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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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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9 10:35:33 |只看該作者
  第460章 回鄉過年
  
  許多捂著嘴巴悶笑,小黑黑不明所以,跳上跳下地跟著開心。

  因為人多,時間也不早了,許婧也沒有多做菜。電烤爐做烤魚的時候,她將河蚌燉鹹肉裝在砂鍋裡放在一個灶火上燉著,用另一個炒了幾個簡單的菜色以後,剩下的,直接煮開現成的火鍋底料,各色菜清洗幹淨,大家燙火鍋吃。

  烤魚端上桌時,江冠南發出一聲歡呼。他堅信小姐姐對他是真愛,不然怎麼他今天下午過來時經過重慶烤魚店,聞到烤魚香味垂涎三尺,小姐姐都能猜到呢。嗯,果然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馮子昂微微翹了翹嘴角。嗯,上次他說重慶烤魚好吃,許婧就記住了。他對她的細心非常滿意。

  姐妹倆去衛生間洗手整理儀容。許婧有點兒愧疚。今天來不及了,火鍋底料也是牛油的,妹妹只有蘑菇炒蘆筍跟蘆蒿幹子兩道菜下飯。

  許多抱著她姐撒嬌,已經非常非常好啦,她姐是最棒噠。

  許婧犯愁地歎氣,外頭三個人可別在飯桌上打起來。

  此時餐桌上,已經是三足鼎立的架勢。馮峰、馮子昂跟江冠南各占據一方。虧得他們的餐桌是圓形的,否則還真是坐不下去。陳曦跟許寧自覺地插在這三人中間, 防止他們起正面沖突。

  馮峰跟馮子昂兄弟倆從小到大不知道打過多少次架。為了揍倒這個大自己三歲的哥哥,馮子昂還特意去學過截拳道。沒錯就是李小龍的那個截拳道。

  後來馮峰就改跟這位異母弟弟打感情牌了。他自覺年紀大,又是斯文人,哪裡能跟弟弟動手動腳呢。

  收拾齊整的姐妹倆朝餐桌走去,江冠南興奮地拍著旁邊的位置:“小姐姐,這裡這裡。”為了引誘他家小姐姐,他還特意綁架了小黑黑。此時小黑黑還在他腿上咬他的褲子玩,他也認了。

  許多二話不說,立刻坐到了小黑黑的身邊。

  江冠南嫌棄地白了她一眼,然後撇過腦袋表示不屑一顧。他還沒原諒許多呢,欺騙了他,傷害了他水晶般透明的心。

  許多也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在目光碰到她家小男友時,立刻笑靨如花。嗯嗯,剛才你看到的都是錯覺,全怪燈光太暗。

  餐桌上,開始還相安無事,燙火鍋大家各自挑選喜歡的食物就行,連蘸醬都是好幾個瓶子打開,自行調配。但是好景不長,沒過幾分鍾,馮子昂就跟江冠南因為搶魚眼睛開始上演筷子風雲。

  江小爺打遊戲不是職業選手的對手,但論及吃,小爺表示,一般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以他多年笑傲飯桌的經驗,搶個魚眼睛還不是小菜一碟。然後大家就看兩雙筷子上下翻飛你來我往目標一致奔向魚眼睛。

  陳曦視而不見。以前吃飯,他還會給多多翻魚眼睛吃。現在多多不吃葷,他完全無感了。

  馮峰則是覺得自家弟弟一如既往地幼稚。小時候跟他為了魚眼睛打架也就算了,這麼多年了,他都不稀罕吃魚眼睛了。烤魚分明是肚子上的肉最嫩最香。

  許寧默默地吃掉了魚泡,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兩只魚眼睛都挾了出來,全部塞給大姐:“姐,你吃。”

  這兩個不要臉的也好意思,居然還搶了搶了起來。

  馮子昂默默地放下了筷子。嗯,本來他搶了也是打算給許婧吃的。

  江冠南有些悻悻。算了,原計劃一顆給小姐姐,一顆自己嘗嘗。現在都歸小姐姐最好,免得便宜了其他人。

  一頓飯吃的許家三姐弟外加陳曦是精神高度緊張,生怕他們彼此看不順眼,又把飯桌當成戰場。

  好在一直到眾人都放下筷子,除了杯盤狼藉掃蕩一空外,餐桌上並未發生慘案。許婧起身要收拾餐桌,陳曦連忙讓她坐著,他來就行。

  馮子昂也默默地將吃幹淨的餐盤全都運到了廚房裡頭,開始洗碗。

  許多偷偷戳正在抹桌子的男友,小聲問:“馮子昂是不是最近成績不好,受到打擊,改走回歸家庭平凡人生路線了。”

  陳曦也是一頭霧水。馮子昂一直是朋友圈子裡頭性格最古怪的那個人,但以前他怪的有規律可行。現在,他也越來越看不懂這傢伙了。

  要是說戀愛改變人吧,這小子打死不承認他是在追許婧。馮子昂是個不會撒謊的性子。不問他他不會自爆,但凡問了他他就絕對不會隱瞞。

  陳曦搞不清楚,他到底哪根筋搭錯了方向。陳同學想了半天,表示也許是今年是閏年的緣故?

  許多直接白了他一眼,認為的男友的幽默細胞已死。

  馮子昂一個人打掃幹淨了廚房。期間,許婧想要進去幫忙,被他攔在了門外。許婧茫然地看一雙弟妹。許寧懷疑馮子昂是想借做家務來達到內心的平靜,他們還是不要打擾他為妙。

  馮峰跟江冠南合夥解決掉一隻袖子後重修舊好,言談甚歡。

  馮導向江冠南傾訴了他在人家劇組當副導演的這幾個月,見識到的光怪陸離。兩人一起以茶當酒,感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江冠南則是跟馮峰吐槽世人的無趣,一個個都削尖了腦袋想往上擠,底下好大的空曠,自由自在有什麼不好。

  馮峰立刻覺得之前讓許多跟江冠南奪身寫戲的舉動是對的,奈何命運總是顛沛流離,捉弄人心。

  許婧坐在飯桌邊上剝毛豆,不時瞥過去一眼,嗯,他倆自娛自樂最好,省的打擾她准備明天下早飯的小菜。

  許多也陪在她姐身邊,不過她不是剝毛豆,而是由她姐監督著練習植物組織切片。從蔬菜開始,逐步走向切片的世界。

  陳曦剝著毛豆米,緊張地盯著女友的手。真是的,這做個生物試驗,幹嘛還要人自己切片,劃到手可怎麼辦。

  好在許多雖然動作有些生疏,但還是安安穩穩的,沒有劃到自己的手。

  馮子昂終於收拾幹淨了廚房,拎著一大袋子垃圾出來。他看見飯桌上的毛豆米,點了點頭,嗯,醃菜花炒毛豆米,他喜歡吃。白粥最香。

  許婧趕緊起身,笑道:“辛苦你了。”

  馮子昂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只問了一句:“白粥?”

  許婧愣了一下,點頭應道:“是的是的,明天早上炒了配粥喝。”

  馮子昂心滿意足起來。他將垃圾袋先放在門邊,然後去拖行李箱,順便催促相談甚歡很有歃血結拜氣勢的馮峰跟江冠南,該走了。

  江冠南一聽這茬,立刻飛快往行軍床上拱。他才不蠢,他要捷足先登。

  馮峰看這小子拱上床時還嚇了一大跳。他一直以為這張行軍床是他們家給那條小奶狗玩的。從他進門氣,那只奶聲奶氣的小黑狗就在床上打過好幾趟滾了。

  小黑黑一見自己的床有人躺下了,以為這個叔叔是陪自己玩,開心地從沙發上踩著茶幾又跳到了床上,一直拿小胖爪子踩江冠南的臉。

  江小爺表示不要。小爺的尊嚴,小爺的玉面,怎麼能被一條小狗踐踏,長的可愛也不行!

  馮子昂一手撈起小黑黑,一手將江冠南拖下了床,言簡意賅:“這是我的床。”

  江冠南跳腳,這是小姐姐家的床,什麼時候輪得到他做主了。

  馮子昂的回應是將小黑黑遞給許婧,然後迅速將床給疊了起來,扛上肩頭,淡淡道:“我把床帶走了。”

  江冠南目瞪口呆,沒料到居然還有這麼釜底抽薪的一招。許寧迅速回了房間反鎖上門,陳曦也捨棄了跟自己小女友卿卿我我的時間,一手拎著馮子昂帶出廚房的垃圾袋,一手拖起他的行李箱,跟著出去了。

  小黑黑發出埋怨的哼哼聲。那個爸爸今天沒有陪黑黑好好玩,黑黑不開心。

  陳曦轉過頭,親了送他到門口的女友的額頭,又親親小黑黑,安撫道:“黑黑乖,在家好好聽媽媽的話,爸爸明天帶好吃的過來給黑黑。”

  江小爺一下子就成了被世界遺忘的角落。他悲傷地往沙發上一躺,發現自己個子太高了,躺沙發上腿伸不開。深受打擊的江冠南同學只能灰溜溜地跟著一起下樓去。

  具有人來瘋潛質的小黑黑茫然地看著空空蕩蕩的客廳,“嗚嗚”叫了兩聲,一個勁兒往許多懷裡蹭。嗯嗯嗯,他們都走了,還是媽媽舅舅跟姨姨好,陪黑黑。

  許婧長籲一口氣。阿彌陀佛,行軍床就是禍根子,少了行軍床,終於天下太平了。

  一直到臘月二十八,許媽單位才正式發完年貨。據說,這是為了防止節前大規模逃班。這一回,許家一家五口人終於不用再去擠公交倒公交,許爸單位給他配了輛車。

  許媽嚇了一跳,她都不知道丈夫是什麼時候學會開車的。明明以前在港鎮廠裡跑銷售那麼多年,他都沒摸過方向盤。為這,在開出租車開始火起來那幾年,她沒少埋怨丈夫。

  許爸瀟灑地摁下車鑰匙解鎖,語氣一派風輕雲淡:“這種事,看個幾次就會了。應酬的時候,司機也得幫忙擋酒。人喝趴下了,我們總不能不開走車吧。”

  許多有些感慨萬千的意思。人好像真是越好越好。處在低谷的時候因為擁有的東西少,害怕發生變化以後僅有的也失去,恨不得整個世界都是停滯的,可只要咬咬牙,扛過這一階段,就會變得願意去變化,願意去學習新的技能。

  上輩子,她爸爸一直沒有學會開車,也基本不會用電腦。

  這輩子,她爸爸已經衣冠楚楚手裡有實權的科級幹部。而這一切的改變,似乎也沒有經歷任何驚天動地的過程。

  許爸將車子收拾的齊整幹淨,招呼妻子跟三個孩子上車去。今年他跟妻子單位發的年貨加上別人送的土特產,已經完全不用再准備任何年貨。這樣也好,省事省心。臘月二十九,一家五口才一大早出發往港鎮趕。家裡衛生要打掃,被褥要拿出來曬,年夜飯也得准備起來。

  小黑黑打完疫苗還不到一個禮拜,現在當然不能跟他們回鄉去玩。許多把小奶狗託付給陳曦帶回家去照應,臨走時一直抱著小黑黑戀戀不捨。看的陳曦都吃醋了,他家多多就簡簡單單跟他敷衍至極地擁抱了一下,然後,揮揮手完事兒。

  陳曦抱著小黑黑上了車。小奶狗現在在車上已經有個專屬寵物座椅。他點了點小黑黑的腦袋,絲毫不掩飾醋意:“你個小壞蛋,專門會跟你媽媽撒嬌,搶注意力。”

  小黑黑“嗚嗚”叫,翻身露出小肚皮,要求撫摸。

  陳曦哭笑不得,叮囑它乖乖坐好,開車回了家。

  陳父陳母都在家,見到兒子抱著只小奶狗回來挺驚訝。陳母一看小黑黑水汪汪的眼睛就喜歡的不行,抱起來問他:“喲,這小狗可愛,叫什麼名字啊。”

  陳曦笑嘻嘻:“你家兒媳婦回家過年去了,我把你孫女兒小黑黑先拐回來陪你。”

  陳母嗔道:“整天嘴上不把門。你怎麼不送送多多啊。這大過年的,公交車肯定擠得厲害。去年你怕多多父母罵她也就算了,今年人都見過面了。”

  陳父放下手裡的報紙,笑著拿手指頭逗小黑黑:“你就別操這個心了。多多他爸爸,你的親家公可是他們廠的銷售科科長。廠裡已經給他配車了。上次我們去喝茶,多多他爸就是自己開車過去的。”

  陳母這才點點頭:“那就好。多多這麼個瘦伶伶的小姑娘,婧婧也是,寧寧也是細條條的小孩子。這要是擠公交車,孩子哪裡吃得消。小黑黑,走,跟奶奶玩兒去。等你媽媽回來,和媽媽一起到家裡吃飯好不?”

  陳父啞然失笑,他家的老婆啊。前腳才說兒子說話嘴上不把門,現在她自己倒成了小奶狗的奶奶了。

  陳曦連忙阻止自家的老媽。先別玩兒,這到點兒了,該給小黑黑泡奶糕加餐了。不然它餓著肚子,晚上更加睡不踏實了。

  小黑黑果然遭遇了離家綜合征。即使陳曦將它的屋子特意搬過來,還安排在了他自己的房間裡頭,小黑黑玩累了以後不是跟以前一樣到頭就睡,而是一直哼哼唧唧。

  陳曦蹲在它身邊哄了半天也沒有用。哄好了,只要他一起身,小黑黑就又開始叫。陳曦無奈,乾脆抱起小黑黑,拿條毯子裹住它抱上床去。

  他歎了口氣,摸了摸小奶狗的肚子,愁腸百結:“黑黑啊,你是不是想媽媽了?其實爸爸也想。可是沒辦法啊,咱們一家三口距離團圓還得有好些日子呢。黑黑聽話啊,咱們不給媽媽添亂,媽媽已經夠辛苦了。”

  小黑黑發出委委屈屈的“嗚嗚”聲,小腦袋一個勁兒往陳曦懷裡蹭。陳曦抱著它玩舉高高,逗了一會兒才說:“睡吧,小黑黑,咱們爺女兩個不准點兒睡覺,媽媽會說的。”

  說著,陳曦的手機響了。他家小女友果然第一句話就是問:“黑黑乖不乖,有沒有搗亂,要是隨地亂大小便,你一定得好好教育它,不能慣著。”

  陳曦先是心塞自己家庭地位的急劇下降,他家多多說了這麼一通,一句話也沒有問他,光顧著小黑黑了。結果後面說到小黑黑隨地大小便什麼的,護崽的爹表示哪裡有的事,他家小黑黑明明最乖了。連他媽都說小黑黑太乖,肯定是他們平時管的太嚴了。小狗狗就該活潑點兒。

  許多一聽就犯愁。完了,這人還好意思說什麼嚴父慈母呢,孩子歸他管的話,保准慣的比她還厲害。

  陳曦一本正經,那不一樣。做家長的一定得肯定孩子的優點,他家黑黑明明就非常乖。

  許多冷笑,說的好像把她姐養的蘭草跟蘆薈全啃光了的小奶狗不是一身黑毛一樣。

  陳曦強詞奪理,他家小黑黑是跟媽媽一樣,努力學習植物學知識來著。古代還有神農嘗百草呢。

  許多要掀被子拍床,有你這麼護孩子的嗎?

  許婧剛好對著鏡子拍完了精華液准備敷面膜,聞言冷笑:“行了,你們老大別說老二,一個不如一個。小黑黑原本多乖多懂事啊,現在被你們都慣成小公主了。都放著吧,我來好好教育它。”

  許多立刻啞口無言了。在教育小孩這方面,她得承認她毫無原則性可言。上輩子許婧家的寶寶就完全不怕自己。嗯,其他人她也不怕,唯獨能鎮住她的只有許婧這個親媽了。

  許多心情復雜,原來他們家的終極大boss其實是她姐啊。

  臘月二十九一早,許爸帶著妻兒回到了港鎮老家。

  許媽速度地給所有人分派好了任務,然後紮上圍裙,一頭埋進了廚房。有許爸幫忙,今年撣塵的任務就主要落在了父子倆身上。許婧跟許多兩姐妹的主要工作是將被褥全都抱到走廊上去曬。

  去年不過是幾個月的功夫家裡沒住人,床褥都已經是濕噠噠的。今天足有半載多時光,家裡不見人影,被褥的狀況可想而知,都帶著股潮氣。

  姐妹倆把幾張床的鋪蓋都拿出去曬了,然後開始掃地抹灰,忙得不亦樂乎。

  一直忙到太陽掛在天空正中央,許媽招呼他們去廚房吃飯。沒時間正正經經地做頓飯,許媽就簡單煮了個米飯,切了現成的鹵牛肉牛肚鹹水鴨什麼的招呼他們吃。

  許婧一看餐桌上的菜色,訝異道:“多多吃什麼?媽,有雞蛋不?我給多多炒個醃菜花雞蛋吧。”

  許媽皺起了眉頭,點點桌子:“那個小陳跟他家裡頭人又不在,你吃點兒葷腥又怎麼了。別那麼實誠,你個呆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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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30 17:03:03 |只看該作者
 第461章 我還在尋找
  
  許多沉默不語。

  許婧連忙捏了下妹妹的手,起身去剝了個皮蛋,然後切開拌了香醋。

  許爸咳嗽了一聲,勸妻子:“好了,家裡頭又不是沒有多多能吃的,幹嘛非要逼孩子。多多,還有茶幹,你要不要吃。”

  許寧立刻跑去把茶幹翻出來。

  許媽的臉色難看的厲害,嘟囔了幾句,無非是什麼就她作得慌之類的話。

  許多充耳不聞。

  吃罷飯,兩姐妹繼續上樓打掃衛生。

  許爸說自己老婆:“你這又是幹嘛呢。好好的,一家人熱熱鬧鬧地過個年,你沒事幹嘛非得懟著孩子不放。”

  許媽委屈起來,提高了聲調:“我這為著誰?還不是為了她這個不省心的麼。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來,小陳家裡才說訂婚。嗷,等到事情一過,又成了屬相不合,不能訂婚了。我看他們家就是沒這個心。不然大過年的,小陳一個小輩,連送送我們的道理都不懂嗎?”

  許爸頭痛不已:“他送我們什麼啊。又不是沒有車子回家,他一個小孩子還要送我們。”

  許媽不服氣道:“女婿還沒上門呢,譜兒就擺的這麼大。以後我們還不得跪在他面前過日子啊。”

  許爸冷笑起來:“以後多多嫁過去是多多跟人家過日子,要你跪什麼?難不成你還要人家養你不成!”

  許媽嚷嚷出聲:“小輩就該有小輩的規矩,就不是這麼個道理。現在架子這麼大,以後吃虧受苦的還不是你的寶貝女兒。你們就作是了。”

  許爸也放大了聲音:“你喊, 最好喊的全村人過來聽你訴苦。大過年的,不好好過年,非得折騰點兒事情來?人家怎麼了啊,三節兩禮少了哪一樁。還非要開著車子送你回家顯擺,顯得車子好是吧。人家這是不計較,不然換一家看人家看不看得起你。”

  許媽被踩到了痛腳,叫了起來:“看不起我拉倒,我好好的姑娘,還怕找不到人家不成。”

  許爸面上冷了下來:“你還知道你姑娘,不是你自己啊。姑娘找什麼人家是她自己的事情,由不得你來做這個主。”

  許媽也冷笑連連:“說的我好像稀罕一樣。就作吧,往死裡頭作。我看到時候小陳拍拍屁股走人,哭的是哪一個。到時候講起來還不是我的姑娘,丟我的人。”

  許爸跟妻子說不清楚,也懶得再搭理,直接摔門而出。

  許媽也憤恨地丟下手裡的抹布。這一家老小,全都合起夥來擠兌她,她倒成了家裡的仇人了。

  眼看著離回娘家拜年的時間越來越近,她心裡頭愈發慌得慌。現在都曉得她家老二談了個男朋友,都已經訂婚了。男方不登門表示,人家會怎麼想。許媽一想到後天就得面對親戚們的探究,就是一陣頭暈目眩。

  從年關靠近起,許媽就一直等著陳家的表示。然而無論她如何左等右盼,這一家子就跟沒事人一樣。說是不走訂婚的儀式,但還是按照訂了婚的規矩來,結果好了,全都是敷衍,什麼也沒有。

  許爸跟許媽是關起廚房門吵的架,在樓上忙碌的三姐弟並沒有聽到他們吵架的內容。然而他們也並不是特別關心。他們的父母,只要待在一起時間超過半天,就勢必會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吵架。

  許多跟姐姐將所有的地方都打掃幹淨,兩人都累得胳膊快要抬不起來了。也等不及吃過晚飯洗澡,姐妹倆輪流在衛生間洗澡換衣服。

  暑假的時候,許爸抽空回港鎮一趟,把家裡的抽水馬桶給裝了,順便也裝了太陽能熱水器。上次過年,幾個孩子都不肯在家裡多待,理由都是現成的,用不慣痰盂了,沒有條件洗澡。什麼?去鎮上的公共浴室?不要!難受的慌。

  姐妹倆出來後,才發現找不到弟弟了。

  從吃過午飯起,許寧就一直留心著外頭的動靜。陸秋跟她媽媽一放寒假就回來了,按理說家中收拾的差不多了吧。嗯,也不知道陸秋是不是光記著玩兒了,連寒假作業都一個字沒動。不行,初二可是關鍵階段,他不能縱容她這麼放任自流下去。

  古人雲“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許寧同學自覺既然曾經給陸秋補過課,那麼就有義務去盯一下對方的學習情況。不然他當初辛辛苦苦幫她打下的基礎豈不是付諸東流了。

  等陸秋過來,他可得好好盯一盯她的學習進程。上次一見面人就跑了。害得他還是輾轉找了一圈,才弄到陸秋的期末成績。盯一盯,抓一抓,她成績還是能夠進步的麼。

  撣塵的工作上午就完成了。下午許寧除了打鍋爐裡頭的熱水洗了個頭以外,就是收拾自己房間的衛生。這個過程中,他一直豎著耳朵,傾聽大門的動靜。無奈上門找他媽閒聊的客人都來了三兩撥,偏生沒有陸秋的聲音。

  這個丫頭,肯定是看電視看的忘神了。許寧又急又氣地想,回頭必須得好好說她,不然照這麼下去,她怎麼能考到聯合前三百名。

  奈何陸秋似乎真是完全把正事給忘了,一直到下午快四點鍾,許寧也不見人過來。他這回是真的坐不住了。一般這個點兒不出門就意味著今天不會出門了。否則不是明擺著要上人家蹭飯吃,會被人在背後戳脊樑骨的。

  至於明天,大年三十。按照本地的風俗,更加不是上別人家玩的時候。家家忙著敬祖宗拜菩薩,不是自家人根本不進門。

  過完大年三十就得往各處拜年了,一直到初七初八,家家都是忙碌的很。陸秋他爸爸年前升了職,今年肯定忙得更加厲害。

  這麼忙,肯定熱鬧。陸秋那丫頭估計玩的忘乎所以,什麼都忘記了。至於作業什麼的,肯定拋諸腦後,明日復明日去了。

  許寧覺得這樣不行,他得過去提醒一下陸秋。學海無涯苦作舟,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他換了件外套,跟許媽說了聲去同學家玩。在家裡摸索了一會兒,嗯,他翻出了瓜子,陸秋喜歡吃這個。上人家的門,光帶瓜子太不合適了。許寧又拎了一袋子水果,推出了他們家的自行車。

  許媽在廚房裡忙碌,沒留心兒子到底想幹嘛。聽說他去找同學玩,就叮囑了一句,別忘了晚上回家吃飯,繼續轉過頭做蛋餃去了。

  許寧含混支吾了一聲,騎上車子就往陸秋家裡去。路上還碰上幾個以前初中時的同學,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邀請他一起去玩兒,都被他糊弄過去了。

  許寧的車子都騎遠了,其中一人奚落自己的同伴:“行了,熱臉貼什麼冷屁股。人家早就不跟咱們是一路人了,哪裡樂意搭理咱們。你說咱們老師一天到晚把他跟他姐掛在嘴邊教育我們有意思嗎?又不是我們學校的人了。”

  跟許寧寒暄的少年翻了個白眼:“你懂什麼,這叫與有榮焉。回頭等人家功成名就了,我可以去吹牛,哎呀那個誰,我同學啊。”

  被榮了一把的許寧心頭忐忑地在銀行家屬區樓下停好了自行車。他上樓的時候,有認識他的大人笑著打招呼:“喲,小寧寧啊,又過來幫秋秋補課啊。還是你們感情好,放假了都不放鬆。”

  許寧胡亂答應著,拎著水果跟瓜子上了樓,深吸一口氣,開始按陸秋家的門鈴。按了好一會兒,都沒人過來應答,他的心漸漸沉到谷底去了。這個,不會是陸秋又跟她媽出去玩兒了吧。這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她基礎這麼薄弱,不趁著寒假好好抓一抓,等到初二升初三的暑假,就來不及了。

  斜對面的人家上了樓,開門的時候轉過頭,疑惑地看了許寧一眼,試探著問:“你找陸行長有事兒?”

  許寧連忙堆起個笑來:“我是他女兒的同學,來找她的。”

  那人笑了:“噢,找秋秋玩兒的。你來晚了,秋秋吃過午飯就跟其他同學一塊兒出去玩了。”

  許寧連忙追問:“那你知道他們是去哪兒玩的嗎?我過去找他們。”

  那人搖了搖頭:“這個誰知道。小孩子麼,估計就是在鎮上跑來跑去。港鎮就這麼巴掌大的一塊兒地方,能有多少玩的地方。”

  許寧胡亂道了謝,跑下樓去。他猶豫了一下,沒有再推自行車,而是步行去找陸秋。真是一天不盯著都不行。從中午玩到現在,都快吃晚飯的時候了,都不知道回家來看書寫作業。這麼下去,她怎麼能考到年級前三百名。

  可憐的少年小家教懷著一顆對學生負責的心,奔波在了港鎮的大街上。說是大街,港鎮總共也就兩條街道兩旁有店鋪,一條從銀行到港鎮中學,另一條則是在這條道的垂直平分線,呈現出T字型的尾巴。

  港鎮一直都不是商業發達的鄉鎮,店鋪談不上多。許寧先是跑了一趟學校,沒找到陸秋,倒是意外碰見了李老師。李老師照舊戴著他的藍白色毛線帽子,跟他妻子兩個人慢慢繞著操場轉圈兒。快過年了,他的小教室今天也正式放假了,可以停下來歇一歇。

  許寧一見李老師,趕緊上去打招呼。

  李老師上下打量了一下許寧,點點頭:“嗯,長高了。你姐她們呢?”

  許寧連忙解釋:“我們今天剛到家,還在打掃衛生。我姐說吃了晚飯再去叨擾你跟師母。”

  李老師瞇了下眼睛,露出個高深莫測的笑模樣:“你等不及了,跑來先找我們?”

  許寧臉色不改,咬咬牙,笑道:“還真是。沒想到這麼巧,就先在操場碰見您了。那個,李老師,想請你幫幫忙,有個初二的學生。數學底子特別薄弱,我想幫幫她。”

  李老師眨巴著眼睛,笑容可掬:“這到底是男學生還是女學生啊。男學生我不管,女學生我就幫。”

  許寧一下子跟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眼睛都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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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2章 單挑
  
  李老師慢悠悠地說:“男孩子跟女孩子的思維方式有差別,教數學成績不好的女孩子,我有經驗。你大姐不就是典型的例子麼。”

  許寧支支吾吾,表示那位同學可能不方便過來到李老師這邊上課,所以他想請教李老師,到底應該用什麼思路來解決問題。

  過了一個多小時,太陽下山了。許寧兩手空空地從李老師家裡出來了。他拎著東西進的人家家門, 難不成還有臉拎出來不成?

  李老師還誇獎了許寧會挑東西,這水果跟瓜子都夠味道。不像他那個二姐,動不動就是這個你不能吃,那個你不適合吃。

  許寧虛虛地笑著,趕緊告辭走人。

  李老師喊住他:“晚上別讓你兩個姐姐過來了。大晚上的,天這麼冷,兩個小姑娘哪裡吃得消。她們有心,我們有數,不用再這麼跑來跑去的。”

  許寧還沉浸在李老師傳授的方法裡頭,想著該怎麼靈活套用到陸秋身上,聞言猛的一個激靈,連忙應下。

  他安慰自己,今天雖然沒有找到陸秋,但好歹也學到了如何幫基礎薄弱的學生補習數學的竅門。嗯,他的目的是幫陸秋提高學習成績,做好准備,事半功倍。

  少年輕松起來,邁著輕快的步伐, 肩上擔著晚霞,快活地走在出校門的路上。如果今天能碰到陸秋,把從李老師那邊學到的知識傳授給她,一定效果更好。

  許寧惋惜著走到了校門口。上了坡路,快到T字型的交界處時,他碰上一群人從鎮上網吧出來。陸秋笑嘻嘻地跟旁邊的男生說著什麼話,似乎是在問對方某個遊戲怎麼打。旁邊其他人推嚷著,好像在起哄什麼。

  許寧的眼睛瞇了一下,喊了一聲陸秋的名字。

  陸秋身子一僵,有種幹壞事被抓了現行的感覺。她僵硬著身子,腳步有千斤重,一步三蹭地磨磨唧唧,不敢過去更不敢不過去。

  旁邊的男生不悅起來,他跟陸秋說的正高興呢。男生昂起了腦袋,挑釁地瞪著許寧,口氣沖了起來:“你誰啊?”

  另外一個許寧以前的同學趕緊出來打圓場,跟許寧打著招呼:“哎,許寧,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許寧笑了笑,往前走了幾步,有意無意地把陸秋擋到了身後,跟老同學碰了碰拳頭:“剛回來。今天上午才到的家。”

  兩人都笑瞇瞇地寒暄了幾句。許寧一看天色,表示不早了,得回家吃飯去。過年時哪天有空,大家一起約出來玩兒啊。

  站在那位男生旁邊的同伴跟他介紹許寧的身份,簡而言之一句話,別人家的孩子。老師們常年掛在嘴邊用來說他們的人。看看人家許寧,要是人家許寧。好吧,現在正好站在邊上好好看個清楚。

  許寧看了眼陸秋,舉步往家走。

  陸秋立刻心虛地低下頭,乖乖跟上。

  先前跟陸秋說話的男生就不高興了,覺得自己被下了面子。他沉著臉,攔在了許寧面前,要求跟他對打。

  許寧還沒有反應,陸秋先擋到了他面前,沖著那男生不高興地嚷嚷起來:“你幹嘛?許寧,我們回家去。”

  男生臉漲得通紅,拽著許寧一定要跟他比賽。陸秋急的一個勁兒拍他的手,想讓他松開。其他人也過來勸,算了,對打什麼遊戲,許寧明顯就不是打遊戲的人。

  許寧微微一笑,應下戰來。不就是打遊戲麼,外國語學校的資訊課基本上都是全班聯機打遊戲。他的水準在班上也能排進前三的。

  陸秋緊張起來,一個勁兒想把許寧給拉走。她才不要許寧打什麼遊戲呢。她有點兒後悔,本來今天是以前同學找她出門一塊兒逛街。結果幾個女生中途都有事走了,她沒事做,就跟著過來打遊戲了。

  許寧跟人比賽打CS。鎮上的網吧是不需要身份證換登機牌的,他押了五塊錢拿著牌子找機子。

  男生諷刺地勾勾嘴角,嘲笑著表示,要是許寧錢不夠,他可以替他付錢。

  許寧笑了笑,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應該夠了。既然單挑就按照單挑的規矩來,木箱後原地觀察只能一次,超過或者移動中使用,有三次就直接出局。躲在掩體後面不能超過十五秒鍾,超過了直接輸掉。我趕時間,不玩三局兩勝,直接一局定輸贏。”

  男生皺了下眉頭,想說什麼又噤了聲,咬牙應下:“行!”

  兩人剛開了機進入介面,許寧的手機響了。他手上不得空,示意陸秋從他口袋裡掏手機,幫他接通。

  許多問弟弟,怎麼還不回家,該吃晚飯了。

  “姐,我有點兒事,遲點回家。”許寧眼睛盯著地圖。

  “那你大概什麼時候到家?”

  許寧眼睛沒有離開遊戲介面,唇角微微往上翹了翹:“嗯,應該再過一刻鍾吧。”

  騎車回家五分鍾足夠了。

  陸秋茫然地看著畫面上的人不停地奔跑,然後在對方蹲下准備瞄準射擊的時候,許寧動了手。

  這一局沒有用十分鍾,比賽就結束了。許寧下機結賬,還找回了兩塊錢。

  陸秋已經雙眼冒光,圍著許寧不停地歡呼:“許寧,你好厲害!”

  許寧笑了笑,跟老同學點點頭,略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啊,我姐喊我回家吃飯了。下次咱們一塊兒出來玩。”

  同學也笑,捶了下他的肩膀,樂呵呵地應下:“行啊。得,我也得回家吃飯了,肚子都餓了。”

  幾個男生推推笑笑,各自散去。在遊戲裡被許寧一槍爆了頭的男生陰著臉,一聲不吭地走了。

  陸秋開開心心地跟著許寧出網吧,一個勁兒纏著他問打CS的技巧。許寧也沒說她,反而一五一十地跟她從最基本的地方說起。末了,快到銀行家屬區樓下時,他才神色鎮定地問陸秋:“你寒假作業寫了多少?”

  一路上都在驚呼感歎“原來要這樣打啊”的陸秋,立刻啞火了。她心虛地挪開視線,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哎呀,許寧,你肚子餓了吧,你趕緊回家去吧。”

  許寧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嗯,初三我過來看你作業的完成情況。”

  陸秋立刻垮下了臉,不要啊。明天是大年三十,過年了怎麼還能寫作業!後天是大年初一,肯定要去爺爺奶奶家裡玩的。然後大年初二去外公外婆家。呃,她真的很忙很忙的,實在沒有時間寫作業。

  許寧開了自行車的車鎖,唇角微微翹了翹,輕聲道:“我姐放春晚的時候在背英語單詞。”

  陸秋肅然起敬。多多姐果然厲害。她正要垂頭喪氣地應下,電光火石間,突然想打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哼!她還沒有原諒許寧呢!

  許寧沒有意識到陸秋的情緒變化,繼續往下說:“你要考到年級前三百名,必須得時刻不得鬆懈。這次期末考試雖然有進步,但放假都這麼多天了,你都不好好鞏固學習成果,後面還怎麼繼續進步?”

  陸秋直接捂住耳朵,怒氣沖沖道:“不要你管,你去跟別人一起養小狗吧!”居然養兩只一模一樣的小狗,還不理睬她。許寧最討厭了!

  許寧一愣,旋即哭笑不得道:“那不是我的小狗。”

  陸秋更加氣憤,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她明明聽那個女孩子說是許寧的小狗來著。他們還把兩只小狗放在一起看。

  許寧無奈極了,解釋道:“你什麼時候聽說是我的小狗了。莫默說的明明是我們家的狗。”

  陸秋撅起了嘴巴:“默默,叫的多親熱啊。”

  許寧啼笑皆非:“人家姓莫名默,我不叫她名字,難不成還要說那位姓莫的女同學啊。”

  陸秋還是不依不饒:“你倆一起笑的多開心啊。”

  許寧失笑:“那是兩條小奶狗看到對方都有些不知所措,特別逗啊。小黑黑真不是我的狗,它是我們社長送我姐的。”

  陸秋聽了最後一句來了精神:“哎,社長幹嘛送多多姐小狗啊。難道不應該是陳大哥送嗎?”

  許寧剛要說什麼,陸秋的母親打完了麻將回家。看到兩個孩子站在樓下,她以為女兒是送許寧下樓,還特別熱情地招呼許寧,別急著走,今天嘗嘗阿姨的手藝。

  陸秋那天氣呼呼地丟下許寧跑走以後,她爹就跟閨女同仇敵愾。父女倆共同譴責許寧不像話完畢,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對陸母保持緘默。

  放完寒假,陸秋要求她媽帶她回港鎮的時候,陸母還挺奇怪。怎麼不留在城裡啊。她電話問過許媽了,他們家要快過年才回鄉下呢。這麼早走,回頭問人家功課都不方便。

  陸秋支支吾吾地撒謊,表示許寧初三太忙了,沒時間顧上她。

  陸母當時還挺感慨,問自家閨女要不要請個家教。嚇得陸秋立刻表示,許寧都給她訂好學習計劃表了,到時候他就過來檢查進度。

  看來,這孩子還真是言而有信。今天才回的老家,下午就過來給女兒看作業了。

  可憐的陸母中午吃完飯就被牌搭子喊走打麻將去了,壓根不知道她家本來應該刻苦學習的女兒,在網吧玩了一下午。

  許寧微笑著謝絕了陸母的好意:“阿姨,謝謝你。我媽已經電話催了,我先回家吃飯去。”

  他從自己肩膀上背著的書包上拿出一本筆記本塞給陸秋:“這兩天你自己抽時間看,進度我都給你寫好了,別跳著來,一步步往下看。”

  陸秋一看有小指甲蓋那麼厚的筆記本,原本心裡頭那最後一點兒不快也煙消雲散了。那一個個字,都是許寧給她拎的重點跟各科的學習注意事項。

  許寧騎上車走了。

  陸秋站在原地,突然間想到電影《甜蜜蜜》裡頭的場景。不知道坐在許寧的車後座上,是什麼感覺。她害羞起來,捂著自己的臉暗罵,呸呸呸,胡思亂想什麼呢。難怪許寧說她都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面。

  冬天晚上的風,割的人耳朵疼,許寧卻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快活的很。一直到家裡頭,他臉上的喜色也沒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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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
發表於 2017-7-30 17:03:31 |只看該作者
  第463章 拜年
  
  許多給弟弟開了院子門,見狀笑道:“喲,今天跟陸秋玩的挺開心的啊。”

  許寧莫名心虛了起來,顧左右而言他:“哎,姐,今天我碰到吳涵了,他剛打完遊戲從網吧出來。”

  許多沒有追著弟弟問陸秋的事情, 笑著應道:“噢, 那小子沒被老師逮到吧。”吳涵她也知道, 後來上了縣中,讀了省醫大的本碩連讀,畢業後進的是省人醫。

  許寧笑了起來:“李老師他們都知道。不過李老師說快過年了,學校就讓他們鬆快點兒。等到過了初六,他們就得蹲點逮人了。但我覺得沒用,打一槍換個地方。他們肯定能找到新據點的。”

  許多也點頭,這倒是真的。後來鎮上的網吧引起了校方跟家長的眾怒,被迫轉移到了鎮子邊上某戶人家裡面去了。可謂是隱蔽式作戰。

  晚飯餐桌上一開始倒還是平靜的很。許媽還燒了道青菜豆腐果子跟金針菜炒雞蛋,雖然菜幾乎泡在油裡,油膩膩的幾乎進不了口。

  許多沒有吱聲,挾了一筷子青菜,就著茶幹開始吃晚飯。

  許媽皺了皺眉眉頭,沒有再說什麼。

  許婧抓著妹妹的手,在桌子底下輕輕捏了捏。許媽見狀立刻喝道:“都什麼規矩,上桌吃飯都不曉得扶碗嗎?”

  許爸放下了筷子,招呼三個孩子:“走吧,既然你媽不想讓我們吃飯,我帶你們去你堂伯家吃。下午我走的時候,你們大伯母菜都燒好了,我硬是沒肯留下吃飯。”

  許媽面上一陣紅一陣白,嚷道:“站住!要過年的上人家去要飯吃,叫花子啊!”她悻悻地站起身,指桑罵槐,“都是祖宗,伺候你們一家老小吃喝拉撒,還該了你們的。”

  許媽切了顆酸白菜,跟尖椒一起炒。

  等到菜上桌以後,不僅許多,就連許婧跟許寧都盯著這一道菜吃。

  許媽臉上陰晴不定,半晌冷笑起來:“算了,看來你們許家人都愛吃酸白菜。明天也省事了,敬祖宗上一盤子酸白菜得了,剛好符合你們許家祖宗的胃口。”

  所有人都沉默著,連許爸都沒有說話,一頓飯鴉雀無聲地結束了。

  吃罷晚飯,許爸收拾了鍋碗,招呼孩子們早點兒洗漱上床去。鄉下家裡沒裝空調,晚上冷的很。

  許媽坐在灶膛門口,懷裡抱著大貓虎虎,默默地掉眼淚。今年因為許爸有車,許媽便把老貓也給接回家裡過年。虎虎老了,現在就不比以前靈活。許媽想帶它回家看看,免得哪天說走就走了,連落葉歸根都做不到。

  虎虎趴在許媽的懷裡,略有些不不舒服地蹭著身子。它一直是只不怎麼黏人的貓,況且在菜地這一年多,已經徹底玩野了它的心。那一大片地方,都是它的領土。那麼多雞鴨,全是它的下屬,它待得開心的很。

  許媽看老貓都不願意聽她說話,硬是掙脫了出來,自己抓著不知道從哪裡扒拉出來的一個球玩;她哭得愈發傷心了起來。

  都是沒良心的,老的小的,一個個都沒良心,帶著這一家的貓都不講心。

  許婧不知道該怎麼勸她媽,無奈地看妹妹,小聲道:“哎,你說,咱媽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許多搖搖頭,要是按照上輩子她媽的絕經年齡算,距離更年期,她媽還有好兩年。她扯了扯嘴角,估計她媽是嫌她丟人了吧。

  她啞然失笑,她是燒殺姦淫虜掠了還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丟了哪門子的人,也不想知道。

  三姐弟摸摸洗漱幹淨,各自回房休息。等他們的母親哭累了,她自然會自己洗漱歇下。任何感情都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地磨,情分磨光了,最後能剩下的也就是面上光。

  許婧歎了口氣,摸了摸妹妹的腦袋,安慰道:“算了吧。老媽就是腦子邁不過這道坎,等她想開了自然就沒事了。”

  許多翻著手上的奧賽真題集,一面快速刷題,一面頭也不抬:“隨她去。再想不開,想想也就開了。反正過完年我們就上去了。離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遠點兒,我保准天下太平,萬事大吉。”

  她是真無所謂。陳曦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已經是輕松愉快的語氣,還八卦兮兮地偷偷跟自家小男友分享弟弟的事情。

  嘿嘿,也不知道小寧寧做了什麼,小秋秋好像已經原諒他了。今天小寧寧寫寒假作業時,她就看到他書包原先那本筆記本不見了。

  陳曦啞然失笑。自家這個小女友噢,還真是個單純的小姑娘。他跟許多說了會兒情話,還唱了首情歌,終於惹惱了一直踩著他的肚子,企圖爭搶電話傾訴滿腔思念之情的小黑黑。小奶狗發出“汪汪”的叫聲。

  許多欣喜不已:“哎呀,黑黑會‘汪汪’叫了啊!”之前小黑黑都是“嗚嗚”的哼哼唧唧。

  陳曦也樂了:“是啊。今天它想尿尿的時候,先是哼哼嗯嗯的。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估計它是憋狠了,就開始汪汪叫了。”

  許多樂不可支。她家小黑黑可逗了。每次想要噓噓的時候,就跟個小媳婦一樣,害羞的不行,哼哼唧唧的,也不大聲叫。

  “黑黑,想不想媽媽啊?”許多開始呼喚小奶狗。

  小黑黑不知道是不是生氣自己被丟下了,原先還“汪汪”叫,現在話筒都到它嘴邊,它傲嬌地撇開小腦袋,不肯吭聲了。

  許多不由自主地換上了上輩子跟許婧家寶寶說話時的娃娃音:“嗷——黑黑不想媽媽啦?媽媽生氣了,不開心,媽媽也不要想黑黑了。”

  陳曦手機開了公放,被這嬌滴滴嗲兮兮的聲音一激,渾身骨頭都快酥了。他忙不迭地湊上去:“那你想不想我?”

  小黑黑一聽,立刻朝陳曦“汪”了一聲,用腳踩住了手機。哼!媽媽是跟黑黑說話呢,不許搶。

  陳曦一把抱起小黑黑,跟許多笑著描述:“哎呀,我們家的小黑黑還是條小醋狗。生怕我爭搶了你的注意力呢。”

  許多倒在床上笑,得意洋洋:“那當然,我家黑黑最乖最貼心了,跟媽媽感情最深。”

  兩人磨磨唧唧說了半天話,手機都要發燙的時候,才戀戀不捨各自掛掉,互道晚安。

  許婧聽了半天毫無營養可言的話,搖搖頭,繼續看自己的醫學習題集。從現在起,每天都做題目,等到專升本考試的時候,題感也就練出來了。

  大年三十,家家戶戶都喜氣洋洋。就連眼睛哭腫了的許媽這一天也露出了笑模樣。她從一大早起來,便常駐在廚房裡頭開始忙碌。

  許爸跟許寧兩父子吃完早飯後開始門前屋後的貼對聯,黏門楹。許婧跟許多這對姐妹的任務主要是洗供奉的塑膠花跟各種祭祀用的杯碗碟筷。這一回,許媽對於她們拎著開水瓶在邊上的行為也只是皺了皺眉頭,未置可否。

  等到放完炮仗,請家裡的老祖宗跟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回來吃年夜飯,又供奉過菩薩以後,早飯只簡單吃了碗稀飯的一家人終於可以坐下來祭祀自己的五髒廟了。就連大花狸貓虎虎也似乎聞到了家裡飯菜的香氣,一大早跑出去玩的,此刻也溜溜達達回了家。

  許媽恨恨地瞪了眼這只不講良心的老貓,還是給了它一整只魚頭:“吃吧,難得過年。”

  虎虎沒覺得自己得到了特殊優待。因為它平常在許媽他們單位廚房常年駐紮,吃到的各種好料不勝枚舉。虧得虎虎是只閒不住的貓,整天奔來跑去,否則早就體重超標了。

  一家人笑呵呵的上桌吃完了飯。

  晚上到樓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包餃子的時候,許婧還跟妹妹感慨:“哎,要都像今天這樣就太平了。”就連餃子餡,許媽這回也調了酸菜木耳豆腐皮的素餡,單獨用一個篩子盛放。

  許多笑了笑,實現這個目標,一點兒也不難。只要他們不去李家村拜年,保證社會和諧,天下太平。然而,這顯然是不可能實現的。

  按照往年的習慣,大年初一上午,許家人要先去許爸的舅舅家拜年。然而今年因為春天奶奶過世的事情,舅爺爺已經發話跟這兩位外甥斷絕關系了。以後都不用他們登門。

  許爸最初聽到自己舅舅這麼說的時候,還心中惱火。

  現在他倒是風輕雲淡,笑嘻嘻地對三個孩子道:“這也省了一樁事。人家怎麼對我們,我們就怎麼對人家。總不能非要硬湊上去,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吧。我們不差這一門親戚拜年,也不少這一頓飯吃。”

  許媽總覺得丈夫話中有話,訕訕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大年初一的上午,許爸帶著三個孩子先去自己大哥家坐了坐。自己兄弟,孩子們也都還小,不需要准備什麼年禮,不過是幾杯糖開水,幾把瓜子的事兒。

  坐了約莫半個多小時,兄弟倆說完話以後,許爸又開著車子拉上三個孩子去自己堂兄家。這似乎是不成文的規矩,到平輩家去拜年,自家的女主人是不出面的。許媽一個人留在了家裡。

  許爸的舅舅跟外甥斷絕關系的事情,堂伯也有所耳聞。他從頭到尾沒提這一茬,假裝沒這回事,只招呼許爸跟三個孩子喝茶吃零食。

  堂哥許帥跟堂嫂也看不出有任何異樣,一齊出面招待自家這個歪歪。許多卻知道,此刻兩人已經結束了夫妻關系。想到這一層,她心中不是不感慨。

  三姐弟坐下沒一會兒,許昊也出房間吃早飯了。大伯娘看著孫子笑:“喲,你小娘娘跟小歪歪來了,你終於捨得起床了是吧。”

  許昊笑瞇瞇的,跟許家人打了招呼,端著一碗粥,挾了一筷子十樣菜蓋在粥上陪著吃。他悄悄捅捅許寧的胳膊肘,示意對方跟自己進房間。許寧手裡抓著西瓜子,正想著昨天沒能把這個送到陸秋家裡,有點兒沮喪。被大堂侄這麼一推,他才猛然醒過神來,跟著對方進了房間。

  房門一關上,許昊就眼睛亮晶晶地看自己的小歪歪:“歪歪,你太棒了。我昨天都看到了,你一槍就爆了那小子的頭。那傢伙挺跳的,在網吧裡頭牛皮哄哄的,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勢,讓他拽的二五八萬似的。”

  許寧則是皺起了眉頭,教訓道:“網吧裡頭多亂,你才多點兒大,跑到那裡做什麼去。打遊戲不能自己在家玩兒嗎?”

  許昊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今年一放寒假,他就跟爺爺奶奶回港鎮來了。港鎮統共多點兒大的地方,能有什麼好玩的。在家打遊戲,也是自己跟自己玩。他姑姑家的小表弟才剛幼兒園畢業,壓根玩不到一處去。

  許寧歎了口氣,放緩了語氣:“你要真想玩遊戲,也可以在家把技術練好了再跟別人打啊。再說了,真要玩遊戲玩出水準,把這個當成安身立命的本事,那可是要付出巨大的心血跟精力的。我認識一個職業打遊戲的人。他任何時候手上都捧著電腦書,寫著遊戲心得跟規劃。倘若你就想當成消遣放鬆的方式,那你就該控制好玩游戲跟正常學習生活之間的時間比例。”

  許昊默不作聲,沒有辯駁也沒有點頭應下。

  許寧心中犯起了愁。他總覺得,自從堂哥堂嫂鬧過一回離婚以後,許昊就跟變了個人一樣。他壓根看不出來這個大堂侄心裡頭究竟想著什麼。這一年的時間裡,每次見到他,許昊都是嬉皮笑臉的。可有一次,許寧去完洗手間回來,卻發現他盯著窗戶外頭靜靜地發呆。那一刻,許寧覺得自己看到的並不是個才九歲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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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5
發表於 2017-7-30 17:03:46 |只看該作者
  第464章 我很想你
  
  要不要找馮子昂跟許昊談一談,起碼馮子昂能告訴他職業打遊戲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許寧糾結著,這麼一來,豈不是更加拉近了馮子昂跟他們家的關系。他老覺得這人怪怪的,不知道對他大姐究竟抱了什麼心思。馮子昂幹嘛總愛讓他姐做飯給他吃。他姐做飯的確非常好吃,但也不至於飛機來飛機去的,就為了一頓飯吧。這人該有多愛吃啊。

  許昊沒有再拉著許寧打遊戲, 而是難得翻開了寒假作業本。大伯娘進來給這兩個小的送吃的,見狀笑得合不攏嘴,合上門出去就跟客廳裡頭的人說:“哎喲,你們再也想不到昊昊在裡面做什麼。”

  許帥笑道:“還能有什麼,肯定是拉著寧寧陪他打遊戲啊。一早就開始念叨著小歪歪什麼時候來,沒人陪他玩。”

  大伯娘嗔了自己兒子一眼,板起臉來為孫子正名:“別冤枉我們昊昊啊。他正在寫寒假作業呢。寧寧在邊上看自己的書,都不用盯著他的。”

  大人們都笑了起來,紛紛表示還是許寧這個小歪歪有分量,昊昊就愛聽他的話。

  房間裡頭的許寧卻是百無聊賴,他壓根兒就不知道許昊為什麼突然寫作業了。也許這是他抗拒跟自己進一步溝通的方式。他都好好寫作業了,你們還想說什麼?

  許寧無奈之下翻了本不知道是堂哥還是堂嫂放在桌上的《梁實秋散文集》,隨手就是翻到了篇《饞》,裡頭寫了個漢軍旗的破落戶老頭,為了碗榅桲拌梨絲,冒著大風雪奔波了一個多小時。

  他想到了馮子昂,疑惑地忖度,大概真有人為了吃甘願來回奔波吧。上次他們班班長不是說自家小姨懷孕了,為了吃正宗的武漢熱乾麵,愣是坐了十來個小時的火車,吃完了以後才心滿意足地回家麼。看來,人類在饞這件事上,是能夠無止境的。

  這天中午,堂伯無論如何都要留他們一家人吃午飯。這回許爸沒有拒絕,只客氣了幾句,便喊三個孩子坐下了。平心而論,大伯娘做飯的手藝並比不上許媽。然而他們四個人,卻吃的開心的很。

  大伯娘在拉他們留下來吃飯時,主動給許媽打了電話,表示她來說服許媽,肯定讓許媽同意他們留下來吃飯。

  許媽接了自家堂嫂打過來的電話有苦難言。堂嫂笑呵呵地說要給她減輕工作負擔,讓她今天鬆快鬆快,不用再伺候這老少爺兒們。許媽不好說重話,只能打著哈哈連連說麻煩嫂子了。

  掛了電話,許媽急的直跺腳。因為今年不需要去許爸的舅舅家拜年,她本以為大年初一的中午飯能趕到自己娘家去吃的。

  果不其然,她剛放下手機,她弟弟的電話就追了過來:“李琴,怎麼回事啊。一家老小都等著你們家過來呢。”

  許媽尷尬不已,訕訕道:“哎喲,老許的堂哥哎,非要拉著他們留下來吃中午飯。老許怎麼推也推不過。你趕緊喊爹媽吃飯吧,不要等我們了。”

  李成冷笑起來:“喲,到底不一樣了啊。這架子大的,老丈人等不到女婿登門,喊他吃個飯,人家都不給這個臉。”

  許媽感覺被人迎頭一個耳刮子刷上來,臉上火辣辣的疼,臊的恨不得能鑽地洞。她心裡頭恨死了。許家村的飯能有多好吃。大過年的,又不是嫡親的兄弟,眼巴巴湊到人家家門口去,還要死皮賴臉地討飯吃。這爺兒爺女的,也不曉得丟不丟人。

  她胸口一陣火燒火燎,哪裡還吃得下半口飯。大花狸貓虎虎繞著她的腳轉圈,一個勁兒“喵喵”叫,這到了該開飯的點兒了啊。

  許媽恨恨地直接將昨晚吃剩下的魚全都倒進了貓食盆子裡頭。你們不稀罕吃我燒的東西,正好,窮全部都喂貓去。

  一直到下午兩點多鍾,許爸才開著車子回到自家門口。其實堂伯家距離許家並不遠,但許爸願意開車過去。世人都戴著有色眼鏡看人,他要讓這個村裡跟他老家的人看清楚,他已經混出來了,別想再低看他一眼。

  因為要開車,許爸中午沒有喝酒,但下車的時候依然紅光滿面。

  許媽一見他的樣子就火冒三丈,臉上陰沉的快滴下水來。她冷笑著看丈夫跟孩子,嘲諷道:“喲,終於吃到一頓人飯了,是吧。這還不得往死裡頭撐。”

  許爸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大年初一說話非常有講究,什麼“死”啊之類的晦氣字眼壓根不能提,否則據說一整年的兆頭都不好。

  許媽也被許爸陡然冷峻的臉色給驚到了。在她的記憶當中,還沒有看到丈夫這樣。不是氣急敗壞,也不是火冒三丈,而是冷漠到骨子裡頭了。

  許爸招呼孩子們下車,收起車鑰匙,淡淡道:“你們晚上想吃什麼?爸爸給你們用電烤爐烤菜吃,好不好?”

  許媽嚇得驚慌失色,連連道:“烤什麼肉啊,趕緊去李家村拜年啊,這都幾點了。”

  許爸一派悠然自得的神色,漫不經心道:“初二回娘家,我們家規矩亂了這麼多年,也該撥亂反正了。”

  許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眼眶裡頭霎時兩泡眼淚。

  許爸視而不見,自顧自進了自家的樓房。許媽咬咬牙,收拾起帶回娘家的節禮來。她拎著大包小包出房間,喊三個小孩:“走,我們去爺爺奶奶家拜年。讓他自己一個人在家講他的規矩吧。”

  三姐弟面面相覷,誰也沒動步子。

  許媽一下子就崩潰了,聲音顫抖著:“好好好,你們都不認爺爺奶奶了,是吧。行行行,你們都高貴,我這個媽都攀不上,何況是已經沒用的爺爺奶奶了呢。”

  許婧是老大,她硬著頭皮出了聲:“媽,我們沒人說不認。不是說傳統初一不能回娘家麼。那我們按照規矩來吧。”

  據說出嫁的女兒初一回娘家會吃窮娘家,所以老習慣裡頭是初一不回門的。但這麼多年來,一則許爸的母親寡居多年,人緣也差,幾乎沒有小輩初一登門拜年;二則許媽需要回娘家幫忙燒飯招呼拜年的客人。所以許家人都習慣了上午去許爸的舅舅家拜年,下午再去李家村,幫忙准備待客的晚宴。

  許媽悲憤欲絕,初一回娘家一直是她在家裡有地位的一個標志。她能夠憑借此像自己娘家證明,她在自己家裡頭是說得上話,有地位的。

  現在,這老的小的,是這點兒臉也不打算給她留了。

  許爸自顧自串起了蔬菜,茄子、洋蔥、大甜椒、豆皮、土豆、金針菇,串了好多串。他還特意將幾種菜按照顏色不同搭配起來,做成了五彩蔬菜串。許爸笑瞇瞇地對老二說:“這回讓你吃個飽,省的你老是沒菜吃。”

  要不是他堅持,昨天晚上女兒就只能吃餃子皮。材料都是現成的,自己老婆卻愣是不肯多費一步功夫,也不曉得腦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三姐弟非常識相地沒有跟老爸上演其樂融融的畫面。老媽已經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們誰也不想撞到槍口上。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全都化身為積極努力上進的好少年,集體上樓寫作業去了。

  陳曦剛好給自家小女友打電話,怕她在李家又受了委屈。

  許多笑著往床上一倒,瞇著眼睛道:“才沒有呢。我爸正在樓下給我串蔬菜,准備晚上烤了吃。”

  昨晚煙花爆竹吵了一夜,她壓根就沒有睡好,此刻偷得浮生半日閒,正是昏昏欲睡的時候。

  陳曦驚訝了,多多家的習慣他知道,這時候怎麼著都該到了她外公外婆家。

  許多說了她爸的堅持。

  陳曦樂了,自己的老丈人這是要崛起的節奏啊。

  許多語氣微妙起來,似笑非笑:“你要不要跟我爸爸討教一二啊。”

  陳曦多會察言觀色啊,立刻表示堅決不需要。他一切服從領導安排,絕對以領導的意思為最高指示。

  許多嗔道:“你少來,我信你才怪。”

  陳曦甜蜜蜜:“我永遠值得你信賴。”

  許多在床上打了個滾,撒起嬌來:“想你了。”

  陳曦一下子笑得見牙不見眼,聲音裡頭灑了一罐子蜜糖:“我也是。”

  陳母正在客廳裡看丈夫跟父親下棋,無意間抬頭看到兒子的傻樣,捅了捅丈夫的腰,驚訝道:“我以為曦曦的眼睛不小啊,怎麼都笑沒了。”

  外公趁機幹掉了女婿的棋。

  陳父無奈,唉,他家老婆真是老丈人的神助攻。他抬頭瞥了眼正在走廊下笑得傻兮兮的兒子,意味深長道:“能夠理解。那時候,我給你打電話也這樣。”

  外公默默地看了眼一下子就笑成了一朵花的自己女兒,無奈地在心裡頭歎氣,傻閨女哎,你是沒發現,現在你們母子倆笑的都是一個樣子。

  許多被陳曦唱《蟲兒飛》給哄睡著了,等到他唱到那句“不管累不累,也不管東南西北”時,她已經打了個小呼嚕。

  陳曦聽著她微微的鼾聲,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揚。還真是母女同心,他家多多寶貝兒跟小黑黑打起小呼嚕來一個調兒。

  小黑黑從樓上跑到樓下,巡視完所有的領土,跑到爸爸腳跟旁邊。看見爸爸打電話,它立刻要撲著聽媽媽說話。

  陳曦一把撈起小奶狗,親暱地點了點它的鼻子,嗔道:“終於想起來要找媽媽啦?晚了!媽媽已經睡覺覺了。我們是不是也困困啦,爸爸帶你去睡覺。”

  昨天晚上,他們一起守夜來著,陳曦是到了夜裡快兩點鍾才睡的覺。早上還是被尿急的小黑黑踩著臉喊醒的。

  外公嫌棄地搖搖頭。現在的孩子就是沒規沒矩的。他一把年紀,居然多了個狗重外孫女。看著外孫抱著小奶狗上樓,被小奶狗趴在腿上待了一中午的老人忍不住叮囑了外孫一句:“你睡覺老實點兒,被壓著了小黑黑。”

  小黑黑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立刻開心地轉過小腦袋,朝外公歪了歪頭。

  老人啞然失笑,這小東西,成精了。他們說什麼,它好像都能聽懂。

  陳父笑道:“拉布拉多犬聰明的嚇人,就跟小孩子一樣,可會察言觀色了。”

  外公立刻恢復一副高深莫測的做派,聲音也是淡淡:“我就沒看過其他狗比這小東西更聰明的。”

  陳父闃然無語。他總算明白他兒子護短是像誰了,原來是隔代遺傳。

  陳曦抱著小黑黑回了房間,給它裹上小毯子,把小奶狗摟在懷裡哄道:“黑寶乖,咱們睡覺覺吧。”然後他親了口床上另一個枕頭上躺著的大兔子玩偶,聲音輕柔,“多寶也乖,我們一起睡覺覺。”

  他們一家三口,一起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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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6
發表於 2017-7-30 17:04:06 |只看該作者
  第465章 回娘家
  
  小黑黑順著爸爸的視線,也過去蹭了蹭大兔子。嗯,奶奶說,這是爸爸給黑黑准備的玩具,爸爸真細心。

  許多一覺睡到天色發灰才醒過來。

  許婧盡管上了這麼長時間的夜班,睡覺質量居然絲毫沒有下降,昨夜一覺到天明,完全不受影響。她待在許寧的房間裡頭,看書做題目,眼看著天色不早,才把妹妹喚起來。

  三姐弟一起下了樓,驚訝地發現許媽不僅沒有在哭,反而正跟著許爸一道准備燒烤的食材,調制燒烤醬。

  幾人面面相覷,喊了“爸爸媽媽”,趕緊過去洗手准備吃飯。

  許爸燉了銀耳蓮子百合羹,讓他們吃燒烤時喝著敗火;還把雪梨切成絲,上面拎了藍莓醬,酸酸甜甜的,口感非常清爽。桌子上已經擺好了一盤子烤肉跟一盤子烤蔬菜串,許爸招呼他們先吃,後面還有七八樣吃的已經調好味道了,就等著上托盤烤。

  許多覷著母親小心翼翼的臉色,心中並不好受。

  她知道許媽在擔心什麼,許媽害怕丈夫徹底翻臉,明天連她娘家的門也不肯登。反正許爸這一頭,父母已經過世,唯一親近的舅舅家也斷絕了來往,很有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架勢。許媽找不到相應的點去拿捏住他。就連所謂的輿論壓力,他們家常年住在城裡,一年到頭也回來不了幾趟,來去匆匆的,港鎮的輿論對他來說,還真算不了什麼。

  許多微微歎了口氣。所謂情商低的最常見表現就是對陌生人畢恭畢敬,對自己人喝來呼去。她媽大概是其中的佼佼者。

  如果她真害怕丈夫兒女跟她娘家斷絕往來,就應該始終對他們保持和軟溫柔的態度,這樣即使看在她的面子上,他們也不會態度強硬。可是許媽先是頤指氣使陰陽怪氣,把家裡人都得罪幹淨了,試圖用不法的手段去控制他們。等意識到丈夫不會配合,當著孩子的面不給她臉,她又轉變成討好的態度。

  這前倨後恭的轉變,失去的是孩子對她的尊重。她用自己的行為無聲地強化了他們心中的一個印象:對於這位母親,他們不需要服從與尊重。你只要比她更強勢就行。因為這樣,她才會放下她的倨傲。

  許多的心中百味雜陳。走到這一步,母親維持婚姻的唯二依仗,一是他們三個兒女,二就是許爸的道德修養了。將自己的命運完完全全寄託在別人身上,媽媽,你不覺得你的人生才更加像一出荒誕的笑話嗎?

  晚上許多跳完了半個小時的健身操才洗澡睡覺。這一晚不知道是運動過後還是外頭不再爆竹煙花不斷的緣故,她睡得很好。

  一大早,許家人就陸續起了床,收拾齊整,用罷早飯。許媽給大花狸貓留下了一大盆子魚肉拌飯,跟它絮絮叨叨:“你好好自己吃,在家看好門。別挑嘴,就這個,我們晚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呢。”

  說這話時,她一直眼睛往許爸方面飛,模樣有些緊張,大概是怕丈夫直接又懟回頭。

  許爸這回沒有說什麼,直接拿起車鑰匙,招呼幾個孩子上車坐著。許媽拎著大包小包出門,這個海參給她爹補身體最好,這個雪蛤小姑娘吃最妙,阿膠養血。哎喲,這些羊排牛肉鹹魚臘肉,剛好可以上桌湊菜,省的爹媽還要買了麼。

  她喜滋滋地拎著東西往後備箱裡頭放,一直塞得滿滿的,連給娘家那頭親戚拜年的年禮都放不下了。

  許媽拿著年禮,招呼三個孩子一人拎一份。

  許多看著這大袋子小袋子的,比往年都要多出一倍多,忍不住冒了聲:“媽,我們家送這麼多,人家回禮會麻煩的。”

  許媽脫口而出:“你舅舅忙,沒顧上准備這些,我給他帶一份。”說著她又忍不住抱怨起來,“要是我們昨天就過去,他哪裡會忙不過來。”

  許寧嘲諷地笑了起來:“原來年禮都是大年初一要准備的東西啊。我一直以為是過年前都得備好的。”

  許媽急了,嚷出聲:“他們不是忙麼。順手的事情,我給搭把手算什麼。親戚之間還計較這麼多,你們怎麼一個個都小鼻子小眼睛的,一點兒都不出趟。”

  許爸直接拔了車鑰匙,招呼三個孩子下車:“把後備箱的東西都拎回去。多多不吃葷,雪蛤燉木瓜,婧婧你吃。上夜班上的小臉都發黃了。阿膠以後你自己每天都吃。爸爸給你買。海參咱們吃,一斤海參多少錢,人家送我的,我帶回來可不是給不相干的人吃的。”

  許媽臉色大變:“你什麼意思?什麼叫不相干的人!我娘家不相干,是不是我也不相干?”

  許爸冷笑起來:“我看你是自己不想有關系了。天底下都沒這樣的笑話。當弟弟是國家主席啊,忙得連年禮都來不及准備。還要出了嫁掏自家的腰包去補貼。我看他這個李老闆是做到頭了。既然這樣,他還去承包什麼工程啊,趁早熄火,省的還連累了一堆人給他打白工。”

  許媽氣得渾身發抖,一個勁兒地嚷“你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

  鄰居家的王嬸出門送兒子兒媳婦上車去兒媳婦的娘家,見這架勢不對,笑著打圓場:“喲,還是李琴惦記爹媽,這才多早晚的功夫就要出門了。我們家這是要去好幾百裡遠的地方,我還得三催四請,不然根本動不了身。”

  王哥笑嘻嘻地給許爸遞煙,誇獎許爸的車不錯,看著就舒服。兩人寒暄了幾句,場面上的氣氛才差不多緩和下來。許爸催促王哥:“快走吧快走,不然高速上要堵死了。”

  許爸開了後備箱,自己將海參雪蛤什麼的都拎了下來。他本以為他昨晚那樣的態度,妻子能夠識相點兒。不用他點明,她自己就知道拿捏分寸。

  看來是真的好不了了,這輩子都是稀裡糊塗的。

  自家的親生女兒,燒個茄子都嫌棄人嬌貴,專門挑不應季的貴菜吃。一盤茄子再貴,能有幾個錢啊。這一盒子雪蛤是東北的客戶送的,一斤都是幾千塊。他想著給大女兒補身體才拎回家的,倒是便宜了她去當個好娘娘了。

  許媽看到丈夫拿下雪蛤跟木瓜什麼的,就心痛,忍不住道:“媛媛的腿都那樣了,給她補補身體也是好的。”

  許爸冷笑:“腿斷了多燉點棒子骨就好,別亂補,也不看她受不受得住。”

  最後後備箱裡頭還是放了照舊的年禮。許爸也沒堅持讓妻子將幫李成准備的年禮給拿下車。他似笑非笑地點火發車,聲音聽不出准確的情緒:“既然是姐弟,搭把手的事情,做了也就做了吧。”

  許媽連連點頭:“對對對,親戚之間就不應該計較。哪能分得這麼清楚,不然怎麼叫打斷骨頭連著呢。”

  三姐弟都微微闔了下眼睛,心中流淌過一陣無奈。

  等他們到李家村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鍾了。此時鄉下有車的人家屈指可數,許爸的小轎車一進村子,就引來了路邊人回頭看,不知道是哪家的車子。村道要到許多大學快畢業的時候才能修整齊平。許爸的車子停在了村口,剩下的路,他們要拎著東西走。

  他一下車,路邊站著的人就過來打招呼,眼睛珠子一直在車身上滾來滾去,笑著打探:“哎喲,許老闆真是發達了。這車子得好幾十萬吧。”

  許爸笑著遞煙過去:“我哪兒搞得清楚,單位給配的,又不是我的車子。”

  那人聽了比許爸自己買車還羨慕,嘖嘖贊歎:“到底是國家的廠子,就是闊氣,小轎車都發。”

  他看見三姐弟從後備箱裡頭拎下來大包小包的年節禮,咂嘴道:“乖乖哎,這年禮都是人家的兩三倍了。”

  許爸笑了,揚高了嗓門:“哎呀,我小舅子大老闆一個,忙得一個人恨不得分成兩個用,哪裡有時間准備年禮呢。我老婆只好把弟弟家拜年用的年禮給包下來了。誰讓當姐姐的呢,貼弟弟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村民尷尬起來,打著哈哈:“哎呀呀,李成做那麼大的生意,哪裡會少了年禮。底下人從臘月起就得排著隊給他送禮了吧。隨便劃拉幾樣出來,都是拎的出手的好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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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7
發表於 2017-7-30 17:04:24 |只看該作者
  第466章 指桑罵槐
  
  許爸笑得意味深長:“這我就搞不清楚了。人家說沒有,我總不能去他家裡頭翻吧。”

  許媽面上漲得通紅,拉著丈夫道:“你跟人說這個幹嘛?這有什麼好說的。”

  許爸繼續高門大嗓:“給你弟弟准備年禮,不是說明你們姐弟感情好麼。既然如此,有什麼不能對人講的。”

  許媽又羞又臊。好在停車的地方距離娘家不過百來米遠,中途湊上來寒暄的村民還算有限,終於再停車後一刻鍾,他們都站在了李家的門前。

  外婆一見許媽就皺起了眉頭,呵斥道:“怎麼到現在才過來?指望你幫忙招呼下子都不行。”

  許媽拎著年禮進門,趕緊賠上笑臉:“那個,老許不是找地方停車麼,耽擱了點兒時間。”她特意將母親喊進房門,一樣樣地把年禮拿出來給母親過目。

  外婆見了西洋參才露出笑模樣,點頭道:“這個好。我看人家電視裡頭說吃了這個補腦子。剛好給媛媛跟強強吃,他們上學費腦子。“許媽連連稱是。

  許多恰好被外公要求進房間拿水果出來招待剛登門拜年的親戚,聽到這一對母女的對話,心頭冷笑。他們家三個正在讀書的學生呢,許寧還在上初三,原來不需要補腦子。看來是因為他們三姐弟腦子夠用了,不需要額外補。

  許媽嚇了一跳,見進來的是現在看了眼睛就疼的老二,愈發眉頭皺的死緊,語氣也硬邦邦的:“你跑進來幹嘛?”

  許多拎著一袋子福橘出去,微微一笑:“有客人來了,爺爺讓我拿的。”

  堂屋裡頭亂哄哄,來了兩撥拜年的客人。許多對這些親戚感觀尋常的很。除了去年過年時還能站出來說兩句公道話的人家,她有印象。其他的人,向來是她媽讓她喊什麼她就喊什麼,連臉跟相應的親戚關系都懶得記。

  其中一個年齡看上去約莫五十歲上下的瘦小女人,正嘴皮子上下翻飛地嗑瓜子。見了許多將福橘端上桌,就一把拉住她的手,眼白占據了大半個眼球表面的眼珠子上下左右地在她身上滾動,發出一陣誇張的尖細笑聲,牙齒上還黏著瓜子殼。她且笑且拍著許多的手:“哎呦呦,這不是新娘子麼。”

  許婧正在給客人泡茶,聞言臉色大變。因為是長輩,她不好硬頂上去,只能勉強擠出笑臉:“表姨你別開玩笑了,多多還是小孩子呢。”

  這位表姨立刻用手捂住嘴巴,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嘴上說著:“哎呀,我曉得曉得,自家人,還瞞著個什麼勁兒啊。那個,不是我說啊。”

  她抬頭看正好推開房門出來的許媽:“李琴哎,家裡女兒訂婚這麼大的事,都不喊我們去。真是,有錢人到底不一樣啊。我們這些窮人是登不得門的。”

  許多終於想起來這位神奇的表姨究竟是什麼人了。

  上輩子,這位表姨曾經莫名其妙冒出一句:“哎喲,李成那麼有錢。我這個當表姐的,得去跟他要點兒錢花花。”

  許多當時聽了,感覺這邏輯,畫風清奇的。

  然後許媽害怕這位表姐給她弟弟惹麻煩,塞了兩百塊錢給她。

  這麼一想,許多突然覺得,其實她媽更神奇。

  這位表姨的豐功偉績不止這一樣。當年許婧結婚時,她過來喝喜酒,隨了六十塊錢的份子錢,然後一家老小足足吃了三天。從許家到許婧的夫家,一頓飯也沒落下。吃完了,她還要打包,理由是不能浪費。

  許多一直懷疑,許婧的前夫看不起許婧,跟這樣的極品親戚也脫不了干係。

  當時許爸還為此跟許媽吵了一架,恨她家的親戚不給女兒做臉。許媽當然不甘示弱。兩人一度鬧得要離婚,結果最後還是不了了之了。

  神奇的表姨還在數落許媽:“就說你啊,這點完全比不上你弟弟。你看看李成,什麼時候像你架子這麼大了。訂婚這打的事情,竟然都不喊我一聲。”

  許媽尷尬道:“這個,孩子還小。我們跟親家商量了,請大師批過八字,得等兩年才能走儀式。”

  她也恨。之前陳家人鬆口說要給孩子訂婚時,她已經告訴了娘家。這女婿家裡頭有錢又有勢,她看誰還看她的笑話。

  許多懶得理睬這種拎不清的人。你能跟狗比誰叫的歡麼?不能。那麼就乾脆當這個人不存在吧。她連在她浪費一個唾沫星子都嫌糟蹋了自己。

  表姨還在大呼小叫:“這還得了。便宜都被人家占光了,不訂婚,等著人家拍拍屁股不認賬啊。”

  許媽生怕她嚷大了,連忙哀求道:“哎喲,表姐,你聲音小點兒。”

  這話簡直就是給表姨注射了一針興奮。劑,她立刻喊得更加來勁:“哎喲,不是我說啊。小姑娘家就要檢點。跟人家男的動手動腳的。嘖嘖,我這個表姨都覺得沒臉。什麼人光著腳踩來踩去啊。前頭小店的裡頭的小王,不就是跟那個大榔頭的媳婦在牌桌底下你踩踩我的腳,我踩踩你的腳,踩出的事情來了麼。”

  許多對這番指責毫無反應,她唯一驚訝是,原來開小店的小王這麼早就搞出桃色新聞了。上輩子她聽說的時候可得好幾年以後了。

  一直坐在門邊曬太陽的許寧猛地起了身,好像是要往廚房裡頭去。

  表姨突然叫了一聲,怒罵踩著她腳的許寧:“你這小孩怎麼回事啊,踩著我的腳了。”

  許寧不僅沒有挪開腳,反而又踏了兩下,冷笑道:“表姨,我就想知道,踩一腳能踩出個什麼事情來?原來你從來沒被人踩過腳啊。不然怎麼會被踩個腳也要大驚小怪。”

  一直端坐在太師椅上肅穆著張臉的外公突然開了腔:“好了。你一個小孩子家,怎麼跟長輩講話的。”

  許寧輕蔑地瞪了那女人一眼,抬腳走到了自己姐姐身邊,丟下一句:“有的人,活一輩子,也是條糊塗蟲。”

  外公臉色大變,敲著拐杖罵:“你怎麼講話啊?!這就是你跟長輩講話的道理啊?”

  許寧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冷笑連連:“我對著空氣講話,自言自語,告誡我自己,不要活成個稀裡糊塗的人。”

  外公氣得胸脯上下起伏,揚起拐杖就要敲許寧的腿。

  許多立刻拽起弟弟撒腳丫子跑。反正他們是晚輩,年紀還小,被長輩追著打不算什麼。許婧也丟下了茶杯,追著弟弟妹妹跑出去,嘴上喊著:“爺爺逗你們倆玩兒呢,你們還當真了啊。爺爺是高興你倆期末考的好,給他臉上增光了。”

  如果說錢是人的膽兒,那麼成績就是學生的護身符。許婧這麼一喊,倒顯得他們是活潑熱鬧而已。

  三姐弟就這麼嘻嘻哈哈地跑出去了,恰好撞上從四大爺家裡出來的許爸。

  四大爺送這位侄女婿出門,看到三個孩子就笑,跟許爸感慨:“你們家這三個小的,真是觀音座前的金童玉女,好模樣好齊整。”

  四大爺的女婿也陪著送客人出門,聞言就笑:“爸爸哎,你可說錯了。那分明都是文曲星,哪兒是金童玉女能比得上的。”

  許家三姐弟對這位去年外公生日宴上,曾經替他們家仗義執言的老人很有好感。三個人立刻湊上前,親親熱熱地喊:“四爺爺。”

  既然人都已經到家門口了。四大爺定然不肯讓他們就這麼走了。他喊許爸也回頭,跟三個孩子一道,再在家裡坐一會兒。

  三姐弟懶得回去面對那一屋子的奇葩,索性不推辭,笑嘻嘻的進去討糖開水喝了。

  四奶奶見他們幾個小孩來了,趕緊又抓了花生、西瓜子跟南瓜子出來,招呼他們多吃點兒。她笑著端上三杯糖開水:“這南瓜子可不是外頭賣的貨色,是我一個個從南瓜裡頭掏出來的,自家炒的。你們吃,香的很呢。花生也是我種的,噴香。”

  許爸笑著應下:“是好吃,我專門就盯著吃著不走了。”

  四奶奶立刻招呼:“那好啊,正好在我們家吃中午飯,我還煮了五香花生呢。保准不光用鹹貨應付你們。”

  大家都笑了起來。

  過年待客餐桌上的菜色都是套路,鹹貨占據了半壁江山,外加紅燒魚紅燒肉排骨帶魚之類的,反正都是一大盆子燒好,隨時吃隨時熱。一個年過下來,家家戶戶走親訪友吃的都是那些樣數。常常是人坐在餐桌上,壓根就找不到一碟子菜願意下筷子。

  許爸也不願意在老丈人家裡頭待著。對著老人,他不可能如老人所願當條應聲蟲。可他畢竟是晚輩,又是大人,不能跟孩子玩鬧一樣頂回頭。不然有理無理,跟老人當面鑼對面鼓地嗆起聲來,就都是他的不對。

  李強那一家四口怎麼躲在樓上死活不下來,不就是指望著將老的推到前面,能讓他先矮了一頭。

  許爸不打算接這個局。李家始終是妻子的娘家,他孩子的外祖家。不到迫不得已的那一步,他都不希望強行切斷跟李家的這種天然的血緣關系。但同時,他也希望,保持住面上情就好。

  三姐弟跟著自己的爸爸,一直在四爺爺家磨蹭到中午吃飯才回外祖家。大年初二是女婿上門的日子,他們不可能真在四爺爺家吃飯。

  四爺爺的女婿送許爸出門。許爸笑著道:“姐夫哎,你別擔心。等過了十五,你到廠裡來找我,就跟門衛報我的名字。後面的事情,我來安排。”

  這位堂姨夫立刻露出了滿滿的笑,搓著手道:“還是老許你實在人,不講虛話。那到時候,就麻煩你了。有空的話,你帶孩子上我們家玩兒啊。”

  許爸連忙應下:“有時間一定去。到時候我們再好好喝兩杯。”

  回去的路上,許寧好奇地問爸爸:“姨爹找你有什麼事啊。”

  許爸輕描淡寫道:“你姨爹他們廠不行了,他想再找份工作,問我能不能牽個線。剛好你姨爹是老鉗工了,我們廠年後要招人。雖然他年紀上吃點兒虧,但有技術終究是好的。”

  許多沉默著點了點頭,心中卻說不出的感慨。上輩子,許爸為了支撐起整個家,為了供應他們幾個孩子上學,一直去跑門路求人找工作。這輩子,他成了被人求的人。

  這樣的父親,外公還企圖跟以前一樣壓著他,簡直就是出荒誕可笑的鬧劇。

  奈何人的獲得性生物本能讓人總是記吃不記打,自我陶醉在曾經的風光中。非得現實將他(她)的臉打疼打腫打爛了,他(她)才能搞清楚現實究竟是怎麼回事。

  外公一見到許爸,就拉長了臉,聲音裡透著諷刺:“還曉得回來吃飯啊,怎麼不在他家吃完了走啊。”

  自從上次生日宴會不歡而散之後,外公跟四爺爺就有點兒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了。他恨得心裡頭直冒火,這個女婿一到李家村來,就忙不迭地往人家跑。他們姓許的老小,果然屁股上長牙齒,壓根就坐不住。

  許爸笑容可掬:“我這不是替您老人家去問候問候四大伯麼。按照道理,您老人家年紀小,應該自己親自登門的。只是天冷你身體又不好。你兒子不下樓,我這個女婿就得頂上啊。人家都說了,一個女婿半個兒,我不能白當的。”

  來拜年的都是許爸的平輩,不好對許爸說什麼。

  李成恰好從樓上下來,聞聲立刻掏出香煙遞到許爸手上,笑道:“姐夫,辛苦你了。今天手上實在有事情忙。全勞你辛苦了。”

  大年初二上午登門拜年的都是李成平輩人,混得基本上不怎麼樣。還不值得他忙前忙後地張羅。況且樓下還坐著這麼個拎不清的表姐,李成也厭煩應付她。

  表姨原先一直纏著外公說話訴苦,自家負擔重,看李成能不能在工地上找個事情給她做。別的她不行,幫李成她媳婦跑個腿買個菜都還是行的啊。

  外公看這個侄女死死的,心道要是讓你買菜,那菜錢還不曉得落進誰的腰包裡頭呢。

  老的路線走不通,表姨一見吳芬跟著李成下來了,眼睛珠子骨碌碌一轉,立刻該走夫人的門路。她笑著招呼吳芬:“哎喲喲,我這個弟妹啊,真是越活越年輕。我看看啊,你可比村東頭那個孫家的女兒看著都年輕呢。”

  吳芬看到這個貪小的所謂表姐就煩得慌,聽她把自己跟孫家女兒相提並論,更是臉立刻拉了下來。她冷笑道:“我兒子女兒都比我高了。哪能跟人家姑娘比。”

  表姨見終於接上了話頭,連忙笑著說:“哎喲,你可不要這麼說。那孫家的,年紀雖然不大,可不是什麼姑娘啊。小孩都打掉兩個了。結果哩,人家男的拍拍屁股走人,她哭著鬧著要嫁給人家哩,人家根本不稀罕。看看現在吧,哪個男的肯要個破鞋二手貨啊。被人家白玩了吧。出去當個小姐,還能掙到錢回來蓋房子哩。嘖嘖,她這樣的,連小姐都不如。”

  許多的臉沉了下來。她哪裡會不知道這個表姨是在指桑罵槐。拿孫家女兒類比她,笑她是被白玩的。都說這個表姨稀裡糊塗,腦子不清白,所有人都不該跟她計較。許多卻想冷笑,人家哪裡糊塗了,人家精明的很呢。裝瘋賣傻,只有她占別人便宜的份,活得滋潤的很。

  表姨還在眉飛色舞:“男人玩的時候當然甜言蜜語,可一到動真格,哪個正經人會要個被人睡過了的。”

  許爸突然間笑了,突兀地插進話去:“腦子不清白的人,才正兒八經不會有人要。養女不教,禍害人家一家子,這樣的人,是個男的都不會要。”

  表姨被噎了一句,嚷嚷起來:“我看哪個好男的會要個二手破鞋。我倒是要看看,那個孫家女兒落到什麼下場。”

  許多心中升起一股濃濃的悲哀。因為現實的確滿足了這位表姨看熱鬧的心。

  她說的孫家女兒因為愛上了自己師範學校的老師,鬧得滿城風雨。對方倒是單身,最終卻娶了別人。但她之前愛的太過於轟轟烈烈,加上個性張揚,她跟這位老師的事情搞得人盡皆知,生生把自己名聲給糟蹋了。相當漂亮的女人,家境不錯,自己在隔壁鎮上高中當老師,愣是一直到快三十歲時才嫁給了一位新轉來的同事。

  許帥曾經在那所高中教書,後來回來看老同事,知道這件事後一直感慨說她可惜了。因為她丈夫真是其貌不揚,各方面條件都比不上她。

  婚後,她跟她家裡面,想方設法將丈夫調到了重點中學裡頭去。而且為了支援丈夫的工作,原先是學校教學骨幹的她主動退居二線,好包辦所有家務。

  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愣是從頭開始學,練就出十項全能的絕活。許多有一次偶然間吃到了她做的燒麥,真心比她在外面好多老牌店吃過的加起來都好吃。

  她跟丈夫生了個兒子,聰明可愛。丈夫生了職,成了重點中學教研組組長。人人都說她苦盡甘來,總算回頭是岸的時候,她丈夫卻跟學校新來的老師好上了。

  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那位小老師除了年紀輕以外,無論身材還是相貌都比孫家女兒差了好幾個檔次。而且這小老師嬌滴滴的,什麼事情都不會做,上個課也是紕漏百出。但她丈夫還是堅持離婚,被捋掉教研組組長的位子,他也要離婚。

  後來有一次,這人喝醉了,才跟自己個哥兒們說了心裡話:“這是不是一手貨,就是不一樣。松的,松垮垮的,哪裡比得上緊的。”

  所有說出來的話都不會有人保守秘密。這話還被人拿來嘲笑那個孫家的女兒,松垮垮的,連她學校的學生都敢這麼說。

  而這位丈夫後來的妻子聽說以後,還為自己的純潔沾沾自喜。似乎完全忘記了丈夫品味她足夠緊的處女之身時,他還是別人的丈夫。他們要是放到道德的審判臺上,就是真正的姦夫淫婦。

  男人的處女情結不是虛話。

  許多上輩子當公務員的時候,曾經被介紹過一位相親對象。對方是一家大醫院的主治醫生,快要升副高職稱了,有過一次短暫的婚史,前妻是著名高校的教師。

  兩人離婚的原因是新婚之夜,醫生發現前妻不是處女,就抱怨不滿。然後前妻憤怒,這都什麼年代了,誰規定了婚前不能談戀愛,不能有性生活。兩人為此鬧得不可開交,於是結婚不到一個月又離掉了。

  介紹人是許多單位一位同事的朋友,也是位醫生。話裡話外,居然嫌棄那位前妻不對。她熱情地誇獎了許多,因為許多沒有戀愛史,足夠純潔。

  當時許多已經逼近三十大關,被催婚催到頭疼,只想趕緊應付掉拉倒。稀裡糊塗的,她同意了這次相親。可是在見完第一面回宿捨以後,她就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她到底有多看不起自己,才把一層膜當做自己的榮耀和資本。不!她雖然是別人口中嘲笑的老處女,但她永遠不會將處女這個身份視為榮耀或者屈辱。每個單身的人都是自由的,有權利選擇自己身體的出路。

  最終,她淡了跟這位相親對象的聯系。

  回想起上輩子,這是她做過的為數不多的讓她感到驕傲的事情。

  世人可以嘲笑她,但她不能看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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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8
發表於 2017-7-30 17:04:34 |只看該作者
  第467章 沖突
  
  孫家女兒為什麼活成一齣悲劇?除了世人的有色眼鏡做催化劑以外,她莫名其妙的自我懺悔態度才是問題的根源之所在。性格決定命運,態度決定成敗。據說她新婚當夜就跟丈夫進行自我剖白,懺悔自己的國過往,強調以後一定洗心革面,好好為人妻。

  許多那時候聽人家閒言碎語,還以為是其他人胡編亂造。這都什麼年代了,孫家女兒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當老師的人啊。

  但是孫家女在婚後的所作所為似乎又印證了傳言空穴未必無風。她謙卑柔婉,對丈夫畢恭畢敬, 嘴上掛著的永遠是丈夫。丈夫是她的天,她的世界永遠圍繞著丈夫轉。人性本賤,太容易獲得的東西總是輕易被拋棄。再多的好也贏不來尊重與敬畏。你都認定自己犯了滔天大過,要以贖罪的姿態生活, 旁人為什麼不能輕視你?

  而尊重與敬畏,這二者卻恰恰是維系家庭關系穩定結構的力量。就連東漢班固編寫的官方文獻《白虎通義》中,對妻子這個詞的解釋也是:妻者,齊也。夫妻之間,是平起平坐的關系。

  表姨還在喋喋不休:“哎呀, 男人穿上褲子就不認賬了。你們啊,別嫌我說的難聽。我這人就是實在,有什麼說什麼。”

  許多突然間笑了。

  她原本不想理睬這位表姨, 她對這邊諸多所謂親戚的態度都是敷衍。反正一年到頭也難得見一次。她懶得為這種神經病浪費任何時間與精力。已經無法對她的生活造成實質影響的七大姑八大姨,她不想理會。除了她媽這樣一輩子活在別人嘴巴裡頭的人,誰會在意這種low貨的看法。她們自己都活的一塌糊塗,哪裡知道什麼活出了真滋味。

  況且她要是情緒激動的話,估計話題又會被歪到“她是不是被白睡了”這種奇葩的方向去。

  只是,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人的耳光都打到她臉上了,她再假裝跟自己沒關系,實在就沒意思了。

  許多好奇地眨了下眼睛,羞赧道:“表姨,你怎麼能在我們這些小姑娘面前說這種話。什麼褲子不褲子的,人家為什麼要在你面前脫褲子穿褲子的,我們可聽不明白。”

  許婧跟許寧差點兒沒當場笑出來。男人穿上褲子就不認賬,她這是身經百戰總結出來的經驗啊。

  表姨反應過來,立刻跳腳:“啊,你個死丫頭怎麼跟長輩講話呢。一個小丫頭,把男人脫褲子這種話都掛在嘴邊上,也不怕爛嘴巴。”

  許多反唇相譏,面上一派無辜:“這是表姨你說的話啊,我不過重復了一遍。我一個小丫頭不能提,你為什麼要在小丫頭面前說這種話。”

  許爸直接笑出了聲,態度冷淡而嘲諷:“上下尊卑,為老不尊的,也就尊不起來了。”

  坐席的親戚見勢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哎喲,這是人家的事情,大過年的,說這些幹嘛。”

  表姨面上一陣紅一陣白,沒有順勢而下,反倒繼續嘲諷:“就是啊,人家的事情,他們倒是上蹦下跳的。也不曉得是不是我哪句話踩到了痛腳了。”說著,她眼睛珠子就直直地不懷好意地黏在了許多的身上。

  許爸猛地站起了身,冷笑連連:“對,我們是聽不下去。我們可不會聽著這種話還笑著當是看熱鬧。因為我們嫌這話聽了髒耳朵,我怕讓我們家孩子聽到爛心爛肺的東西。這種髒話也能說的出口。

  人孫家的姑娘是掘了你家祖墳還是燒了你家的房子啊。再怎麼著,人家也就是沒結婚的孩子,是你的晚輩。你一個長輩把人家小孩子的事情當話頭子放在嘴裡嚼舌頭,也不怕爛嘴。倒還有臉吃飽了撐的,對人家指手畫腳起來了,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許家三姐弟都頗為訝異。因為他們的爸爸真是出了名的脾氣和軟。這麼多年下來,即使在老丈人家裡受了無數委屈與奚落,他都是笑笑就過去了。沒想到這一回,爸爸居然徹底爆發了。

  許爸說了開頭,索性不再停歇,一口氣說到底:“你拿大人開玩笑,我當你說著玩兒,無所謂。你把屎盆子往我家孩子頭上扣,老子就撅你。你有種再嘴巴髒試試,看老子撅不撅你!”

  外公忽然一頓拐杖,呵斥道:“當著我的面稱老子,我看你倒是誰的老子!”

  許爸冷笑:“我不差人喊爸爸,我是三個小孩的老子。既然我是人家的老子,我就得撐起老子的身份,對得起孩子喊我爸爸。”

  許媽正端著燒好的獅子頭上桌,廚房裡煙熏火燎煎炸炒煮,她忙得不亦樂乎。廚房跟堂屋之間又隔了天井,她壓根兒不知道外頭已經吵成一團糟。許媽一出來,看到丈夫跟她父親面紅脖子粗,嚇得差點兒沒把手裡的碟子給打了。

  她忙不迭地去拉丈夫,厲聲斥道:“你幹嘛了你,跟我爸爸大嗓門。爸爸,你別生氣。這人早上貓尿喝多了,酒沒醒,犯渾呢。”

  飯桌上的其他人趕緊站出來勸架,還有個年齡比表姨大幾歲的表舅出口罵了她幾句:“就你話頭子多。人家的事情,跟你有什麼關系。”

  表姨不服氣,還梗著脖子:“我說說又怎麼了。人家能做我為什麼不能說啊。孫家人還沒開口講我一句不是呢,他們家倒是跳腳了。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做事不清白,還由不得人說了。”

  許媽雖然沒有聽到她的高談闊論,但之前這位表姐拿老二這個丟臉的東西訂婚的事情掛在嘴邊說,她卻是知道的。她羞臊難當,情急之下冒出一句:“好了,表姐,你少說兩句。不就是找個工作麼,我開過年去找我,我給你在我們單位安排一個。”

  表姨一聽就來了精神。她這個表妹的工作好啊,過年一家老小的年貨都不用買了,單位全給發了。

  許爸突然喊了聲許媽的名字:“李琴,算了,我們離婚吧。你今天就不用回去了。我們爺兒四個自己過挺好。省的被你拖累死了,你還委屈。”

  許媽嚇得手上拿著的筷子都掉了一地。

  許爸面無表情:“你倒是會拿我們做人情。你的工作還是我托戰友幫忙找的。你不就是個種菜的臨時工麼,不曉得的人,還以為你是多大的領導呢。張口一句你去安排工作。到時候,連累的還不是我們。”

  許媽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她一直在人前說自己受領導器重,在領導面前說得上話。結果丈夫卻當眾不給她臉。

  許爸的確不想再維系妻子的顏面了。先前他想的是無論如何都是一家人,妻子掉了臉,其實就是他們家沒臉。所以盡管他不高興,卻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得妻子去鬧騰了,反正一年也就過一回年,忍忍幾天過去拉倒。

  可是現在他發現了,只要他顧忌著面子,妻子就永遠有辦法捅出更大的簍子。她這個表姐哪是個能沾上的人,滾刀肉混不吝貪小便宜又狗膽包天,她要是惹下麻煩來。人家找不到她,只會盯著他們一家。誰都不肯沾的臭狗屎,他這個老婆倒是忙不迭地要湊上去。

  許爸真不願意再在這種人身上浪費自己未來的生命。

  許媽嚇得渾身哆嗦。她也感覺的到,丈夫這一年來,態度變了好多。有的時候,他明明出差回來了,也不願意回家,反而出去找戰友吃飯。她確定丈夫在外頭沒有女人,因為他的錢沒有額外的支出,除了一半拿出來家用,其他的一直是在存定期。

  她不知道的是,其實丈夫有自己的小金庫。他是廠裡銷售科的科長,賣貨有提成,手上哪會沒錢。不過他的小金庫的確沒有花在家人以外的人身上,全都用來跟兒子一道蓋房子了。

  許爸繼續慢條斯理往下說:“既然回了你娘家,索性這次就攤開來說清楚。離婚以後,三個孩子跟我,我也不要你出撫養費。好在我們夫妻在城裡是租房子住,也不用劃分什麼財產。港鎮的房子,你想要也行,不想要也罷,我都無所謂。”

  許媽捂著臉,肩膀顫抖。她哀求地看著三個孩子,指望他們能站出來說句話。可這三姐弟都是一派漠然的神色,壓根沒有什麼反應。

  外公氣得七竅生煙,一個勁兒地跺拐杖:“當我是死的啊,當著我的面把我女兒休回家。你做夢!我女兒犯了哪條錯,七出三不去,你還動不動規矩。”

  父母鬧離婚,無論是什麼緣由,作為兒女的三姐弟都該悲傷無奈。可外公這句“七出三不去”出來以後,他們卻都忍俊不禁。

  許多心道,她這位外公,還真是一輩子活在他的浮華舊夢中。已經到了這個時代,還在說什麼七出三不去。

  外公喘了口粗氣,呵斥道:“先前貧賤後來富貴者妻不去。你發達了,就想換老婆了?沒這麼便宜!”

  許爸面色不改,聲音平靜的很:“我就是個窮打工的,在城裡頭連套房子都沒有。比不得你兒子,大老闆,有錢人真富貴。我一個窮小子高攀了你們家,娶了你們家的小姐讓她吃苦受委屈了。現在我幡然悔悟,不敢再耽擱你們家小姐的時間。大家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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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9
發表於 2017-7-30 17:04:50 |只看該作者
  第468章 拜訪
  
  外公幾乎氣了個倒仰。

  李成看情況不對,只得硬著頭皮出來打圓場:“姐夫,姐夫,就幾句話的事情,哪兒有當真的道理。你跟我姐這麼多年的夫妻,孩子都這麼大了,哪能說離婚就離婚。話趕話的,說說就行了。”

  許爸沒有理睬這個小舅子。

  李成急的趕緊將目光落在三個孩子身上,催促道:“你們還不趕緊勸勸爸爸。真離婚了就是沒爹沒媽了。你爸爸給你們找個後媽,你們才曉得什麼是厲害。”

  許爸笑了:“這不用你擔心。我這輩子吃夠了老婆的苦,一個人過挺好。我有兒有女,不怕將來沒人送終。”

  許婧卻突然出了聲:“爸爸,你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我們能夠照顧好自己。我明年就畢業工作了, 我會照應好弟弟妹妹的。”

  許多連忙拽了下她姐,開什麼玩笑,她姐得繼續讀書,她姐值得擁有更美好的人生。她可不想她姐變成《親情樹》中的大姐,即使最終生活圓滿又怎樣,她不要她姐吃那麼多苦。

  許婧突兀地笑了起來。她媽依仗什麼?這麼肆無忌憚地作踐他們家人。不就是覺得他們三個孩子離不了她麼,他們不在乎。對!他們就是狼心狗肺了,他們長大了,翅膀硬了,要反天了!

  她安撫地摸了摸妹妹的手背,輕聲道:“沒事兒。別人拿我們當弱點當累贅,我們自己知道自己行就好。沒關系,我們能夠自己過。”

  這一年多的時間,她們姐妹相依為命。後面弟弟的加入,更加是齊齊整整的一家人。媽媽是定期來送蔬菜送雞蛋,但這些不足以讓他們心甘情願地蒙受屈辱。她們做了什麼錯事,妹妹又怎麼見不得人了,為什麼要在外祖家裡低人一頭?

  李家人都沒料到這個三個姓許的孩子中,竟然不是是非精老二,刺兒頭老三跳出來,而是從小在李家長到七歲上學去的許婧出了頭。外公跟外婆都氣得渾身顫抖,指著許婧罵:“果然是沒有良心。當初是哪個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的。現在大了,能耐了,就這樣了。好好好,我們認不起你這樣的外孫女兒了。”

  許婧被老人的反應嚇得本能地瑟縮了一下。許多緊緊摟住姐姐,許寧跑到兩個姐姐跟前護著,毫不客氣地懟回頭:“是誰先不把我們當外孫外孫女看的,永遠都要矮你們李家人一個頭。”

  李媛因為天冷腿疼得厲害,下樓梯也得弟弟幫忙攙扶著小心翼翼往下挪,直到才出現在堂屋裡頭。

  她一露面就著急忙慌地喊許多:“多多,你怎麼不勸勸你爸爸。那時候你攪得我爸媽要離婚,我哭著求你,你都不肯幫忙說一句話。現在可是你自己的親爸媽啊。你這人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怎麼這樣狠。”

  許多覺得莫名其妙。她這位表姐還真是對她情深意切。她一直沉默著沒說話,李媛都能找上她。

  她不知道的是,現在要說恨,李媛最恨的人就是許多。她在那個風騷校花帖子事件之後,才輾轉知道許媽口中的許多的男友並不是沈教授的兒子。

  李媛自然不會懊惱自己當時腦補過度,她第一反應就是當時許多故意誤導她,特地跟沈教授的兒子表現的那麼親暱。當然,也有可能是許多一腳踏兩船,跟不止一個男的曖昧。

  就因為討厭的許多,她才放棄在省人醫骨科的治療,輾轉去了上海的一家廣告上說是國醫聖手的醫院。結果腿不僅沒治好,還越來越嚴重了。後來有病人家屬到這家醫院鬧,被保安拖出去打,她跟她爸媽才覺得不對勁,藉口錢花光了,回去籌錢做二期治療趕緊出了院。

  這半個多月的醫院住下來,整整花了十三萬,錢就跟水一樣,嘩啦啦往外頭淌。所謂的高科技治療手段,分子生物學的突破,李媛沒有感覺到任何病情緩解的跡象,反而連腿都變形了。

  後來她媽又給找了老軍醫在她膝蓋上敷了兩百塊錢一包的草藥。一個禮拜下來,她的膝蓋都開始爛了。實在吃不消送到醫院一看,醫生說要把爛肉挖掉,清理幹淨口子才能長好。可膝蓋是活動關節,長出的瘢痕組織又限制了膝蓋的活動。她復健的時候,疼的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如果不是許多故弄玄虛,她哪裡需要遭這種罪。毛玉那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治療著,現在腿都長好了。即使因為激素治療的副作用,整個人像吹了氣球一樣,腫了好幾圈,但總比她這樣不良於行要好上成千上萬倍。

  她家不差給她治腿的錢,她爸媽也捨得給她花錢。如果她不是被許多誤導的,好好在省人醫沈教授手下治療,她現在肯定一點兒事都沒有了。

  許多這個心黑手很毒辣無情的女人。這種人怎麼好意思站在她面前跟個沒事人一樣。她難道不應該為自己的自私自利小雞肚腸缺乏寬容與善意而羞恥嗎?

  李媛怨恨地瞪了許多一眼,長長的眼睫毛微微下垂,泫然欲泣:“多多,你不能這樣心狠。否則即使你將來獲得巨大的成功,你的人生也是不圓滿的。你註定要孤獨,因為你不理解家人與親情的可貴。你會變的非常可悲。”

  許多好笑地看了這位表姐一眼。老實說,因為長期臥床缺乏運動,又被各種營養品滋補過度,李媛現在的形象真心不適合拗弱柳扶風的造型。好在她弟弟李強個子跟她差不多,又身材結實,能夠扶住這位嬌花照水的姐姐。

  看來李媛在養病的階段睡過頭了,於是腦殼愈發不清楚。

  許多面容平靜地迎上了李媛的視線,聲音聽不出情緒起伏:“父母沒有權利干涉子女的婚姻,同樣的,子女也無權去干涉父母的婚姻。你說的那些,是親情綁架。血緣之情,不是肆無忌憚踐踏的憑仗。任何感情,只要不珍惜,都會磨得一干二淨。”

  許媽突然扯著嗓子嚎叫了起來:“你能耐,你現在就給我滾。我看你沒爹沒媽,會活出個什麼樣子來。癲狂的骨頭沒二兩重的東西。”她一顆心為著他們好,許多轉頭看自己的父親:“爸爸,你還認我這個女兒不?”

  許爸舉步,走到三個孩子面前,大聲道:“爸爸永遠是你們的爸爸。走,我們回家去吧。少了外祖家的一頓飯,還餓不死你們。”

  李成一看這是要下不了臺的局面,趕緊拖住許爸,一疊聲地喊:“姐夫姐夫,別較真,話趕話的事情,坐下來,好好吃頓飯,事情就過去了。”

  許媽看著丈夫頭影子也不回的樣子,心裡頭一陣煙熏火燎。她倒是想硬氣的喊一聲“離就離”,可是她殘存的記憶又告訴她,離婚了她能去哪兒待著。娘家是決計不會要她的,兩年前她就知道了。

  是的,她始終都知道,娘家其實並不歡迎她。她的腦子裡頭有個聲音清楚地記錄著多年來的點點滴滴。她要對娘家有用,帶好東西回娘家才能換取娘家人的笑臉。可她的心中又堅守著一個認知,娘家是女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她做點兒事,讓娘家人開心,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淑女講堂裡說的“出嫁從夫”給她帶來的狂熱膜拜情緒抵不過多年來根深蒂固的認知。加上許多的事情,讓許媽有種抬不起頭的感覺。家裡多了個丟人的女兒,她心的天平自然又傾倒向了娘家。

  許多一點兒也不奇怪她母親的搖擺。

  上輩子,許婧的丈夫待許婧跟寶寶那樣冷漠了。後來那個男人混不出模樣,想要復婚。許媽還一個勁兒攛掇著許婧復婚,什麼都是一家人,含含混混也就過去了。最終是當時因為收入銳減尚未發生還能維持家庭地位的許多,以及已經畢業工作逐步占據家庭話語權的許寧堅決反對,這件事才不了了之。

  就這樣,許媽還一直嘀咕說看許婧老了以後怎麼辦。

  許多當時直接懟回頭,少了一個要伺候的人,老了反而活得自在。

  反正在許媽眼裡,女人最可怕的事情是沒男人要。女人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男人。女人要是巴不住男人,完全可以不用再活在這個世界上浪費糧食和空氣了。

  許多懶得再糾正她媽的三觀了。這事兒糾正不了。很多事情的道理她媽不是不知道,但是她就是願意這樣活著,誰也攔不住。

  梅艷芳的媽不知道寶貝兒子是個靠不住的混賬嗎?這麼位老而彌堅的強硬派老太,卻可以一次次地毫無下限可言地折騰。因為她深愛著她窩囊廢的兒子啊。所以她可以公開拍賣病逝女兒的內衣來滿足兒子的奢侈揮霍生活。

  李成跟來拜年的男性親戚一左一右地拉著許爸不讓走。這人連跟他自己的親舅舅斷絕關系都眉頭不皺一下,何況是毫無血緣關系的老丈人呢。

  李成有些後悔。他原先以為許爸跟他那頭親戚關系斷了,肯定要珍惜岳家這頭,否則不就是成了孤家寡人,逢年過節,連個能走動的人家也沒有了麼。這樣子說出去,鐵定是要被人笑話死的。所以李家人不約而同地拿喬起來,等著許爸低頭恢復規矩。

  不料許爸卻是個豁的出去的人,壓根不在意這些事。

  李成這時候才真正反應過來。他這位姐夫已經早就不是之前在他手底下打工混飯吃的窮親戚了。他是國營大廠的銷售科科長,他走出去有地位,伸出手有權力,完全不用在意他們的看法。

  李成是身價數百萬的生意人,並不蠢,稍微一動腦子就能想明白過來。他自己壓根就不會當那些整天涎著臉想湊上來佔便宜的窮親戚是回事。他姐夫身份地位換了,自然也是同樣的想法。

  一股難言的嫉妒與憤恨湧上心頭。李成沒想到居然有一天,他得在這個始終抑鬱不得志之的姐夫面前矮了半個頭。明明這人到現在還只能租房子住,開的車子也是單位的,不是他私人的,手上能拿出的錢也極為有限。可他就是能站出來,不再把自己當回事了。

  許爸堅持要帶三個孩子回家去。他厭煩了這些人。既然李琴捨不得,那她留下來就是了。這大半年的時間,三個孩子一起住在外頭,不也照應的好好的,根本不用大人操心。既然為了孩子保留婚姻的必要性已經不復存在,他又何苦讓這個人繼續折磨自己跟三個孩子。

  外婆一個勁兒地推許媽,焦急道:“你杵在這兒幹嘛?你走啊。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我們家不收休回頭的女兒。”

  許媽眼巴巴的,一直盯著許家人,希冀其中能有一個出聲,挽留她一句。可是讓她的心沉到谷底的是,無論是丈夫還是兒女,都沒有人接她的視線。更可怕的是,他們甚至連躲閃都沒有,只單純地沒有理會她而已。

  眼看著一頓飯尚未開始,就要不歡而散。大門口突然出現了開小店的小王的身影,他笑著招呼跟在他身後的年輕人,一指李家的大門:“小夥子,就是這兒了。這就是你李琴阿姨的娘家。”

  陳曦抱著裹在毛毯裡頭的小黑黑,笑著跟小王哥哥道謝:“麻煩你了,大哥,新年快樂!”

  他轉過頭,快活地看著站在大門口的許多:“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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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0
發表於 2017-7-30 17:05:04 |只看該作者
  第469章 不歡而散
  
  許多驚訝地看著這一人一狗,緊走兩步到他面前,小聲道:“你怎麼來了?”還偏生在這種時候來。

  陳曦笑容滿面,討好地將小黑黑往她面前送,聲音小小的:“黑黑想媽媽了,我也想了。”

  許多皺起了眉頭,壓低聲音,忍不住埋怨:“你怎麼不好好在家過年,這才大年初二呢。”這時候就跑來找她,這讓陳曦父母還有他爺爺該怎麼想。

  陳曦察覺到架勢不對,這是吃午飯的點兒。餐桌上菜都上了一半,卻不見人落座。站在門邊的許爸許媽還有許婧他們臉上的神色也是說不出的古怪。

  好在小黑黑及時給他解了圍。小奶狗一嗅到許多的氣息就興奮的不得了,伸出兩只小前爪便往許多懷裡跳。

  許多趕緊一把接住這只玩性大發的小東西,訓斥道;“又亂來,摔到了怎麼辦?”說著一把又拽過被它落在陳曦懷裡的毛毯,把這只活潑好動的小東西裹好。

  小黑黑往她懷裡蹭,發出“嗚嗚嗯嗯”的討好叫聲,跟小孩子闖禍以後被大人責備時撒嬌一個模樣。

  許多心軟下來,點著它的鼻尖,嗔道:“你呀,小壞蛋,專門搗亂。”

  陳曦見許多沒有招呼他進門的意思。他也不動,就站在她身邊,臉上笑瞇瞇的,不動聲色打量裡頭的狀況。

  端坐在太師椅上的老頭應該就是多多那個食古不化的外公。旁邊站著抹眼淚的老女人他見過,上次也是這麼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逼迫多多。抓著他老丈人左邊胳膊的人是李成,所謂的舅舅,旁邊那對母女就是下黑手害他家多寶的蛇蠍心腸。

  這麼一大家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家多寶可不得在這兒受委屈。

  李媛一看到陳曦就認出來這是許多的正牌男友,也是娘娘嘴裡的未來女婿。

  她正想著要怎麼借陳曦的到來趕緊將前頭姑爹跟娘娘鬧離婚的事情圓過去。一直被壓著沒敢說話的表姨卻突然扯起了嗓子陰陽怪氣起來:“喲,李琴啊,你家的老二不得了啊。小男朋友一個接著一個。難怪到現在不訂婚,原來是不曉得要跟哪個訂婚啊。”

  這裡有個誤會。

  表姨一直想往李成家湊,希冀可以趁機撈點兒什麼實在好處。她丈夫在縣城周邊的開發區一家幾乎已經停工的廠房看大門。他們夫妻就住在廠裡,順便種了些蔬菜。

  隔三差五的,這位表姨就割點兒地裡頭的菜送到李成家裡去套近乎。如此時間一長,她也就是知道了李琴家的老二跟省人醫沈教授的兒子勾勾搭搭的事情了。還有一次無意間在大街上被吳芬指點著看到了本人。

  至於那個帖子,她壓根不會用電腦,更加沒看過。先前她說的都是李成的老婆講給她聽的話,她只知道這個表侄女兒生活作風有問題。就跟吳芬說的一樣,外國語學校那麼難進。李琴和她丈夫是什麼情況,誰不曉得啊。鬼知道這個表侄女兒是走的是不是下三路。年紀小歸小,可站出去也是大姑娘的樣子了。

  有些事情不用吳芬點出來,表姨已經用她豐富的生活閱歷完善好了整個來龍去脈。

  後來表姨一心想供應工地上的菜蔬,吳芬才不耐煩敷衍她,她漸漸便在李成家裡頭說不上話了。

  陳曦一聽這沒頭沒腦的話,便想到了他家多寶肯定受委屈了。先前她媽應當是將訂婚的消息傳回了老家,現在婚沒訂成。寶貝兒被人說閒話了。

  他笑了笑,捏了捏女友的手,揚聲道:“不走儀式,多多也是我未婚妻。輪不到別人說三道四。誰敢說我家多多一句閒話,別怪我不給親戚面子。”說到最後一句話,他看那個尖嘴猴腮女人的眼神已經非常不悅。

  李成迅速地反應過來,大聲笑著招呼陳曦進門,扯著嗓子跟他爹喊:“哎喲,爸爸,咱們總算等到你外孫女婿來了。快快快,小陳啊,進來。就等著你來吃飯呢。你外公年紀大了,看你老是不登門,還怕你們小孩子鬧矛盾了呢。”

  吳芬也熱情洋溢地跑到門口,作勢要拉陳曦進來。許多一陣無力,她本能地想拽著陳曦一起走。帶她走,她一分鍾也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

  許爸見了陳曦,也只得強壓下心頭的怒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小陳在,他要是鬧起來。以後多多就得在小陳面前矮一個頭。

  許婧跟許寧原本腳已經快踏到門邊,此刻卻躊躇起來。跟外祖家撕破臉,他們認了。日復一日,幼年時的親情早就被磨得一干二淨。只是陳曦在,還歡歡喜喜地大年初二趕過來。這是女婿上門的日子。他這時候不辭辛苦地奔波來,用意昭然若揭。這人是來給多多撐腰的,怕沒訂婚的事情讓她難堪。

  許媽在自己弟弟開口之後才猛地回過神,對,小陳來了,丈夫得顧及這個面子。她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連忙擠出笑臉來:“小陳你來了啊。趕緊上桌吃飯吧。今天是阿姨掌勺,你嘗嘗阿姨的手藝。”

  表姨見大家的反應都這樣,不由得言語悻悻:“還不曉得是什麼便宜女婿呢,這麼上趕著。”

  許媽眼看著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要被人推走,終於崩潰了,聲嘶力竭地喊起來:“你閉嘴!我是掘了你家祖墳,還是燒了你家的房子?你要這麼害我!你給我滾!我們家不歡迎你這種攪事精。”

  她的聲音太過於淒厲,屋裡屋外的人都被震到了。眾人看她臉上近乎於瘋狂的神色,她推著表姨往門外去,嘴裡念叨著:“你滾不滾,不滾我用刀砍死你。”

  拉著許爸右半邊胳膊的表舅連忙催促他:“老許,你說句話,你快點兒講話。李琴這是要被逼瘋了。”

  許爸也嚇了一跳。李琴要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倒楣的還是三個小孩。她娘家人是決計不可能收留她的,到時候被拖累的只能是他們。

  許爸下意識地皺了眉頭。他跟李琴夫妻多年,她是真的受刺激過大還是裝的,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心中湧現出一股濃鬱的悲哀。李琴既然這麼害怕跟自己離婚,心裡頭也清楚她娘家容不下她,可她為什麼就是始終執迷不悔呢。

  表姨還在掙紮,嘴裡喊著罵著,她是給自己舅舅拜年,哪裡輪得到李琴一個表妹出口趕人。她諷刺道:“你們許家人沒有舅舅走親戚,就見不得人家有舅舅可以走動啊。”

  許多將小黑黑往陳曦懷裡一塞,快步跑到糾纏著的兩人面前,揚起手掌就是一個耳刮子刷過去。她雖然才十七歲,但已經有一米六九的個子,平常也經常鍛煉,這一巴掌的力道,直接將罵罵咧咧的表姨給打翻到地上。

  這人先是一愣,旋即就勢在地上打滾:“哎喲喂,不得了了。一個小輩居然也能動手打長輩了。這還有沒有天理王法了。舅舅哎,你可得給我做主,看看你的寶貝外孫女兒哎。”

  外公跺著拐杖站起來,氣得臉上肌肉一陣抖動:“這還得的了,這還得的了。一點兒規矩都沒有了。”

  許多連面上情都不願意再給這位泥古不化的老人,冷笑道:“你的規矩真心好,眼睜睜看著外人逼瘋你親生女兒,你連個屁都不放。虎毒不食子,這就是你的好規矩。”

  表姨在地上滾著,抱住許多的腿就要咬下去。

  陳曦在她沖進門時又把小黑黑塞給了許婧,忙不迭跑到了她身後。此刻見狀,他直接一腳踢了過去。他選擇的角度極為巧妙,是踢在了她的下巴下方,表面上看就是嘴巴又合上了,一點兒傷害都沒有,但實際上,兩排牙齒差點兒沒被撞掉了。

  許寧在邊上厲聲呵斥:“你也有臉喊,一個長輩張嘴咬小輩,好大的規矩。”

  表舅趁機將表姨給拽了起來,罵道:“你行了你,作不死你。你不張嘴,沒人當你是啞巴。”

  他開口喊一直躲在人堆後面裝死的表妹夫:“還不過來看著你老婆,你耳朵聾了,眼睛也瞎了啊。”

  表姨的丈夫是個賊眉鼠眼相貌猥瑣的男人,腦袋蹲在肩膀上,跟沒有脖子一樣,乍一看,像只土撥鼠。他訕笑著搓手:“啊喲,我們家一貫是我老婆當家做主。”

  許多對這種一有事就把老婆推出去的男人厭煩不已。狗屁的平等,不過是不想承擔責任而已。

  許媽還在大喘氣,眼睛像淬了毒一樣瞪著自己的表姐,嘴裡嘟囔著:“你走不走,不走我拿刀砍你。”

  眾人都覺得不對勁了。許媽的情緒實在太不對頭了。許多也怕她媽真的應激性精神失常。

  許寧從去年五月份起就搬到了自己跟許婧的住處來。許爸常年出差,跟她媽關系現在也稀疏平常的緊。家裡始終一個人,連陪她說話的人都沒有。她媽的情緒一直憋在心裡頭,時間久了必然發酵。

  許多從某種程度上跟自己母親的性格非常像。上輩子她也是這樣,同事都說她脾氣好個性溫和,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是一直憋著憋到受不了的時候,她就徹底爆發了出來。如果不是她學過心理學,掌握了一定的心理調節方法,後來又寄情於宗教。她有可能上輩子就瘋了。

  情緒不穩定,是她跟她媽性格之中最大的共通處。

  許爸終於動了,他一把拽起表姨往門口推:“你滾,滾的越遠越好。以後都不要出現在我們家面前。不然我看見一次打一次。嘴巴這麼髒這麼臭,茅坑都比你的嘴幹淨。”

  表姨的丈夫敷衍著拖許爸的胳膊,嘴上嚷嚷著:“哎,幹嘛呢幹嘛呢,這上舅舅家拜年還拜出是非來了。”

  被點名的外公敲著拐杖大罵:“滾滾滾,都給我滾。我一個都不留,全都給我滾蛋。”

  許多二話不說,拽著陳曦就往外頭走。許婧許寧也跟上。許爸一眼也沒看妻子,但後者這回半秒鍾都沒耽誤,連身上的圍裙都顧不上脫下來,跟害怕被拋棄的狗一樣攆了上去。

  三姐弟心裡頭都不好受。明明以前他們的媽媽也是在家裡說一不二的人物,現在非得作的連自己落腳的地方都得低聲下氣了。

  表姨夫妻也悻悻地往門外走。

  李家的大門口砌了水泥台階,大約有七八個階梯。這是本地常見的建築模式,房子地基要抬高,為了減少雨季地面還潮上黴的概率。

  表姨夫照舊跟在妻子的身後,可就在他快踏上臺階的時候,著急忙慌的,竟然踩上一個本地小男孩經常蹲在地上打的玻璃球,稱之為彈珠。他腳往後一滑,身體本能地往前倒,砸在了他妻子的身上,已經踏上第一個台階的表姨就這麼直直砸到了,臉重重地摜到了下面的石子路上。

  因為年前下過雪,村裡頭怕雪化了泥濘的道路更加不方便出行,特意從採石場拖了碎石子過來鋪路。

  表姨摔得整個人都趴在地上直不起來,她丈夫也是摔得四仰八叉。

  李成跟妻子見狀就知道壞了。這在他們家門前摔成這樣,起碼醫藥費是跑不掉了。吳芬靈機一動,下臺階扶人的時候,就勢也要摔一下。哪知道她落腳的最後一個台階落了被先前摔倒的人帶起的小石子。一個落腳點沒選好,她倒下的時候直接腳就翻了過來。連許多都聽到了那聲輕微卻清脆的“卡擦”聲。

  許家人對此視而不見。許媽原本想過去搭把手,但看到丈夫等人腳步也不停歇,嚇得立刻縮回視線。

  李成在後頭喊:“姐夫姐夫,有話兒後面說。你看看,現在三個人都摔了。我一個車子肯定坐不下,你幫幫忙,把人送到醫院裡頭去。”

  許媽緊張地回頭看了眼,又覷丈夫的神色,沒敢吱聲。

  許爸卻充耳不聞,繼續大踏步地在前面領路。鬧成這樣,他本來想在陳曦面前保持住面子情也顧不上了。這種人家,沾上就是無窮無盡的麻煩。明明走路不長眼睛,到時候肯定又會將責任賴到別人身上。像往人家門口一躺,等著伺候吃喝的事情。他岳家的人,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一行人到了停車的位置,許爸頓了下,轉頭看陳曦,沉聲道:“小陳,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看到了,讓你看笑話了。你要是打退堂鼓,我也沒有二話。就是以後離我家多多遠點兒,不要再招惹她。”

  陳曦正解下自己的圍巾往女友脖子上套,聞言立刻下意識地攬住了許多的肩膀。他老丈人什麼意思,別想再人為設置藩籬啊。

  他正色道:“我心疼多多還來不及呢,哪裡會打退堂鼓。叔叔你放心,我們家關系簡單。我爸那頭已經沒什麼親戚了。我外公那邊親戚也不多,而且都非常喜歡多多。以後我肯定不讓多多聽人說閒話,受閒氣。”

  許爸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直接開了車門,喊孩子上車。許媽杵在他旁邊,他也不招呼。這回許媽總算靈光了起來,趕緊鑽進了副駕駛座。

  許多留在了陳曦的車上,從姐姐手裡又接過小黑黑抱著。

  陳曦看氣氛有些凝滯,笑著說了件事給許多打岔:“咱們回家後還得好好清理一下車後座,不然沒辦法坐人。”

  許多驚訝起來:“怎麼了?”

  陳曦樂不可支,示意她懷裡的小黑黑:“你閨女啊,小壞蛋闖禍了。它來的時候不是坐在後面的寵物專用椅上麼。結果早上吃太多,有點兒暈車,吐奶了。你不知道你家小閨女多有意思。它一看自己做壞事了,連忙偷偷摸摸地把它的坐墊叼起來,蓋在嘔吐物的上頭,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我在前頭後視鏡看的一清二楚。下車的時候,它還沖我撒嬌裝無辜。”

  許多樂了,一把抱起小黑黑,點點它的小腦袋:“嗯,我們家黑黑是不是壞壞了啊。才沒有,全是爸爸不對。爸爸不控制好食量,讓我們黑黑吃撐了。肚肚還難受呢!爸爸又不把車車開穩當了。我們黑黑才暈車的,對不對?”

  小黑黑立刻附和地“嗯嗯嗚嗚”起來,小腦袋一個勁兒往許多懷裡蹭,好像在訴說,寶寶好委屈啊,爸爸欺負寶寶了。

  陳曦啞然失笑,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家多寶啊,就是個護短的小東西。算了,反正以後她跟孩子玩的高興就好。教育孩子這麼費神的事情,還是他來做吧。

  前頭一輛車上,卻完全沒有後面車的其樂融融。許爸一直無視妻子的存在,沉默著開車。後座上的一雙兒女應對這種尷尬氣氛的反應則是一人一個MP3,自行聽英語練習聽力。

  許媽一直試探著想跟孩子說話。她不敢招惹丈夫,只能將目標放在孩子身上。奈何後座上的許婧跟許寧都是閉著眼睛,耳朵裡塞著MP3,完全不想跟任何人有溝通的模樣。

  她心裡頭空落落的,好像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卻又像是一句話都沒有。她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傾訴的人。她的丈夫,她的孩子,這些原本跟她關系最親密的人,同時拋棄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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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2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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