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眼空空]味香農家(全文完)

我是分身

第一百六十章一半
　　
　　滿氏是如此的驕傲，這樣的失敗對她來說無疑如五雷轟頂，一時難以接受。
　　
　　亦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想過會失敗。
　　
　　她本以為自己會毫不費力就拿下這筆生意，狠狠的給她這個心頭芒刺一個回擊……
　　
　　她目光緩緩一沉，身子幾乎有些支撐不住，整個人恍如一株風雨中搖擺的小草一般，搖搖欲墜。
　　
　　邱老爺心知肚明，這樣的結果，滿氏一定是無法接受的。
　　
　　當年廚藝大賽，她可是拔得頭籌，風光無限。
　　
　　只不過當時和杜家鬧的不可開交，她這個第一，到底有沒有水分，別人也不得而知。
　　
　　不管有沒有水分，終究是當過第一的人。現在落敗，自然心裡無法接受。
　　
　　「老爺，這菜……到底那一道是趙夫人做的？」邱夫人有些好奇。
　　
　　不是只有她一人好奇，這一桌子的人，除了邱老爺外，都很好奇。
　　
　　人前頭，邱老爺自然要給足滿氏面子的：「這個回頭再說。」
　　
　　寒暄了幾句，便叫家人散去，只留下滿氏和趙明達二人說話。
　　
　　柳素娥和秋紅留在外頭等著。
　　
　　廡廊上光影斑斑，空氣裡彌漫著染坊燃料的味道，充斥著鼻腔。
　　
　　等待是漫長的，也不知道邱老爺會如何抉擇。
　　
　　柳素娥皺著峨眉，坐在廡廊的橫樑上，目光遠遠的望著天空中的浮雲，心中沉甸甸的。
　　
　　從認識趙明達到現在，每一次相處，都會讓她看到一個不同的他。而每一次的發現，都會讓她更加的對他有幾分好感。
　　
　　這個世界上的人，能聚在一起不容易，能有好感更是不容易，她深知這一點。
　　
　　只是這種好感，會發展成何種程度。她自己也說不好。
　　
　　而他……
　　
　　大約心裡始終放不下那個新婚夜就去了的妻子吧！
　　
　　秋紅冷冷看著柳素娥，臉上似笑非笑：「……我告訴你，你只不過和周小姐長的有那麼幾分像而已，可你終究不是她。所以。你別得意的太早。替身就是個替身，如何能上的了檯面？」
　　
　　柳素娥愕然，周小姐？
　　
　　趙明達死去的那個新婚妻子嗎？
　　
　　她和那個周小姐長的像？
　　
　　暖光照在柳素娥的臉頰上，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卻又馬上清明過來。
　　
　　趙明達從來也沒對她表白過什麼，怎麼可能是替身？
　　
　　他們現在的關係，只是合作的夥伴而已。彼此扶持，彼此需要。
　　
　　若是替身朋友，替身夥伴，她願意。
　　
　　柳素娥冷笑一聲。亦不去看秋紅的臉，只淡淡道：「我們之間的事情，不需要你來過問。再說了……即便是替身又如何？替身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秋紅本想激怒柳素娥，讓她生氣，讓她失落。然後和趙明達決裂。
　　
　　可她打錯了算盤。
　　
　　柳素娥到底是現代來的人，思想和心智都要更加開放和成熟些，並不會那麼容易就被人挑唆。
　　
　　她有自己獨立的判斷能力，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秋紅被頂的無言以對，一時咬著牙，憋紅了臉。半晌才道：「若不是你，我們大少爺也不會與趙家反目。你可知道……」她壓低了聲音，俯身在柳素娥的耳畔一字一句道：「都是你毀了他的將來，趙家的產業，本來是有他的份額的。」
　　
　　大周對嫡庶分的很明確。
　　
　　大戶人家的庶子，其實多半隻配輔佐嫡子。也算是半個奴才。
　　
　　可趙家不同。
　　
　　趙家是因為趙老爺的母親高氏，高氏活著的時候極其疼愛趙明達，這才讓趙明達的地位提高了，因此也多了幾分出人頭地的機會。
　　
　　所以他這個庶長子，如果一直在趙家忍辱偷生蟄伏下去。還是有可能出頭的。
　　
　　但是他既然選擇跳出來，說明他自己也能放得下趙家的那份榮華富貴。
　　
　　「那是他自己的選擇。」柳素娥目光對上了秋紅略帶恨意的目光。
　　
　　她能感覺這個秋紅對趙明達的心意不同。
　　
　　按理說，她是滿氏的人，應該替滿氏說話才對，巴不得趙明達離開趙家才對。
　　
　　趙明達的離開，她反倒一副很可惜的模樣。
　　
　　可見在她的心裡，趙明達有著不一樣的地位吧！
　　
　　「再說了，他離府，未必就會一事無成。留在府上，未必就是人間天堂。子非魚，安知魚之樂？還是好好的管好你自己吧！」柳素娥一手輕輕撫了撫衣褶，一臉的平靜：「你家主子沒教你，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嗎？」
　　
　　柳素娥目光一淩，冷冷道：「方才你說的那一句，若是讓你的主子聽見了，只怕往後你日子也不得好過吧？」
　　
　　秋紅聽了，臉色一陣陣發白，緊咬著銀牙，狠毒了柳素娥。
　　
　　她是沒想到柳素娥定力這麼好，竟然油鹽不進。
　　
　　不管她說什麼，這個柳素娥都能應對。
　　
　　這樣的口才，也難怪他們大少爺會被迷惑了。
　　
　　正欲再言，卻聽房門嘎吱一聲，滿氏白著臉，恍如遊魂般木木的走了出來。
　　
　　趙明達緊隨其後跟了出來，本來還低沉的目光，看到柳素娥的一瞬間，明顯多了幾分光亮。
　　
　　「趙夫人，那就這麼定好了。」邱老爺笑容和藹，掃一眼柳素娥，點頭道：「柳姑娘，你還真是有兩把刷子，不錯不錯。」
　　
　　柳素娥臉微微一紅，雖然不知他們都談了些什麼。
　　
　　但是至少邱老爺對她給予肯定了。
　　
　　「謝謝邱老爺誇獎，素娥不敢當。」柳素娥笑臉盈盈，掃一眼滿氏，她還是一副木木然表情。
　　
　　「秋紅，我們走。」滿氏看上去似乎是受了很大打擊，秋紅急忙上前攙扶。
　　
　　趙明達望著滿氏，皺眉輕歎一口道：「今日之事，就算我還母親一個人情。」
　　
　　人情？
　　
　　什麼人情？
　　
　　柳素娥遲疑，目光落在滿氏身上。
　　
　　滿氏明顯身子一怔，繼而只丟下一句話道：「多謝好意」便顫顫巍巍離去。
　　
　　人一走。邱老爺這才輕輕拍一拍趙明達的肩膀，點頭一臉佩服道：「我說過，你是趙家人，永遠都是趙家人。果然我沒說錯亦沒看錯。」
　　
　　柳素娥愈發聽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是心裡卻隱隱覺得，這筆生意，或者會有所變化吧。
　　
　　從邱府出來，太陽已經漸漸西下，晚霞燒紅了天際，恍如開到荼蘼的火花一般。
　　
　　二人皆是沉默不語，並肩走過空無一人的胡同，只聞得腳步聲沙沙作響。
　　
　　是那般蒼涼，伴隨著細碎回音，久久不去。
　　
　　趙明達的目光沉如一潭死水。他緩步走著，幽聲道：「趙家的生意，我還給了趙家。我只要了一半來做，你會不會怪我？」
　　
　　一半？
　　
　　吳家那一半嗎？
　　
　　柳素娥記得趙明達說過，說雲霓染坊的生意。一直是吳家和趙家在做，每家每日供應一半夥計的吃食。
　　
　　難怪方才邱老爺會說他，趙家人始終是趙家人呢！也難怪滿氏會那樣的表情……
　　
　　原來，他竟然做了讓步。
　　
　　滿氏本以為他會和她爭個死去活來，沒想到爭到手裡的東西，他只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這是我送給母親的，當作報答母親多年養育之恩。」
　　
　　報答養育之恩……
　　
　　滿氏覺得諷刺不已。
　　
　　可竟無言以對。
　　
　　「沒和你商量。我擅自做主，你不會怪我吧？」趙明達停住腳步，轉首看著柳素娥，一臉歉然道：「你很努力，但是……」
　　
　　「我懂。」柳素娥望一眼趙明達，良久。嘴角翹起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不必和我解釋，我懂。」
　　
　　「而且，眼下咱們的人手和實力，也不足以給百十來號人供餐，慢慢來吧。不著急。」柳素娥報以安慰笑容。
　　
　　既然是搭檔，那搭檔做的決定，就是她的決定。
　　
　　而且若是他真的奪了趙家的生意，他以後又有何面目面對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這樣的結果，也算圓滿。
　　
　　趙明達微微一愕，睜大了眼睛似乎還有些不信，張口追問道：「你……果然不介意？」
　　
　　「真是廢話。」柳素娥輕輕一笑：「反正咱們也有一半的生意了，算是好的開始。至於別的，你喜歡給就給，只要你高興就行。」
　　
　　她仰頭看一眼空中倏然而過的飛鳥和那飄忽不定的雲彩，歎然道：「你看這空中的飛鳥飛的多自在！雲朵飄得多悠閒！」
　　
　　趙明達目不轉睛的看著柳素娥的側臉。見她唇角微微勾起，清澈目光中帶著幾分嚮往之情，孑然而立，平靜而淡然。
　　
　　「……其實我們人也和鳥兒一樣，有時候心裡頭放下了，才能飛的自在。」柳素娥猛一回頭，正好迎上了趙明達的眸子。
　　
　　二人對視間，心中一瞬間竟然都平靜了下來，恍如老友一般的自然。
　　
　　有淺淺的笑意，慢慢從二人的眸間流過。
　　
　　趙明達心中突然就不再覺得委屈，不再覺得憤恨，不再覺得無助，反而是充滿了希望和暖意。
　　
　　也許……
　　
　　這就是柳素娥的魅力吧！
　　
　　總是能觸動到他。
　　
　　不管是傷心，還是開心，總會觸及他心底。
　　
　　他很確定，對她，他真的有那麼一絲絲動心，亦或者，動情……
　　
　　「走吧！別讓你母親等急了。」趙明達心中豁然開朗，那些壓抑的情緒一瞬間全部消散。
　　
　　他確定，從周婉儀去了以後，這是他最輕鬆的一天。
　　
　　身心上的輕鬆……
　　
　　也只有柳素娥才有這樣的魔力。
　　
　　「對呀！」柳素娥一拍腦門，忙了一天了，差點把她娘給忘記了。
　　
　　現在都不知張氏和趙四娘他們急成什麼樣了……
　　
　　「快走吧！」柳素娥邁著大步，趕緊往東街上去。
　　
　　趙明達目光柔柔的看著，盡情的展顏歡笑……
　　
　　夕陽斜斜，有清風拂過，似乎也在昭示著以後的美好。

我是分身

第一百六十一章情愫
　　
　　這一次的成功，給柳素娥帶來的喜悅十分巨大。柳家人也跟著是歡天喜地，前所未有的開心。
　　
　　但是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實力。
　　
　　這一次贏了滿氏，不過是滿氏掉以輕心，有些輕敵。
　　
　　加上她做的彩色包子和糯米卷別出心裁，才會贏。
　　
　　所以往後「廚娘」這條路還是很艱難，她得好好下功夫學習才行。
　　
　　而且趙明達確實在味覺方面很有一套，今天她做出來的幾道菜，基本都是他親口嘗過的。
　　
　　缺什麼味道，或是那個味道不對，他都能給出意見。
　　
　　就這一點，就對柳素娥的幫助太大了。
　　
　　小書仙上次給她的四道菜，她始終都覺得味道不對，做不出那種感覺來。
　　
　　晚上回去的時候，她特意做了一次。
　　
　　趙明達就從中找出了癥結所在。
　　
　　說她做的醃篤鮮肉選的不對，不夠嫩。而且裡面似乎刻意加了糖，有點不倫不類。
　　
　　他說的很對。
　　
　　其實小書仙給的秘方上並沒有加糖一說，這是她自己覺得醃篤鮮太鹹了，才加了少許糖進去，為了壓制鹹味而已。
　　
　　反而弄巧成拙了。
　　
　　「其餘三道都還不錯，就這一道有問題，裡面別放糖就行了。」
　　
　　趙明達一說完，張氏登時嘖嘖做聲，誇獎道：「少東家還真是有兩下子，一口就嘗出來素娥放糖了。」
　　
　　她笑一笑，調侃柳素娥道：「我就說讓你別放糖，你說太鹹，非要放。看吧……還是我的口味對吧！」
　　
　　柳二河一臉的喜悅，臉色紅撲撲的。還特意打了燒酒，和趙明達共飲了幾盅。
　　
　　他看一眼趙明達，又看一眼柳素娥，對著柳素娥一字一句叮囑道：「素娥啊！這可是你第一筆大買賣。爹是個粗人，也不會說啥好聽話，爹只希望你能好好幹，腳踏實地的幹。」
　　
　　柳二河聲音承載了太多的希望。
　　
　　這個家一直都是一潭死水，在夾縫中求生存。
　　
　　但是柳素娥和趙明達給這個家帶來了新的希望，讓這個家慢慢的活了起來。
　　
　　柳二河仰脖灌了一口酒，眼底有薄薄的水汽，看一眼柳遠，抬手輕輕撫著他的後腦勺：「遠子，你可是咱們家第一個進學堂的人，你要是不給咱老柳家爭口氣，爹可不饒你。」
　　
　　柳遠臉上都是感激的笑容，今天第一天上學堂，他狀態很好。
　　
　　而且也很喜歡學堂的氣氛。
　　
　　「爹，你放心，我會爭氣的。」柳遠沖柳素娥和趙明達輕輕一笑：「大姐，少東家。我能上學，還得感謝你們，我一定會爭氣。」
　　
　　桌上的氣氛一時間變的溫情起來。
　　
　　這種溫情，是趙明達從沒體會過的。
　　
　　他雖然在趙家日日吃香的喝辣的，可還從來沒有與父母一同吃飯的經歷。
　　
　　更別說父親的鼓勵，母親的安慰……
　　
　　他突然就覺得自己很可憐，特別的可憐。
　　
　　活了這麼大，竟然一直生活在沒有溫暖的家庭裡……
　　
　　這種哀涼，如黑夜中的蔓藤，慢慢漫過心頭。
　　
　　「咕嘟」又是一盅酒下肚，辛辣滋味從鼻腔內散開，眼淚也跟著蠢蠢欲動。
　　
　　柳素娥望一眼趙明達，從他眼中看見的哀涼，她曾經也有過。
　　
　　那時候她才被生母從孤兒院接回家中。
　　
　　燭光中，滿滿一桌子美味，她卻感受不到任何父母的憐愛。有的只是母親一味的曲意迎合父親，父親的高高在上……
　　
　　那時候的自己，真的覺得孤獨急了，連呼吸都覺得冰冷。
　　
　　或許，他現在也是這種感覺吧！
　　
　　緊一緊指間的筷子，終於，柳素娥夾了一個包子送入了趙明達的碗裡：「多吃點……」
　　
　　只有三個字，卻包含了太多的情誼。
　　
　　她希望他能從孤獨走出來，至少在這樣的場合，他能不再覺得孤單，不再覺得自己只是一個人。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趙明達微微一愕，表情一凝，略略踟躕，方沉聲道：「謝謝。」
　　
　　嘴角卻慢慢的漫上了笑意。
　　
　　他所有的心情，似乎她都能敏銳的察覺。
　　
　　柳月娥和柳桂娥看在眼裡，偷偷的笑著。那笑的含義，不言而喻。
　　
　　翠姑聲音笑的最脆：「趙叔，我娘做的包子可好吃了，你要多吃。我娘說過，多吃才能長大個。」
　　
　　翠姑的童言童語，登時讓柳素娥紅了臉。
　　
　　趙明達卻滿臉的疼惜，順勢夾起包子送在翠姑面前：「那你就要聽你母親的話，多吃，快快長大。」
　　
　　那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柔的如蒲草一般，充滿了憐憫。
　　
　　也許，在他心裡，翠姑是個特別可憐的孩子吧！
　　
　　柳素娥有一瞬間的恍惚，翠姑的親生父親都沒對她這麼溫柔過。
　　
　　張氏乾咳兩聲，也夾了一塊土豆送進趙明達的碗裡，笑吟吟道：「少東家，我們家裡條件你也看到了，這粗茶淡飯你可別嫌棄。」
　　
　　一面張羅道：「都吃吧，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飯桌上的氣氛讓張氏心驚膽戰，她現在什麼都不怕，就怕自己的孩子們再受傷害。
　　
　　入夜後，張氏輾轉難眠，悄悄推一推柳二河，小聲道：「素娥爹，你說我咋心裡頭這麼慌？」
　　
　　柳二河喝了些小酒，說話聲音拖著長長尾音：「慌啥？有啥可慌的……」
　　
　　「你說素娥……」張氏皺一皺眉頭，欲言又止，半響才道：「你說咱們家素娥和少東家……他倆……他倆沒啥吧？」
　　
　　張氏愁眉苦臉，唉聲歎氣：「趙家的家境咱可是高攀不上的……」
　　
　　「……要是他倆真心裡有了什麼，將來素娥的日子可不好過。」張氏想一想都覺得水深火熱。
　　
　　趙明達又是姨娘生的孩子，身邊得多少人算計他。
　　
　　柳二河這一次倒是難得的平靜。
　　
　　這兩日相處，他對趙明達也有所改觀，不再覺得他不好接近。反而覺得這個男人很有擔當，心裡很大氣。
　　
　　若是自己的女兒真和他走在一起，也是他們的造化。
　　
　　「你就睡你的覺吧！鹹吃蘿蔔淡操心。」柳二河翻一個身：「……我告訴你，少東家可不是沒脊樑骨的人。他要是對咱們素娥有心，將來就一準兒不能讓咱們素娥受委屈。」
　　
　　「可咱家和趙家……這差距也太大了。要是他倆真成了，咱家素娥再嫁，他們能看得起咱家素娥嗎？再說素娥還有翠姑……」張氏越想越煩惱，可又沒辦法。
　　
　　「這可咋辦！我真是一天到晚提心吊膽，真怕他倆有事。」
　　
　　「嘶……我說你這婆娘是咋回事？」柳二河轉過身一把拉過了張氏，讓她躺下：「咱家素娥那一點不好了？再說了，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你愁啥？瞧你這點子出息。」
　　
　　「那我也得綢繆綢繆啊。」
　　
　　「綢繆個屁，好好睡你的覺，我看少東家就挺好的。反正我也不能看著素娥將來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只要比吳家那畜生好，我就答應婚事。」
　　
　　柳素娥就在門口，本來她是想過來拿個枕頭的。
　　
　　她今天累了一天，腿有些腫，想拿個枕頭墊在腿下。
　　
　　誰知，竟然聽到了父母的這段對話。
　　
　　柳素娥心頭無端端漫過些傷感。
　　
　　她自己很清楚，她確實對趙明達存了些好感。
　　
　　若說沒有，她是自欺欺人。
　　
　　尤其是今日，更是讓她心裡對趙明達存了幾分憐憫和佩服。
　　
　　憐憫他庶長子的枷鎖身份，佩服他能把那一半生意又還給滿氏。
　　
　　至情至性四個字，用在他身上不為過。
　　
　　只是……
　　
　　他到底對自己是怎麼看的？是朋友？合作夥伴？亦或者只是短暫的利用？
　　
　　她不清楚，亦看不透徹。
　　
　　她也不知道，心裡頭的這一點點情愫，會不會慢慢長大的。也不知道，有一天，這情愫會不會衝破牢籠，對他表白。
　　
　　再或者，等他成功了以後，兩人分道揚鑣的時候，她是不是又會漸漸忘了他……
　　
　　無數的事情，她都不知道。
　　
　　而同樣苦惱睡不著覺的還有趙明達。
　　
　　都是血肉之軀，誰能無情？
　　
　　縱然他冷漠了這麼多年，可心底亦渴望得到愛，渴望能再次付出愛。
　　
　　輾轉床榻之上，腦海中滿滿的都是柳素娥的影子。
　　
　　做菜時候的認真，為了他和滿氏對峙時候的義無反顧，還有傍晚那溫暖的一個包子……
　　
　　人心都是肉做的，他怎會感覺不到溫暖。
　　
　　只是，他心裡很清楚，到這一刻，他心裡對周婉儀也沒完全放下。
　　
　　而且，他對柳素娥有太多的不確定。
　　
　　不確定她心裡到底有沒有他，不確定她會不會介意他的過去，更不確定他們在一起是否真的能夠白頭……
　　
　　周婉儀的事情對他打擊實在太大，對女人，他似乎心裡總有芥蒂。
　　
　　而且眼下也容不得他談情說愛。
　　
　　他和柳素娥奪了吳明澤在雲霓染坊的生意，只怕吳家得到消息以後也不會善罷甘休，勢必要大鬧一場。
　　
　　而且，這次的事情，滿氏肯定對他也有了芥蒂之心，怕他搶佔生意，肯定會先下手為強，把別家的生意都攬過來的。
　　
　　想著即將又要起風浪，他輕歎一口，自言自語道：「還是睡了吧，睡著了就不會再想了，亦不會再念了……」
　　
　　可夢中，卻全是柳素娥的影子……

我是分身

第一百六十二章潑髒水

　　趙明達猜得不錯。
　　
　　第二日一早，吳明達還在家裡頭用早飯，就有他在雲霓染坊安插的眼線來傳說。
　　
　　說是生意被趙明達撬走了。
　　
　　而且更讓他暴跳如雷的是，這事情竟然是他前妻和趙明達合謀做的。
　　
　　吳老太太正喝著粥，聽到這些消息，登時沉了臉色，將湯匙扔在了碗裡，氣道：「白眼狼，在我們吳家的時候我們可是沒少供她吃喝，出去了，她竟然做這樣的事。」
　　
　　吳明澤心裡直冒火，他們酒樓生意近來本來就慘淡。這不知死活的東西，竟然把雲霓染坊的生意給搶走了。
　　
　　「他媽的，我恨啊……恨我當時沒弄死她。留了一條活路，倒讓這賤人背後捅了我一刀。」
　　
　　吳明澤臉如黑鍋底，眼底燒的通紅，咬牙罵道：「賤貨就是賤貨。這才合離沒幾日，竟然就和別的男人勾搭在一起了。」
　　
　　「就是，我就知道他們柳家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吳春少不得破口大駡，將柳家人罵了個遍，尚不解恨道：「就這個還想讓哥哥娶了他們家的柳瑞娥，我呸，做夢吧！」
　　
　　「……娘，我看大哥和那柳瑞娥的親事，還是就此作罷吧！」吳春一扭頭對上了吳老太太的目光。
　　
　　吳老太太也是恨不得剝了柳素娥的皮，啖其肉血。
　　
　　吳家酒樓可是他們吳家人幾輩子的心血。
　　
　　怎麼能讓一個賤女人給打擊到。
　　
　　「哼！柳素娥這個賤人，著實可恨。這門親事，我得好好和那柳家老婆子算算……」字字句句仿佛從後槽牙內磨出來的一般。
　　
　　這當中，唯獨周如花和吳明振二人一言不發。
　　
　　周如花是因為上次對吳明澤徹底死心，現在她巴不得吳明澤一敗塗地才好呢！最好她能跳上去踩上幾腳，讓他也嘗嘗痛苦滋味。
　　
　　而吳明振一言不發。
　　
　　是因為他覺得吳家本來就對不住柳素娥，現在人家反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且商場如戰場，從來只有輸贏。沒有對錯。
　　
　　他並不認為柳素娥做錯了什麼，她能拉生意，是她的本事。
　　
　　吳家失了這一筆生意，也該反思才對。
　　
　　吳老太太見自己的小兒子不說話。一時轉首道：「振兒，這事情你怎麼看？」
　　
　　「我？」吳明振乾咳了兩聲，臉上犯了難色。
　　
　　說實話，只怕他娘不高興。
　　
　　可說假話罵人，他又實在罵不出口。
　　
　　乾脆硬著頭皮道：「娘……依我看，這事情怎麼也怪不到大嫂的頭上去……」
　　
　　「大嫂？」吳春一聲驚叫，狠狠瞪了吳明振一眼：「你腦子是不是燒壞了？還是被豬油蒙住了？她都欺負到咱家頭上了，你還叫她嫂子……」
　　
　　吳春咬牙切齒恨聲道：「這柳素娥心腸真是壞透了，當時真不應該就讓她那麼白白的走了。娘，依我看。現在你趕緊去找她對峙，或者拿親事做法子，逼著他們柳家把生意吐出來。」
　　
　　吳春開始出餿主意。
　　
　　沒想到吳老太太和吳明澤竟然一口認同了，都覺得吳春這個法子好。
　　
　　他們都知道柳家大房和二房不和。
　　
　　現在二房的女兒欺負到大房的準女婿頭上來了，大房還能坐視不理？
　　
　　借刀殺人。讓他們自己內鬥，吳家坐收漁翁之利，這才是高明的法子。
　　
　　「娘」吳明振實在有些看不過去。
　　
　　商戰商戰，無論如何也該講究公平。這樣小人行徑，他實在不齒。
　　
　　吳命振抿了抿唇，猶豫半響方沉聲道：「夫子教育我們做人要寬厚，要光明磊落。母親和哥哥這樣暗地裡行事。未免有點……」
　　
　　「未免有點什麼？」吳老太太的目光恍如冰刀一般，直直刺向吳明振。
　　
　　聲音亦陡然太高了八度：「你別忘了，咱家的酒樓可是咱們祖上積下來的，你是想讓它敗在咱們這一代？」
　　
　　吳明澤神色亦大變，繃著臉看一眼自己的親弟弟，冷笑道：「從前我就覺得你對那賤人過於關心。現在和離了，你是不是覺得機會來了？」
　　
　　這一句話讓在場之人都震驚不已。
　　
　　吳老太太急忙責備道：「老大，你胡說什麼？」
　　
　　「我可沒胡說。」吳明澤冷著臉，腦海中皆是自己親弟弟幫著柳素娥幹活的情形。
　　
　　兩人有說有笑的，而且年紀相仿。很難不讓人懷疑。
　　
　　尤其現在家族利益受損，他非但不出來討伐這個賤貨，反而幫著她說好話。
　　
　　其中的姦情，不言而喻。
　　
　　而且他很清楚，吳家的家業將來是要他們兩兄弟分的……
　　
　　「二弟只怕早就留心與那個賤人了吧！覬覦自己的嫂嫂，你當我是瞎子？」
　　
　　吳明振驚得張大了嘴巴，鼻翼翕合，眼裡頭滿是不可思議，忽然就覺得面前的哥哥好陌生。
　　
　　他對自己的嫂嫂，從來都只有敬重。
　　
　　而且好多時候，他都覺得他們吳家欠柳素娥的太多太多了。
　　
　　她那麼小的年紀就嫁入吳家當了填房，可他哥哥何曾又過一日的疼惜？
　　
　　他平常幫忙，也不過是實在看不過眼，才會去幫忙。
　　
　　若說有些什麼，也只是他自己覺得她很好而已。
　　
　　驚呆的還有吳春和周如花。
　　
　　吳春驚呼一聲：「大哥，你可別胡說。這事情要是傳出去，咱們柳家難做人。」
　　
　　「對，二弟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周如花義憤填膺，心裡明白這是吳明澤往他弟弟身上潑髒水。
　　
　　無恥，真是無恥。
　　
　　枉費她以前那麼依賴他。
　　
　　「你也是賤人，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滾。」吳明澤沖著周如花怒吼一聲，背過手道：「若是沒姦情，那你現在為她辯解，又怎麼說？」
　　
　　吳明振只覺得心都在滴血。
　　
　　污蔑他也就罷了，怎麼能污蔑柳素娥。
　　
　　柳素娥好歹也是他以前的枕邊人，還為他生了一個女人兒……
　　
　　失望。除了失望還是失望。
　　
　　「大哥，我沒有，嫂子更沒有，我們清清白白。」言畢。吳明振再也待不下去，邁著大步出了房門，一路往大門外奔去。
　　
　　這個家，至少這一刻，他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風鼓動著他的衣角，沙沙作響，仿佛流淚的聲音……
　　
　　「哎……老大，你這是怎麼了？」吳老太太一時搖頭歎氣：「振兒怎麼可能和那賤人有私情，他就是心底太善良了，才會幫那賤人一把而已。」
　　
　　「就是。娘說的沒錯。」吳春雖然不喜歡柳素娥，有時候也討厭她這個弟弟。
　　
　　可若是說她弟弟覬覦嫂子，她也不信。
　　
　　「罷了罷了！我也就那麼一說，咱們還是先去柳家吧！」吳明澤冷漠的彈一彈衣服，又瞪一眼周如花道：「賤人。我告訴你，這個家沒你說話的地方，往後你少插嘴。」
　　
　　周如花雖然心中怒火沖天，恨不得拿刀子捅死吳明澤，可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只垂首默不作聲。
　　
　　心中卻暗自發誓，總有一日。要讓他好看。
　　
　　崔氏這邊完全不知任何消息。
　　
　　現在二房的事情都很機密，誰都不往外透露。
　　
　　包括遠子上私塾的事情，她到現在都蒙在鼓裡，絲毫不知。
　　
　　更別說是柳素娥和雲霓染坊合作的事情，自然是毫不知情。
　　
　　吳家母子三人一臉氣勢洶洶追上門來，崔氏和胡氏自然都心驚肉跳不已。
　　
　　二人少不得賠笑。殷勤上了茶水。又將那日秦木青讓素蘭送來的果子裝了一碟子，端了上來。
　　
　　心裡卻直打鼓，不知道發生了何時。
　　
　　尤其是吳明澤臉色黑成鍋底子，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更是讓她們心驚膽戰。
　　
　　柳瑞娥早早就避開了。
　　
　　正躲在隔壁房裡悄悄偷聽。
　　
　　「親家太太……」崔氏正要張口客套兩句。
　　
　　誰知竟然被吳老太太一聲打斷：「行了。你少貓哭耗子假慈悲了。」
　　
　　「你們柳家人可真是能耐，明面上說要和我們結親。暗地裡卻又搗鬼使詐，坑害我們。」
　　
　　「哼……你們可真是厲害。」吳老太太氣的胸口微顫，目光冷冷的盯著毫不知情的崔氏，厲聲質問道：「說，你們到底想如何？是不是要害的我們吳家家破人亡才會收手？」
　　
　　胡氏一上來就給了一個下馬威，聽的崔氏和胡氏滿頭大汗，心裡更是犯嘀咕。
　　
　　什麼家破人亡，什麼坑害？
　　
　　她們當真是一句都沒聽懂。
　　
　　崔氏咽一口唾沫，搖頭賠笑道：「親家太太這話說的真是沒頭沒腦的，我們坑害你們？」
　　
　　「是啊！都快成兒女親家了，我們怎麼可能坑害你們？」胡氏望一眼將來的女婿，心中多有不滿。
　　
　　這樁婚事還真是坎坷，哪裡都不順。
　　
　　真怕女兒嫁過去受委屈。
　　
　　吳春聽了，眼睛一斜，冷笑道：「柳家又不是只有你們一家，你們不坑害，自有坑害的人。」
　　
　　此言一出，胡氏和崔氏心中皆明白過來。
　　
　　胡氏咬一咬牙，眼內冒火，氣道：「我知道了，一定是素娥那小蹄子衝撞了你們吧？親家姑娘你說，她咋衝撞的？我們一定給你做主。」
　　
　　「做主？」吳春冷哼一聲，滿是不屑一顧：「她搶走了我們家的生意，這你也能做主？」
　　
　　搶生意？
　　
　　崔氏和胡氏面面相覷。
　　
　　吳家的生意做的也不小，而柳素娥只不過擺個路邊攤，怎麼可能搶走他們的生意。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是分身

第一百六十三章態度
　　
　　「親家太太，這怎麼可能呢？」崔氏陪著笑道：「素娥攤子那麼小，吳家酒樓的生意那麼大，她怎麼可能搶了你們的生意。」
　　
　　「搞錯了，一定是你們搞錯了。」崔氏笑著搖了搖頭，並不信這些話。
　　
　　「哼！你們家素娥沒本事，別人還沒本事嗎？」吳老太太臉色陰沉，恨恨地道：「才和離了沒幾日，竟然就和別的男人勾三搭四，坑害我們吳家。你們柳家的家風可真是好啊！」
　　
　　諷刺的語氣，登時讓崔氏臉色一白。
　　
　　現如今崔氏也是想開了，再不想偏心大房。
　　
　　對此事，她便也不願意再賠笑下去，遂冷笑一聲道：「當初素娥和離，不也是你們待她不好。現在和離了，就算素娥有了人，那也是她的自由，與親家太太沒關係吧？」
　　
　　言畢，拂一拂衣袖，自顧自端著茶碗喝了一口。
　　
　　胡氏可是急的滿頭大汗，生怕吳家一氣之下悔婚，急忙陪笑著解釋道：「我婆婆也是一時氣話，親家太太可別放在心上。」
　　
　　「一時氣話？」吳老太太亦氣白了臉色，一口濁氣登時堵在了胸口處。
　　
　　「好好好，你們柳家的姑娘我們算是高攀不起。」吳老太太咬一咬牙，拿婚事威脅崔氏道：「我們達兒和你們家瑞娥的婚事，我看還是就此作罷吧！我可不希望我們兒子娶了仇人家的女兒。」
　　
　　胡氏一聽急了，婚事要是黃了，她女兒該咋辦？
　　
　　「親家太太，婚事的事情，可不是兒戲啊！」一面又皺著眉，一臉苦巴巴的求崔氏：「娘，您倒是說句好話啊！」
　　
　　崔氏也是受夠了吳家的窩囊氣。
　　
　　這婚事三番五次，五次三番他們吳家人說不樂意。
　　
　　好好好，不樂意便不樂意，求他們做什麼。
　　
　　崔氏打定主意，目光一凜，狠狠罵了胡氏一句：「住口，沒骨氣的東西。」
　　
　　胡氏被罵的一時竟無言以對。
　　
　　「婚事你們吳家不願意也沒關係。」崔氏挺直了脊樑骨，這一次她是打定主意要硬氣起來，不能被吳家牽著鼻子走。
　　
　　「反正我們手裡頭有你兒子的文書，若是悔婚，該如何處置，文書上寫的一清二楚。」
　　
　　崔氏心裡「嘭」的一下燃起了一一團火焰，一巴掌拍在了桌上，義正言辭道：「我們柳家是不怕的，大不了撕破臉面對簿公堂，到時候看誰損失大。」
　　
　　崔氏大有豁出去的意思。
　　
　　吳家人亦看在眼睛裡。
　　
　　吳老太太和崔氏也沒少打交道，知道崔氏也是有脾氣的人。
　　
　　現在若是真逼急了，只怕真會做出撕破臉面的事情來。
　　
　　狠狠瞪一眼吳明澤，誰讓她這個不爭氣的兒子要簽下什麼狗屁文書呢！
　　
　　現在被人拿住把柄了，想威脅都不行。
　　
　　吳春可是吃不得虧，一時立著眼睛怒吼道：「你這老太太，真是不知好歹的很。你們家孫女都已經成我哥哥的人了，你們就不怕我們嚷嚷出去？」
　　
　　吳春後槽牙一磨，得意道：「到時候看誰們沒臉。」
　　
　　柳瑞娥在隔壁房間內聽著吳春的話，兩手死死的攪在一起，胸口一陣陣發悶，愈發不想嫁到吳家去。
　　
　　這吳家人真真噁心，也難怪柳素娥會和離。
　　
　　尤其是這個死胖子吳春，說出來的話又臭又難聽。
　　
　　心口好像有把火在燒，恨自己怎麼能失身給這樣一個男人，真是他媽的倒黴極了。
　　
　　而崔氏亦絲毫不退讓，乾脆把話說了個明白：「你們愛嚷嚷便去嚷嚷吧！這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我們家瑞娥有錯，你們家吳明澤就沒錯了？」
　　
　　「還有，口舌之爭，我不想多說，你們回去吧！」崔氏頭一次這麼維護二房。
　　
　　上次柳二河的態度對她觸動太大，她不想再去為難自己的兒子。
　　
　　胡氏急的頓足。
　　
　　她婆婆現在是越來越不向著他們大房了。
　　
　　現在火燒眉毛，她竟然讓吳家人回去……
　　
　　回去了，他們瑞娥怎麼辦？
　　
　　「你……」吳春氣的嘴巴都歪了，恨不得現在就把這事情給嚷嚷出去，好讓柳家名聲臭了。
　　
　　可吳老太太卻發覺事情不對。
　　
　　似乎現在的崔氏站的隊不在大房，亦不在偏袒大房。
　　
　　現在要是把她給逼急了，對他們吳家還真是沒好處。
　　
　　吳明澤也看出了不對來，一時給自己的母親使了個眼色。
　　
　　吳老太太呵斥一句道：「春兒，不得無禮。都快成一家人了，你胡說什麼？」
　　
　　儘管心裡恨的厲害，嘴上卻道：「快，先給親家老太太賠不是。」
　　
　　吳春扭一扭臉，不屑一顧：「我沒錯。」
　　
　　氣的吳老太太狠狠在吳春的大腿上悄悄掐了一把：「快，賠不是。」
　　
　　吳春忍了疼，忍了委屈，只能給崔氏道歉道：「對不住了……」
　　
　　雖然毫無誠意，倒也算是道歉了。
　　
　　吳老太太這才換了臉色，滿臉堆笑道：「親家老太太，你可別動氣。我們也是急糊塗了，才會口無遮攔，不是誠心要冒犯。」
　　
　　「母親也是因為生意的事情發愁，若是有衝撞，還請奶奶見諒。」吳明澤這才開口，還特特叫了崔氏一聲「奶奶」。
　　
　　「你別和我套近乎，誰是你奶奶？」崔氏正在氣頭上，亦毫不留情面：「我可當不起。」
　　
　　吳明澤臉上一陣尷尬，卻又不敢發作，只能忍氣吞聲賠笑臉：「當得起，肯定當得起。」
　　
　　崔氏這才略略消了氣。
　　
　　果然這吳家人給不得好臉，給好臉他們就登鼻子上臉，把自己太當回事。
　　
　　柳木娥陪著柳瑞娥聽著，見崔氏制服了吳家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姐，這吳家人還真是……」
　　
　　柳木娥皺眉。
　　
　　可後面的話她不敢說出口，怕自己的姐姐難過。
　　
　　還沒嫁過去，這事情就這麼多。
　　
　　若是嫁過去，還不定什麼光景呢！
　　
　　柳瑞娥只死死捏著拳頭，心裡偷偷替自己打算。
　　
　　現在杜天也不來柳家了，她想搭上杜天是不可能了。可吳明澤這樣的，她又實在不想要。
　　
　　往後到底該怎麼辦？
　　
　　心裡撓心撓肺的急……
　　
　　卻又聽吳老太太開言道：「親家老太太，這次的事情真的太急，現在也只有你能幫忙了。」
　　
　　她皺著眉，一副可憐巴巴模樣：「不瞞你說，我們吳家酒樓近來生意本來就不好。現如今又被素娥和那趙明達給搶了生意去，我們酒樓可如何運轉？」
　　
　　她望一眼胡氏，吳老太太心裡清楚胡氏是個貪婪之人。若是女婿破財了，她必定會出手。
　　
　　一時便道：「你想想，我們現在賺錢不也是為了將來孩子們能有好日子過嗎？等瑞娥嫁過來，一年半載生個大胖小子，這賺的銀子，可就是那孩子的了……」
　　
　　她言外之意再明白不過。
　　
　　胡氏自然也上心。
　　
　　推一推崔氏，小心翼翼道：「娘，這事情您可得為瑞娥做主啊！要真是素娥搶了生意，可得讓她還回來。」
　　
　　「還回來？」崔氏冷笑，狠狠瞪了胡氏一眼：「這話有本事你自己去說，我是沒那臉面去說。」
　　
　　言畢，崔氏氣鼓鼓的站起身子，施施然往門外走去。
　　
　　「娘……」胡氏急的歎氣跺腳，卻又一臉無可奈何。
　　
　　吳老太太厭惡的看著崔氏離去的背影，口內低低道：「不識好歹。」
　　
　　「娘……這可怎麼辦？」吳春望一眼吳老太太，心裡頭發急。
　　
　　吳老太太沖著胡氏歎一口氣：「還能怎麼辦？等著被他們搶生意唄。」
　　
　　這話她是說給胡氏聽的。
　　
　　胡氏是什麼人？她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將來的女婿吃虧。
　　
　　果不其然，胡氏皺一皺眉，臉色陰沉下來，咬一咬牙道：「親家太太也別著急，這事情……我去找素娥說……」
　　
　　「你能說的通？」吳老太太搖一搖頭，歎氣道：「還是算了吧，我們吳家認栽就是了。」
　　
　　胡氏冷笑一聲：「親家太太放心，我好歹也是她大伯娘呢！要是實在不行……我也會想法子讓他們做不成生意的。」
　　
　　胡氏臉上罩了一層陰冷，一時豎眉貼身上去。小聲和吳老太太嘀嘀咕咕了幾句，吳老太太連連點頭……
　　
　　而同樣坐立不安的還有滿氏。
　　
　　昨日之事，她幾乎一夜無眠。
　　
　　更讓她氣惱的是，自己的親兒子昨兒個竟然出去玩了整整一天。
　　
　　回來以後，她提及此事。
　　
　　他竟然滿不在乎，隨口道一句：「娘，不過是小事一樁而已。咱們家生意那麼多，少個雲霓染坊也沒什麼。」
　　
　　滿氏氣的幾乎吐血，一夜輾轉反側，此刻眼底隱著青色，正和楊氏訴苦：「你是不知道，我是萬萬沒料到，老大那畜生竟然是這樣的白眼狼。虧我還想促成他和青兒的婚事……我還真是瞎了眼珠子了。」
　　
　　秦木青乖巧的挨著楊氏坐著。
　　
　　聽到這句話，心中登時一個激靈。
　　
　　這意思是，她表姑母要取消這門婚事了？
　　
　　這怎麼行？
　　
　　她心裡可是只有她大表兄一人的。
　　
　　楊氏怕滿氏氣壞了身子，連忙安撫滿氏道：「你先別著急，反正這生意他也是還給你了，說明他心裡還有這個家。」
　　
　　聽楊氏說起這些來，滿氏心頭登時一陣恨意。
　　
　　她何曾需要人讓了？
　　
　　笑話，她滿氏做事，從來都是自己爭來的。
　　
　　何曾需要他發慈悲讓她了……

我是分身

第一百六十四章招牌

　　「我不需要他讓我，這是他欠我的。」滿氏昂一昂頭，眼中亦充滿了傲氣。
　　
　　默了半響，卻又憤懣道：「他不顧我也就罷了，竟然連他父親都不顧了。和那樣的一個女人廝混在一處，將來都不知道是什麼下場，白白的壞了我們趙家的名聲！」
　　
　　楊氏對此事其實心中也很矛盾，既有快感，又覺得失落。
　　
　　畢竟自己的女兒是沒看錯人，這趙明達確實是個厲害人物。
　　
　　這才從這個家出去幾日，竟然就能搶了趙家的生意。
　　
　　而這失落，卻又是因為他身邊的女人，不是自己的女兒。
　　
　　若是自己的女兒，她可真就得了個有本事的好女婿。
　　
　　楊氏抿一抿唇，口中道：「你也看開些吧！事情都出了，總要想法子化解才行。」
　　
　　滿氏其實早就做了打算。
　　
　　這次雖然她沒吃虧，可她很清楚，往後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必須對趙明達嚴防死守才行。
　　
　　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
　　
　　免得將來趙家毀在他的手裡。
　　
　　「老爺今兒個傍晚就能回來，到時候讓老爺去處置這件事。」滿氏眨一眨眼睛，又望一眼秦木青，多少有些歉然道：「青兒，姑母真是對不住你了。這一次的婚事……只怕是要黃了。」
　　
　　她拉了秦木青一截雪白的手腕，安慰道：「你放心，回頭我一定給你留意一戶配得上你的好人家。」
　　
　　秦木青心裡只有趙明達一人。
　　
　　可當著滿氏的面，她又不能說出來。
　　
　　尤其是現在滿氏和趙明達水火不容的時候，她更是不能表明自己的心跡，只能默默點了點頭。
　　
　　繼而又溫言安慰滿氏道：「表姑母也別太操心，大表兄一時之間只是被那女人迷了眼睛。等他清醒過來，必定會回來的。」
　　
　　一提起柳素娥，滿氏心中陡然又冒出火來。
　　
　　要不是這小賤人從中作梗，她又何至於會如此狼狽。
　　
　　更讓她忌憚的是，她竟然有一手做菜的好手藝。
　　
　　單這一條，就讓她恨得無法釋懷。
　　
　　「秋紅。」滿氏擺一擺手，眼裡透著凜冽，吩咐道：「去，你吩咐栓子給我好好查查柳素娥的底細。給我查查她做菜的手藝是從何學來的，越是仔細越好，不得有誤。」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她必須搞清楚這個柳素娥的師承，然後再打垮她。
　　
　　鬧市的公示榜上，張貼了一張招聘啟事。
　　
　　有了雲霓染坊的生意，趙明達和柳素娥明顯感到人手的不足。
　　
　　五六十號人的飯菜自然難不倒柳素娥。
　　
　　雖然吃力點，但是她也能應付的來。
　　
　　可他們兩個人並不滿足於雲霓染坊的生意，周邊幾個作坊的生意，他們也一併想拉過來。
　　
　　這樣一來，最缺的就是人手。
　　
　　趙明達的名號也算是響噹噹的，不過才一個時辰功夫，就有三四十個應聘的。
　　
　　這其中，竟然有幾個是吳家酒樓和香滿樓的酒樓夥計。
　　
　　良子也在其中。
　　
　　良子一直跟著趙明達。
　　
　　他是十三歲的時候，母親重病，家中無錢請郎中。最後還是趙明達給的銀子，讓他母親撿回了一命。
　　
　　所以他對趙明達也抱著誓死效力的心。
　　
　　這一次聽說趙明達和趙夫人鬧翻了，還聽說趙明達單幹，又招人手，他自然義不容辭。
　　
　　而吳家酒樓的幾個夥計，也是因為實在忍受不了吳明澤的壓榨，而想著另謀出路。
　　
　　既然香滿樓他們進不去，便退而求其次，來幫趙明達。
　　
　　看著良子出現在隊伍當眾，趙明達臉上的表情登時複雜起來。
　　
　　良子倒是滿心喜歡，一上前就咧著嘴笑：「少東家，我可是專門來幫你的。」
　　
　　對於良子的忠心，趙明達是從來也沒懷疑過。
　　
　　只是他用香滿樓的人，只怕又會惹出一場軒然大波來。
　　
　　「你還是回去吧！香滿樓才適合你。」趙明達背過手，目光透了些無奈。
　　
　　柳素娥知道他其實很想留下良子。
　　
　　畢竟良子是他用慣的人，留在手下幹活，他也放心。
　　
　　他現在只是怕又和滿氏結梁子，畢竟雲霓染坊的事情才過。
　　
　　良子微微一怔，臉上閃過一絲失望：「少東家……為何不留用我？難道是良子不好？」
　　
　　柳素娥睨他一眼，搖一搖頭，小聲道：「這其中的緣由你還看不透？你要是來了，趙家人怎麼想你家少東家？」
　　
　　「……到時候難保說他不知廉恥，挖牆腳，拉人……」
　　
　　柳素娥提醒良子幾句。
　　
　　良子對這些當然早就想過了，可他就是想跟著趙明達。
　　
　　這些事情，他不在乎。
　　
　　「柳姑娘，我就願意給少東家幹。反正我在香滿樓的工期已經到了，我如今是自由人，來去自如，誰能管我？」
　　
　　良子一心就想跟著趙明達，認定了趙明達。
　　
　　柳素娥再勸說，也是毫無意義，只能睨一眼趙明達：「你看這事兒？」
　　
　　見此情景，趙明達幾不可聞輕歎一口。
　　
　　其實留不留良子，他和滿氏之間都有了很深的芥蒂。
　　
　　該來的終究也是跑不掉，又何不順其自然。
　　
　　如此一想，心中又淡然了些。
　　
　　「好吧，那你留下吧！」趙明達抬起手臂，輕輕在良子的肩膀上拍了拍，打趣道：「不過我現在可沒多少銀子給你，到時候工錢少了，你可別怨我。」
　　
　　良子憨憨一笑，朗聲道：「銀子不銀子的另外說，一天三餐能吃飽就行。」
　　
　　柳素娥也跟著笑了起來：「放心，飯少不了你的。」一面又看一眼餘下的幾個人。
　　
　　其中有兩個她是認識的，都是吳家酒樓的小夥計。
　　
　　這吳家酒樓的人，他們可是不敢用。
　　
　　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臥底，倒時候壞了事，哭都來不急。
　　
　　趙明達也和她想的一樣，不用吳家酒樓的人。
　　
　　除了這幾個人，柳素娥倒是很留意一個臉色發黃，個子瘦高，眼睛發亮的村婦。
　　
　　這婦人二十多歲模樣，穿一身打過補丁的暗紅色粗布衣裳。濃眉，四方臉，生的也算不上清秀，可又算不的醜陋，只能說看得過去吧！
　　
　　不過讓柳素娥留心的是她那一雙眼睛，充滿了光亮，可仔細一看，又覺得藏了許多心事一般。
　　
　　女人不輕易拋頭露面，看她的樣子，應該也是被逼到絕路上了。
　　
　　柳素娥望一眼那婦人，輕聲問道：「大姐也想來我們這裡做工？」
　　
　　那婦人點著頭「嗯」了一聲，定定望著柳素娥，半響才怯怯道：「大妹子，收了我吧！我有的是力氣，啥累活髒活我都能幹。」
　　
　　柳素娥正欲再答言，卻聽良子悄悄湊過來道：「柳姑娘可別留她，聽說她這裡不對勁。」良子指了指自己的腦殼，瞥一眼那婦人，聲音壓的極低：「她發起病來，可是會咬人的。」
　　
　　發病？
　　
　　柳素娥更是奇了幾分。
　　
　　可她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婦人是正常的啊！怎麼會腦子有病？
　　
　　莫非是受了什麼刺激？
　　
　　那婦人見良子對著柳素娥嘀嘀咕咕，一時臉色陰沉了下來，瞟了柳素娥兩眼，淡淡道：「他是說我腦子有病對吧？哼……男人果然都一個樣子，沒有一個好東西。」
　　
　　言畢，轉身就要離去。
　　
　　柳素娥聽她說的話似乎對男人頗為失望，心中亦多了幾分好奇，料定她必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女人對女人的同情，有時候就因為一種直覺。
　　
　　現在柳素娥也是靠著這一種直覺，想要留下這個人。
　　
　　「大姐，你先別走。」柳素娥快步上前，喊住了那婦人。
　　
　　那婦人顯然沒想到柳素娥會喊住她，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又揚眉道：「他都說了，我是瘋子，你不怕我？」
　　
　　柳素娥輕輕一笑：「只要你能幹活就行，別的，我不會去管。」
　　
　　「少東家……」良子急的皺起了眉頭：「這婦人真的是個瘋子，不能留。」
　　
　　趙明達不言語，只是靜靜的看著柳素娥。
　　
　　這幾日相處下來，他知道柳素娥是個有思想的人。
　　
　　她想要幹什麼，她自己心裡很清楚，不用別人去提醒。
　　
　　「一日三餐管飽，一天十文錢，你看行嗎？」柳素娥目光真誠，沒有一絲絲的看不起，或者是鄙視。
　　
　　那婦人臉上的清冷一點點的褪去，最後露出一個爽朗笑容道：「我叫王二姐，你要是不嫌棄，叫我一聲二姐就行咧。」
　　
　　「好，那你留下吧！」柳素娥笑著點了點頭，轉身問趙明達道：「二姐能留下嗎？」
　　
　　「能，讓她留下吧！」趙明達拍一拍衣裳，沖著眾人道：「多謝各位的捧場，目前我們只留著兩人。等日後需要人手，還請諸位再捧場。」
　　
　　人群中一聲聲的唏噓。
　　
　　竟然留下了王二姐這個被休的掃把星。
　　
　　良子更是想不明白，悄悄拉了柳素娥道：「她都被兩個男人休了，聽說是克夫命，誰和她要好，她就克誰。」
　　
　　克夫命？
　　
　　柳素娥撇嘴，瞪一眼良子：「他男人都死了？」
　　
　　良子搖一搖頭：「沒有，只是婆家都這麼說她。」
　　
　　「說了你就信？」
　　
　　柳素娥很氣憤。
　　
　　古代人迷信也就罷了，偏偏編造出各種謊言來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什麼克夫命、喪門星、紅顏禍水、生不出兒子……
　　
　　亂七八糟一大堆，不都是男人為自己找的藉口。
　　
　　「以後不許你再胡說。」柳素娥有些惱火，轉身看著王二姐道：「放心，在我這裡，沒人敢欺負你。」

我是分身

第一百六十五章挑唆
　　
　　柳素娥看的很准。
　　
　　王二姐幹活果然是一把好手，且不說手腳勤快，單說身上的一把子力氣，拉個身板子稍微瘦弱些的男人過來，都未必能有她的力氣大。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十分維護柳素娥。
　　
　　三兩天相處下來，但凡是有人和柳素娥說話稍微不中聽，她都會維護在前頭。
　　
　　包括趙明達。
　　
　　趙明達和柳素娥說話的時候，話稍微一重，王二姐看他的眼神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弄的趙明達好生尷尬。
　　
　　柳素娥卻覺得十分好笑。
　　
　　趙明達又不能和女人計較，只能儘量躲開王二姐，不與她同時出現。
　　
　　而趙府，這幾日也是不得安寧。
　　
　　趙老爺本來前兩天就回來的，結果又耽誤了幾日，今日才回來。
　　
　　趙老爺前腳下馬車，後腳就聽說滿氏生了重病，好幾日茶飯不思，滴水不進。
　　
　　進屋問明緣由，屋內之人皆是諱莫如深，垂首不敢說一個字。
　　
　　滿氏半死不活的歪在床榻上，頭上敷著一塊冰帕子，眼裡滿是委屈的淚水，一副可憐嬌弱模樣兒。
　　
　　趙明千和趙玉嬌伺候在一旁，一臉的憂愁。
　　
　　趙老爺眉眼和趙明達長的極像，可到底是這些年做生意，被酒色迷了眼，身子被掏空了，一步一行都能看出蒼老。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夫人怎麼病的這麼厲害？」趙老爺往前幾步，立在床榻邊，目光一瞬不瞬望著滿氏，聲音逐漸柔了幾分：「怎麼病成這樣了？請大夫瞧過了嗎？」
　　
　　滿氏有氣無力，強自掙扎著要起來：「老爺……我沒事。」
　　
　　「這個時候就別逞強了，好生歇著吧！」趙老爺坐在床榻上，一把將滿氏按住，一面側身看一眼趙明千，沉了臉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母親怎麼病成這樣了？你們是怎麼照顧你母親的？」
　　
　　趙明千目光閃閃躲躲。支支吾吾半響才道：「還不是被大哥氣的……」
　　
　　「千兒……別胡說。」滿氏一聲喝住，卻又馬上咳嗽起來，整個人登時喘作一團。
　　
　　「達兒？」趙老爺目光略一遲疑，沉聲道：「說。他怎麼了？」
　　
　　「我……我不敢說……」趙明千脖子一縮，垂了眼瞼。
　　
　　趙老爺臉色愈發陰沉，目光掃在趙玉嬌臉上：「嬌兒，你說。」
　　
　　「我？」趙玉嬌有心庇護自己的大哥，自然踟躕不敢多說。
　　
　　「罷了……去，把大少爺給我叫過來。」趙老爺吩咐秋紅，讓秋紅去請趙明達。
　　
　　這些天他一直在外頭談生意，家裡的事情一概不知。
　　
　　雖然通了幾封信，可滿氏都沒提及家中的事情。
　　
　　對於趙明達離家出走，自立門戶一事。他是絲毫不知情。
　　
　　滿氏早就安排好了讓秋紅如何作答。
　　
　　秋紅只垂著眼瞼，吞吞吐吐，立在原地小聲道：「大少爺他……大少爺他不在府上。」
　　
　　「廢物，那就是去酒樓把他給我叫回來。」趙老爺很明顯已經動了肝火。
　　
　　滿氏見時機一到，這才伸手一把握住了趙老爺的胳膊。嚶嚶哭了起來：「老爺，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啊……」
　　
　　趙老爺一臉遲疑，心中已是覺得事情不妙。
　　
　　這幾日他不在，怕是家裡頭有大事發生了。
　　
　　「夫人，你慢慢說，別著急。」趙老爺握住了滿氏的手，目光關切道：「不管什麼事情。不是還有我做主嗎？你別著急。」
　　
　　滿氏聽到此言，更是嚎啕大哭起來，眼淚頃刻間如大雨落下。哭到傷心處，更是幾度捶胸撓肺，不能自已。
　　
　　哭夠了，這才眼淚漣漣道：「老大他……老大他離家出走了。」
　　
　　這消息無疑一枚重磅炸彈。讓趙老爺驚的目瞪口呆，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為何？」趙老爺挑一挑眉峰問道：「他為何」
　　
　　「還不是為了個女人……」趙明千小聲嘀咕一句，抬眼氣惱道：「父親，大哥這次做的太過分了，您可得好好管管他。」
　　
　　為了女人？
　　
　　趙老爺一臉驚異。
　　
　　他的兒子他最清楚。
　　
　　自打周婉儀去了以後。他就沒有對那個女人動過心思，怎麼會為了一個女人
　　
　　實在說不過去。
　　
　　太荒唐了。
　　
　　「不，這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達兒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棄父母于不顧，離家出走的。」趙老爺坐直了身子，哈哈一笑，對著滿氏道：「達兒對女人的心思你還能不知？他怎麼可能為了女人不……不會的。」
　　
　　滿氏見趙老爺不信，一時哭的更加厲害，涕淚具下，哽咽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添油加醋的細細說了一遍。
　　
　　她一手撫著胸口，一面自責道：「都怪我沒管好他，才讓那女人給勾引了去。若是尋常女子，即便家境不好，我也就認了。可這女人是個和離的，還帶這個拖油瓶……」
　　
　　「……咱們趙家好歹在這個鎮子上也是有些臉面的，達兒這樣鬧騰，我現在哪裡還有臉面出門？」
　　
　　說到此，滿氏又是咳嗽，又是痛哭流涕，裝的好不可憐。
　　
　　趙老爺一聽，臉色大變，登時氣的一巴掌拍在了床榻上，立著眉道：「逆子……且不說女人的事情，單是他搶生意的事情，就叫人心寒。」
　　
　　趙老爺心上猶如寒冰猛砸了以幾下，又是冷又是疼。
　　
　　他看著長大的孩子，怎麼能和自己搶生意？
　　
　　雖然他確實有愧與他，把他和他娘分開了。
　　
　　可他也沒虧待過他的親娘啊！
　　
　　「就是，我看大哥這次是瘋了。」趙明千趁機落井下石，嘟囔道：「娘就是被他氣的，大夫都說了，娘是急火攻心，氣結於胸……」
　　
　　「二哥，你就少說兩句吧！大哥也是有苦衷的。」趙玉嬌聽不下去，替自己的大哥辯解兩句道：「再說了。這雲霓染坊的生意他不是又還給咱們了嗎？」
　　
　　「住口，你知道什麼？」滿氏狠狠瞪了趙玉嬌一眼，瞪著眼睛不悅道：「就算還給了又如何？那也是有覬覦之心。將來若是他勢大了，還指不定要如何對付咱們呢！」
　　
　　「趙家的生意可是你父親的心血。豈容他動搖？」滿氏鼻腔內發出一聲冷哼，對著趙老爺道：「老爺……達兒確實該管管了。」
　　
　　趙老爺也是個耳根子軟的人。
　　
　　滿氏幾句話，就讓他氣炸了肺，認定自己的兒子已經背叛了趙家。
　　
　　再加上他是庶長子，自古庶子覬覦家財的還少嗎？
　　
　　心中一把火燒的更旺，登時怒吼道：「去，叫了人，拿了繩子把大少爺給我捆回來。我倒要看看，這逆子他想幹什麼。」
　　
　　滿氏急忙攔住，蹙眉道：「老爺可別鬧出太大動靜來。要是讓外人知道了，還以為你們爺倆是不是已經決裂了呢！對老爺影響不好。」
　　
　　趙老爺一聽也對，眉頭登時皺成了川字，沉吟片刻方道：「那你說如何？」
　　
　　滿氏等的就是這句話，一時低聲道：「您就派了胡三去。」
　　
　　「胡三一直跟著您。辦事妥貼。就說是您回來了，讓老大回來瞧瞧。他若是心裡有你這個當爹的，自然回來……」
　　
　　趙老爺一想也對，便喚了胡三進來，囑咐了兩句，方讓胡三去市集上找趙明達。
　　
　　這胡三雖然是趙老爺的人，可私底下。也是滿氏的心腹。
　　
　　滿氏的心思他最明白。
　　
　　之所以讓他去，其實就是讓他拖住趙明達。
　　
　　最好趙明達不去找趙老爺才好呢，這樣趙老爺就能對趙明達更加的失望。
　　
　　在集市上轉了一圈，可巧在柳素娥的面攤子上碰到了趙明達。
　　
　　趙明達看到胡三倒也不驚訝，仍舊一臉淡然，只挑了一處座位給胡三。
　　
　　胡三想了一路。自然也想到了拖住趙明達的法子，一時陪笑道：「老爺回來了，想讓大少爺回去一趟！」
　　
　　趙明達早知他的來意，彈一彈衣襟，沉吟道：「父親都知道了？」
　　
　　「嗯！」胡三點了點頭。目光微動，歎一口氣道：「老爺這會子正在氣頭上，大少爺去了，只怕老爺會氣出個好歹來。老爺的身子骨大少爺也是知道的，最受不得氣……」
　　
　　他想借趙老爺的身體，阻攔趙明達回趙府。
　　
　　只要趙明達這陣子不回去，那他也算是給滿氏有個交代了。
　　
　　趙明達並不知道胡三和滿氏的關係。
　　
　　只知道胡三是自己父親身邊得力之人。
　　
　　既然胡三這麼說了，他自然要斟酌一番。
　　
　　「那您的意思是……先緩一緩？」
　　
　　「我也就那麼一說，去或者不去，還得大少爺您拿主意。」胡三忙把責任都推到趙明達身上，讓他自己想。
　　
　　趙明達知道自己父親的脾氣。
　　
　　現在去，兩個人肯定要大吵一架，說不定還要撕破面皮。
　　
　　他雖然**出來了，卻也不希望父子變仇人。
　　
　　看來眼下也只有胡三可以託付了。
　　
　　「要不……您回去先勸勸我父親，就說等他氣消了我再回去看他。」
　　
　　這一句正好合了胡三的意思。
　　
　　胡三自然滿口答應：「你放心，回去我一定好好勸勸老爺。等他氣消了，你再回來和他說也不遲。」
　　
　　「那就有勞了。」趙明達對胡三倒是有幾分信得過。
　　
　　畢竟在府上多年，胡三盡心服侍他的父親，並沒看見過他不好的一面。
　　
　　可他卻忘了，越是這樣滴水不漏的人，越是可怕。　

我是分身

第一百六十六章奸計落空
　　
　　胡三回府以後，自然沒有勸著讓趙老爺消氣，只拱手道：「大少爺他不肯隨我回府，我好一通勸，他只說不願再回這個家。」
　　
　　滿氏聽了得意，心中暗贊胡三這事情辦的很好，很合她心意。
　　
　　若不這樣，如何讓趙老爺真真的生氣？
　　
　　若不這樣，如何讓他斷了父子情分？
　　
　　最好能把田莊子裡的那賤人也攆出去才好。
　　
　　趙老爺聽了胡三的話，心中陡然燒起了一把火，眼底燒的通紅。
　　
　　緊緊捏一捏拳頭，怒吼道：「逆子……真是反了。」
　　
　　說著，連聲咳嗽了幾聲，面頰上一片赤紅。
　　
　　趙老爺曾得過一場惡疾，病好以後，就留下了咳喘之症。
　　
　　稍微一動氣，就會咳嗽不止。輕則吃個三五天的藥，重則半月臥床不起。
　　
　　這一咳嗽，滿氏也是急了，忙叫人去請大夫來。
　　
　　趙老爺只擺一擺手，喘息道：「不礙事，我這就親自去找那逆子來。」
　　
　　「……我就不信了，他眼裡頭真沒我這個父親……」
　　
　　「老爺，您先消消氣。」滿氏心中得意的厲害，面上卻一副賢良淑德模樣，勸慰道：「依我看，你也不必去找他。乾脆動用關係，讓他的生意做不成。他沒了生意，沒了靠山，我就不信他能不回家？」
　　
　　趙老爺只渾身顫抖，氣的鼻腔內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真是孽障，早知他會變成今日模樣，當日我就不該留下他。」
　　
　　「父親……您可別這麼說，大哥好歹也是您的骨肉。」趙玉嬌實在聽不下去，一時撅著嘴替自己的大哥辯解。
　　
　　「你懂個什麼？」滿氏氣的真想堵上她女兒的這張嘴，瞪一眼秋紅，吩咐道：「去，拉著四小姐回房去。」
　　
　　趙玉嬌不滿的嘟囔一句：「又打發我走……好好好……我走就是了。」
　　
　　趙玉嬌一走，滿氏便揚聲道：「老爺還是早些做個決斷。事情您也瞧見了，老大眼睛裡壓根就沒你這個爹……」
　　
　　「誰說我眼睛裡沒有父親了？」門外忽地冒出一個高亢洪亮的聲音來。
　　
　　接著一陣嘈嘈雜雜的阻攔聲。
　　
　　「大少爺您不能進去……」
　　
　　「您不能進去……」
　　
　　「滾開，我來見我的父親，如何不能見了？」趙明達揚手大步往前。
　　
　　方才雖然他聽了胡三的話說不來了。
　　
　　可不巧這事兒正好讓張氏聽了些風去。
　　
　　張氏到底也是為人母的人。而且這些日子也和趙明達混熟了，有些話也就敢當面說。
　　
　　她對趙明達道：「不管是你對也罷，你嫡母對也好！你們中間總歸還隔著你父親呢！」
　　
　　「現在你父親回了家，不管他生不生氣，你當兒子的都該去看看。那怕他生氣，你也應該主動去賠個不是。」
　　
　　「記住……父子之間，永遠沒有隔夜的仇。你賠不是了，你父親想必也能明白。」
　　
　　張氏的這一番話，如醍醐灌頂，登時讓他清明過來。
　　
　　是啊！
　　
　　他和滿氏鬥。中間總會隔著他的父親。
　　
　　長這麼大，父親並沒有薄待與他。
　　
　　雖然他給的父愛不夠，卻也盡了父親該盡的責任，培養他長大。
　　
　　他不能讓父親失望。
　　
　　想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過來給趙老爺賠個不是。
　　
　　沒想到到了堂屋門口。竟然就聽到滿氏的這麼一句。
　　
　　趙明達不顧阻攔，徑直進了堂屋。
　　
　　堂屋裡霎那間登時沉寂下來。
　　
　　伴隨著沉寂的，還有眾人臉上各種難看的表情。
　　
　　滿氏的驚恐，趙明千的驚詫，胡三的慌亂……
　　
　　還有他父親臉上燒的通紅的怒火……
　　
　　趙明達……
　　
　　怎麼會？
　　
　　他怎麼可能來了？
　　
　　滿氏臉上的震驚一寸寸蔓延開來。
　　
　　趙明達已經撩起袍子一角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行禮道：「兒子給父親請安。」
　　
　　三伏拜，方起身望著一臉怒氣衝天和驚訝的趙老爺。泰然自若道：「父親大人今日回來，兒子本該垂門恭迎。奈何這幾日事情頗多，兒子沒來得及迎接，還望父親贖罪。」
　　
　　趙老爺聽到這一句，這才回過神來，一時暴跳如雷怒聲罵道：「你個孽障。你不是不回來嗎？怎麼又回來了？」
　　
　　胡三額上已經起了細細密密的汗水，兩股戰戰，喉嚨一陣發緊。
　　
　　要是事情被捅破了，趙老爺只怕再也不信任他了吧？
　　
　　哎……
　　
　　真是夠倒黴的，本以為他不會來的。他怎麼又想通了要回來？
　　
　　趙明達一愣，不回來？
　　
　　他什麼時候說了不回來？
　　
　　側首看一眼胡三，見他垂著眼瞼，整個人抖的如篩糠一般，心中登時明白過來。
　　
　　「父親，您是聽誰說的我不肯回來看您？」趙明達冷笑一聲，目光一寒，陡然射出一道寒光：「我只是讓胡叔給您捎個信，我稍後就來，難道胡叔沒告訴您？」
　　
　　胡三聽到這裡，後背上已經起了一層冷汗，兩腿抖的越發厲害，幾乎站立不穩。
　　
　　滿氏也心虛的厲害。
　　
　　若是胡三被揭發了，胡三會不會把她給供出來？
　　
　　滿氏手心裡汗津津的，忙擠出兩滴眼淚來，哭道：「老爺，既然老大回來了就好。他能回來，我這個當娘的也就安心了。」
　　
　　一面給胡三他們使眼色，道：「你們都出去吧！老爺和大少爺還有話要說。」
　　
　　趙明達心中冷笑。
　　
　　果然滿氏和胡三勾結……
　　
　　真是沒看出來，她的眼線還真不少。
　　
　　只怕現在闔府之人，幾乎都快變成她的人了吧？
　　
　　胡三如得了大赦一般，急忙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完以後，趙老爺臉上的怒色立刻化作了一團火，抬臂狠狠一巴掌打在了趙明達臉上，怒聲罵道：「混帳東西，是誰讓你離家出走的？又是誰讓你搶我們趙家的生意的？」
　　
　　「你是不是翅膀硬了？現在想著從這個家飛出去？」言畢，又反手給了趙明達一巴掌。
　　
　　這兩巴掌打在趙明達的臉上。火燒火燎的疼，心更是疼的厲害。
　　
　　但是他並沒有躲開。
　　
　　這兩下，算是他還給這個父親的。
　　
　　他不知道當時生下他的時候，他是什麼心情。喜悅過沒有，亦或者壓根就覺得他是多餘的。
　　
　　但是在他心裡，他始終都是父親。
　　
　　這兩巴掌打下去，滿氏心裡覺得十分解氣。
　　
　　趙老爺一聲聲質問道：「你說，你為何要背叛我們趙家？我們趙家那一點虧待你了？」
　　
　　他痛心疾首，一手捂住胸口處，歎氣道：「我知道，除了你母親的事情我對不住你，你一直耿耿於懷……」
　　
　　滿氏聽在耳朵裡，撓心撓肺的恨。
　　
　　自己丈夫說起別的女人的時候。還是這麼痛心。
　　
　　可見當時他確實是愛過那個賤人的。
　　
　　他有多痛心，她就有多恨……
　　
　　「除了這一件事情，別的事情，我那一樣對不住你了？」趙老爺一手扶額，死死的闔眼。不肯多看趙明達一眼睛。
　　
　　「父親，我沒有背叛趙家」趙明達心中亦很苦。
　　
　　這麼多年來，都說對他好。可他何曾感受過真真的愛？
　　
　　每日都活在煎熬中，生不如死。
　　
　　誰有體諒過他的痛苦？誰又能明白過他的難受？
　　
　　趙老爺聽他說沒有背叛，心裡的一把火又燒的旺了幾分，一時怒吼道：「你還敢狡辯？你母親都和我說了……」
　　
　　滿氏揚一揚眉，裝作無辜狀。哽咽道：「老大，這次是你做的太出格了。我不和你父親說，別人也會說，你可別怪我多嘴。」
　　
　　趙明達冷笑一聲：「怎麼會怪您？我還怕您不說呢……」
　　
　　「那父親，想必您也知道我為何離家出走了吧？」趙明達喘一口氣，無奈的笑了一聲道：「就因為我不願意接受安排。不願意娶了母親的表侄女，我就該死？」
　　
　　滿氏馬上一身冷汗，狡辯道：「胡說八道，娶不娶那是你的自由，我可沒逼迫你離家。」
　　
　　「那你就該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口出惡言？」趙明達亦不退讓。和滿氏對峙。
　　
　　滿氏亦不示弱，咬牙切齒道：「那小婦人是好人嗎？我看你就是被她給迷暈了……」
　　
　　一面又詆毀柳素娥道：「老爺你是沒看見那小婦人，長的狐媚子不說，還牙尖嘴利，幾次衝撞我。這樣的女子，咱們趙家可要不起。」
　　
　　言畢，橫了趙明達一眼，恨聲道：「你還和她合謀，搶雲霓染坊的生意。」
　　
　　趙明達只笑而不語。
　　
　　不是他不想說，是實在不知該說什麼。
　　
　　他和柳素娥清清白白，怎麼就成了她勾引他了？
　　
　　真是好笑。
　　
　　再者說，他都是大人了，想自食其力，有錯嗎？
　　
　　「老爺，你看吧！他沒話說了吧？」滿氏得意：「因為他更本就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趙老爺氣的連聲咳嗽了幾聲，臉色赤紅，怒聲道：「逆子，你還有什麼話好說？想想這一路我在你身上廢了多少心思？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你什麼樣的女人不好找，偏偏找這樣的女人，你讓我們趙家的臉面往哪裡擱？」
　　
　　「就是，從前周婉儀自殺的事情就已經夠丟人了，你還想來個二進宮不成？」滿氏乘機拿刀子往趙明達心尖上捅一刀。
　　
　　她知道趙明達，只要提起周婉儀，都會不能自控。
　　
　　只是這次她打錯了算盤。
　　
　　經過這些日子柳素娥的感染，趙明達對這些事情已經能看透幾分了。
　　
　　再不似從前那般衝動，一提就會怒，一提就會傷。

我是分身

第一百六十七章新生
　　
　　「不知母親是從哪裡聽來的這些閒話？」趙明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倏然一沉：「我與柳姑娘清清白白，從無任何僭越，怎麼就敗壞趙家門風了？」
　　
　　「你還狡辯。本書由」滿氏不依不饒，怒聲道：「你如今日日和她廝混在一起，還說清白？笑話……」一面又慫恿趙老爺道：「老爺，這事情您必須得管，越早斷了他們的念頭越好。免得夜長夢多，最後幹出苟且之事來，可就悔之晚矣。」
　　
　　「嗯，我也正有此意。」趙老爺長噓了一口氣，陡然拔高了聲音道：「既然你回來了，就給我老實呆在府上。往後這幾個月，閉門思過，哪裡都不許你去。」
　　
　　「父親……」趙明達不由吸了一口氣，目光卻越發堅定，跪地道：「恕兒子難以從命。」
　　
　　「兒子如今在外頭的生意剛剛起步，我不想放棄……」
　　
　　「再者，我不能依靠您一輩子，我總要有我的軌跡，有我的成長。」他揚一揚頭，認真道：「我想讓父親以我為驕傲。」
　　
　　「胡說八道。」滿氏挑眉冷笑，一指頭指著趙明達，冷聲道：「明明就是你存了私心，想要和你父親作對，你竟然還能說的如此冠冕堂皇……」
　　
　　「老大呀老大，你可真沒良心。」滿氏不由分說，將一頂和父親作對的大帽子扣在了趙明達的頭上，引導趙老爺更加對趙明達失望。
　　
　　「想想你父親是怎麼待你的，這些年你弟弟都沒得到過你的那份栽培。現在你翅膀硬了，竟然說走就走……好好好，你可真對得起趙家的老祖宗。」滿氏繼續挑撥，火上澆油。
　　
　　趙老爺果然怒不可遏，一時抬腿踹了趙明達一記窩心腳，罵道：「孽障東西，今兒你既然來了，我偏不讓你走。我看你能如何。」
　　
　　說著高聲喚一聲道：「外頭的活人來幾個，把大少爺給我押下去。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私自放出去。」
　　
　　趙明達倒吸了一口涼氣，目光冷冷瞪著滿氏。
　　
　　滿氏嘴角上揚。頗有幾分春風得意的模樣。
　　
　　誰讓他惹得她不爽。
　　
　　她不爽，他就休想好過。
　　
　　「父親當真要禁錮兒子？」趙明達聲音愈沉，有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趙老爺心中一怔，可他畢竟是當爹的，還能怕了兒子不成。
　　
　　咬一咬牙，似是下了極大決心一般，一字一句道：「對，今日若是你從這個家走出去，從此我們父子情分，便也就此到了盡頭。」
　　
　　這樣的狠話趙老爺都說出口了。可見他是真的動氣了。
　　
　　趙明達有些猶豫，到底該不該留下。
　　
　　若是留下，就意味著他要做一輩子的棋子。自己的母親一輩子都只能子田莊子裡頭受苦，永遠抬不起頭來。
　　
　　而他和柳素娥，從此以後。便在不可能再有交集了。
　　
　　可若是從趙家離開，到底父子一場，不想傷了感情。
　　
　　趙明達垂著眼瞼，踟躕片刻，只沉默不語。
　　
　　早有幾個小廝進來押趙明達。
　　
　　「若你知錯了，這些日子的事情我便也不去追究。你在家好好反省半年，再把親給我成了。」趙老爺聲音緩和了些。心裡也是想著兒子能留下。
　　
　　趙明達依舊不語，沉默片刻，方似下了極大狠心一般，重重給趙老爺磕了幾個頭，一字一句道：「孩兒初心不改，還望父親成全。」
　　
　　初心不改？
　　
　　意思就是還要和那女人攪和在一起不肯回來？
　　
　　趙老爺簡直氣炸了肺。眉毛倒立，臉色沉如鍋貼，一把將桌上的茶碗子砸在了趙明達的身上：「逆子……你想氣死我是嗎？」
　　
　　見趙明達紋絲不動，只沉默不語，看來他是鐵了心了。
　　
　　趙老爺一手扶胸。喘著粗氣冷笑道：「好好好……你初心不改，你翅膀硬了……走吧，走了就永遠別回來。」
　　
　　言畢，厲喝一聲道：「把大少爺給我攆出去，從此以後，再不得踏入趙家一步。」
　　
　　「不對……」趙老爺眼神如利刃一般，死死盯著趙明達，一字一句道：「趙家三丈之外，再不許你踏入一步。」
　　
　　言畢，死命擺著手，漲紅著臉嘶吼道：「攆出去，給我攆出去……」
　　
　　幾個小廝面面相覷，一個個縮著脖子不敢動手。
　　
　　滿氏氣的瞪他們一眼，罵道：「沒用的東西，老爺的話你們都不聽了？」
　　
　　「不用母親費心，我自己會走。」趙明達斂了心神，站起身子來。
　　
　　方才趙老爺的茶碗子正好砸在他的膝蓋上，現在膝蓋上雖然疼的厲害，可終究沒有心裡的傷疼。
　　
　　趙明達抬眼看一眼趙老爺，眼前有些恍惚。
　　
　　這麼多年了，他竟然記不起父親何時對他溫柔過……
　　
　　鼻腔內溢滿了酸楚，眼底慢慢的升騰起了水氣，嘴唇翕合，終於道：「那父親您要保重。」
　　
　　「滾，我不想再聽你說話。」趙老爺別過臉，再不想多看一眼。
　　
　　現在他滿心都是兒子的背叛，除了恨就是傷心。
　　
　　「還不快滾。」滿氏落井下石似的吼了一句。
　　
　　這一刻，她心中應該十分的暢快吧！
　　
　　這麼多年，其實她無時無刻都在想如何把他們母子給攆出去。
　　
　　只是一直以來趙明達做的太好，她找不到機會罷了！
　　
　　現在既然撕破了面皮，便也不用再裝了。
　　
　　心裡忽然就輕鬆了許多。
　　
　　趙明達幾不可聞輕歎一口，走到這一步，實非他所願，該來的終究要來。
　　
　　只是他的生母會如何？
　　
　　趙明達再次跪與地上，伏地三拜，動情道：「父親，兒子的過錯由兒子一人承擔，我娘……」
　　
　　叫的多親熱。
　　
　　滿氏心中說不出的滋味，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心裡恨的咬牙切齒。
　　
　　「她是我的女人，我自然不會虧待他……」
　　
　　這一句，算是給趙明達的答案和承諾。
　　
　　滿氏卻酸的牙癢癢。他的女人？
　　
　　那她算什麼？
　　
　　笑話……
　　
　　趙明達聽到此，心中便也再無牽掛，只點頭道：「那父親多保重……」
　　
　　「少廢話，快滾。」滿氏氣急敗壞。聲音尖利，呵斥道：「攆出去，一個個杵著做什麼，廢物，快攆出去……」
　　
　　衣袖在風中鼓動，趙明達大步的往門外去。
　　
　　太陽照在面上，白花花一片，無數光暈聚在一起，宛如新生一般。
　　
　　從此，便是他的新生了。
　　
　　他心中暗暗下決心。若是再進這個門，他一定滿載榮譽，盛裝而歸。
　　
　　府上鬧騰的沸沸揚揚，趙玉嬌已經得了消息，知道趙明達被趙老爺趕出家門。急急忙忙跑到二門守著。
　　
　　見趙明達走過來，趙玉嬌委屈的一頭撲在趙明達的懷裡嚎啕大哭了起來：「壞哥哥，你這個壞哥哥，你走了誰陪我玩？」
　　
　　雖然是同父異母，可在趙玉嬌的心裡，他卻比同父同母的哥哥還要親上幾分。
　　
　　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
　　
　　本以為會親近的，卻近親不起來。可本該疏遠的。卻又走的很近。
　　
　　趙明達心裡也不好受，可他一個大老爺們總不能哭吧！一時擠出一絲笑容，笑著撫了撫趙玉嬌漆黑柔軟的頭髮，寵溺道：「好了好了，再哭就成小花貓了。」
　　
　　「那你還走……」趙玉嬌滿臉淚痕，撅著嘴。淚眼汪汪道：「我都聽說了，說父親要趕你走，往後都不讓你進這個家門了。」
　　
　　趙玉嬌一雙眸子晶亮，眼底滿是失落：「我想要大哥留下，可我也想大哥能快樂。」
　　
　　她聲音有了幾分哽咽。抽泣道：「我知道大哥在這個家不快樂，我知道都是母親……」
　　
　　「傻瓜。」趙明達心中歎息，指尖輕輕從趙玉嬌小巧的臉頰上劃過：「別再說傻話了，我很好，往後也會很好。」一面又湊過臉去，悄悄在趙玉嬌的耳畔道：「想我的時候，你可以來面攤子找我啊！還有我上次答應要帶你出去玩，大哥也記得的呢！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趙玉嬌聽了，這才破涕為笑，眼睛一轉，也悄悄問道：「那你是不是要和那柳姑娘成親？」
　　
　　這個問題……
　　
　　趙明達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輕輕刮了刮趙玉嬌的鼻尖：「小孩子，不許亂說話。」
　　
　　「好了，我先走了。若是家中有事，你派人悄悄和我說一聲就行。」趙明達不想讓後面跟的幾個小廝為難。
　　
　　他不走，他們就無法回去覆命。
　　
　　趙玉嬌依依不捨，緊緊的拉了趙明達的衣袖不肯讓他走。
　　
　　「聽話，記住我方才的話。」趙明達輕輕掰開了趙玉嬌的手，轉身，義無反顧往院門口走去。
　　
　　他不知道暗處還有兩個人在看著他。
　　
　　一個是秦木青，而另外一個則是趙明千。
　　
　　秦木青死死捏著帕子，眼底滿是傷感。
　　
　　本想上前說兩句話，可一想到她那日去柳家溝找他時候說過的話，這臉面又拉不下來。
　　
　　一想到趙明達這一去，他們的婚事就有可能就此黃了，她這心裡就沒來由的慌亂。
　　
　　若是婚事黃了，她的將來又要依靠給誰？
　　
　　而且她現在一片癡心，都在趙明達一個人的身上，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對別的男人動心。
　　
　　再想一想柳素娥，往後日日陪在趙明達的身邊，心裡一時嫉妒得要命，又難受的厲害，更茫然不知所措。
　　
　　而趙明千則是帶著快意去看待這件事情的。
　　
　　大哥走了，家中生意上的事情，理所當然要歸他管。
　　
　　終於，他的一切又回來了。

我是分身

第一百六十八章百歲宴
　　
　　趙明達回去的時候，柳素娥正在做炒搓魚子。
　　
　　王二姐在一旁打下手。
　　
　　趙明達立在廚房門口只往裡瞄了一眼，也不說話，轉身就往院子裡去。
　　
　　柳素娥見他神色不對。
　　
　　那會子良子去給張氏送麵的時候，回來說趙明達去了趙府。
　　
　　看模樣，他一定是去趙府碰了釘子，不然他不會這麼沒精神。
　　
　　柳素娥放下菜刀，囑咐王二姐道：「你慢慢切，都切成指甲大小的丁就好。」
　　
　　「那你幹嘛去？」王二姐現在就是柳素娥的影子，柳素娥走到哪裡，她都跟著。
　　
　　柳素娥目光一沉，努一努嘴道：「我上外頭瞧瞧去。」
　　
　　王二姐心中明白她口中的外面是指什麼，一時撇嘴嘀咕道：「男人有什麼好的？都是沒良心的東西。我勸你一句，你還是離他遠遠的好。」
　　
　　柳素娥搖一搖頭，無奈道：「好了好了，我先出去了。」
　　
　　擦了擦手，輕手輕腳到了院子裡。
　　
　　趙明達正站在太陽下發呆。
　　
　　白花花的太陽照在身上，有些刺眼，又有些模糊。
　　
　　柳素娥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卻能感覺到背影的孤獨和落寂。
　　
　　熟悉了，便總會對他產生一絲絲的心疼。
　　
　　「聽我娘說，你回趙府了？」柳素娥靜靜立在趙明達的身後，聲音極溫柔，像是山間幽幽開放的幽蘭一般。
　　
　　趙明達背著手點了點頭，回身看了一眼柳素娥，繼而展顏一笑，半開玩笑道：「從此以後，我可就真的指望你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和柳素娥開玩笑。
　　
　　柳素娥一愣，片刻才笑道：「你指望我，我指望誰去？」
　　
　　「那……互相指望吧！」趙明達難得輕鬆起來，揚一揚眉，吐一口濁氣，自嘲道：「我被我父親趕出來了，大少爺的日子，我也是過到頭了。」
　　
　　其實柳素娥已經猜出了幾分。
　　
　　趙明達從來就不是逆來順受之人，這一次跳出來，他也是想過另外一種新生活吧！
　　
　　不過這庶長子的身份確實尷尬，也確實是枷鎖，可喜他能割捨富貴拋開。
　　
　　柳素娥眨一眨眼睛，怕氣氛會沉悶，故意打趣道：「那我是該同情呢？還是該恭喜？」
　　
　　一言說的趙明達朗聲笑了起來。
　　
　　他笑起來其實很好看，嘴唇的弧度像是一道彩虹一般，眼神很乾淨，很純粹。
　　
　　「既然離開了，那就好好開始。」柳素娥噓一口氣，目光一瞬不瞬盯著趙明達，語重心長道：「是你的，終究會是你的。你現在也不必難過，只要你心裡有你父親，我相信終有一日你父親能明白你今日的心情。」
　　
　　趙明達點一點頭，長長呼出一口氣，似乎是歎息，又似乎是釋然。
　　
　　「好了好了，從今日起，咱們都要更加用心才行。」趙明達深深吸一口氣：「明兒就是我朋友兒子的百日宴，你可準備好了？」
　　
　　柳素娥滿眼自信，自打上次的那四道菜做好以後，她又得了小書仙的八道菜。
　　
　　這八道菜，足以應付百日宴了。
　　
　　「放心，我有把握。」柳素娥揚一揚眉，渾身充滿了自信。
　　
　　趙明達倒不懷疑她的能力，點一點頭道：「嗯，那今兒傍晚你就和我去他家準備。」
　　
　　兩人商議好，方各自去幹各自的活。
　　
　　到了傍晚，柳素娥帶著張氏、王二姐和趙四娘隨著趙明達去了他朋友府上。
　　
　　趙明達的朋友姓郭，單名一個林字，是專門做綢緞生意的。
　　
　　從前他總是在香滿樓吃飯，而且他善音律，尤其精通洞簫。趙明達也愛音律，一來二去，二人便成了飲酒賞樂的好友。
　　
　　此番家中喜得麟兒，自然要大操大辦一場。
　　
　　正好趙明達舉薦了柳素娥，郭林便一口答應讓柳素娥來試一試。
　　
　　見面後，郭林的母親蘇氏和郭林的妻子陳氏，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柳素娥。
　　
　　見她生的柔柔弱弱，心中不由懷疑。
　　
　　這樣一個弱女子，能做三十桌的大席？
　　
　　想想那些庖廚，那個不是肥頭大耳，滿臉油光的。
　　
　　蘇氏和陳氏不由搖頭，覺得這事兒不靠譜。
　　
　　「這小婦人柔柔弱弱的……這可是三十桌酒席，她能應付的來？」蘇氏一臉懷疑，眉峰微微上挑，笑著對趙明達道：「我看你這是和我開玩笑呢！主廚一定是另有其人吧？」
　　
　　趙明達朗聲一笑，認真道：「郭伯母，主廚就是她。那一份百日宴的菜單子，也是她擬的。」
　　
　　兩天前柳素娥就寫好了菜單子遞了上來。
　　
　　每桌四個涼菜，十二個熱菜，並一個熱湯，外加四樣點心，和長壽麵。
　　
　　四道涼菜，分別是紅油耳絲、碧草芳絲、紅紅火火和一道涼拌觀音莧。
　　
　　而十二道熱菜則是，三杯雞、四喜丸子、紅燜排骨、飄香嫩魚鍋、雙豆合璧、金絲玉葉、農家小炒肉、江米丸子、蒸碗、素炒青菜、炒五色蔬丸、鑒真素鴨。
　　
　　湯則是富貴如意湯。
　　
　　四樣點心她也用了心思，打算做一個紅薯糕、奶酪玉米餅、紅豆奶香酥、冰淇淋糯米滋。
　　
　　這些東西，其實好多蘇氏都未曾聽過。
　　
　　她哪裡知道，這不僅是中西合璧，而且還融合了現代和古代的做法的大餐。
　　
　　蘇氏笑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連連搖頭道：「你可別哄我，這麼多菜，我看難。」
　　
　　趙四娘性子直，有些聽不下去了，一時揚眉道：「老夫人怎麼就是不信呢？素娥說了能做，那就是能做。」
　　
　　「可這是三十桌啊！」陳氏皺著眉提醒一句，望一眼柳素娥，一字一句道：「要是一桌兩桌，我倒也信了。可三十桌，就是個男人來了，也得費一番功夫，這位妹妹可是真有把握？」
　　
　　「夫人放心，我有把握。」柳素娥盈盈一笑：「不過夫人要把府上的庖廚和小廝丫鬟多撥給我幾個，跑跑腿，打打水這樣的活，我交給他們去做。」
　　
　　蘇氏總覺得柳素娥是在吹牛，一時招手讓趙明達過去，攏起袖子，小聲道：「你可不能坑害我啊！百歲宴來的都是兩家的親戚，還有和林兒生意往來的大戶。要是搞砸了，我們郭家的臉面可是掛不住。這裡頭的輕重，你應該比我還明白。」
　　
　　說句實話，趙明達心裡也不是百分百有底子。
　　
　　但是他願意去相信柳素娥。
　　
　　既然她說能，她就一定能。
　　
　　「伯母放心，不會讓您丟面子的。」趙明達安慰道：「不是還有我在嗎？難道您連我都不信了？」
　　
　　柳素娥聽在耳朵內，心中格外感激趙明達能夠力挺她。
　　
　　就是為了這份力挺，她也要把這席面做的風風光光的。
　　
　　蘇氏聽趙明達這麼一說，心裡的顧慮便也掃了些去，一時笑道：「罷了！有你作保，我就信你一次。反正明兒你爹娘也是要來的，做的好不好，他們可是一吃就知。」
　　
　　趙明達臉上稍微略過一絲尷尬：「那這就讓她去廚房準備吧！」
　　
　　蘇氏點一點頭：「嗯，你那日開出的食材單子，我們已經採買好了，就在後院的棚子裡。」
　　
　　「至於你要用人，我們郭家廚房的人，你隨便用。另外我再撥給你四個小廝四個丫頭，做什麼，你吩咐就行。」
　　
　　聽到蘇氏的支持，柳素娥心中感激，唯有連聲道謝。
　　
　　郭家在後院裡早就搭好了臨時廚房，柳素娥要的食材也都早早備好。
　　
　　郭家家戶也不小，負責日常做飯的也有四個人。
　　
　　廚頭是個三十多歲肥頭大耳的胖男人。
　　
　　郭林稱呼他為葉師傅。
　　
　　一面又給葉師傅介紹道：「這是柳師傅，這次的席面由她負責。葉師傅受累，凡事多幫著點。」
　　
　　柳師傅？
　　
　　柳素娥聽了心裡不由偷笑。
　　
　　原來她也能被稱呼為師傅啊！
　　
　　不過她很不喜歡這個葉師傅的眼神，總覺得有種高人一等，看不起她的意思。
　　
　　而且……
　　
　　似乎這傢伙還有些色，眼睛不住的往她身上掃。
　　
　　更加可氣的是，還往她娘、趙四娘和王二姐的身上掃，目光透著幾分猥瑣。
　　
　　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柳素娥本能的對他近而遠之，只保持距離，點頭道：「那就有勞葉師傅了。」
　　
　　「好說好說，都是為了明兒的大席，葉某一定好好幫著柳師傅。」一笑間，還露出一排大黃牙，看著就叫人噁心反胃。
　　
　　不過那幾個幫廚的廚娘倒是看著安分守己，都是三十多歲的小媳婦，一個個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穿的乾乾淨淨垂手而立，等著吩咐。
　　
　　郭林往前幾步：「柳師傅，有什麼事情你就差人來告訴我一聲。我只有一個要求，這席面你一定要做的體面，不必省銀子。」
　　
　　「行了，別囉嗦了，有我在你還怕什麼？」趙明達打趣的拍一拍郭林的肩頭：「你回去吧！這裡交給我就行，我才不會給你省銀子。」
　　
　　郭林一陣驚訝：「你不跟我去喝杯茶了？」
　　
　　「不了，我還是在這裡吧！」
　　
　　趙明達怕柳素娥會出什麼紕漏。
　　
　　而且郭家的這些下人也不全是吃素的，就怕柳素娥使喚不了他們，反倒受氣。
　　
　　他好歹是郭林的朋友，這些人怎麼也會給他幾分面子，不會亂來。
　　

我是分身

第一百六十九章冰激淩糯米滋
　　
　　柳素娥掃一眼搭好的棚子，一共是六眼大灶。
　　
　　這下可好，蒸、煮，煎、炸都有地方了。
　　
　　「嗯……這樣吧，我先分分工。」柳素娥抿一抿唇，打算把切菜切肉這樣的細活都交給張氏、王二姐和趙四娘。
　　
　　她們三個她最信得過，做事也很盡心，一定不會出現紕漏。
　　
　　而幫廚這些事情，正好可以交給跟著葉師傅的四個廚娘幫忙。
　　
　　她們都是有經驗的，能掌握火候。
　　
　　打水燒火的粗活，交代給那些下人去做就行。
　　
　　至於葉大廚……
　　
　　她是真心不想用他。
　　
　　單看他方才那猥瑣模樣，她就懶得和他打交道。
　　
　　可不用又不行，他好歹是大廚，總要找個位置安頓他的。
　　
　　安頓……
　　
　　柳素娥靈機一動，笑盈盈看著葉師傅道：「您是大師傅，今兒您的活就是好好的看著我們幹活。若是我們哪裡有不對的地方，您可一定要指正。」
　　
　　言畢，吩咐人去搬了把椅子過來，遠遠的擺在棚子外面的樹下。
　　
　　葉師傅又不是傻子，怎會看不出柳素娥的意思。
　　
　　手藝人靠功夫吃飯，這小婦人莫非還怕他偷師不成？
　　
　　笑話……
　　
　　他入行也有二十年了，什麼好菜沒見過？
　　
　　這小婦人還真把自己當盤菜。
　　
　　好好好，且看她怎麼丟人現眼吧！
　　
　　「行，那我就不客氣了。」葉師傅大搖大擺坐在了椅子上，翹著二郎腿，舒舒服服吩咐那四個廚娘道：「你們可得好好聽柳師傅的話，都不許給我偷懶啊！」
　　
　　看他那一臉傲慢無禮的模樣，就知道平日裡一定沒少欺負這四個廚娘。
　　
　　柳素娥不動聲色望一眼趙明達，悄聲道：「我做的這些菜式都有我的獨門秘方……」
　　
　　「我懂。」趙明達了然於心點了點頭，目光落在葉大廚身上。又吩咐人搬了一把椅子過來，他親自「陪著」葉大廚坐著。
　　
　　這樣一來。他正好監視這個葉大廚。
　　
　　分工好後，便開始各自動作起來。
　　
　　柳素娥很認真的教給張氏她們三個怎麼切食材。
　　
　　「這個魚上面要劃了牡丹刀，這樣才容易入味。」
　　
　　「不對不對，這個冬瓜不能切。要用湯匙挖出來。」
　　
　　「對對對……挖成圓形，還有倭瓜和胡蘿蔔也一樣要挖成圓形。」
　　
　　「豆腐和鴨血都要切四方塊。」
　　
　　「紅薯先洗乾淨上蒸籠……」
　　
　　柳素娥有條不紊的指揮著場面，自己也不閑著的開始醃魚，煮肉、泡紅豆、泡糯米……
　　
　　葉大廚只在一旁冷眼瞧著，見柳素娥還真是有兩把刷子。
　　
　　這樣的場面她倒也能撐起來。
　　
　　而且方才悄悄聽她說的這些話，倒是有模有樣，確實有些意思。
　　
　　看來他還真是小瞧這個小婦人了。
　　
　　這一晚上，主要是把肉類的先燉出來，該炸的炸，該蒸的蒸。
　　
　　除了小炒菜和湯品留到明天再做。別的都得做完。
　　
　　好在那四個廚娘個個手底下很利索，幹起活來一點不馬虎。
　　
　　柳素娥交代什麼，她們都能幹的很好，這倒是省心了不少。
　　
　　自打進了棚子，柳素娥精神就一直高度集中。心無旁騖，一心只想把菜給做好。
　　
　　郭林是趙明達的朋友，她不能讓趙明達沒面子。
　　
　　再者，她也要通過這一戰，樹立起自己的名號來，讓那些賓客們知道永陽鎮上，還有她這樣一個人。
　　
　　蒸肉。煮肉，醃魚，炸魚，搓丸子……
　　
　　這一系列的動作，行雲流水。而食材內，她都加入了自己製成的各種醬料。還有小書仙給的一些秘密佐料，以及她個人的一些領悟。
　　
　　後院內一時香味四溢，莫說是在場之人，就是前院不在場之人，都能聞到香味。垂涎欲滴，恨不得即刻就大快朵頤。
　　
　　就連葉大廚都有些坐不住了。
　　
　　同樣是鹵肉，可他鹵肉就沒有這麼香的香味。
　　
　　有心去看看她到底用的什麼料會這麼香，可身旁又有一尊冷面大神看著。
　　
　　柳素娥每一道菜都不敢馬虎，每一盤菜更是不敢馬虎。
　　
　　「這個江米丸子，一盤放上十二個，別忘了是三十桌，要三十盤……」
　　
　　「耳絲不夠細，再切。太粗不容易入味，難以下嚥……」
　　
　　趙明達倒是滿心悠哉的看著柳素娥。
　　
　　別說，她認真幹活的時候還真是叫人心動。
　　
　　雖然熬了一宿，可他絲毫不覺得累，反而覺得心裡甜絲絲的。
　　
　　這一晚上，後院的長桌和籠屜內擺滿各種菜。
　　
　　柳素娥做的很成功。
　　
　　而且她很用心思，每盤菜都精心搭配了些早上叫人新摘的新鮮花卉和果子。
　　
　　且不說吃，光看上一眼，就叫人饞蟲大動。
　　
　　趙明達看著這些勞動成功果，長舒一口氣，眼波清亮，語氣極溫柔道：「真是辛苦你了。」
　　
　　他這樣溫柔起來，反而讓柳素娥不知所措，一時有些臉紅。
　　
　　趙四娘揶揄張氏道：「瞧見了吧！我就說他倆有事，你看那表情……」
　　
　　「別胡說……」張氏抿一抿唇，心裡卻隱隱不安。
　　
　　蘇氏和陳氏來看，看著滿院子擺的齊整，五顏六色的菜盤。
　　
　　蘇氏笑的合不攏嘴，連連點頭道：「好啊，真是不錯，我很滿意。」
　　
　　「是啊！娘，您瞧瞧這一盤。」陳氏笑著指一指桌上的放的五色蔬丸，喜道：「你看看紅紅綠綠的多好看。」
　　
　　「嗯，是不錯。」蘇氏望一眼柳素娥。
　　
　　雖然一宿沒闔眼，可柳素娥卻精神的很，鬥志昂揚。
　　
　　「很好，只是上了桌子，只怕賓客都不知道這些菜名。到時候若是有人問起，還請柳師傅出來一見。」
　　
　　張氏和趙四娘她們也都一臉喜悅。
　　
　　沒有什麼能比的上自己做的東西能被別人肯定。
　　
　　即便累翻，也是值得了。
　　
　　「好，若是有人問，夫人儘管叫人來喊我。」柳素娥痛快的答應了下來。
　　
　　蘇氏更加高興。一時對著陳氏道：「賞。」
　　
　　陳氏點一點頭，叫身邊的小丫頭拿來一錠十兩的銀子。
　　
　　柳素娥是趙明達的朋友，說什麼也不能賞的太小。十兩銀子，也算是給足趙明達面子了。
　　
　　「若是客人們吃的好。還有重謝。」蘇氏握一握柳素娥的手，笑吟吟道：「看你瘦瘦弱弱的，竟還有這樣的本事，可見人不可貌相啊！」
　　
　　十兩銀子……
　　
　　誰看了不眼紅？
　　
　　葉師傅簡直眼紅的發狂。
　　
　　他以前也替郭家做過席面，可當時也才賞了他五兩銀子。
　　
　　這小婦人一出手，竟然就是十兩。
　　
　　味道好還有重謝……
　　
　　這小婦人還真是個搖錢樹啊！
　　
　　要是把她的手藝給學到手，豈不是要發大財？
　　
　　人一旦動了貪念，便會想出各種招去對付你。
　　
　　葉大廚現在滿腦子都是如何和柳素娥套近乎，如何能得到她的手藝。
　　
　　想著昨晚上他什麼都沒學到，心裡就恨的厲害……
　　
　　這小婦人心思太重。她早就防備著他了。
　　
　　也是，誰有這樣的手藝，誰願意外露？
　　
　　不管怎麼說，還是先套套近乎的好。
　　
　　「柳師傅年紀輕輕就做的一手好菜，真是叫人佩服。」葉大廚滿臉堆笑。一雙眼睛擠成了一條小縫，看的柳素娥更加厭惡。
　　
　　她只敷衍一句：「葉師傅才是高手。」
　　
　　「客人馬上就來了，我先忙了。」
　　
　　避開葉大廚，趙明達悄聲問他道：「你除了怕被他偷師，還討厭他？」
　　
　　柳素娥毫不避諱，悄聲道：「嗯，我看他不是正經人。不想和他多說話。」
　　
　　不是正經人？
　　
　　趙明達微微挑一挑眉，心中又覺得柳素娥有時候還很可愛，什麼話都敢說出口。
　　
　　「放心，我會替你擋著。」趙明達語氣又溫柔了幾分。
　　
　　這種溫柔，連他自己都很驚詫。
　　
　　不用特意，似乎來的特別自然。由心而發……
　　
　　柳素娥望著他閃閃發亮的眼睛，紅著臉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在他面前這麼容易就臉紅。
　　
　　按理說她臉皮夠厚的……
　　
　　正不知所措，胳膊卻被王二姐死命一拽。
　　
　　王二姐沉著臉，瞪一眼趙明達道：「都快上菜了，你們兩個還愣著幹什麼？」
　　
　　她就是看不慣柳素娥和趙明達卿卿我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誰知道他會不會現在對柳素娥好，將來又會對別的女人好……
　　
　　趙明達嘴角微微抽動，他對王二姐也是束手無策。
　　
　　每次他和柳素娥話說的正好，她就要過來插一杠子。
　　
　　真不知道她腦子裡是怎麼想的。
　　
　　趙明達心裡腹誹著，嘴上還不得不說：「那就準備上菜吧！」
　　
　　前院高朋滿座，趙老爺和滿氏也一道前來賀喜。
　　
　　同行的還有趙明千、趙玉嬌和秦木青。
　　
　　滿氏是想借這個機會，再給秦木青物色一門好親事。
　　
　　但他們都不知，今兒的席面是柳素娥和趙明達操持的。
　　
　　待人都坐好後，丫鬟小廝們便開始捧著食盒上菜。
　　
　　先上的是四樣精製點心。
　　
　　這四樣點心，做的十分出色。
　　
　　尤其是冰淇淋糯米滋。
　　
　　炎炎夏日，這一道點心，口味既解暑氣，又能叫人酣暢淋漓，從內到外感覺到涼快。
　　
　　郭家有冰窖，柳素娥只是用煮熟晾涼的糯米，裡面摻雜了葡萄乾、小紅豆、核桃仁和碎冰，又加入少許奶酪和麥芽糖，便製成了古代版的冰淇淋糯米滋。
　　
　　雖然每人面前只有一小碗，卻足以解暑。
　　
　　蘇氏和滿氏母女一桌。
　　
　　這糯米滋桌上之人都很喜歡。
　　
　　趙玉嬌和秦木青更是讚不絕口。
　　
　　「郭伯母，你們這次請的大廚手藝可真好，這東西又涼又甜，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