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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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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門閥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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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1 17:01: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七節 嚴禁公款吃喝

張越聽著,微微一笑,抬手道:“此事且先不急……待本官與丁令吏將一個事物做好再說……”

在離開新豐前,張越將幾卷書簡交給了丁緩,請丁緩帶人實驗。

目的嘛,是為了一個黑科技!

一個在如今這個時代來說,稱得上超級無敵的黑科技——水泥!

不過,當然是土的。

土法水泥的技術難度一點也不高!

事實上,幾乎不存在技術難點,就連原料也是現成的。

漢室,有著規模龐大冶鐵業和陶瓷業。

兩者都會產生大量的廢棄物,譬如爐渣、碎磚、礦渣等等。

只要將這些廢棄物收集起來,然后按比例摻入石膏、生石灰,再用火煅燒,就能得出水泥。

在強度方面,一點也不遜色工業水泥。

唯一的問題是產量少、耗能大,污染大!

經濟效益低的令人發指!

但即使如此,在后世九十年代和新世紀之初,地方上的很多鄉村,有著石灰資源的地方,都存在著大大小小的土水泥作坊。

工人們戴著厚厚的口罩,滿身都是白灰的模樣,曾在張越少年時期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只是,他不是學工業的,也不懂配比。

但沒關系,材料知道就行,讓人去實驗就好了。

多實驗幾次,總能成功。

只要這種土法水泥制備成功,那么,新豐的水利建設問題就解決一個最重要的難題——將來的維護和修葺問題。

事實上鄭國渠、龍首渠、六輔渠等等超級工程,在近些年來,因為缺乏修葺,已經出現了種種問題。

主要原因是夯土的渠道,已經不堪長期壓力,而紛紛垮塌。

地方上,每年都要花費大量精力和時間來維護。

若有了水泥,哪怕只是少量生產的水泥制品,未來的渠道的運營維護成本也將大大減少。

更重要的是,只要水泥出現,并且開始被廣泛使用。

諸夏的道路交通問題,就能得到改善,從而促進商業的發展與興盛。

或許說不定,未來馳道,將會變成水泥馳道。

當然,對新豐現在來說,水泥一旦出現,就會立刻成為水利建設中最重要的原料,從而大大降低渠道建設費用,提高建設速度。

“本官離開新豐將近半月……”張越沉吟片刻后,道:“本官離開這段時間,新豐縣中發生的事情與相關處理情況,請諸君盡快做一個簡報,向本官報告……”

“此外……”張越沉吟片刻后,道:“諸有司的質日報告,本官要盡快看到!”

“諾!”陳萬年帶著群僚紛紛恭身,道:“侍中歸來之前,下官就已經命有司諸官,上繳了質日……”

他回過頭,朝身后招了招手,立刻有官吏,抱著兩個箱子上前,送到張越案上。

張越接過來,打開看了看,滿意的點點頭。

質日!

是秦漢兩代官員的日常活動記錄總結。

有點像原始的日記,一般是記錄在竹簡上,記錄官員的日常活動和私下會客見面、工作情況。

大抵類似于后世一些大公司的管理層交給上級的工作簡報。

后世曾出土大量類似的文物,從秦至漢皆有,這表明秦漢兩代官員,都有責任和義務,撰寫類似的日記報告給上級。

同時,這種質日形式的筆錄,也是官員的傳家寶。

是培養下一代官吏的最好教材!

自張越到任后,就已經規定,新豐全縣四百石以上官吏要按時向縣衙報告自己的質日,以供查詢。

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考勤吧。

有助于張越了解和認知,基層官員的工作情況和他們遇到的問題,從而做出針對性的安排。

也正是因為有這么一個制度在,使得張越哪怕坐在縣衙,也能基本掌握全縣動態。

將這兩個裝滿了質日的箱子合上,張越對陳萬年道:“質日報告,本官會盡快看完,并給回復……”

陳萬年聞言,連忙恭身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對了……”張越忽然抬頭,看向眾人,問道:“本官在長安的時候聽說,臨近諸縣,特別是萬年縣、藍田縣和渭南縣,最近常有官吏來我新豐?”

這個事情是張越在京兆尹衙門主持除疫的時候聽說的。

“然……”一聽到這個事情,整個縣衙大廳內的官員,都是驕傲的昂起了頭。

毋庸置疑,這在他們看來,是非常好的事情。

新豐建設的好,以至于吸引周圍官吏紛紛來取經。

這擱古代,那是賢臣名士在任才會出現的事情!

“傳本官的命令,從此以后,外縣官吏、士大夫,非朝堂派遣者來我新豐,一概自負差旅費用,新豐本地亭里,嚴禁接待任何形式的非有朝堂公文或者縣衙批文的官吏、士大夫……”張越抬起手來,冷冷的下令。

這個事情,在他聽說的剎那,就已經有了決斷了!

必須禁止!

不然,現在還只是萬年縣、藍田縣、渭南縣的同僚來打秋風。

等到將來,新豐名氣大了,天下郡國上計吏和回京述職的官員們,統統跑來新豐,打著‘考察’‘學習’的旗號,吃喝玩樂。

新豐的財政,禁得起幾次折騰?

反正,對于漢家官員們公款吃喝的能耐,張越是心有余悸的!

旁的不說,河南郡和弘農郡,因為地處聯系關中和關東的交通要道上,這兩個郡每年花在接待往來士大夫公卿貴族官員身上的資金,每年都有數千萬之多。

為此弘農和河南地方上的百姓的負擔,位居天下前列!

而這兩個郡的自耕農,則在飛快消失。

由之產生了一個惡劣的后果——當地地主豪強不斷坐大,時至今日,這兩個郡里,擁有土地百頃以上的豪強數量,已經位居全國第一和第二。

哪怕朝堂已經連續五年,在遷徙名單上重點關注河南地主富商!

張越才不會做這種拿著民脂民膏,給自己邀買名聲的事情!

陳萬年聞言,卻有些不甘心。

他動了動嘴唇,想要勸說,卻被張越直接堵了回去:“陳縣丞,執行命令!”

“諾……”在張越的強勢下,陳萬年只能是有些不甘心的恭身領命。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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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1 17:01: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八節 別人家的孩子死不完

翌日,張越剛來到縣衙正廳。

就有人持著帖子來見他。

打開來一看,張越就笑了:“快快有請……”

不多時,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就被人帶到了張越面前。

“小人袁安,敬問君安……”這人對著張越恭身作揖,無比恭敬的拜道:“愿君福澤綿長……”

來者正是張越的便宜弟子袁常家的心腹家臣,被袁廣國任命為新豐工坊主事的袁安。

袁家在張越回京的這段時間里,帶頭在新豐工坊園里增加了數百萬錢的投資,將產業規模擴大了一倍。

在其帶頭下,其他富商紛紛增加在新豐的投資額度。

張越已經通過桑鈞的質日,了解到了這些情況。

目前,新豐工坊園的工坊數量,已經達到數十個。

其中雇工過百的大型手工作坊超過三十個!

一下子就在新豐縣形成了一個擁有數千工人的規模化手工業基地。

受限于張越給出的減免商稅和其他雜稅的承諾,這些工坊暫時可能還無法讓新豐財政受益。

但是……

好處卻已經顯而易見的顯露了出來。

最直觀的影響就是就業!

雖然,這些工坊大多數是從其他地方,連工匠和監工一起搬來的。

然而……

總歸是要招人的。

只要招人,就會優先從新豐本地招收。

于是,曾經讓新豐歷代縣令們頭疼了無數年的贅婿、游俠問題,迎刃而解。

大批大批的余子和破產農民,進入工坊,從事手工業。

就連那些經常在亭里游蕩的游俠們,現在也基本有了穩定的營生。

雖然這些人習慣了好逸惡勞,貪吃懶做。

無法再成為合格的手工業工人。

但是給工坊主們看大門,當狗腿子,甚至當護衛,卻是合格的。

于是,新豐社會秩序和治安,一下子就變好了。

現在的新豐,張越雖然沒有學法家的前輩們,用什么嚴刑峻法,動輒株連。

但卻也出現了曾經在其他法家前輩治下出現的路不拾遺和夜不閉戶。

這讓很多人,都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但在張越看來,這是很好的理解的。

就業,是解決一切社會問題的良藥。

治安混亂的根本原因是就業率不高,百姓沒有謀生之路,只能雞鳴狗盜甚至殺人越貨。

若有了穩定的工作,靠著雙手就能安安穩穩的生活。

誰會去做挨板子被人戳脊梁骨甚至掉腦袋的事情?

對于諸夏民族而言,老婆孩子熱坑頭,是永恒的追求。

孟子在很多年前就已經說過了有恒產者有恒心!

而這個事情,也讓張越和整個新豐都嘗到了甜頭。

哪怕是太學生們,對工坊園的態度也從從前的鄙視、輕蔑轉為現在的中立甚至是友善。

袁安這樣的大商賈的代表,在新豐的社會地位,也由之提升了不少。

至少,他現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官衙。

這也讓他非常受用。

但在張越面前,袁安依舊如同家奴一樣恭順,他低著頭道:“前日,君曾托我家少主代為聯絡西南夷中強有力之人士……”

“如今,我家主公已經聯絡上了一位可靠的強有力之西南夷人物,不知君是否要見?”

張越一聽,立刻喜笑顏開,道:“還請足下引薦……”

新豐的工坊園現在已經初具規模,甚至可以說有了騰飛的勢頭。

但還有一個問題,張越需要解決廉價的勞動力!

雖然,現在漢室的勞動力,本身已經很廉價了。

工坊園中新招收的工人,一律是簽訂了所謂的學徒契約。

一般契約有三年的學徒期。

學徒期間,工坊主僅需要滿足學徒一日兩餐,發給四季衣物,然后每月象征性的支付這個學徒一百錢的工錢就可以了。

而對這些學徒,工坊主們幾乎可以極盡一切壓榨之法。

讓他們做牛做馬,偏生還能讓這些人感激不盡,甚至以為是大善人!

畢竟,對于余子們來說,能有人管自己一日兩餐,給一個落腳的地方,還能讓他們學到技術,甚至還有工錢,這簡直就是天籟!

但學徒期,總歸有期滿的時候。

漢家的手工業,是非常看重技術的。

技術大牛的工錢,那可就不低了!

即使只是一般的匠師,工錢也是每月一千以上,還要給他安排房子,甚至還得為他安排妹子!

逢年過節,更是得包一個大大的紅包。

不然,人家是可以用腳投票的。

技術熟練之人,無論去哪里,都能有飯吃!

于是,這就帶來了一個問題生產成本怎么最大限度的降低呢?

若在其他地方,倒是好解決,蓄奴嘛!

將所有的繁重、枯燥和不需要技術的工作交給奴婢們。

反正奴婢無人權。

但在新豐,尤其是在工坊園里,張越明令禁止使用奴婢。

一旦發現有人使用奴工,直接罰沒該奴婢!

其次,未來新豐或者說將來的新豐經濟圈,可能會出現很多殺人如麻的項目。

譬如說水泥的煅燒、冶鐵的爐灶等等。

前者的話,在這個時代,沒有足夠的勞動保護工具,特別是口罩。

張越估計,一個水泥煅燒工人,大約只有三年的工作生命。

三年后,塵肺病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而冶鐵業的冶鐵高爐,那就更要命了!

簡直就是奪命狂魔!

一個不小心就和干將莫邪一樣化作鐵水了。

哪怕很小心很小心,也可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意外事故,導致各種傷殘。

旁的不說,在距離新豐不遠的藍田鹽池工場里工作的煮鹽工匠們的殘疾率就高的驚人!

所以,張越就只好向外求助了。

其實,最好的途徑,還是在天水、武威等邊郡的羌人。

只要搭上當地的湟水胡騎們的路子,就不愁廉價勞動力來源了。

但現在,張越還沒有這個條件去和湟水胡騎們搭上話,起碼要等到明年,等范明友帶回來稽古姑的后人。

或許就有機會開辟這條路子了。

不過不要緊,除了令居、天水、武威地區的羌人。

張越還可以向西南地區求助。

如今的西南群山,可以稱得上百花齊放,群魔亂舞了。

當地,既有像夜郎、滇國這樣開始漢化的國家。

也有類似僰國這樣的靠著販賣奴隸,當人口販子的存在。

僰國訓練好的優質僰奴,在如今甚至是類似于唐代的新羅婢一樣馳名天下的特產。

張越也是沒有辦法,不得不去做這個事情。

不然……

誰來填這個技術發展過程之中的犧牲數量?

用他治下的百姓性命?

別開玩笑了!

而這個世界,并不存在不需要犧牲就能提升生產力和技術力的東西。

要發展就一定會有犧牲。

而且,犧牲的數字,不是個位數十位數百位數千位數。而是成千上萬!

馬克思和恩格斯,曾看到的場景,一直在張越腦海中回響。

英國工業革命前后的工廠中哀嚎慘死的童工、女工的聲音,更是如同夢魘一樣,一直纏繞著他的心扉。

西方工業革命的成功,是在吸取了全世界的財富和資源后,用數百萬數千萬的人命建立起來的。

犧牲者中既有被他們的堅船利炮所擄奪和奴役的人民。

更有他們本國的人民,他們的同胞,他們的鄰居和朋友!

旁的不說,張越計算過,哪怕是現在,哪怕是如今的這個新豐工坊園,想要發展壯大,實現手工紡織業和冶鐵規模化以及水泥煅燒的規模化。

起碼得死一萬人!

而且是每年都要死這么多人!

中國人民能答應?能愿意?

搞笑!

只要出現這種事情,新豐馬上就會從希望之鄉變成魔窟。

然后,全天下都會來口誅筆伐。

當今天子或者以后的任何君王,都不可能放過他這個始作俑者,必定會將他碎尸萬段!

整個世界都將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想學英國人一樣在中國玩羊吃人?

張越可還沒有忘記,夏王朝滅亡前夕,那些喊著時日皆喪,予及汝皆亡的人民,更沒有忘記百年前大澤鄉的那一聲怒吼,更不敢遺忘東漢末年黃巾軍的農民們的戰歌頭如雞,割復鳴,發如韭,剪復生,吏不必可畏,小民從來不可輕!

故而,張越只能向其他地方尋求幫助。

反正,別人家的孩子死不完!

而且,他也已經想好了全套的方案,一個可以完美撇清自己與新豐甚至漢室責任的辦法。

袁安卻是輕笑著,恭身道:“君是要現在見嗎?”

“小人馬上就去通知常公來……”

“常公?”張越疑惑著問道。

“然……”袁安輕笑著答道:“此公乃滇國王室旁支,為西南大賈,名曰:常聞,與我家主人有些生意上的往來,為人絕對可靠!”

“且,這位常公,還是如今少府卿的座上賓,此番關中的蹲鴟、蒻頭,他是第一個運來關中的西南商賈,因此受到天子嘉獎……”

張越聽著,點了點頭。

滇國王室,確實是常姓,說起來滇國和滇國附近的幾個小國,其實都屬于諸夏的旁支。

戰國中期,楚人占據巴蜀,曾發動了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對西南地區的開拓。

可惜,運氣太差,他們剛剛征服西南,老窩就被秦國人抄了。

沒有辦法,只好在當地落地生根了。

所以,當年漢使第一次抵達滇國時,滇王問漢使:“漢與滇那個大?”完全就是在惡意賣萌!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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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1 17:02:1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九節 諸夏(1)

常聞感覺自己最近被灌口二郎大神臨幸了!注1

真是運氣爆棚,諸事皆順。

自從他第一個將漢人亟需的蹲鴟、蒻頭,運進這關中,他就拿到了進入長安貴族富商圈的門票。

結識了數不清的大人物。

甚至被邀請到一些漢人的實權公卿府邸做客!

這在過去,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類似他這樣的夷商,錢再多,再有能耐,在漢人眼里,也不過是‘南蠻饒舌之人,東施效顰,邯鄲學步而已’。

沒有笑話他‘沐猴而冠’,就已經很給面子了。

想要列席公卿之家,甚至有資格和公卿們說幾句話?

那是做夢!

高傲的漢人,連滇王都未必會放在眼里。

但現在……一切都已經改變。

因為他是第一個響應天子號召的西南夷商人,據說連天子也知道他的名字,故而,在長安的貴戚圈里,他一下子就混的風生水起,在五銖錢大神加黃金美玉開路之下。

他在長安的地位與名聲,一下子就躥高了。

就連素來眼高于頂的士大夫們,見了他也不在冷漠,反而會拱手致意,口稱‘常公’。

這些西南各國商人們做夢都想要得到的尊重!

千金也買不到的東西!

更重要的是,因為這個緣故,他在西南夷各國的名聲也大了起來。

連滇王和夜郎王,現在也派人來聯絡,請求他在長安為他們說話、游說。

他的生意,更是一下子就興旺了起來。

連僰、莋的國王,也派人和他攀交情,希望通過他擴大在漢室的貿易額——他們都希望,能夠將更多的‘特產’賣進這中原的花花世界。

如此多的利好,令他哪怕只是做個二道販子,也可以賺的盤滿缽滿。

更別提在這期間,攢下來的政治聲望!

如今,又一個天大的餡餅砸到了他的頭頂!

漢朝現在最顯赫的權貴人物之一——漢天子最寵幸的近臣,漢人中最年輕的文壇領袖,漢留候之后,侍中官張子重居然要見他???

這可真是讓常聞,既激動無比,又惶恐不安。

他已經搞清楚了這個侍中官的來歷和背景。

更知道了他過去的輝煌戰績!

那是一個連丞相、太仆這樣的漢朝高官,連婕妤這樣的皇帝妃嬪,公主這樣的漢朝帝姬,也都栽在其手下的恐怖存在!

他交往的長安貴族公子哥們,甚至不敢在私底下直呼其名,只能用‘那個人’或者‘張蚩尤’替代。

幾乎所有他認識的大人物,都給他們府里的公子哥們下過死命令:誰若是不開眼,觸怒了此人,那就自己去解決所有問題,不要指望家族幫助,家族只會第一時間做出切割!

而在長安市井之中,無數人都在流傳著一句諺語:生子當如張子重!

就是這樣恐怖的存在!

就是如斯強勢的大人物!

這樣的大人物的一舉一動,若放大到西南列國之中,都可以是地動山搖,天崩地裂般的影響!

旁的不說,列國君王只要有機會,都會拼命的巴結他!

什么絕世美人、稀世珍寶,只要有機會,都會不要命的往他家搬。

所以,常聞現在也是戰戰兢兢的站在縣衙門口,將頭低的都快要低到胸口了。

身體更是忍不住有些戰栗。

腦子里,更是有種種種想法,盤算著種種事情。

對即將到來會面,進行著種種預演。

沒辦法!

這個人,可是哪怕在漢朝,也屬于頂級的大人物,超級權貴!

在他面前,自己不過是一只螻蟻,一個微不足道的夷商。

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終于,縣衙的門被打開來。

“常公,請隨我來……”袁安走出來,對著一直矗立在縣衙大門之側的常聞道。

“諾!”常聞連忙拱手,但依舊不敢抬頭,只是立刻跟上袁安的腳步,同時,手里緊緊的抓住一個盒子。

盒子是用木雕的,里面裝著莋人從高山之上采集的稀世寶藥——一種紅色的花瓣,祚國王室世代用它來治療各種外傷。

在中原地區,這種神奇的紅色花瓣的作用,至今鮮為人知。

常聞也是費勁了心思,才從祚國人那里搞來了這么一點。

捻著這盒禮物,常聞緊跟著袁安的腳步,步入這個在長安城里傳說之中,似乎與龍潭虎穴沒有區別的縣衙。

出乎意料的是,這個縣衙看起來,相當的儉樸。

幾乎和常聞過去在蜀郡和漢中郡見過的漢家縣衙一樣,根本不像他在長安城見過的那些充滿威勢與奢華的官衙。

也就是在縣衙各處,隨處可見的漢家期門郎,提醒著此處是一個大人物的官邸,漢家最顯赫的權貴,在此辦公。

讓他謙卑的低著頭,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請……”袁安帶著常聞,穿過縣衙的走廊,進入正廳,然后轉身對他道:“常公,建文君閣下就在里面……”

常聞聞言,連忙正色的點點頭,他知道,這個即將會面的大人物在漢朝的正式封爵就是‘建文’,只是一個食邑兩百戶的封君,爵位不過是左庶長而已。

爵位看似低微,但能以左庶長之爵,領兩百戶食邑,這本身已經是很夸張的事情!

要知道,漢朝的一些列侯,也不過四五百戶。

大多數的關內侯僅有百戶左右。

以左庶長之爵,實際領著相當于低級列侯、頂級關內侯的食邑戶數,本身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于是,他更加謙卑的恭著身子,在袁安的帶領下,亦步亦趨,走入縣衙正廳,只是抬眼就看到一個頭戴著標志性的貂蟬冠的年輕漢人,端坐在高堂之上。

他看上去,白白凈凈,仿佛是一個文弱書生。

只是……

所有知道他傳說的人,都清楚他的恐怖!

這是一個據說能手碎金石,撕碎虎豹的超級力士!

一個據說可以以一當十,徒手干掉八個全副武裝的刺客的無敵武將。

常聞完全不敢輕視,連忙上前,恭身一拜,恭恭敬敬的頓首道:“蠻夷遠方之人,外臣小國粗鄙之臣常聞恭問上國貴人安……”

他趕緊舉起手里的盒子,雙手呈上:“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望貴人笑納……”

張越端坐在縣衙高堂之上,靜靜的看著拜服在自己跟前的這個商人。

據說是滇國王室旁支的商人。

張越的手指,在案幾上輕輕的敲擊著,眼睛看著對方。

過了一會,他忽然笑了起來,道:“足下何必如此自謙?”

“滇國,亦是諸夏苗裔……”張越起身,走下臺階,將此人扶起來,親切的道:“本官讀書,知曉昔年楚威王大將莊公諱蹻,率軍遠征滇池,平定遠方,臣服滇人……”

“錯非是時鄢之戰,楚國敗亡,恐怕此刻滇已為中國郡縣!”

“而莊公,楚莊王之后,諸夏之公子也,常公既有滇國王室血統,自也當為楚之苗裔……”

張越輕輕拍著對方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閣下如此自輕,使莊公知,泉下恐怕難以瞑目啊!”

滇國王室有諸夏血統,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莊蹻入滇,這是有信史記載的史實。

只是呢,已經過了幾百年了,傲嬌的漢家士大夫和貴族們早就已經不認這個遠房親戚了。

因為,夏入夷狄則夷狄之。

滇人在中原士大夫眼中,現在就是一群不開化的蠻夷!

壓根就沒有幾個人關心。

要不是滇王家族素來會賣萌,總是能找到方法吸引長安天子的關注,恐怕現在,漢家連使者都懶得向滇國方向派了。

因為,在很多士大夫看來,西南夷是不毛之地,開發費勁!而且他們連樂浪、真番、珠崖、詹耳、交趾、日南這樣的疆土都恨不得放棄。

想當年這幫渣渣甚至想放棄朔方!

這在張越看來,簡直是不可理喻!

講道理啊,因為現在的昆明還有昆明附近的平原地區的列國,基本都有楚國征服者的血統。

因為這個緣故,當他們與漢室取得聯系后,看到了漢家的強盛和文明以后,就想起了自己的祖先,于是就想靠著這個同宗同源的血脈聯系,使自己并入漢家。

于是就一直很努力的向漢靠攏,希望能得到長安的承認。

可惜,那幫傲嬌天真的士大夫,幾乎毀了這一切!

而張越知道,若錯過這個關鍵的歷史時期和歷史機遇,趁著滇國和其附近列國、部族都有著諸夏情節時伸出雙手接納他們。

未來,恐怕子孫后代,就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心血和努力了!

諸葛亮七擒七縱孟獲,才讓西南少數民族心悅誠服。

但現在,不需要七擒七縱,只需要承認他們是漢人,給與冊封、承認他們的地位,同時準許他們的子弟進入長安求學,就能獲得一個穩定大西南!

這樣的買賣,傻子都知道該怎么選!

但偏偏某些士大夫,比傻子還傻!

應該說他們比誰都精明!

這些渣渣的算盤,打的可是非常溜的。

他們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只在乎會不會因此導致自己多繳稅。

所以,無比傲慢的拒絕了滇人的請求,在朝堂上撒潑打滾阻撓國家對西南地區的開發與經營!

張越可不會犯這個錯誤。

是故,他一開始就承認了常聞和他所屬的滇國王室莊、常兩姓的諸夏身份。。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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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1 17:02: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節 諸夏(2)

常聞聽著張越的話,卻忽然莫名的流下了眼淚。

在他來之前,他設想過無數種對話的方式。

有對方高傲的神態的對話模式,也有對方假作親近的談話方法。

但他從未料想過這樣的局面!

一開始就認了他和他的家族的血脈!

甚至責備他‘數典忘祖’!

這讓常聞哽咽了起來。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祖……

祖父常盛服侍唐翁,先父常滿服侍司馬相如,做牛做馬,奔前走后,就是希望能讓漢人承認滇國和滇國周圍人民不是蠻夷夷狄,而是諸夏,是漢人。

可惜……

傲慢的漢朝人,從來不正眼瞧一下自己這些窮親戚。

他們雖然承認,滇國王室是楚國王室后裔。

但……

“諸夏入夷狄則夷狄之,莊蹻入滇,迄今已近兩百年,其俗蠻夷,其發椎鬢,無詩書禮樂之教化,自非中國!”這是某位有名的博士,在朝堂上公開反駁司馬相如請求在益州設立郡縣,派遣官吏時說的話。

很多漢朝的貴族,甚至一直固執的認定,所有不在禹貢之上記錄的地區,都屬于夷狄之土!

天子壓根就不需要關心這些地方!

他們認為,漢家只需要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其他地方的夷狄,讓他們自生自滅吧!

這種思路,相當的有市場!

以至于連他的父親,一直服侍和追隨司馬相如鞍前馬后的常滿,也經常被漢朝士大夫們嘲諷和蔑視。

這種傲慢的蔑視和打擊,讓他父親晚年,深以為恨。

常聞就記得很清楚,他父親臨終時,拉著他的手,告誡他:“切勿再存入夏之心,自取其辱而已!”

但在現在,常聞卻不知道怎么了。

內心砰砰砰的跳動著,來自血脈的召喚,在他心底吶喊。

自從楚頃襄王二十二年,秦楚鄢之戰后,滇國遺民已經與母國失散兩百余年。

他們甚至一度都不知道,楚國已經滅亡,漢朝已經建立的事實。

他們更加不知道,母國出了一個大文豪,屈原的離騷,唱響了整個世界。

直到二十多年前,他們才第一次遇到了來自漢朝的使者,得到了對于這個世界的消息。

于是,故老相傳的傳說與故事,再次在他們心中響起。

滇人跟著漢使來到長安,目睹了中原故國的變化與繁盛。

內心之中,對于故鄉的思念之情,一發不可收拾的泛濫了起來。

在最樂觀的時候,滇王甚至已經收拾好行裝,打算內附長安,做一個安樂王。

可惜……一切都毀了!

然而……

在現在,這個希望的曙光似乎再一次出現了。

常聞不知道,自己是該去擁抱它?還是遠離它,以避免再一次受傷!

張越看著自己面前這個忽然就抽泣起來的商人,微微走上前去,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遞給他。

后世的人,是無論怎樣也無法想象,在古代的諸夏民族的凝聚力究竟有多大?

他們甚至連寫在歷史書上的事實,也已經遺忘的差不多了。

在晚清,海外的華人華僑,曾經將自己辛苦積攢的所有積蓄捐獻給革命黨,支持革命。

在軍閥混戰的時候,同樣是這些來自海外的華人華僑,在列強的壓迫和歧視之中,省吃儉用,來支持他們覺得是希望的勢力。

抗日戰爭時期,大批大批華人華僑歸國參加抗戰,將生命與熱血獻給他們腳下的熱土。

在整個人類歷史上來看,能有諸夏民族這樣強大凝聚力的民族,也不過一兩個而已。

畢竟,這是一延續了五千年,固執的認定自己是炎黃子孫,三王五帝后人的民族!

這是一個由血脈、文化、祖先、宗族為紐帶聯系在一起的民族!

漫長的歷史上,涌現了無數可歌可泣的史詩。

無論是神州陸沉的黑暗歲月,還是中原強盛的帝國時代。

這個民族和它傳承的文化,從未斷絕!

像滇人這樣,哪怕淪落異域,與中國斷絕聯系,也依然能記得自己祖先來歷的事情,也不止發生過一兩次。

只是很多時候,這些努力的想要與母國和母文化聯系的群體,最終得到的是背叛和冷落。

于是,終于讓他們心灰意冷。

譬如唐代的沙洲軍民……

當然,滇人的情況和孤立無援,只能背水一戰的沙洲軍民不同。

他們現在還有機會和希望。

漢家也還有機會來改正錯誤。

什么禹貢無其圖就不是中國之人?中國之土?

張越真的很想去找到第一個發明這種言論的渣渣,將他吊起來打屁股!

胡說八道!

根本就是胡言亂語!

這種人學術不精,道德敗壞,三觀不正,完全可以被開除出士大夫的行列!

應該被送去給楊教授治療,好好矯正矯正!

中國,自古以來,難道不是那里有中國人,那里就是中國嗎?

諸夏民族什么時候有地域限制了?

若真按照這些渣渣的說法,子孫后代還怎么玩自古以來啊?

“閣下莫要悲戚……”張越輕聲勸慰著:“楚之先,文王之師也,在周為諸侯,周衰并地五千里……”

“滇人在本官看來,自是當為諸夏苗裔……”

“所以,本官希望閣下往后要自愛自重啊!”

常聞接過張越的手帕,拿起來擦了擦,然后,猛的就跪下來,問道:“貴人果真欲要承認滇人的地位?”

“當然!”張越理所當然的答道:“只要滇人及滇國君臣,認為自己是諸夏苗裔,難道還有誰能否定?”

常聞聽著,激動無比的紅著眼睛,望著張越。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但,有一個事情他清楚——這樣一個漢朝大人物,假如鐵了心,要推動滇人入漢,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因為,他不僅僅是漢朝的大官,在政壇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他還是漢朝文壇的領袖之一。

他是有能力說服士大夫們的!

“小人代滇國上下數萬人民,叩謝貴人大恩!”常聞立刻就叩首道:“若此事能成,滇國上下都將感恩不盡!”

何止是感恩不盡?

若能得到漢朝承認,發給身份竹符,納入漢朝體系,編戶齊民。

整個滇國一下子就能跑步進入發達封建社會!

然后,源源不斷的資源和財富將涌入這個西南的群山之國。

要不了十年,當地的經濟和生活水平就能趕上鍵為郡和武都郡。

這樣的恩德,足以令絕大多數滇人永生不忘!

張越看著常聞,將他扶起來,道:“滇國臣民,無須感謝我,要謝就謝天子圣恩吧……”

解決滇人的身份問題,在張越看來,小事一樁!

不過……

張越眨巴了一下眼睛,對常聞道:“不過,滇國要獲得天子冊封和認可,還需要滇王和滇國臣民上一封請愿書……”

這是必須的條件!

因為……

哪怕是最激進的公羊學派的學者,也不會贊同任何形式的師出無名的戰爭。

漢打匈奴,那是為了復仇。

滅朝鮮,是為了正義,伐南越是為了維護愛與和平,滅東越是為了維護秩序。

侵略戰爭什么的,堂堂中國是不會去做的。

若有一封滇國君王和人民的請愿書,由張越遞給天子,這個事情就會立刻變得毫無阻力。

當今這位陛下可是出了名的好大喜功!

他根本拒絕不了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至于輿論界?

若有渣渣敢跳出來,張越不介意搞個大新聞!

正好,他現在也感覺有些不是很安全。

得學習一下前輩蕭何,做點出格的事情來‘自污’。

常聞一聽,心里面有些疑惑:就這么簡單?

但他看著張越的神色,也只好恭身道:“多謝貴人,小人回去后,一定將貴人的意思告知滇王和周圍諸王……”

微微直了直腰桿,他望著張越,終于想起了此番來見這個貴人的事情,問道:“貴人此番喚小人來此,只是為了此事嗎?”

“當然不是了……”張越拉著他的手,親切的將他請到席位上,親自為他滿上一杯酒,舉起酒杯,道:“此番,其實本官也不知道能遇到閣下這樣的諸夏同胞……”

“不過,既然是手足同胞,諸夏苗裔,那本官也就不瞞閣下了……”

“本官受命天子,將在新豐建小康,而欲建小康,則六府之事(注2)尤為重要!”

“只是新豐地小人少,很多事情都缺乏人手……所以呢……本官打算從域外,雇傭一批工人來做這些事情……”

“這工錢嘛……暫定歲給五千錢或者價值相當的鹽鐵布帛之物……”

“工人工錢,則由新豐官衙,按年度與域外有關方面交割……絕對童叟無欺!”

常聞聽著,心臟就不受控制的跳動了起來。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漢朝貴人,為什么要繞這么遠給他一個這么好的買賣。

但有一點,毋庸置疑——這個事情利潤大的嚇死人!

西南諸國之中,夜郎與滇,努力向漢靠攏,漸漸脫離奴隸制。

但僰莋、白馬氐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部族王國,基本都是原始社會和奴隸社會。

販奴貿易,甚至就是僰人的生命線!

只是長期以來,僰人能銷售到漢朝的只有少數漂亮年輕的僰奴。

其他數量更大的男奴與女奴,則很少有人問津。

價格低到令人發指!

使勁了咽了咽口水,常聞小心的問道:“不知道貴人打算要雇傭多少工人?”

“現在啊……暫時先準備個幾千吧……”張越輕描淡寫的說道:“以后可能每年都需要數萬……”

常聞立刻感覺,自己的舌頭都有些打結了。

幾千?

他數學不好,但也知道,幾千乘以五千,一年下來就是千萬規模。

若放大到幾萬的規模,那就是以萬萬來計算的市場!

但別說是幾萬,就是幾千,他也吃不下,也不敢吃下去啊!

“貴人……”常聞小心翼翼的問道:“小人能不能找人合伙?”

“這是閣下的事情……”張越神秘的說道:“本官是不會干涉的!”

對于立志要做學霸的張越來說,他是不可能將自己的手弄臟的。

無論如何,他也得表明自己的高雅志向。

更必須與萬惡的蓄奴制度做殊死斗爭!

他必須與蓄奴制度和蓄奴者劃清界限,猛烈抨擊他們的無道行徑!

以人為奴,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罪惡!

特別是以同胞手足為奴,十惡不赦!

新豐境內或者其他以后他可能治理的地區,更是應該嚴格控制蓄奴者!

盡可能的減少奴婢數量,讓人民都能有尊嚴的自由生活!

這也是他向天子和天下人做出的承諾——小康之治,有一個階段,將會消滅蓄奴制度。

當然,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漢家天下現在處于,且很可能將長期處于小康之治的初級階段。

所以呢,假如有人啊,譬如說夷狄之中的不法商人和中國的奸商勾結,將很多夷狄奴婢,偽裝成雇工進入漢家工作。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對嗎?

國家資源有限,官府能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能夠做到盡量保護諸夏臣民,已經很給力了。

當然,這些奸商的行為,一定會受到懲罰和唾棄!

發現一個就處罰一個,絕不姑息!

罰他個傾家蕩產!

一次就要罰他……一千錢!

要是事情鬧得比較大,當局還會成立調查小組,嚴肅查處和處罰一批,警告一批。

還會安排一批士大夫、太學生代表去工坊視察視察,詢問那些夷狄雇工——你們是否被奴役?

答案張越相信肯定會和蘋果公司的勞工保護代表在富士康得到的答案一樣的!

總之,漢室官府和學術界,一定會和萬惡的蓄奴者、販奴者做殊死斗爭!

這種事情看上去確實是虛偽無比,甚至讓張越自己都感覺有些惡心。

但,走上了政治這條路,張越早就有覺悟了。

這種惡心的事情,這種虛偽的事情,他不做,難道能躺在家里指望別人去做?

再說了,說不定未來那些可憐人的子孫后代,還會對他感恩戴德呢!

沒有張越,他們能進入中國,成為一個光榮的諸夏臣民?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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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1 17:02:4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一節 希望之地(1)

送走常聞,張越坐在縣衙大廳上,發著呆。

“久假而不歸……”他笑著輕聲道:“世無圣人,誰能免俗?”

像周公那樣,一飯三吐哺,一沐三握發的圣人,已經再沒有出現的可能了。

這個世界上的政治,只會越發的虛偽、齷齪、黑暗和骯臟!

說不定很快,隨著社會發展,會有無數人跳出來痛斥‘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但,這卻是社會發展的必然。

就是現在,光明偉大正義的士大夫們,今文學派和古文學派人品高潔的大儒們,有幾個沒有被五銖錢的銅臭玷污?

能找得出來嗎?

所以啊,糾結這些事情,純粹是庸人自擾。

張越也想的開。

于是,他便提起劍,整理了一下行裝,叫來桑鈞和陳萬年,吩咐道:“本官打算去工坊園看看,爾等就隨我一起視察一下……”

工坊園是張越現在最關注的事情。

甚至超過了對冬小麥的關心。

因為,張越知道,這里才是真正的財富之源,才是真正解決問題的良方!

靠著小農經濟,既不能實現社會發展,也無法提高生產力的進步。

講道理,張越覺得,漢室要實現糧食安全,做到像古代那樣的國有三年之蓄,就得玩規模化種植!

就得去開發東北地區的黑土地!

甚至得投入海量資源去經營和開發江南地區。

在這個沒有規模化學工業的時代,也就只有這些地方能夠提供足可養活全國數千萬人民的糧食。

只是可惜,現在條件還不成熟。

主要是生產力還沒有得到發展。

還不能解放出足夠的勞動力去開拓這些地方。

“記得我曾看過一本叫《我要做皇帝》的,書中主角在東北用的屯墾模式,或許可以用用……”張越心里想著。

只是,這種大規模移民屯墾的行為,他現在做不到。

得等未來,他有了足夠的威望和權力,才有資本去推動這種大計劃。

但……

想著這個事情,張越就忽然想了起來。

似乎,好像廣陵王劉胥很快就要就國王險城。

而這位廣陵王還缺一個人品學問都很強的太傅!

曲阜孔氏當代家主好像叫孔武?

要不要推一把將這位孔武先生送去朝鮮,教化人民,傳播儒學?

仔細想想,還真是這么個道理。

老孔家給劉氏的諸侯王當太傅,輔佐和教化當地人民,這是有傳統的。

孔武他祖父,奉祀君孔騰就做過長沙王太傅。

他爹孔忠也擔任過廣川王太傅。

更妙的是……

張越聽說,孔武和他弟弟孔安國一直有矛盾和分歧。

若是將他們兩兄弟分開……

這老孔家,恐怕很快就能上演一出奪嫡的好戲了!

一石二鳥啊!

若能在當代,徹底打落籠罩在孔家頭頂上的光環。

無論是對于孔子還是整個儒家,都是幸事!

最起碼,孔子再也不用背那么多的罪名和包袱了。

至圣先師?

孔子可不稀罕這個頭銜。

張越覺得,孔子他老人家,恐怕更希望看的是——子孫后代,能記得他的精神與文化,而不是那幾個還不知道是他的子孫的所謂衍圣公。

這樣想著,張越就下定了決心。

臉上于是洋溢著輕松的笑容。

讓陪同他的陳萬年和桑鈞見了,都有些暗暗的驚奇。

一路走到工坊園前,此時,這座新豐城中的工坊園已經初具雛形了。

四面的高墻,也差不多建好了。

墻垣不算很高,大約最多三米高,采用的是當代標準的版筑法,用夯土建設而成。

在墻垣的四面,開有八個門。

每一個門都有著官吏把守。

任何人進出此地,都需要經過檢查。

這是為了有效隔絕外部的窺視,防止這里還沒有孵化出來,就被人發現。

張越暫時還不想和人打一場有關‘商賈、技術和利義之間關系的思想大辯論’。

那太耗精力和時間了。

而且也沒有勝利的把握。

沒辦法,現在他和整個新豐,都只是一只雛鳥。

該裝慫的時候就要裝慫,不能太高調!

等翅膀硬了以后,才有力氣和別人打架!

直接進了工坊園的大門,一入其中,立刻別有洞天。

張越只是抬眼看了看,就對桑鈞道:“一別半月,工坊園卻已經換了天地!真是辛苦桑令吏了!”

“不敢!”桑鈞微微自矜而略帶驕傲的抬頭道:“一切都是長孫殿下和侍中閣下布置得當,卑職不過守職而已……”

張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桑令吏太自謙了……”

張越抬著頭,打量著已經變了模樣的工坊園。

在半個多月前,張越來此的時候,此地還是一個工地。

到處是散亂的磚石和混亂的道路。

但如今,卻已是整整齊齊,節比而列的一個個工坊。

在園區的深處,少府考工室的超級工坊已經拔地而起。

滾滾濃煙,從工坊之中升起來,那是鐵匠在淬火。

而街道兩側的工坊之中,人聲鼎沸,木鋸與轉盤之聲,聲聲入耳。

一輛輛鹿車,被人推著,往來在兩側。

大批制造好的零件,堆磊在路邊,有些甚至已經堆積如山。

許多輛運貨的馬車,則停在工坊之間的空地,數以百計的工人正在將制造好的貨物搬運上車。

目前,新豐工坊園的許多工坊,基本都已經具備制造大部分曲轅犁配件的能力。

也就是犁鏵等關鍵部件需要從少府工坊那里進貨。

但也正因為如此,這些工坊的生產效率都很高。

他們只需要生產出那些相對簡單的零件,然后組裝起來,裝上從少府工坊園買來的關鍵部件,就可以運出去賣了。

甚至,他們連銷售這個環節也不需要,直接拉到工商署,就能拿到錢!

而這些商品,根本就不愁銷路!

除了新豐本身的需求外,長安的貴族豪強富商們,對于這些新式農具,有著如饑似渴的渴求。

工坊園的產量,幾乎是只要一生產出來,只要擺上貨架,瞬間就被守在官邸的人買走了。

這種簡單便捷的生產、銷售模式,讓幾乎所有的工坊主都嘗到了甜頭。

以張越所知,現在,袁家和其他幾個有實力的大賈,都開始準備挖角少府工坊園,好讓自己也具備生產犁鏵等高技術要求部件的能力。

而看著這一切,張越內心充滿了驕傲。

辛苦這么久,終于能見到成果!

當浮一大白啊!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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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1 17:02:5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二節 希望之地(2)

在陳萬年和桑鈞的陪同下,張越來到了位于工坊園中央的工商署官邸。

張越抬眼看了看眼前的這棟建筑,怎么看他都覺得,似乎好像是長安大司農官邸的縮小復刻版。

甚至就連門口,也和長安大司農官邸一樣,栽種了五顆松柏。

只是,新豐工商署的松柏,只是幼苗……

“侍中……請……”桑鈞親自上前,為張越推開官邸大門。

整個工商署的官吏們,早已經在門口兩側列好了隊伍。

眾人見到張越,連忙紛紛恭身行禮:“下官等恭問侍中公安!”

張越望著他們,眼睛從他們的身上掃過。

工商署的官吏,大多數是他親自在公考的時候挑選出來的。

所以,他甚至能叫得出每一個人的名字,甚至背的出他們的籍貫和家庭背景。

“本官一切皆安……”張越笑著拱手回禮:“也愿君等安!”

于是,就在眾人簇擁下,來到了工商署的正廳。

“請……”桑鈞低著頭,將張越領到上首正位,拜道:“侍中請上座……”

張越也不推辭,直接坐了下來。

桑鈞這才又將陳萬年安排到張越下首坐下,自己則坐到陳萬年對面,微微擺手,整個官廳的大小官吏,立刻各自有序的坐下來。

張越卻是拿著眼睛,打量了一番這個工商署的正廳。

四周墻壁上,掛滿了算盤。

粗粗的數了一下,至少有十五個以上!

看來,桑弘羊支援了桑鈞很多算盤能手!

以至于這新豐工商署,成為了目前天下第一個全面使用算盤辦公的官衙。

據說,工商署上下官員,只要有編制的,現在都已經會使用算盤辦公了。

這種全新的計算工具和計算方法,也使得新豐工商署成為了一個無比高效的機構。

在過去,需要三天、五天才能有結果的很多事情,現在只需要半天,就能看到結果!

這令工商署得以全面監控整個工坊園的活動。

桑鈞就在質日里得意洋洋的說道:自是之后,賈人之訾,盡在吾目矣!

這確實是一個可怕的事情,特別是對于商人們來說。

一旦讓官府摸清楚了他們的生產經營活動和資金往來軌跡,再想偷稅漏稅,恐怕就沒有這么簡單了。

桑弘羊為什么這么招人恨?

他非常善于收稅,占了很大部分原因。

不過,暫時來說,新豐工坊園,依然是商人們的天堂。

他們暫時還不需要擔心,剛剛賺了錢,還沒有來得及焐熱,就被工商署的官吏上門,要拿走一部分。

“本官去長安之前,曾經下過公文給工商署諸君……”張越看著眾人,緩緩的問道:“要求工商署,盡快制作一整套標準的度量衡,以此便利民眾……不知道如今這個工作做的怎么樣了?”

書同文、車同軌,一度量,這是秦并有天下的標志。

只是,到了漢季,曾經統一的度量衡標準,再次變得混亂了起來。

這主要可能得黃老學派來背這個鍋。

因為,當年執政的黃老學派政治家們,秉持的是‘只要百姓不犯法,哪怕他想炸掉地球也隨他去’的態度。

這造成了漢家文景之間,天下工商業的極度興盛與繁榮。

同時也造成了整個度量衡標準的紊亂。

要知道,在當年,為了賺錢,那幫奸商可是什么事情都干過!

私錢泛濫的時候,往錢幣里摻鉛和鐵的,是有良心的商人。

沒良心的家伙是在往鉛、鐵里摻銅!

更可怕的是,這些家伙鑄錢極不走心。

各種錢幣的重量大小不一,很多錢幣打著八銖錢的旗號,實際重量不過五六銖。

但黃老學派的政治家們對此熟視無睹。

在他們看來,人民并沒有犯法啊!

因為國家沒有規定說禁止私人鑄錢!

所以呢,他們決定將這個事情讓‘市場’來解決。

結果就是市場,果真幫他們解決了這個麻煩——你說我的八銖錢是六銖錢是吧?泥腿子!睜大你的眼睛仔細看看,俺這銅累到底幾銖?

是的,這些聰明的家伙,自己私自做了稱錢的銅累,然后自己制定了符合自己利益的標準!

反正,農民連字都不認識,輕輕松松就可以打發了。

但這還只是漢季前期度量衡標準紊亂的情況之一。

在其他幾乎所有標準中,一切都已經亂了。

譬如說,在關中地區,土地行秦代大畝制度,一畝地廣二百四十步,寬一步,而在關東多數地區,一畝地是廣一百二十步寬一步,而兩者要交的田稅標準是相同的……

也譬如說,在長安,一石糧食重四鈞一百二十斤。

但民間有聰明人發明了小斗,有些小斗僅為官方斗器的三分之一。

他們借糧食給農民就用小斗借,收債的時候就換大斗……

于是,整個天下幾乎都是一片混亂。

很多偏遠地區的農民,為了避免被人坑,甚至至今都不接受錢幣交易。

他們只愿意以物易物,或者用布帛交易。

而紊亂的度量衡標準,也對手工業的發展,造成了不利影響。

好在,在張越之前,名臣兒寬已經將天下的度量衡的混亂情況,做了一次梳理,規定了相應規格的制度,詳細的說明了各自的標準劃分。

只是……

國家雖然做出了規定,但下面的人,卻很少愿意去做。

因為,度量衡的事情,吃力不討好。

費盡心思做了出來,未必能有什么作用。

只會招來治下豪強地主和富商的反感!

況且……講老實話,整個天下,有這個技術水平,能夠鑄造出這樣精確到分毫和銖兩的度量器的人,少之又少。

畢竟,現在可不是后世,大工業時代。

人類甚至連納米、夸克也能衡量,精確計算出它們的大小。

而在如今……旁的不說,能夠加工一個重量為一個標準‘銖’的銅累的技工,全天下恐怕也沒有幾個人!

而能在一尺長的銅尺上精確標明‘寸、分、氂、毫’的人,恐怕不足十指之數。

即使是將條件從一銖放寬到五銖,把最小單位從毫變成分。

全天下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的技術工匠恐怕也不多。

所以呢,各地官員,索性就放羊了。

但張越知道,一套精準的度量衡器,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沒有精確的度量衡,就無法進一步的提高漢家的工匠技術水平和制造水平。

所以,工商署掛牌后,張越交給這個機構的第一個重要任務,就是制造出一套符合國家標準的度量衡器。

桑鈞聽著張越的問話,連忙起身,拜道:“回稟侍中,下官與諸同僚,日夜不休,全力協作,又賴侍書與圖紙,如今,幸不辱命,已制造出了一套度量衡器,愿請侍中一觀!”

說著,他就拍拍手,然后,十幾個吏員,便抬著一整套由銅、鐵等金屬鑄成的度量器走了進來。

張越起身,看向這些大小不一的器皿。

走到它們面前仔細觀摩和研究。

與后世之人的普遍印象不同,秦漢兩代在度量衡的細分路上,堪稱登峰造極,幾乎已經達到了這個時代所能做到的上限。

就像現在,出現在張越視線中的這四套不同樣式的度量器。

在漢季,度量衡一分為四,分別被稱為‘律、度、量、衡’,分別對應律器、容器、量器和衡器。

但其實,這四種度量器,系出一源。

它們都是從諸夏民族的始祖,傳說中黃帝制造的一種樂器的基礎上演變而來——龠!

于是,龠成為了中國自古以來最小單位的容器。

按照漢人的理解,一龠就是黃鐘樂器之中最小的那根定音管。

按照當年北平文侯張蒼規定的標準,一龠長九寸,直徑九方,既20.79厘米長,直徑0,72厘米。

這樣的一根小管,當可容納黍一千兩百粒,其重量當為十二銖。

于是就這樣完美的將度量衡統一在一個器物之上。

只是可惜,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干的。

首先,黍這種作物果實顆粒,大小不一,重量不等。

雖然每一粒在肉眼看上去差不多,但當1200粒黍堆在一起的時候,量變產生了質變。

而這種龠又太大了,當人們企圖用它為標準來計算其他數據時,隨著單位的增加,偏差隨之出現。

但任何企圖廢棄以龠為單位的行為,都是不可饒恕的。

更是完全違背先王教訓和詩書教化的大逆不道之行為!

書曰:同律度量衡,又曰:先立算命,孔子曰:謹權量、審法度,廢修官,舉逸民,四方之政行焉!

在古老的諸夏哲學來看,樂律是萬物起源,一切文明和教化的根基所在。

它是數學的先驅,蘊含著先王無窮的智慧!

它是文明的火炬,照亮萬事萬物的光!

它能導人向善,它能指引迷途之人,回歸正確的道路。

它就是信仰!

它便是諸夏!

任何企圖否定這個理論的,在這個時代,等于自絕于天下!

而,另外一個作為關鍵衡量對照的黍也一樣是不能否定的!

因為,這是先民接觸到的第一種作物,是先民馴化的第一種植物。

在人民心里,黍代表著祖先的智慧和精神。

放棄黍,意味著放棄祖先,等于背祖叛宗,要被發左袵進山當野人!

所以,張越只能另辟蹊蹺。

好在,后世的文獻和考古發現,給他提供了無數靈感和幫助。

在新莽時期,王莽這個濃眉大眼的家伙,在規則之內,做出了重要改變!

首先是,他大量制造了各種精準的度量器。

其次是,他在龠之下,細分出了兩種更小單位的標準——撮和分。

一撮大約2.07毫升,一分約1.2毫升。

然后他規定了一分容黍六十四粒,在時代技術局限的背景下,完美解決了龠的標準和黍顆粒帶來的問題。

張越摸著王莽過河,自然也有了思路。

在離開新豐前,張越讓丁緩做了一個精巧的權衡——類似于西方羅馬的等臂天平的稱具。

然后,讓丁緩進一步改進這種權衡,使之能夠做到精確衡量六十四粒黍,在天平另一端放上細沙。

于是,重量的標準單位問題被解決了。

在此基礎上,張越命令工商署制造,基于此數值的全新度量衡器。

此刻,望著眼前的這四套度量器。

張越伸手,輕輕的撥動了一下在最前面的,由一根根大小不一的管子組成的‘律器’。

清脆的聲音,回蕩在官衙之中。

“參三以變,錯綜其數,先王之道美哉!”張越輕聲說著:“故自古王者統業,先立算術以命百事!”

他回頭看著官員們,語重心長的道:“諸君當要銘記先王之訓,數為萬物之母,為萬事之基,它事皆可廢,獨數不能廢也!”

“諾!”眾人恭身答著,心中也都各自有著想法。

但對張越的訓示,卻全部牢記于心。

張越卻是走上前去,看著律器之后的權器(衡器)。

漢季的權器,是環形的。

一層又一層堆磊在一起,最下面的甚至只有一層薄薄的銅片,它的重量只有一銖。

張越輕輕的抬起它們,讓它們劃過自己的雙手,感受著它們的律動。

權器是對百姓最重要,也是最關鍵的造物!

因為它直接關系百姓的生產生活和交易。

畢竟,大多數人民不識字,是文盲。

他們唯一能參考的對照物,就是這些權器了。

有了這套標準的權器,以后奸商和豪強們再想玩花樣,就得換個方式了。

“銖兩斤鈞石……”張越滿意的點點頭,然后就轉過身去,看著被擺在一張案幾上的尺子。

這個尺子,有別于如今的所有量尺。

不僅僅是它的精確度——它最小可以丈量到毫。

這個單位,靠著肉眼已經幾乎無法認出來了。

更關鍵的是,這把尺子上,多了一個小東西。

一個可以自由移動和卡在尺子上任何一個表面上的小小的卡尺。

張越拿起來,心里滿是自豪。

因為這把尺子,比后世新莽時期出土的原始卡尺更先進!

王莽的卡尺無法移動,而它可以!

有了這把尺子,漢家的工匠就能做更多事情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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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節 貪婪的工商署(1)

將四套度量器,都看了一遍,張越就對桑鈞道:“辛苦桑令吏及工商署諸同僚了……”

桑鈞連忙拜道:“下官不敢居功,一切全賴侍中公統籌,各司用命……”

“若無侍中,以下官愚鈍,恐怕便是窮極一生,也無法造出如此精美的度量器……”

說到這里,桑鈞就像看美人一樣,看著那四套器物。

相同模樣的度量器,在他老爹的大司農官邸之中,也有數套。

只是,與如今新豐的這些度量器相比,縱然是大司農傾盡全國之力,窮盡計算之力,制造而出的作為天下標準的度量器,也不如新豐的精準!

特別是那套量器,簡直是完美的化身!

其合、升、斗、斛之間的比例,達到了近乎完美的十比一。

這在以前,根本不可想象!

哪怕是大司農和少府制造的量器,合、升之間可能差別還不大,但一到斗、斛,立刻就顯現出了誤差。

而,這一套量器,卻近乎沒有誤差。

十合剛好裝滿一升,十升剛好裝滿一斗,十斗剛好裝滿一斛。

近乎沒有誤差!

而之所以能如此精確,是因為眼前這個侍中官,運用圓周率,求得了龠的律管值,然后就以其為標準,用數學解決了困擾人們無數年的問題!

想到這里,桑鈞就真是心悅誠服。

上次他回長安,將此事與乃父說了。

就連乃父桑弘羊也是震驚非常,贊道:“北平文候后,用算于政者,以張子重為翹楚!”

張越卻只是笑了笑,龠的律管值說起來還是王莽時期被解決的。

讓人無比驚奇的是,一龠的容量,在后世用現代度量衡表達,是9.985毫升,無限接近標準的10毫升。

而其在龠之下定下的分,也就是圭,為1.2毫升,也很接近現代的標準了。

這還是當時的圓周率有誤差的緣故。

若能精確到圓周率后三位數,恐怕就能造出無限接近現代規格的量器。

所以,難怪后人常說王莽是穿越者。

而張越摸著王莽過河,通過修正圓周率,修正了龠的律管值。

制造出來的這套量器和律器,在規格上已經無限接近后世通行的量器規格。

這就有意思了!

“也不知道千百年后,人們發現這些器皿,會作何感想?”張越抿著嘴唇想著。

但他并不希望,人們通過這些器皿來證明他是穿越者。

而是希望人們可以在發現這些器皿時驚嘆先人的智慧,然后繼續以現有的標準來表達他們的度量衡。

因為,這才能證明,他的努力沒有失敗!

回過頭來,張越對桑鈞道:“桑令吏就不要自謙了……這四套度量器既成,那就請桑令吏,將之帶上,親自送去長安,敬獻陛下吧……”

桑鈞聞言,立刻就是喜不自勝,連忙恭身道:“下官安敢居此功?愿侍中再擇賢良!”

但內心卻已經是高興壞了。

親自去長安面見天子,敬獻度量器。

這是天大的光榮與政績!

他做夢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張越卻是看著他,笑著道:“令吏就不要再推辭了!這是工商署的榮譽!”

“桑令吏若是推辭,豈不是令上下勤勉之人失望?”

張越走到桑鈞面前,扶起他道:“這樣,令吏再從工商署之中,選擇五位能吏,一同前往長安面圣……”

這話一出,整個官廳內的官吏,都是呼吸急促了起來。

張越看著他們,呵呵的笑了笑。

若是其他人,恐怕會恨不得將所有功勞全都安在自己頭上。

但作為穿越者,張越清楚,這樣做會招人恨!

況且,現在的他對這種程度的政績,已經不再渴求了。

類似的政績再多,對他的地位和名望也沒有多大加成了。

所以,還不如將之送給屬下,拿來凝聚人心。

反正,誰還能抹殺張越在這其中的貢獻不成?

而也只有這樣做,才能持續不斷的加強現在的新豐的這個創業團隊的團結和凝聚力。

這就好比后世的創業公司,必須要給員工期權獎勵來激發他們的積極性是一樣的。

若什么好處都是老板的,哪個煞筆員工還肯跟著這個摳門老板走下去?

有點進取心的,看到機會就跳槽了!

而新豐的這個‘建小康’團隊之中,大牛可有不少。

將來難免會出現形形色色的誘惑。

張越若是什么好處都想自己吞了,那么,未來,團隊里的成員難保不會用腳投票!

現在就好多了。

一個面見天子,敬獻度量器的功績,一下子就將整個工商署的士氣都提高了起來。

這比說一萬次‘夢想、理想’還有用。

還不費半毛錢,簡直完美!

工商署上下,卻都是高興壞了。

包括桑鈞在內,人人亢奮。

這四套度量衡的功勞,若落在工商署頭上,整個工商署上下都將受益無窮!

未來前途,只能說一片坦途!

“多謝侍中!”桑鈞也是鄭重一拜,深為感激。

“這是桑令吏及諸君應得的……”張越笑著說道:“往后還有無數艱難險阻,在等著令吏與諸君去克服!”

“登上高山,方可睹山海,越過大漠,才能見綠洲,愿諸君再接再厲,再建新功!”

新豐的工商署,可不是現在長安城中的那個大司農。

與未來的工商署相比,現在長安的大司農,甚至稱得上青青草原上純潔可愛的喜羊羊。

哪怕是現在,這個工商署的職能,也開始顯露出一些獠牙了。

長安的大司農,只是玩玩鹽鐵官營和官營酒榷而已,撐死了賺點零花錢。

但新豐的工商署,卻借著新豐大力推廣新型農具的機會,把爪子伸進了農具和種子以及‘化肥’領域。

在這工坊園之中,更是張開了血盆大口,將絕大多數的曲轅犁、耬車、水車部件的銷售壟斷。

而壟斷會造成什么?

張越心知肚明。

而在將來,這個工商署,將可能變成一個又當運動員,又當裁判員的恐怖存在。

它既是壟斷者,也是規則的制定者,還是制度的捍衛者。

它的最終形態,將是米帝的國稅局加中國發改委。

只是想著這樣的一個怪物的模樣,就足以讓人戰栗!

“侍中……”桑鈞起身,走到張越面前,低聲問道:“有一個事情,下官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張越看著他。

“是這樣的……”桑鈞整理了一下措辭,然后道:“自侍中下令,給與新豐民眾官假農具以來,工商署共計審核批準了一千七百余宗大小假民農具的申請……”

“加上新豐百姓自費購買、地主士紳申購等等,如今新豐的曲轅犁與耬車、水車基本已經滿足,即使有需求,也不會太多了……”

“而鄰近數縣,來求購者雖多,但許多人都因價格等問題,只能望而興嘆……”

“而工坊園之中,卻在不斷生產和制造著種種農具……”

“這……”桑鈞看著張越欲言又止。

張越看著他,臉上堆滿了笑容。

新豐工坊園內的工坊,隨著技術的熟練和完善,產量迅速增加,這是事實。

產量增加后,大量農具漸漸積壓,也是事實。

但是……

能積壓多少呢?

以張越所知,現在,幾乎大半個關中的地主豪強貴族,都在工商署大量下訂單,訂購包括曲轅犁、耬車、水車在內的種種新式農具。

甚至就連傳統的杷、鋤、鏟、鐮刀等農具的訂單也是源源不斷,以至于工坊園內的大部分工坊從天亮到日暮,一直在生產,才將將勉強能夠做到滿足市場需要。

而越來越多的人,卻還在不斷向新豐涌來,求購農具。

原因很簡單——工坊園的規模化與分工合作模式,將各種農具的成本大大降低。

加上少府的指導,質量不斷提高。

現在,在新豐一把優質鐵鋤的官方售價,只有市場上的七成,甚至低于很多民間鐵匠的制造成本。

在新豐工坊園擴大后,劇烈的沖擊波,就已經波及了周圍數縣的個體工匠,讓他們的產品幾乎賣不出去。

他們唯一的出路,只有來工坊園工作!

因為,隨著時間推移,新豐工坊園制造的簡單農具的成本,很可能會再次降低,特別是若常聞那邊的事情成了。

很可能,新豐的制造成本,只有別人的一半。

換而言之,到那個時候,哪怕新豐工商署以其他人的成本價向天下傾銷自己的產品,也能有得賺!

這種可怕的沖擊,將很可能直接摧毀和打垮民間的個體鐵匠、木匠,迫使他們改行或者來新豐。

所以呢,桑鈞的話,另有意思。

特別是他提到了‘鄰近數縣’這個關鍵詞。

毋庸置疑,桑鈞很可能盯上的是新豐附近那幾個縣的市場。

他想要將這幾個月也吞進肚子里,可以讓他去那些地方也搞官假農具。

以做到占領和控制市場!

畢竟,鋤頭、鐮刀,能賣幾個錢?

賣上一千把鐮刀,可能價格也沒有一臺水車值錢。

而普通人,買不起水車、曲轅犁和耬車這種昂貴的新式農具。

只有在新豐縣縣衙主導的官假農具政策之下,老百姓才有能力和資格,通過官府低息貸款,購買到這些寶貝。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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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節 貪婪的工商署(2)

而讓張越感到更有趣的,是另外一個事情。§雜№志№蟲§

桑鈞跑來找他談‘鄰近數縣’的問題,這背后,會不會有新豐現在的工坊主們的意思呢?

換而言之,這些大商賈們,會不會已經沉迷上了新豐的這種數字游戲呢?

要知道,現在新豐縣衙的假民農具政策,靠的就是張越發行的新豐債券,從商人們手里借錢,然后以低息借給農民。

借給農民的利息,大約是年息百分之十。

以十年為期,按年償還本息。

而新豐債券的利息,年息不過百分之七,新豐當局甚至可以在中間賺一點辛苦錢。

這個事情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釋放出了資本的野心。

以張越所知,至少袁廣國和他的幾個朋友,現在就已經沉迷于‘假如全天下都用俺們的貸款來買俺們的產品’的狂想之中不可自拔。

對于他們這個等級的富豪來說,錢和黃金,已經只是一個數字了。

他們最喜歡看到的是怎么將財產安全、有效的保值和增值。

新豐的假民貸款和債券模式,讓他們看到了能夠安全、順利和穩定的增長財富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還為他們打開了一個全新世界的窗戶。

在這以前,從來沒有人想到過,這財富游戲還能這么玩。

把我的錢,借給官府,官府借給農民,農民拿著這個錢買我的商品。

我的商品賣出去了,錢又回到了我手上,同時,官府還要每年給我錢。

這個游戲,讓他們樂此不疲,癡迷不已。

只要一想到,全天下有數百萬戶,四五千萬人口。

哪怕每個人向他們借一百錢來買商品,就是一個數百萬萬規模的市場。

利潤再低,也是年收數十萬萬的可怕存在。

即使只是關中當地,這個市場也是大的有些嚇人。

而工商署,恐怕也沉迷其中了。

張越看過桑鈞的質日,他知道,僅僅是現在,工商署只能靠著官賣農具和各種工坊園產品的得利的現在。

在過去一個月里,工商署的賬面上,就已經盈余數百萬!

雖然,假如扣掉假民貸款后,這個數字將直接變成負數。

但,朝堂和國家可不會管這些。

他們只會看到,一個一個月就賺數百萬的超級賺錢機器。

這對工商署來說,毫無疑問是一種強烈的刺激,比任何興奮劑還有效!

桑鈞的想法,與張越猜測的,沒有多大差別。

他確實是很亢奮,很興奮。

畢竟,現在一個縣幾萬人口,就已經能賺的如此多。

若將假民農具的范圍,擴大到周圍數縣,甚至整個關中呢?

只是想想這個事情,桑鈞就已經睡不著了。

他很清楚,他爹為什么能一直圣眷不衰——因為他爹桑弘羊能賺錢,會賺錢。

而現在通過工商署,他發現,他也能賺錢,會賺錢了。

那么天子或者未來的天子將來難道還能放著他這樣的賺錢小能手不用?

這個世界上,五銖錢才是真理啊!

哪怕是太子,別看調門起得高,將來登基,沒有錢他就只能去找‘君子們’談論詩書,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但,新豐縣太小了!

市場規模也小的可憐,才一個月就已經飽和了。

害的他現在只能賣點廉價,沒有多少利潤的簡單農具,聊以為生。

這些東西,雖然量大,看上去交易額也不錯,利潤也還行,但哪里比得上之前假民農具的時候的酸爽?

那時候,一個亭里,幾個農戶聯手,請亭里出具文書,報告給鄉里,鄉吏審核后,報縣衙核準,就可以直接從工商署領走一整套農具,價值數萬!

而錢款直接從縣衙轉到工商署帳上,每一個五銖錢都是分量十足,圓圓的讓人看著就歡喜。

工商署再將這些銷售款,結算給工坊主們。

整個程序近乎完美。

不僅僅解決了民生問題,還解決了經濟問題,更讓工商署在整個新豐的名聲都很好。

工商署和工坊主們站著就把錢賺了。

不僅僅沒有留下什么壞名聲,利潤還很不錯。

而且……

這個事情,還不是桑鈞個人頭腦發熱。

不止是工坊主都很贊同,鼓動。

連鄰近幾個縣的官吏、百姓,也都向他明里暗里暗示過‘他們愿意并入新豐,為長孫殿下臣民’。

甚至,渭南縣的縣令陽問就曾直接告訴他‘愿渭南如新豐,四民安康……’。

就差沒有明著說‘桑令吏啊,您不能不幫俺們渭南縣說說話,俺們也想和新豐的父老鄉親一樣享受長孫殿下的恩澤雨露啊’。

沒辦法,新豐縣的變化,誰不是看在眼中,心里羨慕的要命!

新豐有完整的,規模龐大的水利建設計劃。

水利建設的藍圖,甚至直接貼在鄉亭的露布下,讓所有人都看到官府的決心和意志。

這個龐大的水利建設規劃藍圖,讓所有人看到后,都是無比震撼,無比羨慕。

而新豐補種的數萬宿麥,在各種化肥、堆肥的滋潤下長勢良好。

趙過率領的農稷官們,更是按時前往各鄉亭,指導和教授百姓種地,傳授他們先進的經驗與技術。

如今,麥粉前景看好,這些宿麥的價值也立刻上漲。

其他臨縣百姓一看,心里面立刻mmp,就連地方士紳三老,對于本地官吏們,也是恨鐵不成鋼,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動不動就懟地方的縣令官吏——爾等為何就不能和新豐官吏一樣給俺們做點實事呢?

一天到晚就知道讓俺們出錢出人出力!

但屁事也沒做一點!

而這些地方官吏們也承受著巨大壓力。

特別是關中夏季旱災導致的歉收,讓他們的政績,變的危險了起來。

來年若是年景繼續不好,可能就要回家種田了。

更讓他們不安的,還是來自底層的強大壓力。

因為新豐假民農具,假民公田、假民贖買政策的強力推行與有效落實,在短短一兩個月內,就讓新豐縣大部分農民用上了新式農具,村村亭亭都架起了水車。

更要命的還是,新豐大部分貧寒百姓,都假佃到了二十到四十畝不等的公田,佃租僅為四成,良心到不行!

而且,基本上假佃公田的百姓,確實是貧民。

不像其他地方的,說是假佃貧民,實際上是給了地方豪強士紳,讓他們當了二道販子,轉手以高地租再租給農民。

所以呢,附近幾個縣的游俠們,就開始行動了起來。

他們要求,地方官們想辦法讓自己家鄉也和新豐一樣。

被架到墻腳的縣令、縣尉們欲哭無淚。

他們想向京兆尹求助,希望能得到上級的支持,穩定局面。

結果京兆尹的官吏一聽說跟新豐有關系,跑的比記者還快。

京兆尹于己衍,甚至直接‘生病’了,而且病的特別嚴重,都不能辦公了!

而以他們自身的能耐,想要在內憂外患之中,維系原有權力和威望?這幾乎就是癡人說夢!

像是渭南縣、藍田縣,桑鈞就聽說了,這兩個縣里面現在連地方鄉亭的官吏現在也都是看著新豐的情況流著哈喇子。

也是看到這個情況,桑鈞才有這個底氣,主動提起這個事情。

“再等等看吧……”張越想了想,對桑鈞道:“桑令吏不要著急,小康之治,不是一天可以達到的,要有耐心啊……”

他最怕的就是手底下的那幫太學生太激動,想搞飛躍式發展。

那樣的話,縱然一時成功,終究也會因為根基不穩而轟然倒塌。

在張越看來,新豐的擴大是必然的。

就像魔都的不斷擴張,這是經濟和生產力發展的必然!

但在現在,新豐的事情都沒有搞定!

張越期望的,一批有戰斗力有經驗的官吏也沒有訓練出來。

貿然擴大,只會葬送未來。

還不如先扎好籬笆,做好自己的事情。

等到明年夏四月,小麥豐收。

到那個時候,就是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

而屆時,通過十個月的鍛煉,新豐的官吏也有了經驗,知道怎么處理事情。

就可以嘗試將周圍的幾個縣吞到肚子里。

將新豐模式復制過去。

以這樣的擴張速度,只需要五年,就至少可以將大半個關中都消化。

不過……

張越看了看有些垂頭喪氣的桑鈞,他知道,不能打擊屬下的積極性。

“不過未雨綢繆,桑令吏可以準備一下,做好假民政策擴大數倍的準備……”張越笑著道:“本官的意思是……可能今年正月大朝議上,本官就會在朝堂上提議,將新豐轄區擴大……改縣設區,以新豐為新豐區……”

嗯,就像后世魔都的閔行區、浦東區一樣。

一個超級行政區,將展露頭角。

當然了,區的上級不能是郡,因為關中是不設郡的。

但是……

可以設一個特別的行政單位,就像太子據的食邑縣一樣。

只是,這些區都將連成一體。

桑鈞聽著,目光灼灼,滿是興奮,他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低聲問道:“侍中打算推一把?”

張越聽著笑而不語。

但兩人都知道,對方的意思是什么?

是的!

確實得推一把,也必須推一把了!

劉進這個長孫的地位和名分,是得確立了!

長孫長孫,哪里有太孫好聽?

畢竟,夜長夢多嘛。

哪怕劉進不想這么快做太孫,但張越和整個新豐的上上下下,都會催著他甚至逼著他做這個太孫。

名正言順的國家未來!

也只有這樣,大家才能放心。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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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節 大煉鋼鐵

桑鈞感覺自己的心臟在不爭氣的瘋狂跳動,他看著張越,眼中的興奮之色,已經溢于言表。

他清楚,張越向他傳達的訊息意味著什么?

是未來,是保障!

若在當今天子還在位之時,就能夠確立長孫為隔代君主。

那么……

類似自己這樣的潛邸之臣,未來的前途下限,起碼也是兩千石!

甚至說不定能有封侯拜相的機會呢!

只是想著,就已經是興奮難耐了。

勉勉強強,收系住內心的狂喜之情,桑鈞低頭岔開話題,道:“侍中公,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讓下官陪同侍中考察一下工坊園的各處如何?”

張越點點頭,道:“就有勞桑令吏了……”

他回過頭,看著一旁的陳萬年,陳萬年的臉色,現在也變得無比潮紅了。

毋庸置疑,他也接受到訊息了。

很快,差不多整個新豐的官僚結構,都會得到這個訊息。

從長孫變成太孫,一字之隔,地位卻是千差萬別。

畢竟,再厲害的長孫也只是長孫而已。

在母以子貴,子以母貴的漢室,劉進的出身其實并不好。

他是史良娣所出,不是太子妃王氏的嫡出。

母族背景也不深厚,其母族史家只是鴻固原的一個地主人家,平平無奇。

家里面既沒有大將,也沒有位高權重的高階官員。

而太子據卻還有三個兒子。

在事實上來說,現在的劉進能有現在的地位,依靠的是來自當今天子的寵溺。

太子據本人雖然也喜歡這個長子,然而……

宮廷里的事情,誰說得準?

未來的事情,誰又說得清楚?

況且,張越其實也不是很放心太子劉據。

這位太子是個君子,素喜敦厚文靜,這自然是優點,但換一個角度想想,是不是就說明這位太子殿下其實耳根子軟,性格優柔寡斷,容易被他人影響呢?

所以,為免夜長夢多,也為了讓其他人放心,更為了將來,劉進必須從長孫變成太孫。

這個事情只要成了。

那么未來,縱然劉據登基了,卻也再沒有辦法廢長立幼,這對于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好事情。

只是,這個事情,操作起來,不是那么容易。

張越還得捋一捋關系,好好想想怎么操作。

在事前,他還得和劉進、劉據父子好好談談,讓劉據也能接受這個事情。

畢竟,若無劉據首肯與支持,此事就幾乎沒有什么操作空間了。

想著這個事情,張越就有些頭疼。

感覺無比棘手和麻煩。

但卻偏偏不得不去做,甚至只能去做!

因為……

下面的人,都在指著他這個上官,帶領大家伙一起建小康,致太平,順便走上人生巔峰。

這些人中,能拿理想與夢想當飯吃的,終究只是少數。

大多數人,肯定指望著跟著張越和劉進,逆襲貴富美,出任兩千石,走上人生巔峰。

張越若是一直拖著不肯給他們希望,時間一久看不到希望的人,當然會用腳投票,做出他們的選擇。

天授不取,必遭天譴!

想到這里,張越也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在陳萬年和桑鈞的簇擁下,步出工商署官邸,來到了少府的工坊之中。

這里已經徹底變成了西元前東北亞地區,技術水平最高的手工業工坊之一!

工坊之內,數百間大大小小的房子,連綿不絕,一千多少府能工巧匠與兩千多官奴婢,在其中穿梭往來。

尤為矚目的,當屬被建在工坊核心地帶的五座大型冶煉爐。

張越目測,這五座冶鐵爐,最矮的恐怕也有三米多高,最高的可能超過五米。

滾滾濃煙從爐上升騰而起,爐的四面開有風口,安裝著少府制造的鼓橐。

所謂鼓橐,其實是鼓風機的原始形態。

從外表上看,它是一種由牛皮縫制起來的皮囊,可能里面安裝了撐環與擋板,可以通過人力鼓風進入冶煉爐之中,使得爐溫升高。

成源無比驕傲的站在這五座豎爐前,向張越介紹著:“侍中,僅僅是這五座豎爐,每日便可出精鐵兩三千斤!”

“只是可惜,新豐縣本身沒有鐵礦,只能從藍田的鐵官處采購來冶煉的生鐵……”

張越抬起頭,望著這些豎爐,腦海中無數資料與消息閃過。

蘭臺記載的數據和后世的數據,立刻就綜合到一起,讓他在腦海中形成這些豎爐的基本參數與三維結構圖。

它們應該是一種標準的豎爐。

所謂豎爐,顧名思義,就是直立的冶鐵爐。

這是冶鐵技術在漢代進步標志之一舊秦和戰國時期,鐵已經開始被諸夏民族冶煉和運用在各個領域。

但是彼時,冶鐵技術不過關。

煉出來的鐵,質量差,含硫量高,易脆易斷,與之相比當時已經成熟的青銅技術,要可靠和穩定的多。

所以,戰國時代的結局是大規模制造和使用青銅兵器的秦國,靠著登峰造極的青銅技術,吊打了使用各先進的鐵兵器的東方列國,完成統一!

但在漢季,一切都改變了。

因為,冶鐵爐出現了!

當這種劃時代的高爐出現,立刻就淘汰掉了舊有的坩爐煉鐵。

特別是在漢少府和那些曾經的超級鐵商工坊之中,大型冶鐵爐,迅速的淘汰掉了坩爐和曾經的青銅冶煉業。

至遲在當今天子統治時期,豎爐技術開始出現。

并立刻取代其他舊有的冶鐵爐。

這種豎爐,可能以后世的眼光來看,充斥著各種缺陷和不安全的設計、不合理的地方。

但在當代,卻是漢家強大的根基之一。

因為……

以張越所知,后世的考古學家曾經發現和出土了大量漢代豎爐遺址。

經過復原后,人們得出一個結論這種豎爐,平均每日可以出鐵0.51噸,或者冶煉200公斤以上的精鐵。

尤其是在古滎鎮出土的完整漢代中葉豎爐,讓人嘆為觀止。

而綜合蘭臺的記錄與后世考古發現的數據。

張越現在已經知道,這些豎爐是用耐火的鋁土以版筑法夯成。

四周爐壁,使用大量的耐火石英石燒制的耐火磚。

擁有外部加料口和多個人力鼓橐。

而眼前這五座豎爐,最矮的恐怕也有三米高,最高的甚至可能達到了五米!

屬于本時代最好的冶鐵爐!

保守估計,僅僅是這五座豎爐,只要原料充足,每日可煉精鐵三千斤。

也就是1.5噸以上的精鐵。

技術水平已經接近了西方歐陸十七世紀末的冶鐵技術。

只是……

“還是不夠啊……”張越在心里想著。

目前,漢家天下的冶鐵產量,大約是每年兩百萬斤到兩百五十萬斤左右。

大約相當于50007000噸左右的生鐵年產量。

這么點產量,怕是連后世一個淘汰的粗鋼廠的一周產量也不如。

而天下每年的生鐵需求量,卻遠超這個數字。

所以,漢家的鐵器一直供不應求,以至于國家每年能通過官營鐵器,獲利數萬萬!

只是在目前來說,新豐的冶煉規模也差不多到極限了。

主要是因為新豐沒有鐵礦,也沒有煤炭。

只能從藍田縣的鐵官那購入。

而藍田縣的鐵官,每月的產鐵規模也有限的很。

現在,漢家已知的富鐵礦,都在蜀郡、南陽和齊魯。

所以呢,在新豐發展超大型冶鐵工業,幾乎沒有什么未來。

但是,發展高端煉鋼技術,卻是可行的。

畢竟,少府每年都會有數十萬斤的廢舊鐵器要處理。

這些廢舊鐵器,基本都是從漢軍退役的兵器或者官奴婢、刑徒們用爛的各種工具。

少府一般選擇將它們回爐,再制造成新的武器和工具。

若能解決高爐煉鋼的技術難題,那么就可以從少府手里,拿到這些廢棄鐵器,將它們變成粗鋼甚至是性能優越的鋼鐵!

而這將是一筆巨大的收入!

這樣想著,張越就下定了決心。

鋼鐵,哪怕是粗鋼,在如今的漢室,也是奢侈品!

一把摻鋼的寶劍,常常作價數萬。

若是用精鋼打造的寶劍,百金、千金也只是等閑。

更關鍵的是,從鐵到鋼這是巨大的跨越。

少府的那些廢棄鐵器,若全部練成粗鋼,就是差不多一兩千噸的粗鋼,完全可以將漢軍的精銳的武器裝備換成全鋼兵器。

一下子就能將漢軍與匈奴軍隊的技術代差拉開一個時代。

張越知道,后世的煉鋼技術有平爐和轉爐之分,但他不是學工業的,對此也只是一知半解。

但,基本的常識,他還是知道的。

“成公……”張越對成源道:“本官有一個想法,能不能請少府的大匠們幫著實驗一下?”

“侍中請吩咐……”成源當然不無不可,這里多一個爐子也無所謂,對嗎?

張越看著眼前的這五個豎爐,想了想,道:“此爐外觀,依舊如豎爐吧……”

“就是爐壁,本官想用白云石和粘土燒制成爐壁……”

“然后,本官想讓工匠們,嘗試看看,能不能在冶煉過程中,投入些石灰粉,作為藥引……”

在后世的科普性書籍中,堿性底吹空氣煉鋼法是一個標志性的技術。

它的出現,令鋼鐵的脫硫和脫磷問題得到了解決。

當然,在如今來說,豎爐的技術有其瓶頸,可能做不到工業革命時期的煉鋼爐的水平。

但,若只是用廢鐵煉鋼的話,加入這個改進,或許能夠得到質量不錯的粗鋼。

實在不行,也能得到雜質較少的精鐵嘛!

反正,試一試又不會吃虧!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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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1 17:03: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六節 武庫

參觀完豎爐煉鐵,張越就在成源、陳萬年和桑鈞的陪同下,來到了位于工坊南側的一處露天作業場。

“侍中,此處就是少府的驕傲——炒鋼的大匠們工作之所了……”成源笑著對張越自豪的介紹:“如今,此處,有十五位善于炒鋼的大匠和上百名學徒以及數百名官奴婢,每日不斷炒煉,如今新豐曲轅犁、耬車等多數農具的犁鏵,都是必須要用此地所產的精鋼!”

炒鋼技術和豎爐技術一樣,都是諸夏民族數代甚至十幾代人民的智慧結晶。

所謂炒鋼法,顧名思義,就是將生鐵在坩爐之中不斷攪拌,像炒菜一樣炒煉成精鐵或者鋼材的技術。

需要明確的是,漢季中國,絕大多數的生鐵,都是鑄鐵,而非后來歐陸出現的塊煉鐵。

兩者的差別,在于鑄鐵很脆,機械性能差,而塊煉鐵則比較軟,更容易加工。

這也是戰國時期,鐵被稱為‘惡金’的緣故。

但,炒鋼術的發明,徹底改變了這一切!

只是……

炒鋼術,太講究技術了。

一個工匠從開始學習炒鋼到能熟練掌握炒鋼技術,可能需要五年甚至十年的時間。

所以,漢室的鋼產量很低!

以張越所知,現在全天下的炒鋼產量加起來,可能也就不過十來萬斤每年的水平。

也就是一年大約三五噸炒鋼產量。

具體到新豐,炒鋼的月產量,可能不足一千斤。

基本上都被用于犁鏵之上。

這也是現在新豐的大型農具產量被限制的根本原因!

這讓張越也是有些揪心。

雖然,有望在未來用豎爐煉出粗鋼,但,豎爐的粗鋼質量可能不太行,很難作為要求極高的犁鏵原料。

可惜,張越沒有學過工業,回溯的東西里,有關相關工藝的東西,也是極少極少。

方才拿出來的所謂‘堿性煉鋼法’,已經差不多榨干了他為數不多的認知。

不過……

沒關系!

他是上位者,不懂技術,可以向下面下要求啊。

在炒鋼的工場之中,來回巡視了一遍,張越就發現,現在的炒鋼坩爐,普遍很小,大約只有三五尺寬,一次只能炒幾百斤生鐵。

若將坩爐放大,并使用更好的耐火材料,同時加大研究力度,應該是可以將炒鋼產量增加上去的!

反正,張越覺得,袁廣國等商賈,肯定會愿意為這個技術買單的。

畢竟,炒鋼的產量,直接關乎他們的利潤。

于是,在出了炒鋼工場后,張越就對桑鈞吩咐道:“桑令吏,能不能在少府工坊之側,劃出一塊空地來?”

“可以……”桑鈞立刻答道:“只是,不知道侍中打算用它來做什么?”

“建立一個實驗室,專門鉆研技術、實驗各種新方法……”

“就讓丁令吏來擔任此實驗室的長官,主持實驗吧……”

“至于資金?工商署出一部分,找各位工坊主認捐一部分,再由縣衙出一部分……”

“本官隨后會給一條陳給令吏的!”

這個實驗室,張越打算讓它主要來承擔基礎材料的研究、改進工作。

特別是各種耐火材料和中和材料的研究、改進。

可惜啊,現在墨家的墨者近乎絕跡了,不然找幾個墨者來參與實驗室的日常工作,想來是最好不過了!

桑鈞聽著,點點頭道:“下官謹遵命!”

眾人說話間,就來到了少府工坊最大的工場。

隨著幾個監工將大門推開,張越就看到了一個讓他永世難忘的場面。

在一個由許多個房間組成的室內工坊中,數以百計的工人,蹲著或者站著,排列成整整三排。

從第一個人開始,直到最后一個工位,每一個人都各司其職。

完成不同部位的加工。

有人研磨,有人削刻,還有人鉆孔,更有專門負責質檢的。

到最后,一個個可能被用于耬車、水車、曲轅犁上的關鍵精鐵或者鋼制零件就被制造了出來。

只是一眼,張越就認出來了,這是秦代遺留下的原始版流水線生產模式。

而且,現在的這個生產方式和管理方式比起張越上次在去甘泉宮路上看到的弓弩生產方法更加先進和科學。

若再有傳送帶的話,幾乎就已經與后世的很多制造企業的工廠車間沒有什么差別了。

毋庸置疑,這種生產模式,較之秦代已經改良了許多。

成源也是得意洋洋的道:“好叫侍中知道,目前僅僅是此地,每日能產犁鏵百余件,其他各色配件以千計,供應整個工坊園的需求!”

這也是少府的這個工坊最賺錢的地方了!

更是他最大的政績所在,每天這里都能讓考工室賺到十萬錢以上!

以至于,他在考工室內部的地位與排序,也猛增了許多。

若照這個情況維持下去,成源很有可能在年后接任為考工室的署長,成為少府內部的巨頭!

只是想到這里,成源就有些難以按耐。

其實本來,他都已經做好了,在新豐浪費資源的準備。

反正,國家的東西,浪費了也就浪費了。

但他怎么都沒有想到,這個事情,反而成為了他的政績。

少府的這個工坊開業以來,每天都能為少府內庫增加十幾萬錢的收入。

一天十幾萬,一年下來就是數千萬!

都快比得上水衡都尉衙門在上林苑的牧鹿收入了!

而就在張越在工坊園考察的時候,長安城中,劉進同樣走在一個讓他深感震怖和敬畏的建筑群之中。

數以十萬件兵器,密密麻麻的裝在了一個個木箱之中。

弓弩刀劍槍戟應有盡有!

甚至,劉進還看到了數百件大黃弩被掛在墻壁上。

“殿下……武庫之中,存儲了自高帝以來,歷代漢軍的退役武器、甲胄及戰車……”一個校尉官陪著他,滿臉討好的做著介紹:“末將估計,武庫之中,大約有十五萬把弩、十三萬張弓、兩萬七千余套甲胄、三百五十多萬箭矢……此外還有青銅劍七萬余柄,槍戟各有三萬件以上!”

“若國家有事,僅僅是武庫的軍械就能立刻武裝出三十萬大軍!并使其全副武裝!”

“當年,條候南下平叛,就是打開武庫,一夜之間武裝十數萬大軍!”

他咧著嘴,看著劉進,恭身問道:“殿下,打算從武庫提出多少件武器呢?”

“您只需要說個數,末將馬上就能讓人將武庫之中最好的那批軍械提出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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