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迷彩君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門閥 《連載中》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81
發表於 2018-3-21 20:28: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七節 衣錦歸鄉

“建文君……這就是陛下賜給您的宅邸,您看看,可還滿意?”負責功勛大臣和外戚、宗室事務的宗正卿劉屈氂領著張越,走在一棟奢華的宅邸之中。

漢與秦不同。

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在太宗和先帝手上土崩瓦解。

并變化成為了今日的民、吏、王三級爵位體系。

從公士到公乘(一到八級)屬于民爵,從五大夫至關內侯(九到十九)是吏爵,列侯、諸侯王屬于王候爵。

彼此有著嚴格的等級,很少有人可以逾越。

在這一點上,已經與秦代有了明顯的區別。

現在,民爵已經可以自由買賣,而吏爵也能通過賞賜提升。

只有最頂級的列侯,大部分情況下,依舊需要軍功。

既然整個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已經崩壞,那么,自然秦代曾經嚴格的等級制度,也就崩壞了。

就像這個天子賜給張越的‘建文君宅’,其占地面積,幾乎相當于過去關內侯才能有資格占有的宅院面積了。

整個宅邸分為前后兩個部分。

前院為四進兩弄,夸張一點的話,甚至可以在院子里挖上一個大型露天游泳池了。

而后院就更夸張了!

層層疊疊,有著大小房間上百間。

足可住下兩三百人!

各式的家具、器物,更是一應俱全。

更別提,這個宅邸還是坐落在戚里的一側,靠近未央宮宮墻的地方。

本就是長安城最好的地段之一。

保守估計,起碼價值千萬!

張越看著,也是咂舌不已。

這么大的房子……

實在是太大了!

他又不常回長安,是不是有些太奢侈浪費了?

不過,在嘴上他卻是一點也不客氣,笑意盈盈的拱手道:“實在是辛苦明公了……”

劉屈氂聽了,連忙答道:“侍中言重了,這是本官的本分……”

劉屈氂是上個月才從涿郡太守任上調回長安,出任的宗正卿。

他年紀大概四五十歲左右,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就像一個慈眉善目的鄰家大叔。

但是……

張越很清楚,這位當今天子的親侄子的厲害!

雖然,這位后來的澎候、左丞相因為卷入巫蠱之案而垮臺,于是與李廣利一起遺臭萬年。

連帶著有關他的資料和記載,也在史冊上被堙沒。

但在如今,這位中山靖王的庶子,卻是劉氏家族的驕傲之一。

這位后世的劉玄德的元祖堂兄,出生很不好。

其母甚至只是中山國的一個小商人之女,與劉勝也不過是有過一段露水姻緣而已。

中山靖王劉勝是什么人?

拔掉無情這個詞,用來形容他,最是恰當不過。

他一輩子,僅僅是被承認的子嗣就有二子一百多,女兒不計其數。

至于私生子和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的種的,更是不計其數。

故而,劉屈氂也只是頂一個宗室的名頭而已。

劉勝活著的時候,甚至可能都不記得自己有這么個兒子。

等他死了,那就更管不了。

然而……

劉屈氂,卻通過自己的學習與努力,一步一個腳印,從基層的縣尉開始做起,歷任縣尉、縣令、郡司馬、郡都郵、郡尉、太守,直至現在拜為宗正卿。

若不出意外,他還可能被拜為丞相!

這可就太了不得了!

而且,劉屈氂還是海西候李廣利的兒女親家——他的長子劉恢娶了李廣利的嫡女。

他的發妻張氏與李廣利的發妻是閨蜜。

故而,當他奉詔入長安擔任宗正卿,敏銳的長安列侯們,就已經在私底下傳言,他將拜為丞相。

而且,張越還聽說,劉屈氂一旦拜相,就可能被授予實權。

丞相府將重新發揮作用!

所以,張越對劉屈氂,保持了足夠的尊重。

劉屈氂卻是笑嘻嘻,無比和氣的道:“建文君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他雖然剛從涿郡來到長安不過一個月,但張越的大名和威勢,卻早已經有所耳聞,最近更是親眼目睹了這個天子寵臣是怎么吊打古文學派的。

他可一點也不想給自己的親家,平白招惹這么一個大敵。

“陛下還吩咐了,賜給建文君的奴婢,可以讓建文君親自挑選……”劉屈氂笑著道:“不知道建文君對奴婢下人,有什么要求?”

他的宗正卿衙門,可是有著十幾萬的官奴婢。

從犯官家眷到夷狄俘虜甚至是僰奴,可謂應有盡有。

特別是前段時間,天子清洗了長安官場和商場,抄沒了大量的奴婢與罪犯家屬。

張越卻是想了想,這宅邸他未必會長期回來住。

嫂嫂大約也適應不了長安的生活,她更喜歡在南陵,經營自己的莊園與事業。

至于柔娘,一個人住這里,張越也不會放心。

所以呢,在可見的未來,此宅大約會長期空置。

這讓張越感覺有些肉疼,這么大的宅子,就空在這里,但每天的花費和用度,恐怕都少不了。

而他這個侍中兼縣令的年俸,不過兩千石而已。

就算算上賞賜,加上建文君這個封君的兩百戶食邑的歲入,一年下來,撐死了也就五十萬的工資。

所以,此地必須得能賺錢!

最起碼,這個宅子里的下人,得能賺到足夠養活他們和維護此宅的收入。

那么在長安城里什么東西最賺錢?

想到這里,張越就對劉屈氂拱手道:“未知宗正卿之中,可有善于釀酒之人?”

劉屈氂聞言一楞,隨即也醒悟了過來。

長安公卿貴族們,靠著釀酒販酒,補貼家用,這是傳統了。

因為,漢室官方嚴禁私自釀酒。

而關中夏季的旱災,又讓國家嚴厲禁止一切使用糧食釀酒的行為。

但……

越是如此,人民就越喜歡喝酒。

而私酒貿易也因此成為了關中現在最賺錢的買賣。

只是能做這個買賣的,只有頂尖的貴族。

其他人哪怕是碰一下,都可能粉身碎骨。

而眼前這個年輕的天子寵臣,恰好是有這個資格干這個事情的。

這樣想著,劉屈氂就笑的更開心了:“建文君想要釀酒匠人?正好,宗正卿官邸,有數百名精于釀酒的大匠,皆是犯官奴婢,建文君若是需要,本官這就讓人將名冊送來,使建文君仔細挑選……”

反正,挖劉家墻腳的,也不差一個姓張的。

這也是對方應有的權力!

甚至是天子默許的權力。

不然的話,難道讓堂堂的天子近臣,國家侍中,過的還不如一個老百姓?

那不是逼他去貪嗎?

但劉屈氂那里知道,張越從來沒有打過犯禁的主意。

不是他不想,也不是他故作清高。

而是不能!

為了點蠅頭小利,就敗壞自己的名聲,那純屬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張越還沒有這么傻。

但……

除了糧食釀酒之外,還有其他釀酒的法子啊。

譬如說果酒,也譬如說藥酒。

張越想的很清楚,這個世界上,物以稀為貴。

學別人,釀那些度數不高的黃酒和清酒,賺不了幾個錢。

但若是別出心裁,開發出葡萄酒、各種藥酒等保健酒類。

再加上自己的名聲……

那錢還不滾滾而來?

更妙的是,還不犯法違規,哪怕是大司農也說不了他不是。

這使得他的酒類,可以公開售賣!

一個時辰后,劉屈氂派人將一箱子的名冊,送到了張越面前。

張越只是看了一遍,便選定了十五人的名單,都是過去長安城里比較有名氣的釀酒師。

只是流年不利,他們的主家攤上了大事,自己也被拖累,變成了官奴婢。

但背景和底細,都很清白,沒有作奸犯科之事。

然后,就名單送到了宗正卿府邸。

而他自己則準備回一趟南陵,去接柔娘。

順便,看一下家里的情況,再將田苗兄弟帶來長安,讓他們來主持和監督這府邸之中將要進行的釀酒之事。

再一個就是,這次回去,他得祭祖了。

再怎么說,現在他也得封封君。

雖然只是一個食邑兩百戶的非世襲封君,但也是喜事,得稟報祖宗。

于是,便回宮向天子告假。

天子一聽張越要回鄉祭祖,也很高興。

他沉吟片刻后,道:“卿為朕與長孫重臣,國家大臣,此番回鄉祭祖,不可丟了顏面……”

“這樣,朕派羽林衛一百騎,護送卿回鄉……”

項羽都知道,富貴不歸鄉如錦衣夜行。

老劉家就更喜歡這樣顯擺了。

當初,高帝就在豐沛連擺了好幾天的流水宴。

太宗皇帝回歸晉陽時,也是依樣畫葫蘆,大擺筵席與晉陽百姓痛飲三日才罷休。

張越一聽,連忙謝道:“陛下隆恩,臣無以為報!”

這可是皇帝出錢出力,給自己裝逼!

更是直接向天下人證明自己地位的時機。

雖然可能會因此招致嫉妒乃至于憤恨,但無所謂了。

人生在世,如不能顯擺,不能風光,那有什么意思?

很快,劉進也聽說了張越要回鄉祭祖,立刻趕來,送來了幾件東園令督造的祭器,其中甚至包括了一座青銅鼎。

衛皇后也命人送來了黃金五百金以及各色綢緞數十匹。

于是,張越要回鄉祭祖的事情,在整個宮廷內外,都被人知道了。

張安世、暴勝之、趙破奴、金日磾、上官桀甚至霍光,都派人送來了禮物。

而其他公卿列侯,也都紛紛派人送來了禮品。

雖然大部分人,都只是送了點帛布綢緞黃金,算是打了個招呼。

但也讓張越的回鄉之旅,變得臃腫無比。

各種各樣的禮物,塞了整整五輛馬車,整個長安都是瞠目結舌,尤其是在看到了,居然還有羽林衛騎兵護送的時候,人人都是差點咬掉了自己的舌頭!

“生子當如張子重啊!”也不知道是那個圍觀群眾在人群里感慨了一聲,于是,整個長安都流行起了這句話。

不知道多少列侯公卿,在教訓自己的子侄時,都會拿張越出來做對比。

于是,張越從此變成了別人家的孩子,成為了長安紈绔子的噩夢!

當張越驅車回到南陵時。

整個南陵都轟動了。

沿途的道路上,無數聽到消息的百姓,帶著孩子,站在道路兩側歡呼雀躍。

對于南陵人來說,張越確實已經是他們的驕傲了。

現在,南陵人出門在外,動不動都是:“張蚩尤,我鄉黨也!”

周圍人一聽,都是紛紛投來艷羨的神色。

一個大人物做鄉黨,在漢季不僅僅是無比光榮,更是可以沾光的好事。

旁的不說,幸貴的大人物,難道還能忘掉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鄉親們不成?

當年,楊仆恥于自己不是關中人,就拿著自己的功勛向天子換了將老家新安也納入關中的恩典。

張湯擔任廷尉、御史大夫,整個鴻固原都因此沾光,當地的稅賦負擔與水利設施系統,迄今冠絕關中!

更不提,一人得道而雞犬升天的事情。

公孫賀父子盤踞太仆二十幾年,結果就是太仆衙門的大小官吏里充斥了隴右郡出身的人。

哪怕公正廉潔如汲黯,也會對濮陽出身的人青眼相待。

而南陵縣的新縣令和新縣尉,更是帶著全縣官吏,跟個小廝一樣,來到了縣馳道的路口迎接張越。

而縣中的三老,則緊隨其后,持著拐杖,上前向張越拱手致意。

張越見了,當然是連忙下車,上前拜道:“小子安敢當諸位父老及明公大禮?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又對兩側的圍觀群眾作揖而拜:“父老熱情,折煞小子,小子不過是陛下之臣,幸陛下不棄,用為侍中,未及造福天下及鄉黨,實在慚愧!”

眾人一聽,都是面帶笑容,驕傲無比!

唯獨南陵縣的縣令和縣尉等人,在人群之中比較尷尬。

他們不是南陵人,自然享受不到這種鄉黨待遇。

好在,能夠有機會接觸到這樣的大人物,對他們來說,也算是值了,若是拍上馬屁,那就更值了。

當即就帶著人上前,到張越面前拜道:“南陵縣令楊望之(縣尉徐方)恭迎侍中歸故里……”

尤其是楊望之,他是親眼看著對方,一步步從卑微若塵埃,走到現在,高懸于天,如日中天的!

心里面更是遺憾連連,倘若當初,他選擇……

恐怕現在……

張越見著,自也是呵呵一笑,上前道:“兩位明公言重了,言重了……”

于是,便在眾人簇擁下,朝著長水鄉的方向而去。

天子派來的一百羽林騎兵,則自始至終一直簇擁在張越左右。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82
發表於 2018-3-21 20:28:33 |只看該作者
四百八十八節 疫情(1)

張越在南陵住了三天,主要是安排祖墳的修葺以及宗祀的建立事宜的安排。/雜∧志∧蟲/

然后,就是大擺筵席,招待四面八方來的賓客。

這也是漢人功成名就后的基本操作。

順便,張越還去了一趟莊園,安排了一下未來的陶瓷燒制工作。

然后,張越便帶上趙柔娘,辭別嫂嫂,踏上了回京之旅。

等他回到長安城時,已是秋八月壬申(二十八),長安城的楊柳已經掉光了葉子。

曾經一度繁華熱鬧的長安城,也因此進入了一個蕭條季節。

市面上的行人,變得稀稀疏疏。

這讓張越,大為詫異。

要知道,長安城可是一座人口差不多接近三十萬的超級城市!

在這個地球上,已經是毋庸置疑的超級都會。

雖說,如今天氣漸漸轉冷,但這還沒入冬呢!

怎么市面上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而等他回到建章宮時,便發現情況可能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

宮門口的道路,已經被人灑滿了石灰。

而宮闕衛兵,更是蒙上了面紗。

“怎么回事?”張越忍不住上前,找到守門的宮門候司馬問道。

“回稟侍中,是長安出現了傷寒疫情……”這司馬非常謹慎的答道:“京兆尹稟報天子,天子下令,全宮苑范圍進行除疫……”

“是哪里發生了傷寒疫情?”張越聞言,立刻神色嚴峻的問道。

傷寒!

西元前人類健康最大的敵人!

在中醫概念之中,它是一種涵蓋了流行性病毒感冒、傷寒桿菌引發的流行性傳染病以及因中風等等因素引發的種種疾病。

而需要進行除疫工作,并且讓漢室宮廷都如臨大敵的,自然唯有具備強傳染性和高致病性的流感或者傷寒桿菌引發的傳染性疾病了。

這兩種疾病,任意一種一旦爆發,必定會造成毀滅性的破壞!

因為,在現在的漢室,或者說整個地球,沒有能有效治療的藥物!

無論是流感還是傷寒桿菌造成的傳染病,在如今都屬于絕癥!

“回稟侍中公,是篙街和尚冠里以南的幾個閭里……”那司馬軍官,也是戰戰兢兢的答道:“據說,已經發現了上百個案例……京兆尹已經將當地和附近的所有閭里全部封鎖,執金吾衛尉王公也已經下令禁止百姓隨意外出……”

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傷寒,尤其是具有傳染性的傷寒,幾乎與惡魔沒有區別。

一旦出現,就意味著死人。

而且是死很多很多人!

特別是在長安城這樣的超級城市中。

高致病性的傳染病,能在短時間內,就肆虐全城。

其致死率高的可怕!

旁的不說,一戰期間爆發的那場席卷全球的流感病毒,殺死的人,就比死在戰爭中的人還多!

至于在現在?

恐怕……

張越來不及多想,就立刻入宮。

他先將趙柔娘,安頓到小樓中,囑咐下人看管好,隨即馬上前往玉堂。

當他抵達玉堂時,他明顯發現,玉堂的警戒水平提高了。

壁門之下,就已經是三步一崗,臺階上灑滿了石灰與雄黃甚至還擺了許多在燃燒的艾草。

這也是諸夏先民們,在長期與流感和傳染病的斗爭中總結出來的經驗。

但……

張越很清楚,只有達官貴人和富商豪強,才有條件這么做。

普通的升斗小民,現在幾乎都暴露在病毒面前。

防疫工作,可不僅僅是簡單的隔離疫區就能辦到的。

更不提,在這個時代,幾乎無人知道流感與傷寒桿菌病毒的區別。

前者,可以通過空氣、唾液以及其他病人身上的東西甚至是跳蚤、老鼠傳播。

而后者,對水源的凈化至關重要!

更嚴重的是——張越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疫情是只爆發在長安城還是由人從城外帶進來的?

所以,時間刻不容緩!

他直接舉起自己的印綬,穿過被嚴格防護的壁門,走上玉堂的臺階,剛好,上官桀從玉堂之中出來。

張越立刻上前拱手問禮:“上官兄,陛下現在何在?”

“張侍中回來了……”上官桀驚訝了一聲,道:“陛下正與京兆尹和丞相長史梅福議事……”

“可是在商討疫情?”張越問道。

“正是……”上官桀嘆了口氣,道:“現在,群臣都是束手無策,陛下震怒,連尚書令都被訓斥了……”

他看著張越,道:“張侍中不如暫避此事……”

在上官桀看來,這場災難已經是無法阻止了。

人力根本無法扭轉事情的發展。

大家唯一能做的大約只有保全自身。

這也是現在朝野大臣的共識,除了直接負責長安治安的京兆尹與丞相府長史避無可避外,其他人都是避之不及。

但這一次,天子卻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

居然要求群臣拿出辦法控制甚至消弭災情!

這簡直就是……

強人所難!

張越聽著,卻是搖搖頭,道:“國家有事,吾輩深受國恩,豈能置之不理?”

“況,此事關乎百姓萬民安危,豈能避之?”

他直接拉起上官桀的手,根本不管他的反對和抗議,笑著道:“上官兄,你我一同去面見天子,請纓負責此事如何?”

上官桀都要哭了。

他拼命掙扎,努力反抗。

但……

然并卵,他的全部力氣,在張越面前,就像三歲小孩子一樣,完全可以無視。

他直接拉著上官桀,向著玉堂上方而去。

上官桀無可奈何。

沒有辦法,他難道還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拒絕這個同僚的‘好意’。

這要被天子知道,他別說去爭取太仆之位了。

恐怕就是這個侍中,也是干到頭了!

他只好苦笑一聲,對張越小聲的道:“張侍中……您這是何苦呢?

在他看來,張越這是想拉著他跳坑呢!

難道是因為我比較老實,很好欺負咩?

仔細想了想,上官桀不得不承認,在這個同僚面前,他或許確實是個老實人!

張越卻是輕笑了一聲,道:“上官兄放心,愚弟不會害兄長的……”

防疫工作,可是最容易出成績的。

特別是在現在這支局勢下。

張越相信,事后上官桀肯定會感激涕零。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83
發表於 2018-3-21 20:28: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九節 疫情(2)

張越拉著上官桀的手,在后者滿臉哀怨的神色下,走上玉堂。

來到殿門口,對今日的值班宦官道:“煩請閣下通傳,侍中張子重及侍中上官桀請見陛下……”

到了這里,上官桀也是想開了。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況且,上官桀知道,張越絕不是那種頭腦發熱,就會不管不顧的沖上去的家伙。

他既然敢這么拉著自己摻和進來,就一定有把握!

至少有辦法!

再一個,他也想開了。

這事情呢,是對方牽的頭,他充其量只是一個搖旗吶喊打醬油的存在。

哪怕出了問題,鍋也丟不到他身上。

但若有了成績……

這就是……

旁的不說,最起碼,太仆夢可以實現了!

只是……

他心中依然是忐忑不安,慌的要命。

畢竟,那可是傷寒!

一旦染上,就是無藥可醫,只能聽天由命的絕癥!

所以,他的表情依舊比較僵硬,勉強才擠出了一絲笑容,用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對那宦官道:“煩請楊公通傳……”

那宦官見了,卻是頗為驚訝,道:“二位侍中請稍候,老奴這便去通傳……”

殿中,天子已經是勃然大怒!

“朕養爾等公卿,有何益處?”他拍著案幾,怒目圓睜,狠狠的盯著跪在他面前的大臣。

京兆尹于己衍,仿佛是一顆在臺風中苦苦掙扎的小樹,瑟瑟發抖的趴在地上,不停的磕頭:“臣死罪!臣無能!臣請陛下責罰!”

丞相長史梅福也差不了多少,跟個小媳婦一樣,哭喪著臉,道:“臣萬死……”

沒有辦法,這位陛下實在是太過強人所難了!

居然嚴令他們兩個,將疫情控制在現有區域內,甚至要求他們兩個立軍令狀。

事情沒辦好,那就提頭來見!

老劉家對軍令狀這種事情,那可是一向說到做到的。

你敢立,事情沒有辦好,那就真的要提頭來見!

從來沒有例外!

但他們兩個如何能做到呢?

疫情已經在長安的平民區,特別是嵩街附近的幾個閭里泛濫了。

昨天發現疫情時,還只有一百左右的染病者。

但現在,卻已經變成了數百,分散在十幾個閭里。

這還只是官府掌握的,那些隱瞞和強撐著的病患,不知道還有多少。

更麻煩的是,由于官府封鎖街道,造成了相關閭里之中的游俠、贅婿、逆旅恐慌性逃竄。

鬼知道這些人會將疫病帶去何方?

想要控制?

除非上蒼開眼!

“死罪?萬死?”天子卻是怒極而笑,看著這兩個大臣,恨不得把他們的衣冠剝下來,丟進疫區。

長安城在這個時候,忽然爆發了傷寒疫情。

這令他原本的好心情,瞬間蕩然無存。

更讓他煩心的是,那些喜歡拿著災異說事的家伙,又在竊竊私語,私底下議論說,是他的原因,導致了疫情的發生。

總之,話里話外,是讓他檢討。

甚至還有些渣渣,說什么是有冤案,所以老天爺看不下去了。

降下這疫病,讓他警醒。

言外之意,不就說他前不久抓的那些貴族地主豪強富商抓錯嘍?

甚至,他還懷疑,這里面是不是有公孫賀父子的余孽,在趁機搞事!

作為皇帝,身為天子,他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的行為或者政策有錯的。

假如有錯!

那必定是這個世界錯了!

特別是在聽了張越上次的忽悠后,他已然堅信,自己有著昭昭天命,所謂困難,所謂災害,所謂疫病,都是上蒼給他的磨礪。

是上天要降大任給他和劉家之前的考驗。

正如關中夏季旱災,因為應對得當,結果反而因禍得福,不僅僅干掉了一大票礙眼的貴族豪強富商,收割了無數財富,充實了內庫。

更因此收獲了整個關中的民心。

讓他的統治到達了元封元年以來的頂峰。

有了這個結果,他對那些災異說之類的說法,已經嗤之以鼻。

心里面更是深深的覺得,這些刁民亂臣,總是想法設法想要忽悠朕。

朕絕不會上當!

但……

這疫情卻必須控制甚至消滅。

他必須拿這個事情,去狠狠的扇那些拿著災異說事的士大夫公卿的臉,讓他們知道——朕受命于天,天不可能害朕。

朕的偉大,爾等豈能想象的到?

由此徹底戳破所謂的災異說,向天下人證明——朕可是口含天憲,要做圣王的君王!

只是,這些大臣,太不給力!

一個個顧惜小命,不肯為他效忠,為國家效命。

“爾等平時一口一個‘愿為陛下牛馬走’‘賤軀先填溝壑’,一到危急時刻,就推三阻四,陽奉陰違……”天子冷笑著在心里想道:“連立個軍令狀都不肯,朕與天下,要爾等何用?”

“還是小留候好……”他看著自己面前那兩個除了說‘臣死罪’‘臣萬死’‘臣愚昧’以外,根本拿不出半點辦法的渣渣,心里面頓時有些懷念已經回鄉的小留候了。

在他看來,若小留候在此,恐怕早已經拿出了對策來了!

這樣想著,他就轉頭,對在身邊待詔的尚書令張安世吩咐道:“尚書令,給朕派人去南陵,召回侍中張子重……”

“諾……”張安世連忙低頭領命。

但于己衍和梅福聽著,卻都是滿臉羞愧,頭都不敢抬。

也正在此時,一個宦官從外面走進來,稟報道:“陛下,侍中張子重及侍中上官桀在殿外求見……”

天子聞言,立刻轉怒為笑,揮手道:“快傳!”

在心中他甚至覺得,這大約就是天意!

自己需要小留候,小留候就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除了神君在天之靈的眷顧與上蒼的安排外,還能有其他原因嘛?

至于……這場中的大臣?

他咬了咬嘴唇,對于己衍和梅福道:“爾等就在這殿中好好看看,好好學學,什么是公忠體國,什么是大漢忠臣!”

這次疫情,滿朝公卿都是推三阻四,避之不及,讓他深感失望。

由之,張越曾經提過的‘后備公卿大臣培訓計劃’,也重新浮上心頭,并成為了他心中未來國家的大策!

朝堂上的蠹蟲與庸吏,他已經受夠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84
發表於 2018-3-21 20:30: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九十節 疫情(3)

張越與上官桀在一個侍從的引領下,步入殿中,來到天子面前,恭身一拜,道:“臣毅(臣桀)恭問圣安,吾皇萬壽無疆……”

“朕躬安……”天子微微矜持的問道:“兩位愛卿此來何事?”

張越上前拜道:“臣聞說長安有傷寒疫情爆發,心知陛下必為之憂慮,而臣深受圣恩,蒙陛下不棄,用為侍中,國家有事,安能置身事外,故而與上官侍中聯袂而來,特向陛下請命,愿為陛下前驅,防治傷寒貢獻微薄之力……”

上官桀也立刻拜道:“臣聞說張侍中欲來向陛下請命,深受感動,念及陛下隆恩,乃愿附驥尾后……”

天子聽著滿意極了。

他用力的掃了一眼,跪在一側的于己衍和梅福。眼神都能吃了他們!

于己衍和梅福,尷尬無比,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鉆進去。

若是旁人,在他們面前做出這種事情來。

他們兩個肯定會懷恨在心,尋機報復。

但……

他們只看了看張越的背影,就乖乖的將這個念頭收了起來。

對方可是張蚩尤!

大名鼎鼎,戰無不勝的張子重。

這幾個月來,倒在他手里的,已經有一個丞相,一個太仆,一個婕妤,再加一整個古文學派和一個諸侯王。

與這些人相比,他們兩個只是小蝦米罷了。

況且……

仔細想想,其實他們兩個得感謝對方才是!

若沒有對方,自己兩個恐怕少不得要回家種田了。

甚至說不定,會被以‘輔佐不力、瀆職懈怠’為理由,安一個‘狡猾’的罪名,給送去居延修地球!

只是……

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服的。

尤其是梅福!

他是公孫賀倒臺后,天子親自從丞相府諸多徽事里選拔上來的能吏。

在丞相府上工作了將近二十年,對于政務大小之事,都是熟諳于心。

他自認為自己已經用盡辦法,想盡了一切可行的主意。

他就不信了!

對方不過是一個小年輕,學術、權勢再高,還能懂防治疫病?

只是礙于天子在眼前,不好詰難。

就聽著天子道:“兩位愛卿公忠體國,朕心甚慰……只是,張卿……上官卿,對如今疫情可有主意?”

于己衍與梅福立刻就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反正,天子不也說了,叫他們好好看,好好聽,好好學嗎?

上官桀聽著,連忙看向張越。

張越則是微微一笑,上前拜道:“啟奏陛下,臣舊時,曾研讀黃老之書,于《素問》《靈樞》《難經》頗有所得,也算半個岐黃之士……”

“后因陛下恩德,簡拔為侍中,許出入蘭臺、石渠閣,博覽百家之書,亦從中有見過先賢之作,故而對傷寒之疾略有所備……”

天子聞言,點點頭,對這個解釋深信不疑。

畢竟,這個侍中官過去可是獻過養生之法的!

而且,這些養生之法,經過自己實踐,確實是有效!

連養生都懂,區區傷寒疫病,也應該是知道應對的。

于己衍和梅福,也都是噎住了。

當今之世,黃老之士與醫生是聯系在一起的。

一個優秀的黃老學者,必定是一個優秀的醫生。

同時還是一個出色的算命先生兼星象家。

這一點,蕭何曹參王陵張蒼,已經用鐵的事實,向天下證明過了。

張越笑著繼續道:“以臣所知,所謂傷寒,分為五類,《難經》曰:傷寒有五,有中風,有傷寒,有濕溫,有熱病,有溫病,《素問》又曰:今夫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臣從《難經》《素問》之言,以自有所省,將傷寒分為內外之因所引發的風、寒、濕、燥、熱、火六邪之侵引發的疾病……”

“而今長安之疫病,臣雖然暫不能確定為何種傷寒,但以臣之見,恐怕十之乃外感風寒之邪,感而發作之疫病……”

“此類疫病,具有種種傳染性……”

“因其類型不同,可通過空氣、水、衣物、唾液等方式將外邪傳播……”

“故臣以為,若要防治,則需將防與治做好……”

“防之事,需潔凈疫區水源、地表土壤,禁止隨地吐痰,并焚毀病人所穿衣物,捕殺老鼠……”

“至于治,則要對癥下藥,以病人具體情況,分別施藥……”

傷寒疾病,在二十世紀之前的地球,都是無藥可救。

獨中國的中醫找到了治療辦法。

無論那些詆毀中醫者,如何鼓噪,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在漫長的千年時光中,為諸夏人民的健康筑起長城的是中醫。

是張仲景、孫思邈等中醫大家的著作和研究。

后世中醫的沒落,在張越看來,其實是整個諸夏文明的衰落帶來的。

若諸夏文明最終引領了世界,那么,很可能中醫就能取代西醫的地位了。

要知道,原生中醫可比原生西醫科學、進步無數倍。

在西方人治病,純靠放血加不洗澡的時候,中醫就已經開始重視對癥下藥和研究疾病的起因和發展過程了。

甚至,在三國時期,華佗先生還做過外科手術。

證明就是,后世的閹豬技術,干凈利落。

當然,也并不是說中醫就比西醫先進、進步。

事實上,中醫本身毛病也不少。

但任何事物都有一個發展階段的嘛。

中醫如是,西醫如是。

換個角度想想,若是諸夏文明先于西方文明崛起,并控制世界,主宰地球。

那么,能不能發展出一條中醫特色的現代醫學體系出來呢?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一定可以!

畢竟,連靠著放血治病的西方醫學都能變成科學。

中醫為何不行?

現代西醫的技術體系,放在中醫身上,同樣也可以適用。

無非就是你講細菌感染,我講外邪感染。

差不多,就是這么一個套路。

而后世中醫的沒落與衰敗,其實只有一個原因。

路被人走了,而且,本身文明的資源不夠!

堆不起來了!

但在現在……

張越相信,只要有資源,那中醫一定可以將別人的路走光!

但天子與其他人聽著,卻都像是聽天書。

沒辦法,在如今這個時代,知識是少數人的專利。

而醫學知識更是少數人中的少數人的專利。

民間絕大部分的所謂醫生,都是平時算命、跳大神,有事就診脈。

至于能不能治好?純粹聽天由命!

只有少數精英知識分子,世代從醫之人,才能準確診斷!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85
發表於 2018-3-21 20:31: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九十一節 布置工作

“卿可有把握?”天子聽不明白,索性就懶得去想了,直接問道。∏雜ξ志ξ蟲∏

“臣愿立軍令狀……”張越俯身拜道:“三日之內,必定控制住疫情!”

在來之前,他就已經差不多從上官桀嘴里了解到了長安城爆發的疫情規模——大約百人感染,只是因為分布范圍較廣,才引發恐慌。

但,京兆伊和執金吾,在他來之前,就已經隔離了主要疫區。

剩下的,無非是用一些后世的方法來消毒、凈化疫區的水源、土壤,并對染病者進行治療而已。

更重要的是——史書上并未記載這次疫情。

換而言之,很可能規模很小,只是引發了暫時性的恐慌。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這次疫情被更大的事情掩蓋了。

仔細想想,似乎好像在歷史上,就是這個時間點,公孫賀父子下獄,同時天子腦抽,產生了幻覺,以為有人要行刺他,于是下令長安戒嚴。

但,說到底,疫情就算后來規模擴大,也大不到什么地方去。

所以,張越能拍著胸膛,立下軍令狀。

天子聽著,頓時龍顏大悅,臉色一下子就放松了。

他冷冷的看著于己衍和梅福,哼哼嗤嗤的道:“京兆尹,長史,可都聽到了?”

于己衍和梅福聞言,連忙爬著上前,叩首拜道:“臣等無能……”

有什么辦法呢?

天子之前,逼著他們立軍令狀,他們不敢。

現在,這張蚩尤一來就拍著胸膛立軍令狀。

兩相對比,他們兩個怕是在天子心中成為了庸官、昏官和無能之輩。

好在,天子現在心情還不錯。

若換了過去,恐怕他們兩個,少不得要去廷尉衙門喝喝茶,談談心了。

說不定,廷尉還會問他們:“公等皆兩千石,國家重臣,天子用之,以為左膀右臂,何故不思盡忠為國?”

那樣的話,恐怕,就真的沒臉見人,只能自殺謝罪了。

“爾等既知無能,那就好好輔佐侍中張子重,聽其號令,控制長安疫情吧!”天子冷冷的道:“如敢違逆侍中張子重之令,既以‘狡猾無道’治罪!”

“諾!”于己衍與梅福苦著臉,緩緩的低頭:“臣等謹奉詔!”

一個京兆尹,一個丞相長史,地位都在對方之上,但現在,卻只能在對方面前,聽從號令。

這滋味,于己衍和梅福心里面都是苦的很。

但沒有辦法,只能受命。

天子看向張越,道:“朕就以卿為長安除疫大使,賜節,許便宜行事,兩千石以下官吏及關內侯以下貴族,若有膽敢違背卿命者,卿可先斬后奏!”

“兩千石以上,關內侯及列侯,敢有違命,卿可押送廷尉,朕將令廷尉嚴懲之!”

“上官桀為卿副使,相機決斷!”

張越聞言,連忙頓首拜道:“諾!臣謹奉詔!”

上官桀也拜道:“諾!臣謹奉詔!”

到這個時候,上官桀也算是看明白了。

其實張越拉他來,是保護他。

他若不來,那就……慘了!

天子肯定會問:“上官桀在哪?”

到那個時候,自己恐怕就得卷鋪蓋回老家種田了。

所以,他看著張越,有些感激。

只是,那傷寒疫病,依然讓他恐懼。

以至于,剛剛出了玉堂大門,他就立刻拉著張越的手,壓低了聲音,問道:“張侍中,您真的有把握?”

張越看著他,呵呵的笑了笑。

對于如今的人們來說,傷寒是絕癥,這是事實!

一旦感染傷寒疾病,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風寒感冒,也是有著巨大危險。

稍不注意或者體質稍微差一點,就可能發展成高燒、肺炎,進而導致呼吸系統衰竭。

一般來說,得了傷寒,只能聽天由命。

挨過去就痊愈了,挨不過去就死。

大部分醫生,對于傷寒病,也只能是開點安慰性質的藥物。

或者用點姜湯,聊盡人事。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因為,到現在為止,醫方卜噬,依然沒有分家。

中醫,在很多時候依然帶著遠古時代的印記。

這一點,哪怕是黃老學派的名宿,也不能例外。

甚至是號稱最后的扁鵲的淳于意在世之時,在遇到一些無法用藥的病例的時候,也只能跳大神,向神明禱告祈求。

但在三國時代,一位中醫大家,改變了這一切。

張仲景和他的《傷寒雜病論》,將中醫從巫、卜、醫、噬之中分離了出來。

從此,中醫走上了一條陰陽辯證,對癥用藥的道路。

而張仲景最重要的貢獻,則是為中醫開辟了治療最主要也是最關鍵的傷寒疾病的道路。

更值得人們紀念的是這位中醫大家,所用的種種方子,全是廉價的可以就地取材的藥物。

從桂枝湯到葛根湯,莫不如是。

從那以后,哪怕是一個身無分文的農民生病,也能用得起藥了。

而恰好,張越有一個叔叔是數十年的老中醫。

上高中前,他經常在叔叔的診所里玩耍,沒事就翻那些放在桌子上的中醫著作。

從《傷寒雜病論》到《千金要方》,他都看過。

只是后來,隨著學習、工作,這些記憶都已經模糊,甚至遺忘。

直到他穿越到此世,有著黃石在手,終于有了找回這段曾經的記憶的能力。

當然,在這之前,他得先去找點‘肥料’來。

他對上官桀,笑著道:“上官兄放心好了……”

“區區傷寒之疾,并非什么大不了的病癥……”

若是鼠疫,他自然沒有對策。

但區區流感或者傷寒桿菌,他還是有辦法對付的。

全部治愈所有病人,他不敢保證,但控制和限制住疫情,并且治愈大部分病人,他還是有把握的。

上官桀聽著,只能是相信張越。

“先去一趟京兆尹衙門吧……”張越回過身來,看向微微顫顫的從殿中走出來的于己衍與梅福兩人。

梅福的話,張越不了解。

但于己衍?

張越對他可謂熟悉無比。

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把手伸進京兆尹衙門內部,甚至將京兆伊衙門架空!

反正,這種事情,他又不是第一個干的。

前輩們。

譬如說晁錯啊郅都啊寧成啊義縱啊咸宣啊張湯啊,都做過。

而且做的比張越還過分!

據說當初,晁錯還只是一個太子家令的時候,就已經在操縱內史的事情了。

等他當了內史,御史大夫和丞相,都要靠邊站!

都要聽他的!

中大夫袁盎和他唱對臺戲,就被他直接趕回家種田了!

在漢室,真正的權臣,都是從小就開始霸道的。

為小吏必凌上官,為副手必架空主官。

于己衍走出玉堂,只覺得渾身都有些虛脫。

他微微擦了擦額頭的汗滴,嘆了口氣,給劉氏當官就是這樣。

功勞是天子的,而鍋卻得自己接著。

他雖然早已經習慣,但這次依然嚇的屁滾尿流。

他神色復雜的看了一眼,在玉堂高臺前等著自己的張越和上官桀,嘆了口氣,心道:“或許這樣更好……”

他自知自己的斤兩。

自當官以來,他已經習慣了聽從別人的命令做事,更習慣了在別人的指揮下做事。

若讓他主動去承擔某個大事,他怕是還會做砸!

畢竟,他性子軟,膽小,被人一嚇就可能縮卵。

帶著這樣的念頭,于己衍走到張越面前,拱手道:“請天使吩咐,下官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梅福也是無奈,只好跟上來,也拜道:“請天使吩咐,丞相府當如何行事?”

張越看了看兩人,笑道:“二位明公,切莫責怪晚輩遇俎代庖,實在是事情緊急,若不抓緊時間,一旦疫情擴大,則吾等皆當蒙春秋之誅……”

于己衍與梅福對視了一眼,這個解釋,他們當然是很難的接受的。

也不是很相信。

他們又不是公羊學派的,對什么春秋之誅,不是很感冒。

只是……

對方現在已然占據了絕對優勢,又給了臺階,還不識趣,那就是自己要作死了。

要知道從現在開始,這個張蚩尤,可再非是一個簡單侍中官了。

他是欽命全權除疫大使,有便宜行事的權力!

惹他不高興,隨便找個借口,丟去給廷尉,誰會給他們說話?

當初,張湯不就隨便找了個借口,搞死了同級別的九卿大司農顏異?

于是,兩人都拱手道:“豈敢?天使憂心國事,吾等感佩至極!愿聽天使號令!”

張越聽著,也是點點頭,道:“既然二位明公如此體諒,那現在就去京兆伊衙門吧……”

張越對于己衍道:“請京兆伊,先派人快馬回衙,告知京兆伊各曹主官,立刻為我整理好相關染病者的檔案以及其病癥資料……”

這是判斷和診斷這次疫情究竟屬于哪一種傳染病的關鍵!

只要找到病因,就能針對性的做出部署。

于己衍沒有多想,當即拜道:“諾!”

反正現在負責人是這個張蚩尤,聽他命令做事就可以了。

這是他的特長!

張越又看向梅福,道:“請長史也派人馬上回衙,吾要馬上看到,丞相府的相關報告以及藥材物資的清單……”

梅福雖然有些不舒服,但也點頭道:“諾!”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86
發表於 2018-3-21 20:31:5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九十二節 聽診器

一個時辰后,張越拿著天子節,在于己衍、梅福和上官桀的簇擁下,步入京兆尹官邸大門。

京兆尹官邸和張越上次來時,幾乎沒有變化。

依舊是那么一個看上去風光無比的衙門。

官邸之外,停滿了各種馬車。

早已經接到消息的京兆伊各曹長官,也都在京兆丞方永的帶領下,列著隊在門口迎接。

一見到張越等人,他們立刻迎上前來,紛紛拜道:“下官等恭迎天使!”

張越掃了他們一眼,道:“不必多禮,事態緊急,立刻向我匯報各項工作”

京兆丞方永好險沒被噎到。

“這張蚩尤,果然是張蚩尤啊”他在心里暗想著:“果真是蠻橫!”

但臉上卻不得不擠出笑容,拜道:“諾!”

京兆尹是兩千石,但京兆丞卻只有一千石。

而對方,恰好有對千石及以下官員,先斬后奏的權力。

惹毛了他,丟了腦袋,找誰哭去?

“天使還請入內”方永笑著道:“相關文牘,下官等人皆已經準備好了”..

張越聽著,點點頭,道:“馬上拿到官衙正廳,我要立刻看到”

他現在已經沒空和人客套、耍嘴皮子了。

他在天子面前可是立了軍令狀,三天就要控制住疫情!

而傳染病的傳染速度,卻是無法預料的。

他必須立刻掌握第一手資料!

至于,京兆尹上下的埋怨或者說不滿?

那就不關他的事情了!

更不提,他還存著立威和抽打京兆尹的心思。

最起碼,要讓京兆尹從此見到他,都不敢違背!

這樣等到明年,他就可以將自己這個新豐令的實際控制范圍,從新豐一個縣,輻射到除長安外的大部分京畿。

畢竟,新豐還是太小了,人口也單薄。

根本不足以支撐起他的野望。

在張越看來,在三年內,他就要將新豐模式,復制到整個京兆尹治下的二十八個縣。

并培養出相應的合格官員。

也只有這樣,他才可以掌握一個強有力的利益集團。

不然,單靠一個新豐,話語權和影響力還是太小了。

而思路,他自然早就有了。

后世的那些大都會是怎么擴張,新豐就會怎么擴張。

于是,他徑直走入京兆伊官邸,來到官衙正廳,毫不客氣的坐到主位上。

讓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態度——這個天子的欽命使者,全權除疫大使,沒有心思和他們開玩笑!

張越甚至特意將天子節,放在案上。

在這樣的壓力下,京兆伊的工作效率,想不提高都不可能。

只一刻鐘,所有資料,就被抬到了張越面前。

“天使,此乃所有染病病患的文牘、戶籍以及京兆伊上下的處置措施”方永將幾個箱子,送到張越面前,稟報著。

他又指著其他箱子,介紹道:“而這些則是疫區閭里的其他文牘檔案”

張越見著點點頭,立刻就開始看起來。

而這一看,立刻就讓所有在場的人,都是瞠目結舌,仿佛看到了怪物一般,無比的震驚。

在眾人眼中,張越幾乎是一目十行的掃著相關簡書。

速度更是快如閃電,通常,在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張越就已經看完了一卷文牘,并開始下一卷。

這種速度,在他們看來,幾乎是一種人類不可能做到的速度!

但對張越而言,卻還是太慢了!

一卷簡書,不過百余字,至多兩三百字。

放在后世,連一頁童話書的都不如。

這些箱子里的簡書加起來,最多三五十萬字。

擱后世,也就是一個讀者,一兩個小時的量。

而他又通過了空間的強化,雖然不敢說過目不忘,但,在短時間內強行記住這么點資料的能力還是有的。

只花了半個時辰,張越就看完了所有的簡牘。

他放下手里的竹簡,心里面已經差不多有了概念了。

這次長安爆發的疫情,應該是一種流行性感冒病毒。

患者大都表示,頭疼、發熱,關節乏力,并有鼻涕。

當然,具體是不是,還需要進一步的實地診斷。

張越想了想,扭頭對上官桀道:“上官兄,煩請兄長為我去一趟少府,找東園令做一個物件來”

張越說著,就找來一塊帛布,在其上畫了一個東西的三維結構圖,同時以文字寫明要求,并將之交給上官桀。

上官桀接過來一看,有些驚訝,因為帛布上的東西,看上去奇奇怪怪的。

要求更是奇怪。

但他沒有多問,直接拿了帛書,就朝外走。

張越卻是看著上官桀遠去的身影,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讓上官桀去少府找東園令做的東西,在后世人盡皆知——聽診器。

當然,現在沒有橡膠,也沒有可以有效導音的振動膜,后世那種常見的聽診器,可能做不出來。

但退而求其次,做一個原始的聽診器,卻是沒有問題。

說起來這個事情,還是張越曾經聽機關里的人說笑話才知道的。

記不得是什么時候了,總之某次聚會,有人在酒桌上講了個笑話,說是現在的醫生們都恨死了當年發明聽診器的那個混蛋!

因為在以前,醫生看病,都是可以貼著小姐姐的胸脯聽診的!

張越當時聽得很好奇,就用手機查了一下。

還真有這么回事。

也看到了早期聽診器的樣子。

一個類似竹笛的圓筒形,底部呈喇叭狀的工具。

可能沒有后來的聽診器便捷和準確,但至少,解決了聽診的問題。

而聽診器一旦出現,并大行其道。

中醫的發展,就要走上一條不同的道路了。

既然,可以通過工具聽內臟的聲音來診斷病情,那么人們會不會去想辦法,發明一些更好的工具來探知人體內部的奧秘?

為了了解人體構造,從而推動解剖學的發展呢?

即使別人想不到,張越也可以在背后推一把的嘛!

當然,更重要的是,可以借此機會,讓黃老學派,找到生存之路,至少能讓他們延續下去!

若能如此,那就真的是善莫大焉!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87
發表於 2018-3-21 20:32: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九十三節 吾來遲了

送走上官桀,張越就將視線看向于己衍,道:“京兆尹,煩請帶路,我要去一下疫區……”

他想了想,道:“就去左二里吧……”

從京兆尹的報告來看,嵩街的左二里,正是疫情最初爆發的地方。∫雜∠志∠蟲∫

此地是長安城里典型的平民住宅區。

居住在其中的,基本都是給長安城的商賈、貴族和官員服務的居民。

主要從事的也是漿洗衣物、編制各種柳條制品以及搬運、打雜等活計。

人口流動性是相當大的。

更重要的是,張越發現,似乎疫區都屬于類似閭里。

這就奇怪了!

眾所周知,傳染病可是不分貴賤的。

醫圣張仲景立志消滅傷寒,就是因為他的宗族,死于傷寒者不計其數。

換句話說……很可能,最初的疫區,在現在都依然被人隱瞞著。

若是這樣的話……

“找死!”張越在心里冷哼著。

隱瞞這種帶有傳染性的疾病的人,不是蠢就是笨!

而且,只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但不管怎么樣,都需要確定源頭,才能控制疫情!

于己衍聽著,卻是嚇尿了。

去疫區?

那不是找死嗎?

要知道,那可是傷寒!

是無藥可救的絕癥!

歷來,傷寒一爆發,官府唯一能做的,只有隔離疫區,等著疫區里的人死光或者里面的人自己撐了過來!

任何救助,都是徒勞的!

二十多年前,長安城就曾爆發過一次。

當時,有十幾個墨家的墨者和三十多名公羊學者,甘冒奇險,深入疫區,打算只手挽傾天。

結果,他們的努力,沒有起到絲毫作用,反而搭進去了大半。

自那以后,連最喜歡嚷嚷‘強勉’的公羊學派的儒生和最愛‘興天下之大利’的墨家墨者,面對傷寒疫情,也是退避三舍。

沒看到現在,連太學都在這個事情上裝啞巴了嗎?

“張天使……”于己衍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道:“下官聽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天使何必去冒險?萬一……”

“哪有什么萬一?”張越笑了一聲,對于己衍道:“京兆尹也不必害怕,傷寒還要不了我得命,也威脅不到明府……”

若是后世的流感,張越可能還會畏懼。

但在如今,在這個沒有被抗生素和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誘導自然界的病菌變異的時代。

哪怕是最牛逼的流感病毒,恐怕也奈何不了張越的免疫系統的一根毫毛。

至于于己衍?

其實也不用怕,他看上去挺健康的,只要不主動接觸病原體,也應該會沒事。

哪怕不幸感染,張越也能治好他。

于己衍聽著,連牙齒都開始戰栗了起來。

但又沒有辦法,只好低頭道:“諾,下官遵命……”

但卻怎么都沒有辦法移動自己的腳趾。

對傷寒的恐懼,讓他的身體都顫栗不已。

張越看著搖了搖頭,找來一塊帛布,用剪刀隨手做了一個三層的口罩狀的物體丟給于己衍,道:“明府戴上此物,遮住耳鼻,自然無虞……”

要不是想著,于己衍還有用,是個合適的傀儡人選,張越都想讓他自生自滅,自己去疫區得了。

要知道,一旦疫情被控制甚至被消滅。

到時候,于己衍不敢去疫區這一點,就足以讓他身敗名裂!

最起碼,都得回家種田!

只是,像于己衍這么合適的傀儡人選太難找,張越也只能勉為其難,替他兜著點了。

于己衍接過口罩,趕緊戴上,終于有了一絲絲的安全感,對張越拜道:“多謝天使海涵……”

但內心依然害怕,總覺得戴在臉上的口罩,是無法阻止傷寒侵襲自己的。

張越沒有辦法,只好對他科普道:“明府可知,傷寒疫病的致病原理?”

于己衍搖搖頭。

張越道:“所謂傷寒,有多種,如今爆發的這一種,屬于外邪侵襲感染所致……”

“而所謂外邪,世俗常稱之曰:風、寒、濕、熱、溫、火等,其實不然,這只是外邪導致的病癥表現,我嘗讀先人筆記,聞越人先生曰:外邪之屬,千奇百怪,多種多樣,其微小至極,肉眼所不能見,人吸之空氣,人飲之水,皆有外邪存在……”

“而如今長安爆發的傷寒之致病外邪,當屬于一種可以在空氣之中游蕩的外邪感染所致……”

“戴上口罩,可有效阻隔外邪……”

于己衍一聽,雖然一個字都沒有聽懂,但卻也莫名的有了信心。

畢竟,越人先生,那可是鼎鼎大名的神醫扁鵲!

扁鵲先生說的話,當然是可以相信的。

張越見著,卻是在心里嘆了口氣。

沒有辦法,在如今這個時代,跟人講細菌、病毒,是不會有人愿意聽的,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正如你在這個時代,是很難將元素周期表以及化學、物理公式解釋清楚。

但倘若用外邪來取代細菌、病毒,或者將元素周期表、化學、物理公式以煉金術的方法表述。

那么,就算人們不能理解,也會相信,甚至爭相學習和使用。

特別是當人們發現這些方法有效的時候!

諸夏民族是地球上最擅長拿來主義的民族。

漫長的歷史時期中,諸夏民族融入和吸納了不知道多少種舶來文化、物種、宗教,并統統本土化!

只要有用、有利的東西,人們就會趨之若虞。

所以,說不定此番疫情還是一個不錯的宣傳機會。

一個改變和改革中醫學的契機。

講道理,中醫其實也挺與時俱進的。

不然,后世中醫里的那些舶來物怎么解釋?

只是,這個事情得一步步來。

不能急,先讓人們接受外邪自然界中微小不可見的致病原這個概念,再去普及其他。

在于己衍的帶領下,張越乘車,來到了嵩街背面,渭河一側的一個被姍欄與軍隊,嚴格隔離的閭里。

“天使,這里就是左二里了……”于己衍戴著口罩,對張越介紹。

張越看了看前方的閭里。

姍欄已經將此地徹底圍了起來,閭里本身的高墻與閘門也關閉了。

至少有數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與官吏,蹲守于閭里外圍五十步的地方。

弓弩都已經滿弦,看樣子,他們得到的命令是——殺死一切出來的人。

這很殘忍!

但很有效,是人類在沒有辦法解決疫病時不得已而為之的決策。

只是,這樣做就等于徹底放棄了隔離區的人。

他們的生死,全部交給了上天。

更讓張越哭笑不得的是,在外圍的姍欄處,有許多戴著各種面具,搖頭晃頭的家伙,在潑灑著各種各樣的符咒。

不知道的人,大約還會以為,漢家進入了魔幻時代了呢!

“左二里有五十七戶人家,口兩百三十八口……”張越輕聲念著記下來的數據:“有染病者二十一人……”

接近十比一的患病比例,是現在疫區感染率最高的。

而且,這個數據還是昨天的。

經過一天發展,新增感染或者潛在感染者恐怕已經翻倍!

張越清楚,流感病毒是有潛伏期的。

他走到姍欄前,舉起手里的天子節,下令:“開門!”

守門的官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跟在張越身后的官員,尤其是京兆尹于己衍,有些猶豫。

但對漢家天子節旄的服從,讓守門官兵,不由自主的服從了命令。

姍欄門立刻被打開,張越帶著于己衍以及隨行的數十名宮廷衛士,穿過姍欄門口,步向前方死氣沉沉的閭里。

緊緊關閉的閭里閘門內,守門的里正和他的兒子們,聽到動靜,連忙探出頭來。

三重牦牛尾組成的天子節,是最容易也是最好辨認的物體。

一見到那被高高舉起來的節旄,已經年邁的里正,立刻淚流滿面:“天子使來矣,吾等有救了!”

對于已經陷入絕望之中的人們來說,這時候忽然出現在眼前的天子節,就是最好的激勵。

這表明國家和天子,沒有放棄他們。

他們不是這個世界的孤兒!

瞬間,整個閭里,都轟動了。

張越卻是持著節旄,走到閘門前,大聲道:“吾乃欽命長安除疫大使張子重,奉天子詔命,來此慰問及看望閭里父老!”

嘎吱一聲,閘門立刻被打開。

一個穿著皂衣的老人,帶著幾個年輕人,走了出來,一見面就哭著拜道:“草木左二里里正汪勇恭問圣安……吾皇萬壽無疆……”

年輕人更是難掩激動,紛紛頓首道:“草民等恭問陛下圣安,陛下萬福!”

這是自發現疫情以來,他們所看到和接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天子遣使來此,還有大量官吏、士兵隨行。

他們很清楚,這意味著,他們的家人、鄰居有救了!

最起碼,國家會想盡辦法來救他們,而不是像之前一樣,旁觀他們的生死!

張越連忙上前,扶起他們,柔聲道:“君等受苦了,吾來遲了!”

說著就對這個年邁的里正與那幾個年輕人長身一拜。

作為里正,他們在疫情爆發后,堅守職責,這本身就值得尊敬。

更何況,張越作為天子的代表,必須告訴閭里里被困的人民——國家不會拋棄他們!

汪勇一聽這個話,立刻就哭的稀里嘩啦。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88
發表於 2018-3-21 20:32: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九十四節 各方的反應

“張子重主動請纓,去疫區了?”

一個消息,在長安的公卿列侯士大夫之中不脛而走。卐雜の志の蟲卐

人人聞而詫異。

“這張子重,怕是太……”有人咂舌不已:“太過膽大了吧……”

“那可是傷寒疫病啊……”心有余悸者,恐懼的說著。

對于傷寒疫病,公卿士大夫們畏之如虎。

哪怕是那些,曾經在戰場上,敢于和匈奴人白刃相見的列侯,在面對傷寒時也和普通人一樣,充滿了畏懼和害怕。

民間甚至有人供奉著瘟神和疫鬼,祈禱這些冥冥之中的惡意存在,不要傷害自己。

沒辦法……

無數年來,祖祖輩輩的經驗,都告訴人民,傷寒疫病是天災,是人力所不能救的絕癥。

尤其是這種傳染性的傷寒疫病,一旦發作,就會大片大片的收割生命。

無論王侯將相,在這些魔鬼面前,都不能幸免。

染病者,唯一能指望的只有上蒼。

但現在,卻有不怕死的家伙主動請纓,甚至進入了疫區。

這給無數人,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

哪怕是一直看張越不順眼的夏侯始昌聽說了以后,也是嘆道:“張子重,真大丈夫也!”

而其他公羊學派的大儒,更是在震驚之余,感慨道:“古之君子,怕也不過如此了……”

而那些本來就已經被廢奴運動和之后的請愿活動而刺激的熱血沸騰,以為自己將要主宰天下,掌握世界的年輕人,更是被此事振奮。

很多人都說:“仁者愛人,義者利人,張侍中行天下之大仁義也,實吾輩楷模!”

張越的腦殘粉數量,更是一下子激增。

沒辦法,對公羊學派來說,始終有一個詛咒,在他們的心頭縈繞。

孟子的名言,一直在他們的心頭回響:久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

數十年來,人們見過了無數平時大義凜然,關鍵時刻掉鏈子的公羊大儒了。

也見過了太多太多,平常一口一個天下蒼生,一口一個春秋之誅,臨到頭來卻縮卵縮的比誰都快的名士。

哪怕是高層的鴻儒、博士身上,也見過很多例子。

最明顯的,莫過于董仲舒與其弟子呂步舒。

一個為君權所迫,竟然欺師滅祖。

另一個在皇權壓力下,縮卵了……

故而,雖然公羊學派的調門很高。

但底氣卻不是很足。

如今,張越的行為,卻等于將他們從深淵之中拉了出來。

此事,至少表明了,這個世界還是存在真儒,真正的理想者,類似子路先生那樣的‘君子死而冠不免’的君子。

最起碼,這現在,公羊學派的人,感覺到了一些來自心靈的安慰與救贖。

人人都是目光怔怔,密切關注著事態的變化。

而其他人,就有些幸災樂禍了。

特別是博望苑里的谷梁君子們。

“這張子重以為他是誰?”榮廣興奮無比的和自己的師兄弟們說道:“這一次,他將自取滅亡!”

那可是傷寒疫病,無可救藥的絕癥!

在榮廣看來,此番,這個可怕的敵人,怕是自大的有些過分了。

他甚至在心里祈禱著,這個敵人,在疫區感染上傷寒,然后不治身亡。

就像那幾個曾經像他一樣年輕的過分,又可怕的恐怖的家伙一樣。

譬如,終軍終童,也譬如冠軍景恒候霍去病。

只要他死了,谷梁學派就能喘上一口氣。

尤其是他,可以大大的出一口氣了!

一個如斯恐怖,又和皇室關系密切的公羊新星,給他的壓力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大到,讓他徹夜難眠,甚至難以呼吸。

榮廣心里明白,只要他活著。

整個世界,都將被對方的光芒所照耀。

他這樣的人,將成為萬千繁星中不起眼的一個。

甚至,連拱月都沒有資格!

還是死了好!

死了,自己就有出頭的日子!

師兄弟們就更興奮了。

“這張子重若死,那么新豐和皇長孫,就是咱們的囊中之物了……”有人流著口水,迫不及待的道。

新豐,現在可不比以往了。

不僅僅有著無數資源和政策,更匯聚了無數財富。

旁的不說,就是那個工坊園,據說就有著上百商賈的數千萬投資。

此外,新豐還有著上萬萬的債券資金。

隨便過去占個坑,都能吃的滿嘴流油!

奈何這張子重,站在新豐,所有人都沒有地方下嘴。

若是他死了……

這么大一塊肥肉,足夠大家分著吃上好幾年。

更別提,若能爭取回長孫,那么大家子孫的富貴也有了保證了。

大家正議論的興高采烈,暢想著未來的美好。

忽然,一聲咳嗦,讓他們回到現實。

“爾等不要太過分了……”拄著拐杖的江升,巍顫顫的在韋賢的攙扶下,走了出來:“張侍中此行,乃是為保民、存民、愛民,此乃夫子之教,儒生之道也……”

他冷冷的掃過榮廣等人,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之情,甚至深感絕望。

沒錯,谷梁學派,是將人民當成統治對象,當成不應該有自己想法和思想的群體。

但是,在另外一方面,谷梁同樣強調,要愛民、保民。

最典型的莫過于對宋襄公的評價。

在宋襄公問題上,谷梁學派的觀點與公羊是截然不同的。

公羊學派認為宋襄公是君子,是仁者之君。

但谷梁卻是不啻以最嚴厲的批判,批評宋襄公:茲父之不葬,何也?失民也。其失民何也?以其不教民戰,則是棄其師也。為人君而棄其師,其民孰以為君哉!

幾乎就差沒有公開說——宋襄公不為人君!

而現在,他的弟子門徒,卻連基本的是非也不分了。

而且看他們的言辭,幾乎只有利益,而沒有原則。

“吾到底都教了些什么弟子啊……”江升在心里感慨著:“若皆是這樣的弟子門徒,谷梁之學,哪來的什么未來?”

經過多次挫折與打擊,江升醒悟了過來。

要和公羊學派重新競爭,谷梁就必須變革。

必須去和現在已經儼然開始要代表諸夏和儒家的公羊學派爭奪民心、士大夫心。

而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表現出風度、表現出仁義之心,表現出原則。

而榮廣等人,沒有!

他回頭看著韋賢,道:“賢啊,為師只能靠你了……”

江升心中明白,無論那張子重此番生死如何。

僅僅是他深入疫區這一個事實,就足夠為公羊學派加分無數。

他若是因此而死,對公羊學派來說,甚至比他活著更好!

因為,這張子重一死,他就升華了。

公羊學派將會將他塑造成一個殉道者,一個為理想和天下而赴死的勇士、義士、君子。

反過來,將公羊學派的形象,變得無限好。

而這對谷梁來說,簡直是噩夢。

而他若沒死,也是同樣糟糕。

一個敢于親冒奇險的公羊學派的大臣,天知道,他在未來會有多少追隨者和信奉者。

更不提此子過去,用無數事實證明了他的能耐。

韋賢聽著江升的話,看著自己老師疲憊的臉龐,連忙恭身道:“弟子明白……”

榮廣等人卻都是低著頭,嘴上雖然不說,但心里面根本不以為意。

仁義道德?那值幾個錢?

民本?愛民?那也只是說給傻子和笨蛋以及太子聽的。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之所以拜江升為師,只不過是因為想要搭上太子的便車而已,做一個從龍之臣。

韋賢卻是抬起頭,忽然問道:“老師,您說那張子重,會不會真的有辦法解決傷寒疫病?”

江升聽了,先是一楞,隨即搖頭道:“怎么可能?傷寒,乃天意也,乃天對當今施政的告誡,豈是人力所能改變的?”

“那萬一呢?”韋賢小聲的問道,他研究過那個張子重的行為,他發現了一個很關鍵的事實——此人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沒有萬一!”江升斬釘截鐵的道。

榮廣也道:“那張子重怎么可能治愈傷寒?若是他能解決傷寒之疫,那我便……”榮廣想了想,道:“我便……肉袒奔走于長安尚冠里大道之上!”

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傷寒疫病,不是骨折、外傷。

自古以來,只聽說過,靠著神明保佑而痊愈的例子,從未聽說過,有誰能攻克傷寒的。

就像旱災、地動、瘟疫、洪災。

人類在這樣的偉力面前,只能戰戰兢兢,俯首稱臣。

反正上溯三王五帝,下追夏商周三代,也找不到誰能阻止傷寒疫病的記錄。

韋賢聽著,看了榮廣一眼,道:“但愿如此罷……”

若不幸或者萬幸,對方真的做到了控制甚至是消滅長安傷寒疫情的事情。

韋賢知道,那將導致什么事情?

整個天下,都將為此沸騰。

再沒有比這個事情,更能轟動,更能讓人關注的了。

因為,這將令天下受益!

甚至足以令這個張子重封神!

那樣的話,太可怕了!

或許,到那個時候,只能想辦法,讓天子忌憚和猜忌他,借皇權的手來壓制甚至消滅他了。

不然……

整個天下,都將徹底生活在此人的陰影下。

至于自己?

恐怕也只能捏衣而拜,再拜而辭!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89
發表於 2018-3-21 20:34: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九十五節 奇跡(1)

左二里中,張越走在閭里的巷子里,這是一條典型的漢家閭里小巷。﹤雜⊙志⊙蟲﹤

街坊節比而居,所有宅院,錯落有序。

大部分住宅都是標準的兩進小院,基本都是面南朝北,一堂二戶的格局。

這種房屋結構,有著悠久的歷史。

后世曾在二里頭夏文化遺址之中,發現過類似結構的院落。

以張越所見,這些院落也基本都是以古老的版筑法建造而成的。

所謂版筑,既是以夯土與木框架混合而造,最早能追溯到遠古時代,龍山文化遺址之中就發現了最初的版筑結構屋舍。

諸夏文明第一個公認的圣人、賢臣,諸子百家都曾共同尊崇的殷商名臣傅說就干過版筑的活計。

而這種建筑方式,發展到漢代,也已經臻于巔峰。

已經發展出了壁帶與壁柱加固的設計,甚至還將之用于城塞、要塞的建設,由之發明了最初的腳手架來施工。

恢弘的秦漢長城,就是用版筑法加腳手架建設起來的。

其堅固程度,甚至哪怕經歷了兩千年風吹雨打,也依然能找到其存在的痕跡甚至是遺址。

不過,這種底層的閭里民居,就沒有那么堅固了。

大部分屋舍的結構,在張越看來,都已經差不多達到危房的級別了。

這些屋舍,恐怕都是些爺爺房甚至曾祖父房。

只是從外部看,很多外墻的夯土都已經開裂了,墻垣上更是有著數不清的裂痕。

屋舍之中,一聲聲痛苦的呻吟聲,傳入耳中。

“汪里正……”張越問著跟在身邊的老里正:“如今閭里之中有多少染病者?”

汪勇遲疑了片刻,看了看張越,才打著膽子道:“不敢欺瞞天使,如今閭里之中,染病者十之六七……”

“甚至有人家,闔家患病……”汪勇說道這里,低頭抹了把眼淚,深深作揖:“望天使將此地詳情告知天子……若天子再不施救,左二里,就要絕戶了……”

張越聽著,神色嚴肅,疫情的發展和感染速度,遠超他的預計!只一日之間,就將感染群體擴大了數倍!太可怕了!

張越看著汪勇,道:“里正放心,本官此來,就是奉天子之命來除疫救人的!”

“本官先看看病人……”張越看著汪勇問道:“里正,請帶本官去病情最重的人家……”

他又回頭對戴著口罩,一副如臨大敵模樣的于己衍道:“請京兆伊去催一催上官侍中,本官要的東西立刻送來……”

這個膽小鬼聞言,如蒙大赦,忙不迭的拜道:“諾!”

汪勇見著,內心感激不已,道:“天使請隨小老兒來……”

就領著張越來到了一處院落前,道:“這里便是如今閭里之中,病情最重的張氏……”

“張氏?”張越驚訝了一聲:“戶主是寡婦?”

“是……”汪勇低頭道:“張氏夫君數年前,隨貳師將軍遠征,沒于余吾水……”

“丟下這孤兒寡母……可憐吶……這張氏為了拉扯幾個子女長大,便婉拒了他人的善意,沒有改嫁,而是在長安城中,靠著給人漿洗衣物、編些柳條,辛苦度日……”

“可卻……染上了這疫病,病倒在床榻上,其的子女為了照顧她,也都相繼染病……真是造孽……”

烈屬啊!

張越聽著,肅然起敬,對汪勇道:“煩請里正為我開門……”

汪勇點點頭,掏出一把鑰匙,將被緊鎖的房門打開,房門剛剛打開,一股濃烈的腐爛臭味就從院子里傳了出來。

張越微微掩了掩鼻子,然后就跟著汪勇走了進去。

一進門,他就看到,小小的院子里,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和大大小小的木盆。

盆中浸泡著許多泡在水里的衣物。

兩個小小的瘦弱的身影,掙扎著拖著一些柴禾,在往東側的廚房去(漢代屋舍院落,幾乎不分階級,都將廚房設在東側,所以有‘東廚’這個稱呼)。

而在正面的堂口,一個穿著破爛的婦人,有氣無力的躺在一塊木板上,曬著太陽。

還有兩個孩子,躺在她的兩側。

見到有人進來,婦人掙扎著想要起身,卻根本沒有力氣起來。

那兩個拖著柴禾的少年,也都回頭看過來。

他們見到里正帶著一個陌生的錦衣貴人以及一大群官兵走進來,顯然都有些慌神,不知所措。

張越卻是仔細打量著他們。

這兩個少年,應該都是男孩子。

大約十四五歲左右,身體瘦弱,臉色發青,沒有什么精神。

甚至連走路都有些踉蹌。

看來,他們也感染了。

只是,癥狀較輕。

但……

張越看著這院子里的情況和他們的身體狀況,他很清楚,這兩個少年也撐不了多久了。

這個時代的底層人民,根本就不具備,一個可以通過自身免疫系統,擊敗病毒的基本條件。

更不提,這個院子的情況和環境,簡直糟糕透了。

這里就是病菌最好的溫床與滋生地!

張越輕輕抬起手,下達命令:“來人,將此院落內外所有物品,統統清理,然后焚燒!”

“諾!”跟在他身后的一個軍官低頭領命。

張越看著他,補充道:“所有參與者,全部都要戴上口罩……”

“此外,派人告訴閭里外的軍隊,立刻開進閭里,清理閭里的每一個屋舍之中的雜物,統一焚燒!”

對于防治流感或者任何一種傳染病,最重要的措施,就是保持清潔衛生。

那兩個少年,卻是傻了。

他們糯糯的上前,有些害怕的看著張越,躬身拜道:“貴人……貴人……請……”

張越看著他們兩個,道:“想不想治好你們的母親和兄弟?”

“想……”

“想,就要聽話……”

“本官先看看爾等的母親……”張越穿過人群,徑直走到堂下,低頭看著那個躺在一扇破舊的木板上,有氣無力的呻吟著的婦人和她的兩個孩子。

張越蹲下身子,伸出手,在婦人額頭上摸了一下。

她的額頭燙的驚人。

又在那兩個一臉青紫色的孩子的額頭上摸了摸,同樣很燙。

“高燒啊……”張越回頭,看向汪勇,道:“病人發燒,需要立刻降溫,里正家可有干凈毛巾或者布帛?”

汪勇聞言,點點頭。

“很好……請里正立刻取來……”張越沉聲道:“此外,請里正動員現在閭里所有能動的人,馬上生火燒水,熬煮姜湯……”

微微想了想,張越又道:“丞相府的物資清單,馬上給本官送來……”

梅福聽著,雖然不快,但還是道:“下官已經在催促了,相信馬上就能送來……”

汪勇也馬上領命而去。

說話中,剛剛離開不久的于己衍,帶著上官桀回來了。

同時來的,還有丞相府的幾個官吏。

他們帶著兩個箱子的文牘,將這些文牘放到張越面前,拜道:“天使,此乃丞相府所有的藥材、巫術以及卜噬名錄……”

張越聽著,臉色一黯,有些哭笑不得。

但,在這個時代,醫方卜噬是一家。

當藥石無靈的時候,嘗試向鬼神求助,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有些時候,這種無奈之舉,還會奏效——安慰劑有的時候,真的比藥物還有用!

張越來不及吐槽,連忙道:“將藥物名錄給本官……”

于是,數十卷竹簡,被送到了張越面前。

從數量上來看,這些簡書可能還不及巫術和卜噬的一半。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雖然說,諸夏民族的醫學發展的很早。

但是……

藥物的數量,在納入藥物范疇的,在現在依舊很少。

張越將所有的簡牘看完,微微沉吟,然后道:“請梅長史,立刻下令,從丞相府之中,調集全部的大黃、黃連、黃芩……”

這些都是張越記得的后世民間常用的中藥。

“此外,京兆尹,煩請明府傳令各衙,立刻全面搜集長安城中的桂枝、葛根、桂皮、梔子、桔梗和橘皮……”

這些是張越現在能想到的,能起作用的東西。

而且,在長安城和附近地區,應該都有著廣泛存在。

大約也就桔梗和橘皮,可能有些可能。

眾人聽著,立刻便領命而去。

此時,汪勇帶著人,走了進來,對張越一拜,呈上一疊粗麻布道:“天使,您要的干凈布帛……”

“開水和姜湯呢?”張越問道。

“回稟天使,小老兒已經讓人在燒了……”

“燒好了就拿來……”張越吩咐道。

他看向一旁的上官桀,朝他伸手,問道:“東園令已經將東西做好了嗎?”

上官桀立刻將一個竹笛狀的木制器皿送到張越手里。

這個東西,對于東園令的能工巧匠來說,根本不存在什么技術難題。

要知道,東園署可是能制造,后世長沙馬王堆之中出土的那件絲帛蟬衣的可怕存在!

區區原始聽診器,閉著眼睛也能做好。

張越接過聽診器,終于露出笑容,對上官桀拱手道:“辛苦上官兄……煩請兄長,去外間督促官兵,務必要將整個閭里內外的所有雜物、破舊衣物、污水統統清理并焚燒,同時還要用石灰,灑滿閭里街道和院落,務必要不留死角……”

而他自己則拿起那個聽診器,放到木板上的婦人的胸膛上,對她道:“夫人,請深呼吸……”

耳朵則貼在了聽診器上方的竹筒口。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90
發表於 2018-3-21 20:34:5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九十六節 奇跡(2)

很幸運,婦人肺部沒有雜音,心跳雖然虛弱,但還算有力。

這很顯然是一個好消息!

只要沒有肺部感染,基本就還有救!

只是……

她的兩個孩子,就沒有這么幸運了。

張越放下手里的聽診器,看著那兩個不過幾歲的小孩子,眼中帶著些同情。

他們的肺部回音,帶著粗糙的雜音。

再加上他們一直在咳嗦,毋庸置疑,已經是發展到肺炎了。

哪怕是張越,也知道,自己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肺炎!

除非張仲景或者孫思邈在此,不然,恐怕張越是只能靠蒙了。

沒辦法,中醫是最需要經驗和長期的病例認知的行業!

沒有經驗的話,縱然看遍所有醫書,也就只能是打打雜。

這也是中醫的弊端。

不像西醫,雖然也需要技術與經驗加持,但危急關頭,愣頭青也可以趕鴨子上架。

特別是一些普通的感染,中醫要辯證,西醫就是量量體溫,做個化驗,確定感染源,然后針對性的來一針。

可惜,在如今這個時代,不具備任何生產抗生素的條件。

哪怕是最初級的抗生素磺胺。

張越估計,哪怕從現在開始攀化學科技樹,從無到有,縱然有著開掛般的指導,至少也需要十年甚至更久的時間,才能看到將最初的磺胺百浪多息制備出來的希望。

雖然這種抗生素,其實最初只是染料。

但它終究是一種化學制品。

想到這里,張越腦海之中,忽然閃過一個記憶。

那是……

他閉上眼睛,記了起來,那是上大學時,某次和一個妹子去參加一個科普性質的活動時,得知的事情。

阿司匹林,也就是乙烯水楊酸。

其中,水楊酸可以從楊柳樹的樹皮之中提取。

雖然,張越不知道該怎么提取。

但是……

長安城,楊柳樹多的要命!

多煮點楊柳樹樹皮,總能讓人喝到水楊酸。

而水楊酸是現在張越能找到的最有效的消炎藥了!

以目前這個時代的病菌對藥物的抗藥性來說,只要是消炎藥,都是萬能的!

畢竟,最開始的時候,一個幾十單位一針的青霉素就能治愈一個肺結核患者!

想到這里,張越就激動了起來,他立刻對左右吩咐:“馬上派人,去長安城中,找楊柳樹,去剝樹皮,越多越好!”

新鮮的楊柳樹樹皮之中,含有的水楊酸成分是最多的!

這是救命藥啊!

“諾……”大家雖然不明白,楊柳樹樹皮有啥用?

但,張越是除疫大使,他說了算!

于是他的命令,立刻被得到了執行。

很快,全長安的楊柳都倒霉了。

渭河兩岸的無數楊柳樹,都被人剝下了樹皮。

成千上萬的樹皮,堆磊在道路兩側,很快就被馬車運走。

無數人看到這個情況,都是竊竊私語。

“聽說,這是那張子重的命令……”

“楊柳樹樹皮能治傷寒?”

人們疑惑著,很快就用腳投票,加入了剝樹皮的行列。

雖然,大家其實壓根沒有信心,也不太相信楊柳樹樹皮能治病。

但……

諸夏民族自古就有一個優良傳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萬一是真的呢?

這就是救命的寶貝啊!

同時,張越命令,讓人收集的桂枝、葛根、桂皮、桔梗、橘皮等物資,也在長安城里掀起了一場小風暴。

本著疑病從有的原則,人們下意識的收集這些東西。

左二里中,卻是另外一番情況。

無數的生活垃圾與污水、廢棄物品甚至是各種木盆、衣物都被軍隊用鹿車運到了閭里深處的空地,然后點上了一把火。

同時,幾輛滿載生石灰的馬車,進入閭里,將所有角落都進行了消毒。

這個事情,是上官桀親自督辦的。

他自然做的很好。

而,閭里之中依舊健康或者說,能夠工作的男女老少,都被集中起來,開始燒水和熬煮姜湯。

很快,一碗碗姜湯和一桶桶開水,被送到了病人面前。

張越親自指導人們,如何護理和喂食病人姜湯。

熱毛巾加滾燙的姜湯下肚,許多病患都有了些許生色。

這讓整個閭里都是歡喜鼓舞。

而上官桀、于己衍和梅福等人,則先是震驚無比,然后就充滿了干勁!

因為,他們看到了控制甚至是治愈傷寒的希望!

若此事成真,那么……

傻子都知道,這是天大的政治資本!

于是,他們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甚至都不需要張越再吩咐和下令了,他們積極的參與了所有能參與的工作,甚至親自下場,生火煮水。

當從丞相府運來的黃芪、大黃、黃連運來時。

于己衍和梅福都搶著向張越請示。

“天使,接下來,下官等人該如何?”

張越卻是檢查了一下,運來的藥物。

大黃、黃芪與黃連算是中醫運用最早的幾種藥物之一。

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人用來治病。

只是,在現在君臣佐使的概念還沒有出現,這些藥物的潛力也沒有被發覺。

這個事情,要一直到東漢時期,經過無數人的努力和總結,才出現在《神農本草經》的記述之中。

張越微微沉吟片刻,其實,他也不是太懂怎么配藥。

但沒有關系……

他微微閉上眼睛,思索片刻,從腦海中調出來曾經回溯時偶爾看到過的一些中成藥的藥盒。

然后,他就看到了三黃片、黃連上清片等藥物的配方。

這是最傻也是最笨的解決方法。

雖然依舊不知道比重和配比,但……現在也不能太強求了對嗎?

想了想,張越道:“等其他物資運來,再熬藥吧……”

他本人則帶上人,在閭里之中巡查起來。

讓他深感幸運的是,此番傷寒疫情,爆發時間還算短,發現的也比較早,所以,雖然感染者增多了,但是普遍病情都不算嚴重。

在經過了清潔以及物理降溫,又喝了姜湯發熱解表后,一些人的癥狀甚至得到了緩解和減輕。

其他人也多少舒服了一點。

也就那些重癥患者和孩童、老人,相對危險和棘手。

一個時辰后,桂枝、葛根、梔子、橘皮以及大量的楊柳樹皮被運來了。

張越立刻下令,讓人分作兩個部分。

一部分清洗好楊柳樹樹皮后,熬煮給病人服用。

另外一部分則,按照張越給的一個配方,將其他藥物配比后混合熬煮。

一時間,整個左二里,到處都是熬藥的藥罐和煮樹皮的大鼎。

同時,張越讓人將新鮮的楊柳樹汁液沉淀后,喂給那些重癥患者。

同時叮囑人們,注意勤換敷頭的布巾。

很快的,第一個奇跡出現了。

在喝下楊柳樹汁液后,大約一刻鐘,原本躺在木板上虛弱無比,連動彈的力氣也沒有的張氏,忽然出聲了:“我餓了……想喝粥……”

聽到這一聲呼喚,她的兩個兒子,立刻喜極而泣,興奮的道:“母親,兒子這就給您去煮粥……”

此事,立刻就傳遍了整個左二里。

“真有效?”于己衍聽說了后,馬上跑了過來。

當他見到已經能坐起來的張氏后,兩個眼睛都快鼓出來了。

他一把扯掉一直戴在臉上的口罩,高興的都要在這個院子里跳舞了。

傷寒!!!

無數年的惡魔,纏繞在人們頭頂的恐怖疫病,居然能被治愈了!!!!

于己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更清楚,自己在其中能分到什么樣的功勞?

不客氣的說,只是這一個事情,就足以讓他從庸臣、碌碌無為之人,變成名臣,變成名士!

于是,他在張越面前,不由自主的變成了一個小弟。

上官桀和梅福的反應,比于己衍還劇烈。

當他們看到張氏的樣子時,他們就明白了,張越沒有撒謊,他真的可以治愈傷寒!

這……太了不得了!

尤其是梅福,此刻心中徹底沒了半分怨言與不快。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崇拜與敬畏。

特別是當藥湯與楊柳樹皮湯被灌到一個個病人嘴中后,隨著時間流逝,開始好轉的人越來越多。

等到黃昏時刻,整個左二里的病患,基本都開始了好轉。癥狀較輕的男子,甚至已經可以自由活動。

于是,所有參與救治的軍民官吏,都知道,奇跡發生了!

而張越這個天使的形象,也立刻變得無比高大。

幾乎所有人,都用著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無論他走到那里,走在何地。

身上始終匯聚了所有人的注意。

尤其是患者和患者家屬眼中,張越已經不是人了,他是神!

下凡拯救萬民的神!

光芒萬丈的神明!

張越對這種情況,自然早有準備。

他又不準備造反,也沒有打算和王莽一樣篡漢。

當今天子,也不會容忍這種情況!

所以……

他立刻就公開告訴上官桀、于己衍和梅福等人:“此事,乃天子圣德垂恩,以授種種藥物與我,本官只是遵照天子詔命從事而已……”

此事,他不止在官員面前強調。

更對所有來見他的病患和百姓宣講。

而早在張氏開始好轉的時候,他便已經寫了奏疏,送去建章宮,將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報告了天子,更將一切功勞都推給了天子。

按他的,這次能除疫成功,全靠了‘陛下布圣德,嘉恩臣民,竟授皇室秘藥與天下’,天下人能有這么一位圣天子,當真是‘何其有幸哉!’。

而他,只是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情,撐死了也不過是‘受命之臣安守本職而已’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4-20 17:59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