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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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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門閥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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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8 09:41: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七節 倒勾

對于中國來說,孝自古以來就是最高的道德標準!

哪怕是在法家主政的秦帝國時代,也是一樣。

對于現在儒家思想主政的漢室來說,孝就更是普世價值!

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經》。

不過,古典時代的孝,與后世的孝,在標準上存在一些不同。

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在古典時代,沒有人會去追求愚孝。

漢季的士大夫們也不推崇愚孝。

因為,那和溺愛孩子一樣,只會害人!

漢季士大夫們,普遍主張的孝道是立世行道,揚名于后世,以顯父母!

就像高帝劉邦,創立漢家基業,于是劉太公這樣的老農民,也可以以太上皇之尊,垂于青史,受天下香火祭祀!

也像驃騎將軍霍去病,出身低微,卻靠著自己的努力,讓生父霍仲孺成為天下尊崇的大人物。

故而在漢季,無論士大夫公卿,還是庶民,人人都孜孜以求,想要光耀門楣,讓祖先因自己而榮耀!

這種思潮,推動了漢室社會的積極進取和開拓。

博望侯張騫鑿開西域,功成名就,于是效仿者如過江之鯽。

哪怕是現在,每年都依然大量年輕人,冒著種種風險,從玉門關出塞,前往遠方的未知國度探索,以求能像張騫一樣立下功業。

而易經又說:干父之蠱,有子,考無咎,厲終吉!

意思就是,身為子女,糾正父母的偏誤,是吉利的事情。

故而,劉據才會一直跟自己的老爹唱反調。

因為他認為,這是自己的責任,更是他身為太子的本職工作。

可是……

在現在,他卻不敢再這么去想了。

反而,陷入了無邊的恐懼之中。

因為,孔子說過: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父道,謂之孝矣。

如今,聽到張越談起仁孝兩個字,他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

他迫切的需要向大臣公卿貴族,甚至是他自己證明,他是一個孝子!

但內心之中,卻依然有著極大的不確定。

“這樣做,孤真能讓父皇原諒?”劉據呢喃著問道。

“家上請放心……”張越輕聲道:“陛下對家上的期望,從未減弱……”

“父子之間,哪有什么仇怨?”

只要劉據能夠上書,主動請求開戰,哪怕只是嘴炮。

以張越的估計,當今天子都能開心!

張越雖然伺候這位陛下的時間很少,但也知道,當今天子最關心的就是繼續對匈奴作戰的問題了。

那是他的政治遺產!

更關乎他的身后名!

同時也是他對劉據最大的不滿!

朕還活著,汝就天天嚷嚷莫如和親便,朕百年之后,這江山社稷到了汝手,還不馬上就要變色?

“那孤這就寫奏疏……”劉據抬起頭,露出果決的神色。

玉堂殿中,燈火通明。

十余盞連枝燈的光芒,令整個殿堂恍如白晝。

尚書令張安世,亦步亦趨的走到了天子身前,恭身拜道:“臣恭問圣安……”

躺在榻上的天子,反側著身子,背對著張安世,冷冷的道:“尚書令來見朕也是為太子來求情的?”

在過去的這數個時辰,他已經見過太多太多來為太子求情的公卿。

這讓他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太子做出這樣無父無君的事情,大臣卻都向著太子,都給太子求情。

這個事實,讓他狂躁不已。

朕還沒死呢!

爾等邀名給誰看?

是不是覺得朕老了,沒用了?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在這種心理驅使下,天子甚至恨不得將那些公卿統統抓起來,趴下衣裳挨個打板子!

張安世聞言,連忙拜道:“微臣不敢……”

他是一個聰明人,早就看出情況不對了。

特別是在最近的這兩個時辰,幾乎是一下子,滿朝公卿文武都行動了起來,潮水般的奏疏涌向蘭臺,所有人都在給太子開脫、求情。

而這毋庸置疑是在火上澆油!

張安世非常清楚當今天子的性格!

這位陛下,對于權力的掌控欲望,甚至要比其父祖還要強烈。

在如今這個時候,朝臣們一窩蜂的上書,給太子求情。

其實是恨不得太子馬上去死!

就像先帝在位的時候,那個大行王恢貿然上書,請立皇后,結果是粟太子被廢,粟妃被賜死,王恢本人更是直接腰斬!

所以,他明智的選擇沒有跟風。

“那尚書令來見朕,所為何事?”天子坐起來,看著張安世問道。

“微臣是來報告,少府所報告的蹲鴟、蒻頭數額的……”張安世恭身道:“賴陛下福佑,社稷之靈,旬日來褒斜道一帶天清氣朗,道路平整,故而輸入關中的蹲鴟、蒻頭等物大增,目前,少府有司已經儲備了五十萬石各類蹲鴟、蒻頭……”

“善!”天子終于有了些笑容:“傳朕的命令給少府卿和漢中、蜀郡及西南各國,務必要在冬雪之前,再運一百萬石入關!”

“著漢中有司,全力整修道路!”

“諾!”張安世輕身一拜:“臣這就去布置……”

然后躡手躡腳,出了這殿堂。

“兄長……”一直等在殿前的張越立刻迎上前去,問道:“陛下可消氣了一些?”

張安世搖搖頭,道:“還在氣頭上呢!”

他看著張越:“賢弟恐怕得另想法子了……”

張越聽著,也是點點頭,然后對張安世長身拜道:“多謝兄長援手!”

“賢弟言重……”張安世看著張越,拍了拍張越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愚兄也就只能為家上做點這個事情了……”

望著張安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

張越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凝重了起來。

如今,已經差不多是亥時,馬上就要進入后半夜了。

留給張越轉圜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必須搶在明日天亮之前,想辦法讓天子能夠平靜下來,然后,才能讓太子劉據的奏疏送過去。

不然的話……

在氣頭上的天子,很可能根本不會看劉據的奏疏!

可是……

“這些公卿可真有意思……”張越在心里說著:“非得要搞一個大新聞出來!”

張越從張安世那里得知,現在,幾乎所有公卿,都選擇了站在太子這邊說話,紛紛給太子求情。

天知道這些人里,有多少人在玩倒勾戰術?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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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8 09:42:1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八節 要有槍桿子

公卿貴族們的心思,張越現在沒有空去管,更沒有時間去理會。

因為,他關注的重點,在另一個事情上。

此番事故,和歷史上的巫蠱之禍一樣。

無論是奉車都尉霍光,還是駙馬都尉金日磾,這兩位掌握宮廷宿衛力量,和天子關系親密無間的大人物,都成了啞巴。

甚至就是張安世,錯非張越求上門去了,不然他恐怕會一直選擇在蘭臺當宅男。

張安世和金日磾的抉擇,可以理解。

畢竟,他們需要避嫌。

而且,強出頭的話,只會令事情更加糟糕。

但霍光……

“霍光可不一樣啊!”張越輕聲呢喃著。

霍光現在的人設是什么樣的?

問一問長安城的公卿們就知道了。

誰不知道,這位奉車都尉,一直自詡自己是冠軍景恒侯霍去病的弟弟。

而冠軍景恒侯最大的政治遺產,就是太子劉據!

當年,錯非這位驃騎將軍毅然上書,如今坐在太子位置上的,恐怕另有其人。

但,在這個太子劉據遭遇危機的當下,霍光卻一聲不吭。

就像歷史上,巫蠱之禍發生的時候一樣,他選擇了沉默,任由宦官大臣們勾結起來,誣陷栽贓劉據,最終迫使劉據起兵。

很難說,在歷史上,霍光在巫蠱之禍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但從事后來看,最大的受益者,卻是以霍光為首的內朝臣子們!

巫蠱之禍,龐大的太子據集團轟然倒塌,死者以數萬計。

完了,天子卻又反悔了。

于是,將所有參與者,統統株連。

就連丞相劉屈氂、貳師將軍李廣利也先后倒臺。

而通過巫蠱之禍上位的那些新貴們,也一個接一個的莫名下獄。

馬通兄弟更是膽子大到,兩個人就想行刺天子,被金日磾發覺,當場格殺。

其后,鉤弋夫人,被當今賜死。

史書上的說法是天子為了給劉弗陵掃清障礙,所以殺母存子。

但問題是……

鉤弋夫人被賜死后,劉弗陵才八歲不到。

小皇帝上臺,而輔政顧命大臣,卻是霍光、金日磾,上官桀這樣的內朝大臣。

據說,天子臨終,讓人畫了一副周公背負成王的畫送給霍光。

可是,這些故事,卻也只是騙騙小孩子。

充其量,只是給外界的說辭。

真相如何,再已經被掩埋在歷史之中。

旁的不說,執金吾王莽的兒子王忽,不過是與人說了一句:帝崩,忽常在左右,安得遺詔封三子事,就被霍光借題發揮,逼著王莽鳩殺了王忽。

當時,王莽可已經官至右將軍,手握重兵。

就這樣的大人物,都被霍光逼著殺了自己的兒子。

錯非做賊心虛,霍光不可能如此反應過敏。

所以……

張越也不得不將視線,投注到霍光身上去。

若他果真是站在太子據的對立面的人物。

恐怕此番就相當棘手了。

霍光,在現在的世人眼中看來,他可能只是一個循規蹈矩的親貴,一個不學無術的外戚,一個靠著乃兄遺澤的幸運兒。

只有張越知道,此人有多么可怕!

他的政治抱負與野心有多么強大!

甚至可以這么說漢室能最終贏得與匈奴的國運之戰,霍光功不可沒!

沒有霍光,甚至很可能就沒有昭宣兩朝的輝煌勝利。

“子孟兄霍光表字子孟,但愿你我不會成為敵人……”張越在心里嘆道。

霍光是一個可敬之人。

甚至是一個英雄!

一個真正的政治家,而不是政客。

若與他為敵,張越知道,那將是最可怕也最恐怖的事情。

唏噓之后,張越就轉過身去。

無論霍光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現在,張越知道,自己必須想辦法盡快讓天子息怒,至少也要讓其冷靜下來。

而在如今,很可能只有一個人能讓這位陛下息怒。

走下玉堂的壁門,張越將手里提著的宮燈舉起來,對著前方道:“去請長孫殿下來……”

劉進很快就來到了張越面前,事實上,他已經在這里等了許久了。

“皇祖父可愿見孤了?”劉進急切的問道。

“殿下勿急……”張越笑著道:“臣請殿下先去長信宮中,將南信主和舍妹帶來……”

“南信主?侍中之妹?”劉進有些狐疑了,問道:“請她二人來此,有用?”

“比臣有用多了……”張越自嘲的笑道。

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上,恐怕除了甘泉宮的女主人外,就只有這兩個小可愛,能夠讓這位陛下露出笑容了。

劉進聞言,也是一楞,但沒有多想,還是點頭道:“那孤這便去長信宮……”

劉進走后,張越坐到了玉堂的壁門下,翹著二郎腿,仰望星空,同時在心里不時掐算著時間。

他在等一個人。

一個好朋友。

大約過了半刻鐘,前方的宮闕走廊,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一隊舉著長戟的漢軍禁軍,沉默的從壁門前走過。

張越站起身來,露出笑容,他的視力現在已經幾乎與人類的先祖沒有區別了。

黑夜與白天對他來說,區別不過是前者需要瞪大眼睛,集中視線才能有效辨別對象,而后者則不需要費什么力氣。

故而,他看的仔細,領頭的軍官,正是故交金賞。

“金兄……”張越遠遠的打著招呼:“別來無恙?”

金賞一副見鬼的神色,詫異的看著張越。

他本不想答應,但奈何,張越直接叫了他的名字,讓他沒有辦法只能擠出一絲笑容,訕訕然的來到了張越面前。

金賞摘下自己的頭盔,對著張越明知故問:“不知道,侍中公換在下有何要事?”但他的眉宇之間,卻頗多躲閃,甚至不敢和張越視線相對。

“金兄不必緊張……”張越笑著道:“只是要與兄長敘敘舊……”

金賞看著張越,露出一副信你才有鬼的神色。

他低聲道:“侍中公若是有事,但請直說……下官還有軍務在身!”

本來今天當值的宿衛軍官,應該是他爹。

但是,現在出了這么檔子事情,他爹金日磾馬上就舊傷發作,連路都不能走了,只好讓金賞代勞,監督宮廷內務。

為了防止被人找到,金賞已經想盡了辦法,打亂了全部的巡邏次數,使外人根本無法知道,他會在哪一趟的巡邏隊伍中檢視宮禁。

但哪知道,還是被人逮到了,而且還是他根本無法推脫和婉拒的張子重!

這個人,可不是當初那個南陵的貧寒士子,他眼里的幸運兒了。

這個侍中官的地位,已經不比他父親低了。

甚至可以這么說,他是這宮中最有權力的少數幾個人之一。

“也不是什么大事……”張越笑著道:“只是想請金兄代我向駙馬都尉問好……”

張越看著金賞,道:“聽說駙馬都尉舊疾發作,愚弟恰好略懂歧黃之術,不如明日愚弟登門問候,順便為金都尉看一看?”

金賞一聽,魂都嚇飛了。

他爹只是裝病而已,若被人識破,那不是……

“有勞侍中關愛,家父舊疾無傷大雅,修養幾日便可安好……”金賞低頭道:“侍中厚愛,末將待家父拜謝……”

“金兄為何今日與我如此生分?”張越忽然岔開話題,拉著金賞的手,親密的道:“是否愚弟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對,得罪兄長?”

金賞趕緊搖頭,道:“張侍中,哦,不,張賢弟言重了……”

他連忙找了個借口,道:“愚兄還要去巡查宮禁,職責在身,就不與賢弟敘舊了……”

說著就趕緊逃命般的帶著禁軍繼續向前。

張越卻是看著金賞的背影,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金賞的反應,很有趣,不是嗎?

通過金賞的反應,張越現在能確定一個事情他爹金日磾,十之八九在這個事情里有著自己的算盤。

這也正常,現在,恐怕這宮里面的每一個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和角色。

甚至,都有自己的盤算。

只是,金日磾的選擇是什么?

張越不得而知。

但有一點是清楚的金日磾應該是和霍光達成了攻守同盟!

“霍光……金日磾……”張越目光怔怔,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知道,自己必須未雨綢繆。

歷史上,馬通兄弟的教訓,就很讓他警覺。

若霍光和金日磾,私底下真在編織什么計劃,那他就必須避免自己成為馬通兄弟那樣的可憐人。

腦袋被人砍了,還被按上一大堆罪名。

可這宮廷之中,他其實根基淺薄,沒有什么力量。

假如有類似霍光金日磾這樣的大人物,真要在這宮里面對付他,有的是辦法讓他萬劫不復!

所以……

“我必須要有槍桿子在手!”張越告訴自己。

唯有槍桿子,才能保護自己和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也只有槍桿子,才能捍衛真理,保衛正義!

所以,新豐的民兵建設和郡兵訓練,必須提到最優先的序列上來。

要想盡一切辦法,讓新豐郡兵,成為漢軍的寵兒,繼而他才能有機會染指宮廷宿衛武裝力量。

才能有能力一旦發生萬一的事情,還能有力量做出反擊!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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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8 09:42: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九節 無敵loli

從建章宮到長樂宮,物理距離,超過四十里。

但好在,漢家宮廷之間,都有著復道相通。

所以,只花了不過半個時辰,劉進就帶著南信公主和趙柔娘來到了張越面前。

“張侍中……”南信公主一看到張越,立刻就蹦蹦跳跳的跑上前來,像一只小袋鼠一樣,撲到他懷中。

“小叔叔……”趙柔娘也非常高興,擠開南信,獨霸張越的懷抱,還使勁的蹭了蹭:“柔娘可想你了……”

南信公主馬上就不樂意了,撅著小嘴,對趙柔娘道:“柔娘阿姊羞羞臉,居然和奴奴搶張侍中……”

趙柔娘非常得意的膩在自家小叔叔溫暖的胸膛上,驕傲的道:“這是柔娘的小叔叔!”

眼看著就要吵起來,張越連忙一把將兩個小丫頭都抱起來,滿是寵溺的摸了摸她們的小腦袋,道:“公主殿下、柔娘……”

“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兩個小丫頭一聽自己能幫上張侍中(小叔叔),立刻就拍著手道:“好耶!好耶!”

對她們來說,能幫助張侍中(小叔叔),可真是太好了。

“殿下,臣不小心,惹陛下不開心了……你和柔娘去幫臣到陛下哪里說點好話好不好啊?”張越笑著道。

“好!”南信公主歪著頭,想了想,滿上點頭應允。

趙柔娘更是道:“陛下耶耶,可喜歡柔娘了,柔娘去陛下耶耶那里給小叔叔求情!”

于是這兩個小公主,手拉手,在一大票宮女宦官簇擁下,走上玉堂的臺階。

那些矗立在兩側的衛士們,見到這兩個小公主,紛紛躬身。

很顯然,他們對這兩位小公主的地位,有著足夠的認知。

這讓張越看著也是頗為詫異。

想不到,南信和趙柔娘,居然在這宮中吃的這么開?

“陛下……”郭穰躡手躡腳,走到天子身邊,輕聲道:“南信主和趙家小娘來了……”

他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天子的神態,問道:“您見不見?”

天子聞言,先是一楞,隨即就笑罵了起來:“這肯定是張子重出的主意!”

這都不用去想了,這宮里面能使喚的動,并且想得到將這兩個小祖宗找來的人,除了張子重沒有第二人!

“陛下圣明!”郭穰立刻笑著送上一個馬屁,問道:“陛下,您要不要見?”

“既然來都來了……”天子想了想,終于還是道:“那就帶她們來吧……”

他現在最無法拒絕的,就是這兩個小棉襖了。

南信主聰明乖巧,趙家小娘可愛伶俐。

最為緊要的是……

那個趙家小娘……

每次見到她,天子都仿佛見到了愛女衛長公主。

他這輩子愧疚的人不多。

長女就是其中之一。

身為天子,他可以對天下人無情,但沒辦法在小女兒和那個和長女相似度極高的小女孩面前狠下心腸。

“諾!”郭穰笑著恭身領命。

不久,兩個小小的丫頭,就提著裙子,走到了天子面前。

“南信給父皇請安……”南信公主上前甜甜一笑,走到自己父親面前,盈盈一拜:“祝父皇萬壽無疆……”

趙柔娘也乖巧的上前拜道:“柔娘給皇帝耶耶請安……”

天子一見到這兩個小姑娘,頓時感覺,連空氣都變得香甜起來,心情更是輕松了許多。

“南信、柔娘,到皇帝耶耶這里來……”天子笑著起身,走上前去,牽著兩個小丫頭的手,問道:“這么晚了,你們兩個為何還不睡覺?”

“奴奴和柔娘阿姊本來都已經睡了……”南信眨著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認真的道:“只是,長孫侄子來找奴奴和柔娘阿姊,說是張侍中找奴奴和柔娘……”

“哦……”天子一副早知如此的神色,問道:“那南信和柔娘,為何到朕這里來了?”

趙柔娘立刻搶著道:“,他做錯了事情,惹皇帝耶耶不開心了,所以,叫柔娘和南信來給他求情……”

南信立刻就拉著自己父親的衣袖,一副可愛的模樣,萌萌的說道:“父皇,不要生張侍中的氣了,好不好?奴奴以后一定會很乖很乖的!”

趙柔娘也道:“皇帝耶耶,柔娘求您,不要責怪柔娘的小叔叔……”

天子聽著,心里面笑罵了一句:“小狐貍!”

但沒辦法,誰叫對方撓到了自己的癢癢處?

而且……

天子望著遠方殿堂之中的燈火。

“看看這個張子重想跟朕說什么?”這樣想著,天子就笑道:“好!好!朕答應南信和柔娘,就不生張侍中的氣了……”

“好耶!好耶!”兩個小丫頭立刻就開心的拍起了手,高興不已:“父皇(皇帝耶耶)最好了!”

天子聽著,也笑了起來。

其實他也不是很明白,為何自己會在這兩個小丫頭面前,如此的缺乏抵抗力。

他回過身去,對郭穰吩咐道:“傳朕的命令,讓張子重和長孫來見朕吧……”

也晾了他們這么久了,想必,他們也該知道,朕是不太可能被簡單說服的吧?

“諾!”郭穰聞言,連忙恭身領命。

“長孫殿下,張侍中,陛下有請……”郭穰走出玉堂殿,來到張越和劉進面前,輕聲說著。

劉進聞言,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

他的皇祖父,他可是很了解的。

但這是怎么回事?

南信公主和那個據說神似已故的大姑母的趙家小娘有這么大魅力?

但事實就擺在眼前,兩個小姑娘進去還沒有一刻鐘,天子就愿意見自己和張侍中了!

這簡直是……

不可思議!

就連張越也稍微有些驚訝。

南信公主和趙柔娘,在天子和衛皇后面前的地位,恐怕要重新評估了。

看樣子,衛皇后覺得趙柔娘和衛長公主相似的事情是真的。

不然,這位陛下不太可能這么快就轉變態度。

當然,張越心里面更明白。

很有可能,天子其實也準備見他和劉進了。

趙柔娘和南信起到的是催化作用。

但這依然很關鍵,因為,這給張越爭取了時間。

畢竟,夜長夢多,若此事拖到明天,就不知道會向什么方向發展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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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8 09:44: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節 彈劾太子(1)

第五百三十節彈劾太子!(1)

在郭穰的引領下,張越和劉進拾階而上,很快就走到了玉堂的殿門口。

“殿下、侍中,請在此稍候片刻……”郭穰微微恭身,笑著道:“奴婢先去通傳一聲……”

張越和劉進連忙齊聲道:“有勞令吏!”

郭穰點點頭,就推開門來,走了進去。

過了一會,郭穰就笑著出來,道:“殿下、侍中,陛下有請……”

張越和劉進連忙跟上郭穰,走進玉堂殿中。

一進門,張越立刻就感受到了無數道目光,都投注了過來。

有善意,有敵意,也有好奇。

而且,他還看到了許多熟人。

太常卿商丘成、執金吾王莽以及光祿勛韓說、京兆尹于己衍……

還有更多他不認識的人。

仔細數數,幾乎所有在京公卿列侯,都聚集在此。

這里面打倒勾的,恐怕不知道有多少。

張越微微聳了聳肩膀,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根本就管不了別人。

跟著郭穰,穿過公卿們聚集的殿堂,進入玉堂的后殿,走過宮闕間的閣樓,遠遠的張越就聽到了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這冷冰冰的宮闕之中。

走近前了,張越和劉進都被眼前的情況震驚了。

只見當今天子躺在塌上,毫無君王威嚴。

趙柔娘和南信,一左一右,趴在塌邊,揪著這位漢家天子,曾經讓匈奴單于戰戰兢兢,大聲喊道:漢天子,我丈人行也!的大漢天子,一代雄主的胡須,像是在玩鬧一樣。

這個畫面,簡直是……

不止張越,劉進也驚訝的合不攏嘴。

在他印象里,皇祖父從來都是威嚴不已的嚴苛天子。

自懂事以來,劉進就從未見過自己的祖父有過這樣寵溺的子孫的時候。

無論是他父親還是他的幾個皇叔,哪一個不是經常被他訓的狗血淋頭,戰戰兢兢?

“孫臣拜見皇祖父……”劉進來不及感慨,連忙上前拜道:“恭問大人圣安……”

張越也拜道:“臣恭問陛下圣安,吾皇萬壽無疆!”

天子卻在忙著逗弄兩個小棉襖,似乎沒有空理會張越和劉進,只是嗯了一聲,冷淡的道:“朕躬安……長孫和張卿這么晚來見朕,所為何事啊?”

張越和劉進趴在地上,對視了一眼,正要開口說話,就被天子打斷:“若是為了太子求情,就不要開口了,從哪來,回哪去!”

“朕意已決!”

對他而言,太子劉據這次的行為,真是傷透了他的心。

而更讓他心寒或者說忌憚的是,朝臣們全部站在太子那邊!

人人都說太子的好話。

除了少數幾個人選擇了沉默外,其他人都在勸他原諒太子。

這簡直就是火上澆油,讓他的怒火得到了充足的燃料。

講道理,他到現在都還沒有下令讓北軍護軍使任安帶兵進城,已經是很克制很克制了!

“臣豈敢為太子求情?”張越想了想,拜道:“臣來見陛下,并非是為家上分辨或者說為家上求情的……”

天子頓時就奇了,他坐起來,對郭穰招招手,吩咐道:“將南信主和小柔娘帶到后殿去玩……”

然后,他看著張越,問道:“那卿來此是為何?”

“臣來此,乃是來彈劾太子的!”張越長身而拜。

劉進聞言,瞪大了眼睛。

錯非他對張越足夠信任,此刻已經跳了起來。

天子聽著,更是笑了起來,問道:“那卿說說看……太子都有些什么罪責啊?”

張越看著郭穰,帶著趙柔娘和南信,走進后側的殿堂,才頓首拜道:“臣要彈劾太子三宗罪!”

“其罪一,身為太子,社稷之本,宗廟之后,君前狂言,不合禮法,當笞!”

天子聽著,微微點頭,覺得張越說的很對。

那個逆子,動不動就說‘退位讓賢’簡直是混賬!愚蠢至極!

就該狠狠的打屁股!

不過……

天子忽然回過神來,這是打一頓屁股就能解決的事情嗎?

就聽著張越大義凜然的道:“其罪二,愚孝!臣聽說,當初黃門侍郎蘇文構陷太子,捏造事實,在陛下面前欺君,構陷太子說:太子與宮人戲,陛下聞之,增太子宮女兩百人……”

“皇后以為仇,常恨蘇文等,白太子欲誅之,太子反而道:第勿為過,何畏文等,上聰明,不信奸邪!”

天子聽著,愣住了。

這個事情,他從不知道,也從不清楚。

就聽著張越繼續拜道:“又有宦官常融,遇陛下召太子,于是搬弄是非,君前挑撥,令陛下以為太子不孝,而太子卻不愿澄清,只愿私下落淚……此事陛下圣明偵知,以大罰懲于常融……”

天子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這個事情他清楚,那個時候他險些就被常融挑撥成功,差點就要廢太子了。

還好他留了個心眼,派人查清楚了事實真相。

想著此事,天子就不由得對張越的話,信了幾分,神色更是凝重起來。

張越接著再道:“還有逆賊江充,當年多次陷害太子,以臣所知,天漢三年二月初,太子求見江充,私底下請教如何讓其更類陛下,江充逆賊竟獻策白太子,令太子以締紙掩鼻而見陛下,陛下惡之,而太子竟不申辯,愚孝至斯,臣誠為天下痛之!”

天子聽著,卻終于坐不住了。

這個事情,他記得很清楚!

無比的清楚!

那個時候,太子忽然跑來見他,卻用著一張不倫不類的粗麻締紙掩著鼻子,讓他看了火冒三丈,罵了個狗血淋頭。

“此事當真?”天子握緊了拳頭,看著張越,問道。

“臣豈敢欺君?”張越長身而拜:“陛下命人一查就知道了……”

“當日,江充、蘇文、常融等人構陷太子,太子屬臣以及朝中公卿有多人知曉……”

“只是太子愚孝,不肯分辨,讓奸邪得逞,陛下父子之情為之疏遠,臣常竊心恨之!”

“詩云:營營青蠅,止于藩,愷悌君子,無信讒言,讒言罔極,交亂四國!太子愚孝,陷讒言而不知自辯,任由奸邪挑撥,不知自省,其罪深重,臣竊以為陛下當重責之!”

天子聽著,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

他很清楚,若張越說的是真的。

那么,自己的這個兒子……

真是蠢透了!

他扭過頭去,對身后屏風中吩咐:“去給朕將執金吾叫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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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節 彈劾太子(2)

將事情吩咐下去,天子扭過頭來,看著張越,語氣終于有了些溫度:“那太子的第三宗罪是何?”

張越一聽這語氣,就知道這次大約是可以有驚無險的過關了。

但臉上的神色,卻依舊是嚴肅無比。

“其罪三:身為陛下嫡長子,漢家嫡嗣,不思體祖宗之重,承萬世之業,近來反而常懷戎武之事,欲與匈奴交兵,臣竊為天下痛之!”

這一刻,張越化身儒家最鐵桿激進的主和派,慷慨激昂的大聲陳詞:“兵者兇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太子身為儲君,不思修德養義,沉迷于武力,臣竊以為其罪大焉!”

“且春秋曰:恒公之與夷狄,驅之爾!匈奴蠻夷,不識王化,中國何必與之一般見識?驅之則可……”

天子看著張越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莞爾一笑。

這長安城里誰不知道,這個張子重就是公羊學派激進派和主戰派的‘俊杰’?

這貨甚至曾經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宣稱:在消滅敵人的軍隊時,不僅僅要摧毀敵人的物質力量,還要摧毀敵人的精神力量!

更提倡和呼吁漢家將軍:務必要‘不顧一切,不惜流血的使用暴力’因為假如我們不這樣做,敵人就會這樣做!

將軍們必須摒棄在戰爭中產生的錯誤‘仁慈思想’,因為那一定會害死人!

他的那本《戰爭論》一出,前線漢家校尉、都尉,爭相閱讀。

無數人都將其視為當代的司馬鑲且、吳起,甚至已經有漢家將領,將這本書抄錄了好幾份,打算當做傳家寶!

現在,這張子重在自己面前,模仿那些儒生的姿態,大倡和平之音。

這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咩?

不過,笑過之后,天子反應了過來。

他望著張越,問道:“卿說太子在謀劃對匈奴作戰?”

這事情……

天子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

他對劉據最大的不滿,就來源于劉據一直在鼓噪和平,積極的倡導與匈奴弭兵。

有一段時間,這個太子甚至像喪失了理智一樣!

若他是壯年時期,像是元封、天漢之間,身強力壯,太子這樣鼓噪也就罷了。

就像他曾親口對劉據說過的話一樣:吾當其勞,以逸遺汝,不亦可乎?

但現在,情況已經不同。

經過天漢、太始的漢匈博弈,匈奴帝國的元氣,已經逐漸恢復,那個曾經控弦四十萬的超級游牧帝國,正在歸來。

大量大量的匈奴騎兵,開始在浚稽山一帶和西域地區與漢對峙。

哪怕他再樂觀,也知道可能有生之年,看不到徹底敗亡匈奴或者臣服匈奴的可能。

基于此,作為天子,他不得不去思考身后事的安排。

主和的太子,自然就成為了眼中釘,肉中刺,怎么看都覺得不順眼。

因為,對匈奴戰爭,不僅僅關乎他的身后名與身后事,更關乎社稷興衰,天下興亡。

若太子上臺,聽憑腐儒們擺布,果然與匈奴媾和。

乃至于放棄河西、九原、朔方,退防長城。

那他這輩子的努力與心血,就等于全部葬送。

更嚴重的話,還可能導致,邊軍造反,殺進長安清君側。

上一次清君側成功的人,進了長安后,可是殺光了所有姓呂的和所有惠帝子嗣。

現在,惠帝神廟雖然依然在,可是,除了逢年過節,太常卿會象征性的派幾個人去主持一下祭祀,誰特么還管惠廟啊!

惠帝的衣冠,每年出巡時,都是幾個老的連路都走不動的老宦官抬著。

天子可不想,自己百年后,也落得如此凄涼的下場。

如今,聽說劉據在琢磨和匈奴開戰?

天子的第一反應,是本能的不相信。

但內心深處,卻是激動無比。

他甚至有些忍不住問著張越:“卿可不能拿話誑朕!”

“臣豈敢欺瞞陛下?”張越適時的從懷中取出劉據的奏疏,呈在手上:“此乃太子所寫的請戰書!”

天子連忙起身走到張越面前,接過那奏疏,接著燈光攤開來一看。

“不孝之子據,頓首再拜父皇:兒臣竊聞,襄公復九世之仇,春秋大之!昔在高帝,有困于平城之恥;在呂后,單于書絕桲倫……孔子曰:是可忍孰不可忍!今父皇治隆天下,戈甲齊備,民心可用,兒臣不勝惶恐,昧死請戰,愿父皇恩準……”

看著這帛書上的字跡,天子很清楚,這確實是太子的親筆。

這一刻,他內心中生出絲絲欣慰之情。

太子的這封奏疏,雖然看上去,依然是假大空。

只說了兒子我想打匈奴。

但怎么打?到哪里打?帶多少人打?為什么要打?

一個字也沒講。

但這已經足夠了!

幾十年了!

終于看到蠢兒子,舉起了主戰的旗幟,身為父親,他內心頓時輕松了許多。

只要太子在他百年后,不改變國策,不與匈奴媾和。

那么,他的身后名就有了保證。

這國家就還可以繼續平穩向前。

最起碼,邊郡的將軍列侯們,會一直忠于未央宮。

但嘴上,天子卻依然有些強硬,他拿著帛書,冷哼了一聲,道:“不過滿嘴浮夸之言,不知所謂而已!”

與匈奴人開戰,可不是那么輕松簡單的事情。

現在的匈奴,也不是那個元鼎元封之間,可以被一兩萬漢騎就攆的滿草原亂跑的渣渣。

如今的匈奴騎兵,他們學習的是漢軍騎兵的編組方式,用的是漢軍騎兵的作戰方法,甚至就連訓練、軍法以及號令,也都是從漢軍騎兵部隊里照抄過去的。

于是,衛青霍去病時,能夠一漢當五胡的鼎盛時期,一去而不復返。

匈奴人現在已經能夠與漢軍主力軍團五五開,甚至可以在局部地區,抓住漢軍的突出部,進行圍殲。

李陵、趙破奴的部隊,都是這樣被匈奴人的大軍包圍后殲滅的。

不過,假如只是嘴上嚷嚷,倒也無傷大雅!

天子隨手將那帛書丟到案幾上,不屑的道:“不過,既然太子想戰,那朕也不能不讓他學習……”

“那就傳朕的命令去給任安,讓北軍六校尉備戰吧……”

出兵當然是不可能出兵的。

但,做做樣子,嚇唬嚇唬匈奴人,總不會吃虧。

天子和匈奴人打了幾十年交道,早就摸清楚了匈奴人的尿性。

長安這里只要有動靜,匈奴人就會嚇得如臨大敵。

當然,借這個機會,告訴天下,太子也會和匈奴人作戰,比嚇唬匈奴人更重要!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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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節 高山仰止

在殿門口,小心的整理了一番儀容,然后才提起佩劍,步入前方的殿堂。

“臣莽奉詔待命……”走入殿中,王莽頓首而拜:“請陛下吩咐!”

天子看著王莽,這頭他的忠犬,輕聲道:“有個事情,執金吾馬上去查清楚……”

王莽聽著,抬起頭來,看著天子,等待命令。

“卿去給朕查清楚,當年常融、蘇文、江充等賊,是否曾經私下欺瞞朕,離間朕與太子之間的感情……”

“諾!”聽完天子的命令,王莽的整個人都變了,仿佛變成了一頭睡醒的餓虎,眼中的神色剎那間變得兇歷起來。

對執金吾來說,執行天子的命令,嗅出逆賊,鏟除亂臣,就是天職!

看著王莽消失在殿門口,天子若有所思,轉過身來,看著案幾上的那篇太子的奏疏。

天子自然不傻,他很清楚,太子的態度忽然轉彎,肯定是有人出了主意,甚至極力慫恿和鼓吹。

而這個人是誰?想都不用想!

微微的彈了一下手指,他低聲的笑了一下。

太子能把這個彎轉過來就好了!

其他的事情,犯不著去較真。

只是……

這個事情該怎么收場呢?

天子凝神想了起來。

很顯然,太子這次搞了一個大新聞!

而且,文武百官,該知道的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必須要有一個結論,一個交代。

而且得是一個能講的過去,糊弄的過去的交代。

既要堵住別人的嘴,還得維護他這個天子的威嚴和太子的臉面!

雖然說——其實漢家太子根本就沒有什么臉面!

先帝,曾經在當太子時,被張釋之和張相如按在地上摩擦,甚至就連幾個千石官吏,也敢騎到先帝腦袋上揚武揚威!

當然了,先帝登基上,馬上就做出了報復。

只是,現在的事情,與先帝時不同。

畢竟,這次太子真的真的做的太出格了!

天子想著這個事情,就微微坐到踏上,閉目沉思。

忽然他想了起來……

然后,他睜開眼睛,看著張越,眼中流露出了欣賞的神色。

“這才是忠臣啊!”天子心里贊道,嘴上卻是冷然說道:“張卿,汝既彈劾太子三宗罪,那便寫成奏疏,通過蘭臺,送朕案前,朕將與公卿議之!”

張越聞言,馬上拜道:“圣明無過陛下!”

“臣謹奉詔……”

一旁的劉進,卻是一副莫名所以的神色。

他壓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這祖父和張侍中你一句我一句,似乎好像就把事情差不多解決了。

張越卻是趕緊拉上劉進,對天子拜道:“請陛下容臣這就去寫奏疏……”

兩人出了殿門,劉進終于忍不住問道:“張愛卿,皇祖父這就原諒父君了?”

“當然……”張越輕聲道:“父子之間,哪有什么隔夜仇,何況今上和太子?”

這么多年來,由于天子和太子關系疏遠,每次見面都要上演一場父子爭論。

而情況經常是以天子痛斥太子作為結局。

所以很多人就以為,太子劉據的地位搖搖欲墜了。

就以為自己有機會了!

但事實上,張越很清楚——在正常情況下,太子劉據的地位,幾乎是不可動搖的!

當今天子對這個長子的感情,深厚到超越了其他人想象的極限!

歷史上的巫蠱之禍,完全是各種意外,堆磊在一起,被無數催化劑放大后的結果。

可以這么說,只要巫蠱之禍中,任何一個意外沒有發生,太子據連根毛都不會掉!

可惜……

偏偏,劉據在巫蠱之禍中做的每一個選擇,都正中他的敵人下懷,甚至讓他的敵人欣喜若狂。

而遠在五柞宮的天子,當時又臥病在床,總覺得‘有刁民要害朕’,精神狀態早已經瀕臨癲狂。

于是,就造就了巫蠱之禍!

即使如此,巫蠱之禍后的某一天早上,忽然想起了愛子的當今,在痛哭流涕后,立刻變臉。

將所有參與逼迫太子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殺了個一干二凈!

更建立思子宮,在劉據遇害之地,建立了歸來望思之臺。

由此張越可以知道,別看太子據這次似乎讓這位陛下暴跳如雷,看似太子的位置搖搖欲墜。

但實則,只要沒有人在其中搞鬼,挑撥離間,放大矛盾,最終的結局,恐怕也是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撐死了也就是罰酒三杯,下不為例而已!

劉進卻是一臉的不可思議,他本來都已經做好了死諫的準備,但哪成想,只是兩個小公主出馬,皇祖父和張侍中一談,事情就基本解決了。

這么多年來,劉進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況。

不過,高興之余,劉進也不免擔心了起來,他看著張越,問道:“那張卿,此番皇祖父大人,會如何責罰父君?”

“責罰家上?”張越笑了:“殿下請放心,家上連一句斥責也不會有!”

“付出代價的,是其他人……”張越小聲說道。

“額……”劉進不明所以的看著張越。

“殿下……”張越輕聲嘆道:“這就是政治啊!”

“上位者,不受罪責,功加于上,而罪歸于下!”

別說是太子了,就是一個鄉游徼犯了錯,背鍋的也可能是他的吏員。

況且太子太傅石德和其他太子大臣,過去借著劉據的虎皮,撈了無數好處,吃了無數福利。

如今,太子有事,他們不來背這個鍋,誰來背這個鍋?

半個時辰后,張越就將一封措辭嚴厲,甚至稱得上火力全開的彈章,送抵蘭臺。

張安世早就得到了天子的命令,接過奏疏,立刻送抵君前。

天子隨即批復:下御史,與公卿議之。

于是,御史中丞暴勝之被受命,立刻召集文武大臣,商量這篇針對太子的彈劾奏疏。

然后,所有看到的奏疏的人,都傻了眼了。

這是彈劾?

好吧,看上去確實如此。

奏疏上每一個字,都在說太子這也不好,那也不好。

仿佛又傻又笨又蠢,根本不適合擔任儲君。

但連在一起來,卻是一篇對太子頌德的文章。

奏疏里的太子,近乎忠孝兩全,仁善可親!幾乎就是一個完人!

“原來,這就是張子重之所以受寵,而吾等卻只能在此靜坐的緣故啊……”許多大臣心里感慨著,這拍馬的技術與方法,值得學習和研究啊!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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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節 學閥之路

將劉據送回太子。宮,張越便回了自己在長安的宅邸,打算住一晚,明天一早就回新豐。

至于劉進,恐怕就要在長安多待些時日了。

畢竟,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得幫著劉據把屁股擦干凈,起碼不能讓人聞到臭味。

剛一進家門,田禾就立刻帶著下人仆役們,迎了上來,恭身拜道:“恭迎主公回府……”

張越穿上田禾遞上來的木屐,活動了一下已經一兩天都沒有好好休息的雙腳,抬眼看了看家里的情況,很是滿意。

不過數日,這個宅邸就已經被田家兄弟打理的似模似樣,上上下下,看上去也是井井有條。

就聽著田禾稟報道:“主公不在長安這些日子,有數位客人來拜訪……”

他從懷中取出幾張鎏金拜帖,呈到張越面前:“這些是客人的拜帖,還請主公過目……”

張越接過來,拿著在手里看了看。

基本上,都是些長安城里的富商貴族送來的拜帖,說的也是想邀請張越去他們府上坐一坐,其實說白了就是要攀關系。

屬于那種廣散網的形式,這也是長安的正常生態。

總有那么幾家人,喜歡到處撒拜帖,反正拜帖又不值錢,萬一真的邀請到了,那就賺死了,不是嗎?

但通常,這些拜帖的唯一下場就是被丟進垃圾堆。

這些人和他們舉辦的聚會,其實本來是長安城里的新貴們熟悉環境和適應環境的最佳場所。

若張越初入長安時,恐怕也嘗試去參加幾次,看看這長安公卿貴族的酒池肉林,順便熟悉一下這名利場中的各種潛規則。

只是,現在他已經不需要了!

早就已經出了新手村了,以他的地位,再去參加類似宴會,說白了掉身價!

“諾!”田禾恭身拜道,然后有些猶豫,吞吞吐吐的稟報:“此外,有個事情,不知道應不應該和主公說……”

“說……”張越走到院子里的秋千面前,坐上去,讓秋千輕輕搖晃。

“就是……主公離京后,有許多士子,將其策文、詩賦,投遞到府……”田禾低著頭,站到張越面前,請示道:“小人不敢讓這些俗事,打擾主公清靜,便專門找了個房間,將這些策文、詩賦收容……”

張越聽到這里,猛然睜開眼睛,看著田禾,道:“以后,再有人來投遞策文、詩賦,讓他們留下名字與住址……”

“告訴他們:吾歸來之日,自當親覽而閱!”

“主公……”田禾有些不明所以。

哪怕他只是這長安城里的貴人新進家臣,這如何操持家中事務,給主公打點上下的新丁,也很清楚,這長安城里的失意文人和想要攀附貴人,從而走上青云之路的士大夫有多少!

不夸張的說,起碼有數千!

這些人,每個月都會抽出時間,在長安城的所有貴人家宅門口投遞策文和詩賦。

人才是有,但少之又少。

所以,在受命為主公執掌這個宅邸事務時,就專門請教過鄰居的家臣們,知道一般情況下,這些投遞策文、詩賦的人的書簡,唯一的下場就是被下人當柴火燒。

但,看著自家主公的神色,他馬上便恭身拜道:“諾!”

“小人知道了……”

心中卻是有些擔憂,若這張府傳出了消息,往后恐怕自己就得專門在門口安排兩個下人專門接受和記錄投遞的策文、詩賦的士子的書簡和名諱、住址了。

“禾啊……”張越凝神看著田禾,這個自己的家臣,其實,田禾兄弟與李苗兄弟,早就向他表示要改姓為張,以符合如今社會的潛規則——家臣,都會和主人一個姓。

只是被張越阻止了,他注定要扛起反蓄奴、反兼并的正義大旗,自然要以身作則。

但對這幾個家臣,張越卻也依然寄予厚望。

畢竟,張越知道自己沒有兄弟姐妹,老張家就他這么一根獨苗。

長嫂畢竟是婦孺,也不便拋頭露面,所以培養田李兄弟,起碼讓他們能夠充任合格的家臣,幫助自己處理家宅大小事務,就成了首選。

張越也不怕他們搞鬼或者私底下玩花活。

在這個時代,以他的地位以及田李兄弟與老張家的淵源,田李兄弟的忠誠度是毋庸置疑的。

反正,漢季百年,從未有過家臣背主的例子。

這是有社會道德和法律制度保護的潛規則。

家臣背主,死路一條!

況且,以張越觀察,田李兄弟,都是那種老實敦厚的農民,沒有什么花花腸子。

做事認真、靠譜,可能幫不了張越別的事情,但處理內務衛生和管理家中下人,卻是可以的。

所以,張越很認真的對田禾道:“做人不能忘本,要不忘初心!”

“今日吾雖富貴,然則,要記住,吾是從哪來的?又將要往何處去?”

“爾等以后都要戒驕戒躁,不可依仗我之權勢,在外為非作歹!”

“我會行文,告知京兆伊、執金吾有司,凡有行我名號,在外亂法度者,不必通知我,依法從事可也!”

田禾連忙帶著下人們,恭身拜道:“諾!”

事實上,田禾是很小心這個事情的,自到長安后,他除了出去買菜、買米,其他時間都勒令下人不要出門。

以免給主公惹麻煩。

這也是他父親,專門叮囑過他的事情。

張越看著,點點頭,然后吩咐道:“去將這些日子以來,投遞的策文都拿來給我看……”

“至于詩賦……”張越躊躇片刻,道:“就不必拿來了,也告知往后投遞士子,就說我不善詩賦……”

“諾!”田禾當即就領命而去。

張越看著他的身影,重又閉上眼睛,陷入假寐之中。

在心中,他卻是無比清醒!

從現在開始,他知道,自己要養望了。

積累名望,積累名聲。

哪怕再不愿意,也得做個樣子,讓天下人知道,張子重禮賢下士,不恥下問。

這很關鍵!

而且,長安的失意文人群體之中,雖然泥沙很多,但也藏著真金子!

孟子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后世有一個偉人說過: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

政治如此,學術如此,輿論也如此。

所以,他要聯合公羊學派內部的少壯派、鷹派和激進派打擊保守派和讖諱派。

他要聯合今文學派里的開拓派、進取者,打擊那些只想抱著自己一畝三分地過小農經濟日子的保守派、主和派和綏靖派。

他還要聯合今文、古文兩大陣營之中的開明派,打擊那些頑固分子。

最終的目的,是要將如今盛行的‘托古改制’風潮,引導成為一場文藝復興運動。

復興戰國諸子,復興實事求是,踐踏實地的學風。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無論今文還是古文,都是空對空,理論大于實際的不良風氣!

而順便在這個過程中,成為一個大學閥!

而在長安的這些士子,是他最佳的選擇。

幾乎沒有之一!

當世的人,可能還沒有看到這些人的力量。

但張越知道,這些家伙的能耐!

要知道,在漢季從太宗開始,就有大量士大夫、文人,聚集在長安,他們寫詩作賦,議論古今,飛揚文字,指點江山。

雖然,良莠不齊,觀點和想法,大都天馬行空。

然而,但卻也經常有人才從中脫穎而出,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奇跡也發生了好幾次!

于是,漸漸的,天下士子假如在地方州郡得不到舉薦,就會向長安匯聚,以求貴幸。

特別是公孫弘成功后,大大刺激了天下人。

由之,在長安形成了一個奇特的長漂群體。

數以千計的士大夫文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在長安追求富貴。

他們執著的日復一日的將自己的策文、詩賦投遞給列侯、公卿、大臣。

甚至圍繞在皇室貴族和公卿大臣子弟們經常出沒的地方,只求對方能看一眼自己的文章,哪怕贊揚一句。

可惜,事與愿違。

原主亦曾是這個群體的一員。

所以,張越對這個群體有著深刻的了解。

確實,長漂的文人群體里,什么樣的人都有。

有夸夸其談者,也有口無遮攔之輩,更有覺得自己是天才,自己之所以不能顯貴是因為無人能慧眼相識者,總的來說,這個群體內有著相當大的戾氣。

覺得自己才智天下第一者,比比皆是。

但……

在另外一個角度,這些人卻是漢室的統治階級!

而且,是一個可能左右天下輿論的群體。

想想看就知道了,能讀書識字,寫出一篇至少平仄相合,邏輯通暢的文章的人,在這個西元前時代能是農民和小地主家庭培養出來的嗎?

絕大部分長漂士人的出身,最起碼也是地方上的豪強子弟。

家里面起碼有個十幾頃地,數十佃戶。

更關鍵的是他們來自五湖四海,甚至還有人是從南越、交趾、日南等地來的。

當他們從長安回到家鄉,自然也會將長安的見聞和他們的觀點、想法帶回去。

影響一個,就可以影響一個亭里,一個鄉!甚至是一個縣!

這是一個巨大的,未被發掘的金礦!

更是學閥之路最好的起點。

歷史上王莽同學為什么能毫不費力的篡奪國家?

就是因為,他將長漂士人爭取到了。

正是因為有著這些人的鼓噪,王莽才能變成那個國家的救星,在世的圣人。

張越雖不打算篡漢,但他想要改變這個國家,這個天下,就必須學王莽。

甚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更何況,張越比王莽的優勢大多了。

王莽只能靠著表演、演技來爭取士人之心。

而張越可以用實際行動,用文字和深(抄)厚(襲)的學術造詣,撼動人心。

若能在團結這個群體,那么,張越就有了一個超越學派和思想的地位。

當然,這個事情要慢慢來,一點一滴的做,持之以恒。

此外,還有一個原因——這個事情,不是明擺著的大量‘優質肥料’來源嗎?

而且,長期穩定!

更關鍵的是免費!

這種一石二鳥的事情,張越做起來,當然是很有積極性的。

沒過多久,田禾就帶著人,抬著兩個箱子,來到了張越面前:“主公,這些皆是近日投遞的士子策文……”

張越睜開眼睛,吩咐道:“送去我書房,待我一一審閱……”

這學閥之路,就算起航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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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15 08:57: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六節 只想當大佬

坐在書房中,張越快速的閱讀著一篇篇策文。

總的來說,大部分策文,都屬于那種一拍屁股,就有想法的理論性文字,或者是仿照賈誼、晁錯、公孫弘等前輩的名篇格式的文章。

這也是現在漢室學術界的通病了。

自賈誼賈長沙后,天下士大夫寫策文,就特別喜歡動不動就天下如何,陛下如何,一個個活脫脫都是鍵盤,仿佛國家不聽他的,就是錯的。

只是可惜,光學了賈誼的文章格式和格局,卻丟掉了最根本的東西——實事求是!

賈誼的文章,幾乎每一篇都是針對具體問題發散而來。

不僅僅提出問題,還探討如何解決問題。

但這些渣渣,卻只是提出問題,甚至連問題都不提出,只是假大空的感慨一番人心世道,引用幾個古代賢臣名士的故事為例子,說一堆廢話。

只是……

年輕人嘛,當然是需要鼓勵的!

特別是張越還希望能夠盡可能的爭取他們。

所以呢……

《讀者》《知音》以及無數勵志雞湯文,跨越兩千年時光,出現在了這些人的書稿之上。

一個個身殘志堅的故事,一位位百折不撓的勇士。

他們的故事與傳說,被張越改了改背景,換了個文風,便成為了先秦或者漢季的人物。

乃至于張冠李戴,將某些故事的主人公變成當代的一些名人。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策論,都沒有可取之處。

泥沙之中,總是有金子的存在的。

在這數十篇策文之中,張越還真找到了一個可造之材。

他現在手上拿著此人的策論。

“滎陽牛勝……”張越捧著簡書,暗自點頭:“人才啊!”

在這個浮夸的時代,還能和漢初的士大夫一樣,愿意進行調查,從而針對問題進行議論的人,已經越來越少,差不多和珍珠一樣稀少了。

雖然這篇文章的文字有些幼稚,論點也比較天真。

但,其中議論的事情,卻讓張越看了也有些意動。

這篇策文叫《請清胥吏以安民策》,講的是漢家基層地方的官吏的冗官問題。

這也確實一個漢室面臨的難題。

只是……

張越托著腮幫子,想了想,他知道這個問題在現在來說,他個人是沒有辦法解決的。

漢室政府,恐怕也下了不了這個決心。

但,可以將此人舉薦上去,讓他發出聲音。

這樣想著,張越就提起筆,在他的策文后面寫下一句:聞君高論,甚為感佩,愿君不棄,坐而論道……

然后就交給身旁的田禾,囑咐道:“馬上親自送去牛君府上……”

“諾……”田禾連忙領命。

看著田禾遠去,張越就站起身來,對左右吩咐:“其余策論,安置至門口,通知士子們來自取吧……”

張越相信,這波心靈雞湯丟下去,肯定會有效果的。

就在這時,剛剛奉命出門的田禾,卻又折返回來了:“主公……”田禾來到張越面前,恭身道:“有貴客來訪……”

“嗯?”張越問道:“來者何人?”

“據其自稱乃駙馬都尉金公之子……”田禾恭敬的答道。

“快快有請……”張越連忙道:“將金公子請到客廳,我稍候便至!”

“諾……”

“金日磾之子?”

“金賞嗎?”

張越疑惑著,換上一套常服,穿上一雙絲履,就來到客廳。

“兄長……”張越一看到坐在客席上的人,立刻就笑著迎上去:“如何敢勞煩兄長親自登門?小弟實在慚愧……”

來者正是和張越有一定交情的金賞。

說起來,金賞和張越的關系,算是這斗城的二代里最好的了。

金賞本人,曾經幫過張越,而張越也投之以桃,報之以禮,將他拉進了慶祝天子登基臨朝四十七周年圍籌劃的‘大漢一統寰宇圖’編纂小組。

現在這項工作在張安世和趙破奴的推動下,正有條不紊的進行,據說相關堪輿繪制工作,差不多已經完成了前期籌劃。

金賞在這個事情里面,只是打了一番醬油,和張越一樣掛了個名,躺著等收獲。

從這個事情上來說,其實張越和金賞算的上是有共同利益的朋友。

當然,還沒有上升到同志、同道的地步。

“賢弟……”金賞看到張越,連忙起身,拜道:“冒昧登門,還望賢弟勿要怪罪……”

金賞笑著道:“此番,愚兄是奉家父之命,來請賢弟過府一會的……”

“哦!”張越馬上換上一副肅然起敬的神色:“未知金公何事喚我?”

他走到金賞面前,低聲問道:“是否是小弟哪里做錯了?”

“哎……”金賞笑著道:“賢弟言重了!言重了!不過是家父素聞賢弟賢能,可惜一直緣慳一面,故而令愚兄來請賢弟過府一見……”

張越連忙拜道:“既是前輩提攜,晚輩豈敢不從?”

金日磾在大約十五年前,曾擔任數年侍中,伺候當今鞍前馬后,對張越來說確實是前輩了。

金賞聽著,于是從懷中取出一份請帖,鄭重的交到張越手上,道:“日暮之時,愚兄闔家掃榻以迎,還望侍中公不要嫌棄寒舍簡陋……”

“不敢!”張越鄭重的接過來,拜道:“既蒙前輩不棄,兄長盛情,吾自當沐浴更衣,敬肅而往!”

送走金賞,張越就對田禾吩咐:“去為吾準備今夜赴宴的禮品……”

“諾!”田禾點點頭,就要下去。

就聽著主公的聲音又道:“那牛君的策文,明日汝再親自送過去……”

“諾!”

張越負手,走到宅中閣樓上,凝視著遠方的戚里,陷入了沉思。

金日磾忽然請自己過府,張越知道,肯定不會是叫自己去吃吃酒,樂呵樂呵的。

這位駙馬都尉,當今天子的絕對心腹,也是干不出這種無聊的事情的。

金日磾,可不簡單啊!

十幾年來,這位休屠王太子,一直穩坐著駙馬都尉的位置,掌握著建章宮、未央宮和甘泉宮的大部分宿衛武裝。

據說,當今天子對他的信任還在霍光之上。

旁的不說,金日磾是唯一一個獲準能夠夜宿宮廷,而且準許身穿甲胄,佩戴佩劍,宿于天子寢宮之中的大臣!

有傳言說,當初天子哪怕臨幸妃嬪,也不避諱金日磾。

由此可見,這位駙馬都尉在當今心里的地位。

而在漢室,大臣的權力大小與其和天子的關系親近遠疏成正比。

就像張越,雖然只是侍中官,管的也不過新豐一縣之地,看似是個小蝦米。

但實則,現在的他的地位,已經不比九卿低了。

甚至在理論上,三公九卿也得巴結他。

因為,在天子看來,張越是心腹,是信得過的自己人。

而其他大臣,只是請來幫助他管理國家的技術官僚。

在一些情況下,張越說的話,比九卿還有用!

至于像金日磾這種,連行房也不避諱的大臣,更是倚重到極點的近臣。

雖然在如今,很多外朝的人和士大夫,都不太清楚這位駙馬都尉的厲害之處,只知道他是一個孝子。

但張越知道,沒有金日磾,霍光就很難成為那個將來的漢家伊尹、周公。

換而言之,在這個后劉據時代,這位駙馬都尉的立場,將可能決定很多事情。

在這個時候,太子據的事情剛剛有了一個結果的時候,金日磾請自己過去做客。

張越知道恐怕離不開后劉據時代的一些事情。

說不定……

“想收我當小弟……”張越抿著嘴唇,忽然笑了起來。

若是這樣的話……

“這就難辦了……”張越嘆道:“我可不想當別人的小弟……”

若在以前,他或許會為了能夠給霍光、金日磾這樣的大人物當小弟而興奮。

但現在,他的心早就已經膨脹到不可能給別人當小弟,鞍前馬后的幫忙了。

他……

只想做大哥!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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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15 08:57: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七節 金日磾(1)

夜幕徐徐降臨,張越穿著一身絲質常服,戴著一

金日雖然不是外戚,但是,因為其與天子的特殊關系,而被天子特賜可以住到戚里。

據說,其實,只要金日想,他完全可以成為漢家外戚!

當今天子曾經有意想要納其女為妃,好讓金家地位更上一層樓。

但這樣天大的榮譽卻被金日婉拒。此外,張越還聽說,當年天子甚至打算過下嫁一位帝姬給金日之子,同樣被婉拒了。

很多人都說,金日傻,拒絕了通天的青云之路。

但張越知道,這正是金日的聰明之處。

若他成了外戚,肯定要讓出駙馬都尉的位置。

雖然可以因此封侯,甚至拜為九卿。

但卻遠離了天子,遠離天子等于遠離權力。

最重要的是劉氏皇族,從來都是一個漩渦,卷進去的人,固然能風光萬丈。

然而……

死的最快最慘的,也是這些外戚!

一個不小心就是全家撲街,集體gg!

反倒是守著駙馬都尉的位置,掌握宮廷宿衛武裝力量,日夜侍奉天子,要權有權,要人有人!

金府的門宅,不算豪華。

至少在戚里屬于那種不起眼的門庭。

門口沒有過多的裝飾,院墻也不高,倒是門口有一塊勒石,挺有意思的。

“夷狄進至于爵……”張越念著上面的文字笑了一聲:“看來,我與這位金都尉至少有些共識了……”

這句話是張越送給董越的《春秋二十八義》之中的一句話。

抄襲自何休先生的《公羊春秋解詁》,全文是‘所見世,治致太平,則天下遠近大小若一,夷狄進至于爵。故曰:有教無類。又曰:洋溢乎中國,施及夷狄’。

配合著其后的三世論,在儒家傳統的夷狄觀中算是別樹一幟。

畢竟,在現在,哪怕是那些主和派的士大夫眼里,所謂夷狄大約也和兩條腿走路的禽獸一樣。

他們主和,其實壓根不是要尊重匈奴人的人權和生存權什么的。

人家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莫如和親便。

純粹是因為經濟利益和得失衡量,才懶得和兩條腿走路的渣渣一般計較,打發他們點爛大街的絲帛黃金,送個所謂的公主,維系和平,然后集中精力來管好中國。

至少在嘴巴上,無論谷梁還是左傳都是這么主張的。

也唯有如此,他們才敢主和。

不然,天下人噴都能噴死他們!

這種觀點,其實類似后世米帝一度盛行的孤立主義。

外面的渣渣們,打生打死,讓他們去打好了。

漢家子弟的熱血和漢家臣民的賦稅,應該用在漢家身上。

關起門來,過咱們自己的小日子不好嗎?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確實有些道理。

可惜,他們忘記了,這個世界是弱肉強食的叢林社會。

漢家若是放任北方草原的游牧民族發展,遲早將自食惡果!

而且……

諸夏民族,想要更進一步,想要主宰這個地球,就必須向外擴張和征服。

更不提,如今的西域和絲綢之路,已是漢室最重要的資源來源地和黃金輸入地。

靠著絲綢貿易,漢家每年從西域甚至更遠之地,輸入大量黃金,令國家的金融得以穩定。

若失去了這條每年能穩定提供大量財富的順差貿易之路,國家的金融恐怕就要出問題了。

所以,當張越拋出何休先生的這個主張,再配合三世論以及昭昭天命的宣揚。

立刻就在公羊學派內部引發了巨大的反響。

夷狄進至于爵的理論的提出,幾乎就是漢室版本的門羅主義。

在這個理論下,漢家和漢室天子理所當然的肩負著解救四夷,教化寰宇的神圣天職。

將天子王化,澤及四夷,讓夷狄也能知詩書禮樂,更是士大夫們不可推卸的職責。

但張越怎么想不到,金日居然成為了第一個如此旗幟鮮明支持這個理論的重臣。

不過,仔細想想,似乎說得過去。

金日出生不太好。

他是匈奴的休屠部太子,是霍去病的俘虜。

最初,是被作為戰俘,帶到長安,給天子養馬的。

但金日生的很好,據說年輕的時候,身材俊秀,威武不凡,而且很有男子氣概,在一眾給天子養馬的奴婢之中,鶴立雞群。

于是就被天子看中了,任命他為馬監。

然后一路當過侍從、侍中,終于成為了今天的駙馬都尉。

當今天子最信得過的親信之一。

心里想著這些事情,張越就走下馬車。

金府大門,早已經敞開。

一個管家模樣的男人,見到張越,迎上前來,問道:“尊駕可是侍中張公諱毅閣下?”

張越點點頭,從懷里取出金日的請帖,遞給對方,拜道:“晚輩后進張子重受翁叔公邀請,不敢推辭,冒昧登門,不勝惶恐!”

對方接過請帖,確認了一眼,立刻就長身恭拜:“侍中公幸臨,我家主人頓感蓬蓽生輝,乃與主母,早置牛酒,清掃門庭,具帳掃榻,恭候大駕,又令我等下人,早候門市,恭迎侍中公……”

說完對方就再頓首道:“請侍中公入內,我家主人,已在等候!”

張越連忙拜道:“在下惶恐,不敢當翁叔公如此盛情……”

于是,就在此人引領下,步入金府大門。

一入門庭,就見在前方,十余燈籠的映照下,一位身穿常服,留著美髯須的中年貴族帶著十余家眷,在數十名仆役的簇擁下,笑著迎向張越。

“寒舍簡陋,門庭粗鄙,還望侍中公海涵……”他微微笑著,對張越拱手:“蒙侍中不棄,親身登臨,鄙人金翁叔,率闔府上下敬謝之!”

張越連忙恭拜回禮:“不敢!前輩請,豈敢辭?況明公盛情,令晚輩感佩至極!”

至此,這一套上門赴宴、主人迎接的程序才算結束。

這也是漢家公卿們往來赴宴的標準流程。

千萬不要覺得這很麻煩、復雜。

因為,這是有血的教訓的。

當初魏其候竇嬰和武安侯田,為什么鬧得最后你死我活,不能相容?

就是因為一次宴會邀請,田放了竇嬰鴿子。

于是,田竇矛盾立刻激化,最終,一個被滅族,另外一個也不好過,在強大的輿論壓力下,精神崩潰,瘋掉了!

吃了這個教訓,從此以后,漢季士大夫公卿們,在請客這個事情上面,就變得無比慎重起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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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15 08:58: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八節 金日磾(2)

張越坐在客席上,臨襟正坐,眼睛雖然看著眼前的歌舞表演,但余光卻在不斷的觀察著居于上首的主人公金日。

這位舊休屠王太子,看上去大約四十歲左右,看上去容貌確實有些與中國人不同,尤其是那一雙碧藍的眼睛,頗有些異域之風。

不過,他卻穿著一身傳統的漢家士大夫常服,頭戴著一頂有幘之冠。

所謂有幘之冠,是如今很多中年士大夫們的最愛。

這種冠帽的結構很復雜,分為七個不同的部分,每次戴取,都很費時間,比較麻煩。

講道理,其實這種冠帽應該沒幾個人喜歡。

但是……

有幘之冠的特性,卻使得其在很多四十歲左右的士大夫公卿之中流行它是一種能夠完全蓋住頭發,尤其是額前的冠帽。

不要以為,聰明絕頂這種事情,只會發生在后世。

當代士大夫之中,脫發情況也是很嚴重的。

而這種有幘之冠,是廣大聰明絕頂人士的首選!

這讓張越好奇了起來。

金日也是禿發人士?

或許可以介紹他吃點何首烏?

想了想,張越就放棄了這個念頭,轉而專心致志的欣賞歌舞,品味美食。

旁的不說,面前這盤烤牛肉就很不錯啊!

作為一個出色的吃貨,張越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從牛肋骨身上取下來的帶骨眼肉。

若再放一塊肋骨,沾點黑椒醬,幾乎就讓張越生出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觸。

更重要的是這塊西漢版的戰斧牛排,外表金黃,外焦里嫩,肉香濃郁,口感鮮嫩,美味非常!

也只有在漢季,才能吃到這么好的牛肉了。

漢之后,牛成為了農業生產生活中最重要的助手,保護耕牛成為了歷代王朝的基本國策。

以至于就是地主士大夫們,也未必能吃幾次牛肉。

但漢則不同,吃牛肉是北方地主和軍功貴族、公卿列侯們的最愛。

而且,和西方歐陸一樣,漢人吃牛肉,用刀叉吃。

條候周亞夫就是因為在宮宴上,不肯吃沒給刀叉的牛肉,而被先帝嫉恨。

不過,漢代的刀叉不是歐陸的那種刀叉,而是一種頭尖而長的多功能餐具。

既能用來挑取鼎中的肉類,也可以用于切割分食。

吃著面前的牛排,張越內心卻想著,或許應該,培養幾種專門的肉用牛。

畢竟,吃牛肉的民族,才能強壯!

像現在的漢家戰士,能夠橫掃的精銳,每一支都是吃牛肉長大的!

不敢說頓頓吃,起碼,隔三差五能吃到一頓豐盛的牛肉大餐!

所以啊……

控制北方草原,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只有大草原才能蓄養足夠整個諸夏民族需求的牛群!

哪怕是為了子孫后代,能吃到這么好吃的牛肉,張越也覺得,自己必須留下一個穩固的草原給他們!

端坐在主位上,金日也在悄悄的觀察著張越這個他幾乎是如雷貫耳的年輕人。

記得第一次聽說此人名字的時候,他還只是南陵縣的一個破落士子,小地主家的孩子而已。

而且,已經處于朝不保夕的狀態。

那時候,他得罪了公孫敬聲之子公孫柔,在很多人眼里,都是死人一個!

哪怕是長安城里的破落戶,都能在他身上踩一腳。

但是……

此子隨后的所作所為,卻讓人瞠目結舌!

公然挑釁太學,還讓太學的董越耐著性子迎戰。

這事本身就已經足夠驚人。

更驚人的是他成功了!

一本《春秋二十八義》,令他撬開了在世人眼中高冷無比的太學大門,更砸開了公羊學派董系的門庭。

如今,他已經是未來的公羊學派董系的領袖。

董仲舒董江都的再傳門徒,輩分和很多博士是一樣的,甚至還高于某些博士官。

若只是如此,那倒也就罷了。

一個在學術界有些成就的年輕人而已。

算不得什么!

縱然是當年董仲舒在世之日,名滿天下之時,其實也沒放在他眼里。

這個世道,終究還是權勢的世界。

學術只是點綴,只是裝飾品。

甚至說的直白點,不過是塊擦腳布。

無論天子還是公卿,覺得儒家有用,就拿來用用,沒用就丟到一邊。

儒生們存在的價值,也只是給天子的統治唱贊歌,贊美偉大英明神武的天子,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帶領天下人奔向三代之治。

誰要敢唧唧歪哇,非議國政,大漢帝國的專政鐵拳,就能讓明白真理到底在誰手里?

縱然董仲舒,不也晚年被羞辱,被壓制?

但,此子卻不一樣。

天子對他的態度和看法,有別于過去的所有儒生。

而這個家伙,又憑著一本《戰爭論》,收獲無數邊塞軍人的好感,連貳師將軍李廣利回京都要登門拜謁,征詢他的意見和支持。

更讓人驚訝的,還是此子近乎鋒芒畢露的攻擊姿態和從不妥協的突襲姿態。

從他登上長安這個舞臺開始,不過半年時間,就已經干掉了一個帝姬一個丞相一個太仆一個婕妤,外帶曾經無數人都無可奈何的直指繡衣使者江充。

而他的名聲也越來越響,畏懼他的人,害怕他的人和恐懼他的人,私底下稱呼他為‘張蚩尤’。

而喜歡他的人,親近他的人和崇拜的人,也稱呼他為‘張蚩尤’。

前者,是因為恐懼他的暴力和武力以及權力。

后者,則是因為喜歡他的姿態和言論以及表態。

金日記得,自己曾經問過見過此子的霍光:“張子重何人哉?”

霍光沉思許久,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其人如狼,其性如虎,其文如雷,其行如風,其志如云,不可捉摸……實百年未見之奇男子,偉丈夫也!”

評價之高,近乎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哪怕是當年李廣利崛起的時候,霍光也未給如此高的評價!

縱然是昔年的漢家天才李陵,霍光也未如此鄭重其事過。

而現在,這個霍光口中‘其人如狼,其性如虎’,坊間議論中以為是三頭六臂,甚至額間有眼的‘張蚩尤’,卻很沒有風度的低著頭,消滅著他眼前的那塊牛肉。

金日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要不是知道這人就是那個如假包換,曾經以一滅八勇不可當,曾經手碎長戟,力蓋廣陵王的張蚩尤,他都要以為東方朔那個家伙復活了!

這么多年了,他就見過東方朔這么一個在別人家做客的時候,也能大快朵頤,不顧形象的人!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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