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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番外三(梁顧)
晚自習剛下,顧雨羅一走出教室,梁堰秋就湊上來揮了揮手, “嗨。”
顧雨羅只當是沒看見。
可這一點不妨礙梁堰秋鍥而不舍地跟到了校門口, 一路上還給她來了一段單口相聲。
顧雨羅停在公交站前,“……你到底想干什麼?”
梁堰秋笑說:“接著!”
她下意識張開手,一粒巧克力穩穩地落入掌心。
還沒來得及反應,梁堰秋已經拉開了路旁停的一輛車的車門鑽了進去。
顧雨羅再一次確定,這人腦子有毛病。
高一下開春季運動會,體育委員問了一圈,長跑都沒人報名。問到最後, 就只剩下她了。體育委員泫然欲泣神情懇切, 她實在沒法說出拒絕的話。
好巧不巧,長跑那天來大姨媽了。她想著這項目反正重在參與,到時候自己慢點兒跑堅持完全程應該沒多大問題。
跑著跑著, 眼前一黑。
再醒來是在校醫院,掛著水,床對面的椅子上,梁堰秋正翹著二郎腿坐著。
“蔣西池背你來的。”
顧雨羅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梁堰秋笑說,“我說,你是不是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一定要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都要做到第一嗎?”
“關你什麼事。”
梁堰秋看著她,“不覺得累嗎?”
顧雨羅怔住。
“……不要那麼緊繃啊,沒有誰要求你事事都要做到第一的。”
顧雨羅緊抿著唇, 片刻才低聲說:“你懂什麼。”
梁堰秋想約她出去玩。
顧雨羅埋頭繼續寫作業,“沒空。”
“蔣西池和方螢真的搞到一起去了,嘖嘖。”
“關我什麼事。”
“你不是喜歡蔣西池嗎?”
“不喜歡。”
“都不喜歡他了,為什麼不能跟我出去玩?”
顧雨羅:“……”
“說吧,我要怎麼做你才會答應。”
“考到年紀前一百。”
梁堰秋笑嘻嘻說:“這就太強人所難了吧。”
顧雨羅不想理他了。
他也無所謂,就在她同桌的座位上坐下,趴在桌上,往耳朵裡塞了一只耳機,把另外一只,擱在她面前。
顧雨羅瞅了一眼,鬼使神差地拿了起來。
他居然聽的是鋼琴曲,舒伯特的《小夜曲》。
梁堰秋似乎發現她的驚訝,笑說:“鋼琴比較舒緩,對心髒好啊,我要是聽搖滾,一不小心嗝屁了怎麼辦?”
然而,顧雨羅驚訝的並不是這一點,“……我最喜歡的作曲家就是舒伯特。”
“這麼巧啊。”
顧雨羅看他一眼,“……你是不是調查我?”
梁堰秋笑著,“……你覺得呢?”
顧雨羅直接把他的ipod奪過來,翻了一遍列表,不只是舒伯特,著名不著名的鋼琴曲,他都下載了。
梁堰秋直直地看著她,“我記住了,你喜歡舒伯特。”
最終,梁堰秋月考成績依然吊車尾。
最終,她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動機,還是答應了跟他一起出去玩。
在路上,梁堰秋笑問:“你居然答應了?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吧?看到蔣西池和方螢球場熱吻了?”
顧雨羅:“你能不能閉嘴,好吵。”
在街上,好巧不巧看見了不遠處的“球場熱吻”的當事人。
梁堰秋問:“上去打聲招呼,還是當做沒看見,你選一個吧。”
她選擇了裝作沒看見,然後跟他一塊兒去打電玩。
射擊喪屍的游戲,槍掂著很沉,梁堰秋問她,“你以前玩過嗎?”
回答他的是一個干脆利落的爆頭,然後顧雨羅才平淡地說:“沒玩過。”
梁堰秋:“……天賦啊!”
這天回家,她比門禁時間規定得晚了三分鐘,被父親整整罵了半小時。
等洗過澡回到房間,發現梁堰秋給她發了消息,好幾條,最後一條,是問她怎麼不理他。
“被我爸罵了。”
梁堰秋:“……回去晚了?”
“嗯。”
“……不就晚了這麼幾分鐘,這也要管?”
她不知道怎麼回復,把手機扔到了一邊,攤開習題冊,等想起來還晾著梁堰秋的時候,把手機撈起來一看。
“按時回家,門門都得考第一,還得精通琴棋書畫……你家教怎麼這麼嚴?我相信你是真的沒玩過電玩了。”
顧雨羅:“……那你家教怎麼這麼松。”
梁堰秋:“不松啊,我心髒不好的,我爸管我管得可嚴了。”
顧雨羅:“……不要老是來這一套。”
梁堰秋:“嘿嘿。”
喜歡上梁堰秋,似乎是又奇怪,又順理成章的一件事。
然而,她卻漸漸弄不明白他的意圖。
對她超出朋友界限的無微不至,卻又從不提出發展出朋友界限關系的要求。
到高三,她終於明白了,梁堰秋原本就是打算出國的,根本沒准備與他保持什麼穩定的關系。
他游刃有余又漫不經心,而她卻在不知不覺間,從最初的鄙夷,到接受,再到依賴,再到傾慕,捏在手裡的砝碼,一點不剩。
而這時候,他卻准備拍拍屁股走人。
方螢聯系到她。
她與方螢曾經算是敵對的關系,也有齟齬。接到方螢的電話,她很意外,更意外的是,方螢告訴她,梁堰秋的心髒病是真的,不是他拿來誆騙大家的。
幾乎沒有猶豫,拎上這些年他送的,她卻一粒都沒有拆開過的巧克力,奔去機場攔人。
後來,落地美國的梁堰秋打來電話,說他們在機場的那個吻,差點把他爸媽也嚇出心髒病來。
他笑著:“……你不是家教很嚴的乖乖女嗎,居然做出這種事。”
她徑直掛斷電話。
片刻,梁堰秋又撥過來,“……我錯了!”
顧雨羅問他,為什麼明明真的有心髒病,卻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搞得大家都不相信。
“因為他們肯定會這樣看我——家裡這麼有錢,可惜是個隨時要嗝屁的命。”
“你別瞎說。”
梁堰秋笑說:“好,不瞎說,我一定長命百歲。”
每天都打電話,聊十分鐘到半小時不等。
梁堰秋說:“……你知道嗎,初三的時候,我曾經想去當電競選手,偷偷摸摸去參加選拔賽,一激動狂飆手速,贏的時候,我也差點掛了。我爸很生氣,再也不許我玩了,長跑,游泳,開車……能禁的都給我禁了。”
顧雨羅沉默。
她曾經以為梁堰秋是純被放養的二世祖,原來不是。
對於放棄保送,自己高考去讀D大醫學院這個決定,父母自然是大發雷霆。顧雨羅卻很強硬,任他們如何訓斥都巋然不動。
“你怎麼這麼幼稚!要是自己高考考不上怎麼辦?”
“考上就行嗎?那我一定考上。”
梁堰秋得知這個消息,當然也把她罵了一通。
她一聲不吭地聽完,然後問道:“……說完了嗎?說完我掛了,我卷子還沒做完。”
梁堰秋忙說:“小顧。”
“你勸不住我的,你了解我的性格。”
梁堰秋嘆聲氣:“……沒必要為我做這種犧牲。”
“那也是我自己決定的。”
異國四年,在別人看來,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顧雨羅身邊有很多高中在一起,大學異地的情侶,多數沒撐過一年就分手了。
而他們,僅靠著視頻聊天,靠著顧雨羅寒暑假飛去美國短暫的相聚,硬是把這四年熬下來,直到梁堰秋畢業。
兩人談及未來的去向。
顧雨羅:“……你再等我一年,我畢業了來美國讀研。”
梁堰秋笑說:“我回來吧。”
“……怎麼?”
梁堰秋把臉湊近鏡頭,“……你看,我是不是又胖了?美國高熱量的垃圾食品害人啊。”
“是激素吧?你換藥了。”
梁堰秋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已經瞞不住你了。”
梁堰秋回國,顧雨羅也抽出時間回了一趟墨城,恰好碰上蔣西池外公七十大壽,兩人就順道過去參見,見一見老朋友。
下午四人找地方喝茶,顧雨羅前一陣一直在熬夜值班,進門就困了,但只睡了十來分鐘,就被梁堰秋吵醒了。
她腦袋被他按在肩膀上,卻再沒有睡著。
聽見蔣西池和方螢站起身,聽見梁堰秋又一次地囑咐:“要幫忙照顧小顧啊。”
兩個人,在一起四年多,從接吻、擁抱,發展到曾經有一次赤/裸相呈,離發生關系僅有一步之遙。
但僅僅只有那一次。
後來,梁堰秋總是很注意,避免讓兩個人意亂情迷不可控制。
她心裡很明白這是為了什麼。
他怕自己負不了責。
蔣西池和方螢領證,來家裡做客。
她沒法欺騙自己不羨慕,不管是方螢,還是蔣西池,他們兩人認定了的事,總會一往無前。
這一次,她久違地發了火,罵他是慫包。
她在陽台上被江風吹得毫無知覺的時候,梁堰秋終於出來。
抱著她,身體都在發抖,他說,“……我怕。”
“沒什麼好怕的。”
她踮腳把自己迎向他,沒覺察到其實自己也在發抖,“……你還想著隨時撤退嗎?我不用你負責,我能對自己的每一個決定負責。”
窗外,能聽見隱約的風聲。
他們裹在被子裡,很慢,很緩。
疼過沒多久,她堅持讓他躺下去,自己來主動。
“……對不起。”
顧雨羅鼻尖上有汗,臉上泛著淺淡的紅色,“……對不起什麼?”
“第一次就……”
“還好……”
梁堰秋撐起身體,吻住她,沉聲而篤定的,“顧雨羅,我愛你。”
他突發奇想,要辦一場婚禮,她幾乎沒猶豫就答應了。
醫院工作忙,她還得額外抽出時間參與到婚禮的籌備,累,但也很開心。從翻糖喜餅的樣式,到捧花的搭配,瑣碎又充滿樂趣。
這期間,當然最困難的事是說服父母。
自高三時執意放棄保送開始,她與父母之間,之前那樣嚴格的管教與被管教的關系就被打破了。她態度強硬,跟家裡冷戰了整整一個月,之後又耐心地安撫談判,終於取得家裡的同意。
准備了三個月,婚禮如期舉行。
在梁堰秋的注視之下,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四目相投的時候,她發現他眼睛裡也同樣閃著淚光。
晚上,打發走了鬧洞房的大家,他們終於有了單獨相處的時間。
新婚之夜,似乎一般也不會拿來做別的。
快到正戲的時候,梁堰秋才發現這個酒店裡,居然沒有安全套。
他正要退,顧雨羅卻湊近,“……都結婚了,你怕什麼。”
梁堰秋卻笑一笑,堅持退開了,“你才剛進醫院,萬一……還打不打算發展事業了。”
“當你梁家的少奶奶,蹭吃蹭喝不行嗎?”
梁堰秋抱著她,“……不是真心話就不要瞎說了,我還指望著你成為著名心外科專家,然後我接著吃軟飯呢。”
顧雨羅沉默著,抬手把台燈摁了,沒接他這茬,“……睡吧。”
他在想什麼,她比誰都要清楚。
冬天到來的時候,梁堰秋突然犯病。
起初在A市,後來轉去首都心外科最好的醫院,即便如此,情況也在一天一天惡化下去。
這個年,顧雨羅是陪他在醫院附近的酒店度過的,連同梁爸爸和梁媽媽。
晚上在酒店吃過團圓宴,顧雨羅和梁堰秋回到房間。
他們開了電腦,一起玩一個叫做“黃金礦工”的幼稚游戲。
顧雨羅不在狀態,總是拖後腿。
梁堰秋笑著,“……再來一局?”
顧雨羅把電腦一推,“不來了,我去洗澡。”
她不緩不急地走進了浴室,卻沒把門關上。
梁堰秋頓了一下,嘆聲氣,從床上爬起來,走進臥室,一把把撐著流理台泣不成聲的顧雨羅抱進懷裡。
“小顧,你聽我說……”
顧雨羅一聲一聲哽咽。
“你肯定很怨我,怎麼證都不肯跟你領是不是……我不能這麼自私,不能害你,讓你平白無故變成一個二婚的身份,你還這麼年輕……”他只是用力地,用力地抱住她,“……如果真的領了證,我有什麼三長兩短,你肯定要替我守寡一輩子,我不懷疑,你就是這樣的性格。所以……”他嘴唇蹭著她的額頭,“你答應我,如果我……你要忘了我。”
“……我不答應。”
“答應我,好不好?不然我沒法安心。”
只有一聲比一聲更激烈的哭聲。
“……好不好。”
“……好。”
明明是草長鶯飛的季節,天卻總是陰沉著,梁堰秋也成天都在昏迷。
顧雨羅一直守在醫院,寸步不離。
晚上吃過飯,她趴在床邊睡著了,不知道為什麼就夢見了高中的時候。
那一年學校裡的桃花樹都開了,灼灼烈烈,風吹的時候,經過樹下,飛起花瓣。
梁堰秋跟在她身後,笑著說:“顧雨羅,你慢點走,等等我啊。”
他三兩步趕上來,輕輕撞一撞她的肩膀,“喂,喊你呢。”
“干嘛?”
他伸出手,“巧克力,吃嗎?”
淚流滿面地睜開眼,卻發現梁堰秋醒了過來。
她愣住了,急忙准備去喊護士,梁堰秋捉住她的手指,輕輕地擺了擺頭。
她湊過去,聽見他輕聲問:“……我說過的事……你要記得……”
“……我記得。”
梁堰秋笑了笑,“……不要哭了,怪醜的。”
“你才醜。”
“嗯……我一個人醜……就好了,你要永遠漂亮下去啊。”
葬禮上,方螢遞過來一只紙袋,說是梁堰秋的東西,“他說他是用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自己賺的錢買的。”
人散以後,她打開了紙袋,那是一塊手表。
有些老舊了,然而上了發條,秒針卻滴滴答答地走動起來。
天上飄著微雨,雨霧之中,遠近浮動著淺淡的粉色,那是有桃花要開始綻放了。
又一年春,顧雨羅把哄睡著的女兒交給梁媽媽,自己回到臥室,拆了一粒巧克力,邊吃邊翻開日記本。
3月11日,晴。
梁堰秋,今天是你一周年忌辰。
嗒嗒對著你墓碑上的照片喊爸爸,不知道你聽見沒有。
對不起,沒有告訴你,孩子是我使了一點手段偷偷懷上的。
你早該知道的,你讓我答應你的事情,我一件也做不到。
顧雨羅合上日記本,躺到床上,翻開了一本書。
看著看著,眼皮漸沉。
“啪”的一聲。
她倏然睜眼,發現書掉在了地板上。
四下安靜,手腕上,石英表滴滴答答地轉著。
窗戶開著,很溫柔的風,像一個吻一樣地落在她額頭上。
“梁堰秋……是你回來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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