌?”

應飛鴻冷哼一聲道:“我那不叫毒舌,叫實話實說,明明人都要死了,我對家屬據實以告不對嗎?難道非要說,你們按照我這個方子用藥,雖然貴一點,但最起碼能讓他多活一陣子,那樣人不是大夫,是斂財的奸商。”

“哈!如何?兩句話不到就原形畢露了吧?無奸不商,你這意思是說二奶奶也是奸商?那你為什麼還要巴巴的跑來幫她做藥材生意?”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應飛鴻氣結,正色道:“我過來幫二奶奶,自是因為她與那些只認錢的商人不同,當日蕭將軍還沒有拍賣他的戰利品,便能和奶奶一起真心實意向災民們舍粥,這是大善。如今國家連年用兵,百姓民不聊生,達官貴人富商巨賈們卻是花天酒地紙醉金迷,我幫奶奶把他們的錢賺來,救濟百姓,有何不可?反正剛剛抱怨中午該在村子裡歇下的人不是我。”

鐘春風冷哼一聲,扭頭道:“你那是還沒來得及抱怨,趙三兒就過來了。”

這兩人都是言語利索又刻薄的傢伙,打起嘴仗來簡直是淋漓盡致勇不可當。類似這樣的小戰鬥這一路上都在上演,顧綺羅無奈之下也曾想讓他們分開,誰知他們又不肯,說和別人坐在一起,就跟和木頭坐在一塊兒似得,沒意思。氣得顧綺羅也不管他們了,把他們倆扔在一輛馬車裡任由自生自滅去。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終于到了王家集鎮。眾人下了車,在鎮上包了一家客棧,最近這鎮子上來往的人不多,客棧生意慘淡,忽然間來了這樣一大幫子客人,只把掌櫃的和小二歡喜的不行,連忙去旁邊鄰居們家裡找人來幫忙,燒熱水做飯沏茶,伺候的很是周到。

鐘春風平時是個喜歡觀察生活的,不然他也不可能寫出那些膾炙人口的話本,因見這客棧不小,他便納悶問道:“掌櫃的,我看你這鎮子上很冷清啊,你這客棧卻這樣大,不是明擺著要賠錢嗎?”

掌櫃的笑道:“沒事兒,等過了這陣子就好了。”

“怎麼?這地方也講究個旺季淡季?”鐘春風更奇怪了:“你這裡又不是漕運,還講究這個?更何況就算講究,如今已是深秋時節,正該來回運糧,該是旺季才對啊。”

掌櫃的只是含笑不說話,那邊杏花就笑道:“鐘大哥哪裡來這麼多問題?看人家掌櫃的都煩了,你真是沒一刻消停。”

鐘春風又看了掌櫃的一眼,發現他確實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了,無奈之下只好悻悻回來,嘟囔道:“幹什麼啊?不就是問了一個略嫌尖銳的問題嗎?不想說就直說,給我來個沉默以對什麼意思?”

眾人都對這貨無語了。恰好旁邊一個小二經過,大概是怕他不高興,因為看出這人在這一群人當中地位還是很高的,於是連忙陪笑道:“這位客官您別生氣,實在是這話咱們掌櫃的不好說,不然就直接告訴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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