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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青綠蘿裙]轉發一萬條錦鯉求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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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7 10:55:2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主動

  裴瑾第一次使壞,就是把那塊地匿名捐獻給了政府機關,要求改建成自然生態保護區,並且不得轉讓,政府當然很開心,還開了發佈會報導了這件事。

  生態保護區周圍的建築是要受到控制的,就算可以建住宅,密度肯定不能太高,天羽從前的計劃自然行不通了。

  但這只是一點小麻煩,並不能傷筋動骨,畢竟是老牌的大型企業了,就算真的賠了也賠得起。

  所以,裴瑾開始想第二個壞主意了。

  這次,他把目標瞄準了封逸的心腹蔣斌,有傳言說,蔣斌這些年裡貪墨了不少款項,更是有許多違法亂紀的行為。

  這個消息來源於剛剛跳槽的李媧,她雖然對裴瑾要折騰封逸的想法表示不解,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蔣斌又不是什麼好鳥,她透露消息透露得格外爽快。

  挖牆角的事不在裴瑾的預料之中,但大概好人有好報,經過調查,裴瑾發現李媧所說的事居然絕大部分是真的。

  這個蔣斌藉著是封逸的人,貪墨款項不說,還潛規則。

  裴瑾對於這樣送人頭的豬隊友還有什麼好客氣的,當然是選擇解決掉啦!

  聽到這裡,魚麗不禁發問:「對付他,有什麼用,沒有了他,還會有別人。」蔣斌雖然是封逸的心腹,可沒了他,封逸自然能再提拔別人,於他而言,並沒有什麼妨礙,說不定還替他解決了公司的一個蛀蟲呢。

  「天羽和流光不一樣,家大業大,齟齬就多。」裴瑾和她解釋,「天羽一開始是封逸的父親和他的朋友創辦的,封家佔51%的股份,其他人有多有少,這麼些年下來,有些賣了,有些買了,所以大小股東有不少,有一個姓王的就收購了不少股份,現在是天羽的第二大股東,他在公司裡也很有些勢力。」

  魚麗明白了:「此消彼長。」如果那個王董事存心要做點什麼,蔣斌的事就會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他可以借此提拔自己人。

  「是這個道理,何況中高層也有不少矛盾。」裴瑾含笑看著魚麗,「我本來是打算只對付封逸一個人的,不過麗娘給我提供了新思路。」

  魚麗好奇地問:「什麼新思路?」

  「還沒有想好。」裴瑾說,「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我為什麼要去想別人?」

  在想別的男人的魚麗很快調整了自己的態度:「你說得對。」

  裴瑾摸摸她的頭,誘哄道:「那我們一起來想點別的吧?」

  魚麗認真地說:「好,要開始學古文了。」她拿過語文書,「這個,教我。」

  裴瑾:「……好吧。」等鳳冠和嫁衣弄好就能拜堂了,不急不急,他給自己催眠了一番,才默默翻開了語文書。

  魚麗的嘴角悄悄勾了起來。

  ***

  一個月後,蔣斌被辭退,在天羽內部掀起了不小的風浪,但魚麗沒有什麼興趣去關注他乃至封逸的反應,因為,她期中考試的成績要出來了。

  信封發到她手裡,她手心冒汗,竟然一時不敢打開。

  前桌的小姑娘看了成績,就和旁邊桌的女生說:「我數學又考砸了,明年我肯定是報文科了,我媽說了,女孩子讀文科出來好找工作。」

  旁邊桌的女生很猶豫:「我數學也不好,不過我覺得化學挺有意思的……」

  「你化學考幾分?」前桌女生探頭看了一眼她放在一邊的卷子,有點羨慕,「98?你考得不錯啊,不過我聽說理科女生都是會越念越吃力的,到了高二你肯定就不行了,女生腦子笨,還是適合文科這種死記硬背的。」

  魚麗馬上就想起裴瑾說過的話,剛要開口,一想起自己的理科成績,頓時萎了——算了,她沒什麼立場說話,她才是理科墊底的那個。

  就在這時,前桌女生問:「魚麗,你以後選文選理?你語文那麼好,肯定是選文科吧?」

  「不,我想選理科。」

  旁邊桌的女生很意外:「可是你的理科……」大家坐得近,魚麗又沒有刻意隱藏過,她月考個位數的卷子她們都看見了。

  魚麗道:「我現在讀不好,不等於以後讀不好,什麼男生適合理科女生適合文科,都是放屁,就該選自己喜歡的。」

  「可大家都說女生理科不行的。」前桌女生一點兒不介意拿自己當例子,「我以前數學什麼的還行,現在越學越吃力了,男生就是天生腦筋活啊,男女有別,為什麼要逞強?」

  「瑪麗・居里不是女人?海蒂・拉瑪不是女人?埃達・拜倫不是女人?」托流光的福,魚麗把這幾個女科學家都背下來了。

  前桌女生還在狡辯:「那是個別,我說的是整體比例。」

  「你要去念文科就去咯。」魚麗反唇相譏,「她想念化學,你也別瞎BB。」

  「我是為了她好。」前桌女生不服氣,「我們是女孩子,本來就在這些地方不如男生,早點認清楚自己的位置有什麼問題?男人就該在外面打拚賺錢,女人在家做家務養孩子,這不是很好嗎?」

  魚麗:「……」到底她是明朝人還是這位姑娘是明朝人??

  看魚麗不說話了,前桌女生就自覺是贏了一籌,嘀咕道:「理科那麼差還要學理科,哪來那麼大臉?」

  魚麗:「……」

  九點鐘下了晚自習,魚麗拎著書包往校門口挪,可看到的不是司機阿姨,而是裴瑾。

  「裴瑾QAQ」魚麗奔過去撲進他懷裡,「我不想活了。」

  裴瑾受寵若驚,也不說什麼死不死活不活的了,先把人摟在懷裡摸一遍:「怎麼了怎麼了?」

  「臭流氓,別亂摸。」魚麗立刻收了眼淚,冷冷道,「學校門口,不要亂來。」

  裴瑾:「……我就摸了一下。」

  「不要臉。」魚麗開了車門上去。

  裴瑾悻悻道:「明明是你先撲過來的,又怪我,麗娘,你不講道理。」他拉開車門上去,還沒有繫安全帶,魚麗就拉過他的手蓋在臉上,「書生,我不想活了。」

  「噢。」

  「我被人嘲笑了。」魚麗把臉貼在他手心裡,「我就考了那麼點分數,都沒有辦法理直氣壯反駁她『你學不好數學不是因為你是女生,而是因為你笨』,不開心。」

  裴瑾抓住了重點:「成績出來了?」

  魚麗把成績單給他,沮喪道:「別笑我。」

  裴瑾拆開信封瞄了一眼,大吃一驚:「進步那麼多?」

  「還是沒有及格。」

  裴瑾展開單子:「數學及格了,英語雖然沒及格,但好多了,物理和化學也還湊合,語文和歷史不錯了。」

  「我想高二報理科。」魚麗說出自己的計劃,「但是你看我這理科成績……」

  裴瑾有點好奇:「文科對你來講更輕鬆,為什麼要選理科,喜歡?」

  「文科怎麼樣都比不過你啊。」魚麗渾不在意地說,「有你教我,我為什麼要和別人學?」

  裴瑾:「……」他的老心臟!

  魚麗全然不知,她這句話是完全發自肺腑,方小芳已經是特級教師,可是和裴瑾比起來完全不夠看,裴瑾講課文說典故,能從頭串到尾,信手拈來,又輕鬆有趣,她能聚精會神聽一天都不嫌厭!

  「一想到可以和你學那麼多東西,我就覺得活久一點也不是壞事了。」魚麗說完一扭頭,就看見裴瑾摀住心臟倒在座椅裡,她奇怪,「你怎麼了?」

  裴瑾幽幽道:「心臟病犯了。」

  魚麗一臉冷漠:「噢,反正死不了。」

  裴瑾:「……」他默默坐直身體,點火開車。

  魚麗還在為課間的爭論發愁:「我該怎麼懟回去才有理有據呢?」

  裴瑾心裡想:吵都吵完了,事後想到怎麼應對也沒有意義。

  「可是和這麼一個小孩子吵,怪沒品的。」魚麗喃喃自語。

  裴瑾繼續在心裡回答:口舌之爭,原本就沒有什麼意義。

  魚麗仍然糾結:「可她們又不知道我多大,還有,沒有道理是小孩子我就要放過她。」

  裴瑾:「……」你開心就好。

  魚麗講著講著,終於發覺不對勁了,她住了口,扭頭看了裴瑾一眼,他面無表情地開著車。

  「裴瑾?」她試著叫了一聲,裴瑾看她一眼,沒說話。

  魚麗心裡就有數了。

  等到了家裡,她若無其事地上樓洗漱,裴瑾提著她超重的書包慢慢跟在後面。

  等到臨睡前,她穿著睡衣站在床頭問:「你心臟病好了嗎?」

  「沒好,難受。」裴瑾靠在床頭,慢吞吞地說,「今天晚上就不讀書了。」

  你就演。魚麗心裡想著,很淡定地說:「這樣啊,那我就不親你了,免得你心臟病發,多不好。」說完,還假惺惺地摸了摸他的胸膛,「好好休息,我作業還沒有寫完……」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裴瑾一把拉懷裡了:「我好了,親吧。」

  「不行,萬一沒好全呢,再觀察觀察。」

  裴瑾也不聽她繼續說,低頭親她柔軟的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魚麗被動慣了,這種時候她就乖巧如同白兔,任由索取,但就是不主動。

  「麗娘,你不喜歡我嗎?」裴瑾與她稍稍分開,「膽子大一點,我不會咬到你的。」

  魚麗雙頰緋緋,裴瑾離她那麼近,她只要稍微動一動,就能碰到他,可她退縮了:「不要……」

  「不!要,來。」裴瑾靠近她,呼吸相聞,「不要就碰一下,像我親你一樣親我。」

  魚麗猶豫了片刻,還是在他鼓勵的目光下印上了他的唇,雙唇貼合的剎那,魚麗就感覺到他的舌尖勾著自己往那邊去,邀請她來自己這邊做客。

  她還是第一次這樣主動,先是小心翼翼地試探一下,等發現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他非常溫柔包容,她的膽子就肥了,東舔一舔,西碰一碰,像是活潑的小魚。

  裴瑾:「……」他百分之九十九斷定她是無心的,可是真的太勾人了。他閉上眼,默默分散注意力,嗯,很快就可以拜堂成親了,成親以後就可以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完了。

  他絕望地發現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天證明的時候她那純白無暇的玉體,該和諧的地方更是清晰地毫髮畢現。

  魚麗親夠了,離開他,不自覺地舔了舔唇:「這樣,可以嗎?」

  裴瑾默默看著她。

  魚麗:「???」

  裴瑾做了一個手勢,攤手看著她,魚麗:「……流氓。」

  「你負責一下好嗎?別老說我流氓。」裴瑾威脅她,「要麼你自己主動一點,要麼我就幫你主動一點。」

  魚麗嘟囔著:「知道了……你幹嘛?」她試圖按住自己的衣擺,可徒勞無功。

  「仙女姐姐,你說呢?」

  雖然說好了拜堂前不全周公之禮,可是,打打擦邊球還是可以的,反正也不會懷孕[一臉冷漠.JPG]

  快睡覺前,裴瑾冷不丁問:「你作業寫完了嗎?」

  魚麗僵住。

  「記得沒錯的話,明天……」他瞥了一眼鐘,改口,「噢不,今天,是週六吧?」

  剛才還說什麼寫作業,寫個鬼,他能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嗎?

  魚麗假裝並沒有露餡的樣子,驚訝地說:「啊,是嗎?」然後甜甜一笑,「那太好了,可以睡覺了。」

  裴瑾:「……」可以的,那麼沉得住氣,不愧是他喜歡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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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7 10:55:3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偶遇

  李媧在跳槽前,其實也有過一番猶豫,考慮到流光公司畢竟不比天羽是國內地產業的龍頭,只是一家新興公司,她不是沒有猶豫過的,可想一想,還是咬牙跳了。

  到了流光之後才發覺這個決定十分明智,雖然是中小型企業,但流光制度的完善程度不亞於大型公司,而且剛剛洗過牌,基本算是上下一心。

  關鍵是,企業文化真TM可愛。

  比如,公司品牌宣傳部的總監是一隻不知道誰撿來的三花貓,所有員工違規的罰款都被用來購買它的口糧(所以遲到的人總是絡繹不絕),每月考核墊底的部門將被殘忍地剝奪一個月擼貓的權利(要了老命)。

  再比如,每位員工每個月都有一天非節假日的調休日,女性來大姨媽可以用,要去參加家長會的家長可以用,要陪女朋友去旅遊也可以用,要和年假連起來出個國當然也沒問題。

  明明是休了就必須用週末或者加班補償回來的日子,卻大大方便了員工的生活,這樣的人性化規定,實在是不能不讓人心生好感。

  還有,之前流光曾經和一個租車公司有過業務往來,還順帶簽了合約,加班過十點的同事可以叫這家租車公司的車來接送回家,車費流光統一付清。

  最重要的是,李媧發現流光所謂的尊重女性,並非是建立在損害男性員工的基礎上的,而是多出來的一些小紳士,小關愛。

  比如,特別的節日,流光會為員工準備禮物,生日的巧克力和節日的紅包都是不分性別的,但是三八節會給女性送上一束鮮花。

  情人節?情人節沒有,因為制定這個規則的時候,老闆還是單身狗[一臉冷漠.JPG]

  除此之外,女廁所比男廁所多(這個真的太重要了),女廁所的每個隔間裡都有免費的衛生巾,茶水間裡不但有茶葉咖啡,還有紅糖。

  可是,在績效考核方面,卻是一視同仁,絕不會因為性別而有所偏頗,升職同樣,只看成績,不看性別,這一點的公平,其實已經殊為難得。

  李媧待了幾個月就相信這樣的公司一定會做大,她很看好裴瑾。

  然而,老闆常年不在公司,喜歡宅家辦公,開會從來不進會議室,全都在樓下喝咖啡,在見到魚麗之前李媧一度懷疑咖啡店老闆娘和裴瑾有不正當關係,當然,後來證明並不認識。

  但是最受刺激的還是崔瑩瑩把遊園的事情交給了她。

  「翻修房子什麼的我已經不擅長了,等修完還要挑選家具……」崔瑩瑩乾笑幾聲,「反正以後就交給你了,我是秘書,你是私人助理嘛。」

  李媧:「……」等等,說好的裴總只是一個小公司老闆呢?這棟別墅得多少錢?

  崔瑩瑩彷彿看穿了她所想,幽幽道:「裝修更貴……」

  李媧:「……是的。」

  然後李媧就親眼見證了什麼叫做花錢不眨眼,裴瑾簽賬單都不仔細看,草草掃一眼就簽了,爽快地不得了,也不怕她從中抽成。

  除了遊園的事情之外,陪老闆未婚妻去買東西的工作也交給了她。

  魚麗是去珠寶店鑲嵌珠寶的,她盒子裡那麼多寶石,放著堆灰就沒有意思了。

  她只是隨便挑了幾塊拿手帕一包就揣在包裡過去了,著實把一開始沒當回事的珠寶行嚇了一跳,雖然這家珠寶行享譽全球歷史悠久,可現在帶著這麼貴重的珠寶來鑲嵌的客人也不多見了。

  講了一下午,還是無法確定樣式,設計師表示他要回去思考一下怎麼樣才能完美發揮出那幾塊寶石的特性。

  討論的間隙,魚麗買了一條日常佩戴的鑽石項鍊,然後在去吃冰淇淋的路上給了李媧。

  李媧一驚:「無功不受祿。」

  「蔣斌的事。」魚麗言簡意賅,「你出力不少,收下吧。」

  解決蔣斌的過程中,李媧起了不小的作用,於情於理都該嘉賞,但又不好給她漲工資,所以送一份小禮物就比較合適了。

  這條項鍊非常低調,個頭並不大,但樣式大方,日常戴出去也不失體面,李媧這樣的私人助理,走出去也是代表了公司乃至裴瑾的臉面。

  這個道理,魚麗很懂,要不然以前大戶人家的奶奶身邊的丫鬟,怎麼比尋常人家的姑娘還要體面些呢。

  李媧一聽,大大方方收下了:「那謝謝裴總和魚小姐了。」

  「不用客氣。」給李媧送禮物,當然也不是魚麗的主意,是裴瑾交代她的,並且非常理直氣壯:「我送禮物,怎麼都感覺像我要潛規則,老闆娘送就不一樣了,以後這都是你的活兒了。」

  魚麗雖然心裡美滋滋的,臉上還要裝作很不情願的樣子:「還沒有嫁給你就要給你做這種事,這未婚妻的活兒也太多了吧。」

  說完,覺得不對勁,狐疑地問,「那以前你是怎麼處理的?」

  「這個問題,等嫁給我之後再問吧。」裴瑾翻著雜誌頭也不抬,「才是未婚妻呢。」

  魚麗:「……」她說不過裴瑾,乾脆耍賴,「你不說,我就不幹了。」

  「不幹就不幹。」裴瑾氣定神閒道,「我『親自』給李媧挑一份禮物好了,我想想……」

  魚麗生悶氣:「我不理你了。」

  裴瑾問她:「哎,說一句你不想我給她選有那麼難?」

  「說出來多丟臉?」魚麗算是承認了,然後抱住他的胳膊,晃一晃,「那,我給她買什麼好?」

  裴瑾被她抱住胳膊一晃,靈魂搖曳,好險要出竅,趕緊定一定神:「交給你你決定就行。」

  於是,就有了以上的事。

  買完珠寶,李媧陪魚麗去了遊園,舊房子就是有一個不好,什麼都要翻修,還要不突兀,保留建築原有的風貌,因為遊園貴重,工作要格外精細。

  施工隊已經覺得很慢了,可剛剛見識新科技的魚麗還是覺得很快,幸虧心思深,憋住沒感慨,還在對方連連道歉的時候裝作很瞭解的樣子時不時點了點頭。

  然而,連李媧都沒看出來她其實一點兒也不瞭解現代的技術水平。

  但再說就要露餡,魚麗想想道:「你和他們說話,我四處走走。」

  李媧以為她要四處看看,忙不迭應了,其實魚麗是聞到了一股甜香……餓了。

  她跟隨那馥鬱的香氣走出了遊園,走進一個小巷,拐個彎,豁然開朗,是另一條街,香氣正是有街對面那個麵包鋪裡發出來的。

  這條路原本就不是大道,距離路口的斑馬線還有很遠,魚麗對交通規則並不熟稔,貪路近,直接就橫穿馬路過去了。

  這麼一來,一輛剛開過來的車差點沒被她嚇死,急急忙忙踩了剎車,饒是如此,也只在她身邊堪堪停住。

  魚麗被尖利的剎車聲吸引,扭頭一看,便知道自己差點被這車撞倒,可她怕什麼都不怕死,全然無生死一線的驚嚇,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開車的人原本看見這麼一個橫穿馬路的人,當然怒從心頭起,可定一定神,才發現那是熟人,又見她呆呆的毫無表情,像是嚇呆了,更是一腔火氣化為烏有,把車靠邊停了,推門下來:「魚小姐?」

  魚麗一看,咦了一聲:「封遙?」她現在已經能很快辨認出兩兄弟了,雖然長相相似,但他們的氣質截然不同,封逸更張揚,而封遙則沉穩許多。

  封遙對她點了點頭:「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魚麗轉身想走。

  誰知封逸踟躕片刻,低聲問:「魚小姐,我有點話想和你說,能不能請你……」他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魚麗後退了一步,抗拒之意溢於言表。

  「你別擔心,就在這裡。」封遙現在很能理解她的心情,趕忙道,「這家麵包店裡可以坐一坐,我們在那裡說,可以嗎?」

  魚麗有點好奇他想說什麼,略略想了想,點頭同意了。

  封遙鬆了口氣,替她拉開門:「請。」

  魚麗走了進去,直奔噴香的麵包櫃檯,封遙見了,立即掏出錢夾:「你要吃什麼?」

  「我可以自己付錢。」魚麗看也不看他,一口氣點了好幾個,「我用微信付!」

  封遙無奈地點了點頭,先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魚麗買好了麵包,還多買了一個補丁,一邊吃坐到他對面:「你要和我說什麼?」

  「我是想替小逸……」封遙神色略微尷尬,「和你道個歉。」

  那天魚麗的表現就讓他十分疑惑,再詢問了封逸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他更是覺得不可思議,想不到自己的弟弟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作為封家的子孫,他們身邊從來都沒有少過女人,趨炎附勢的,攀高枝的,有的是環肥燕瘦的女人願意爬上他們的床,根本用不著強迫誰。

  他承認魚麗長得很美,有一種想要讓人佔有的柔弱感,可對女人用強,實在是跌身價。

  對此,封逸只是說:「大哥,你不懂。」

  封遙的確不是很懂,但事已至此,他還是希望能儘快把這件事解決,一來他不覺得裴瑾進入天羽只是為了膈應弟弟,為了一個女人給自家樹敵並非明智之舉,二來他聽父親說起過,祖母已經在為弟弟議親,並且和中意的人家初步接觸過了,雙方都有意,但並沒有說破,還在心照不宣的考察期。

  平日裡鬧出點緋聞來也就罷了,若是在這檔口出了什麼事,對方難免會覺得封家誠意不足,說不定好端端的親事就黃了。

  尤其是這位祖母性格強勢,被人因為這種理由拒絕,恐怕會十分生氣,到時候不僅是他,連父親都會吃掛落。

  魚麗並不知道封遙是出於什麼緣故才要來和她道歉,但不管怎麼樣,這都讓她對封遙加了印象分:「他對不起我,為什麼是你來道歉?」

  「你並不想見到他,不是嗎?」封遙反問。那天魚麗看到他那麼大反應,顯然還存有心理陰影。

  魚麗並沒有被他矇蔽:「噢,我從不知道封逸是這麼貼心的人,這個道歉,我不接受。」

  「魚小姐,有什麼我們能做到的,你儘管提。」

  魚麗眨了眨眼,舌尖一捲,將小勺子裡的一大口布丁捲進口中,她嘴巴小,又貪心吃了一大口,有一絲雪白的布丁溢出嘴角,封遙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她殷紅的唇角上,喉嚨突然一緊。

  他的神色變化沒有逃過魚麗的眼睛,她對這樣的目光感到深深厭惡,但一直以來的小心謹慎讓她隱藏了不悅的表情,平淡地反問:「不是應該你們展現一下道歉的誠心嗎?」

  封遙垂下目光,定了定神:「我聽說魚小姐父母已經不在了,女孩子要嫁人,總歸要一些體面的嫁妝……」

  他話還沒有說完,魚麗柳眉一豎,呵斥道:「用錢擺平,當我妓女?」

  封遙見她發怒,脫口就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什麼好說的,如果你們真的有心,請他以後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魚麗站了起來,抿了抿唇,「還有,我永遠不會原諒他,永不。」

  說完,她拎起麵包,頭也不回地走了。

  封遙想開口說什麼,可鼻端無故聞見一股香氣,那股香氣十分頑固,雖然只有一絲一縷,但在如此馥鬱的麵包香氣中脫穎而出,鑽進他的鼻腔裡。

  這一剎那,他似乎明白為什麼弟弟會對她這般不擇手段了。

  有些女人,就是美得讓人想要佔有,若是得不到,這一輩子都心心唸唸不能忘懷,他不過和她見過兩面,知道是弟弟喜歡的女人,可還是心猿意馬了一瞬,真是可怕。

  魚麗並不知曉自己好端端的又背了個鍋,不過她就算知道,也不會太過奇怪,這樣的想法,古已有之。

  昏君為何誤國?當然是有妖姬作祟,誰叫她長得美想讓人掠奪呢?誰叫她那麼極品讓人夜夜春宵呢?

  一個女人如果美到令男人想入非非,就是原罪。

  男人?男人有什麼錯?男人本就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男人是個孩子,永遠都長不大,都是外面的壞女人勾壞了他。

  更可怕的是,這樣的想法並不是男人的專屬,有些女人,也那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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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7 10:55: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嚇人

  魚麗憤而出門,再度沒長心橫穿馬路,幸虧這次沒有車開過,她平平安安回到了遊園。

  誰知,她剛剛坐下,就看見裴瑾來了,她正要說話,眼角的餘光就瞄到了他手裡提著的紙袋,有點眼熟。

  於是她扭頭看了一眼自己提著的袋子,頓時僵住了。

  同一家,並且,她還聞到了熱氣騰騰的香味,顯然也是剛買的。

  也就是說……魚麗偷偷瞄了裴瑾一眼,心裡突然有點慌。

  可裴瑾太沉得住氣了,比她老辣太多,若無其事地和她說話,還拉著她去房間裡轉了一圈,商定哪裡做臥室,哪裡做書房。

  魚麗本來很有興趣的,但現在心裡就覺得莫名的害怕,裴瑾說什麼她都點頭:「聽你的。」

  裴瑾看這不是辦法,笑了笑說:「我們回去再商量商量。」

  魚麗更乖了:「我都聽你的。」

  等回到了家裡,魚麗更是破天荒地削了一個蘋果,還給切成小塊端到他面前:「吃蘋果嗎?」

  裴瑾瞥她一眼:「你餵我吃?」

  「噢。」魚麗用簽子紮了一塊蘋果,真的餵到他嘴邊。

  裴瑾就沒有得到過魚麗這樣慇勤備至的伺候,試探著咬了一口,魚麗又問:「還要嗎?」

  「唔,看你怎麼餵了。」裴瑾饒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魚麗秒懂,低頭給自己塞了一塊蘋果,含著餵到他嘴邊,裴瑾順勢吃了,又吻了她一會兒,這才問:「知道錯了嗎?」

  魚麗點頭:「我不該……」她卡住了,不該什麼呢,不該和封遙說話?

  正糾結著,裴瑾已經捏著她的臉說:「我有沒有和你說過過馬路要遵守交通規則?有沒有說過?」

  魚麗:「……」咦???

  「你不會死,但是會痛吧?」裴瑾道,「就算你不在意,別人呢,你橫穿馬路,司機看到你肯定要急剎車,這就很容易引起連鎖反應了,幾輛車一撞,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麗娘?你有沒有在聽?」

  魚麗一抬頭,就看到裴瑾罕見地皺起了眉頭,她連忙說:「我聽到了。」

  「你要記住。」裴瑾嘆氣,「亂穿馬路,不遵守交通規則,不僅僅是對你的生命不負責,更是對其他人的不負責。」

  魚麗吐了吐舌頭:「知道了,臭書生,嚇我。」

  「我沒嚇你,是你自己嚇自己了吧。」裴瑾悠悠道,「怕我因為你和封遙說話就生氣?原來在你心裡,我是這種人。」

  魚麗訕訕:「那個,我……」她這次真的是詞窮了,抱住他的胳膊晃一晃,「裴瑾。」

  「我傷心了。」裴瑾眼眸幽深,「我非常非常傷心。」

  魚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拉著他的手:「我不是有意的,對不起,我的觀念還沒有扭過來,我嚇到了。」

  裴瑾看她眼眶都紅了,不敢再說,握住她的手道:「麗娘,你要記得,你是一個獨立的人,就算我們結婚了,也依然如此,你有交朋友的權利,同性異性都是一樣的,只要在合理的範圍內,我不會生氣,你也要信任我,好嗎?」

  魚麗點了點頭,認真說:「我記得了。」

  裴瑾點了點頭,突然話鋒一轉:「說實在的,我有一個疑問。」

  「什麼?」

  「封遙和封逸那麼像,你怎麼能確定肖臣的轉世會是封逸,而不是封遙呢?」

  魚麗:「……」好像,也有道理?

  「如果,肖臣的轉世其實是封遙呢?」裴瑾問,「怎麼辦?」

  封遙?魚麗稍稍思考了一下就否認了這個可能性,雖然當初是憑藉照片覺得封逸是肖臣的轉世,但後來相處的點點滴滴才是她確認的憑據,那種感覺……一模一樣,可要說是哪裡一樣,卻說不上來。

  她不會認錯。不過,不能這樣回答裴瑾,魚麗很狡猾地說:「不怎麼辦,我現在覺得其實我也沒那麼喜歡肖臣,轉世是封遙也好,封逸也罷,隨便了。」

  她把頭靠在裴瑾肩上,「畢竟我馬上要做裴太太了。」

  「嗯。」笑意攀上裴瑾的眉角眼梢,他故作淡然,「那就好。」

  魚麗這才反應過來,稀奇地抬起頭:「你是不是吃醋了?」

  「是啊。」裴瑾承認地很爽快,「我也有危機意識嘛。」

  魚麗臉頰微紅:「我們都這樣了,你還懷疑我?」

  「我不是懷疑你,我是緊張你好不好。」裴瑾順手把手機摸過來,「說起這個,看看日子,該把日子定下來了。」

  裴瑾圈出來的黃道吉日有三個,分別在12月、1月、3月。

  魚麗想了半天,說:「1月吧,正好要放寒假了,12月要準備期末考,我不能分心,3月就要開學了。」

  「聽你的。」裴瑾在日子上畫了個圈,「嫁衣大概這個月月底就能做好了,你去試試,我就不去了。」

  他還是要等到迎親那天再看到她鳳冠霞帔的樣子比較好。

  魚麗點點頭,好奇地問:「你給我做了嫁衣,難道還打算八抬大轎迎我過門?」

  「咳,沒有。」裴瑾清了清嗓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噢,對了,拜堂成親的事只有你和我知道真相,我告訴其他人我們是去訂婚的,等到兩年後結婚再宴請賓客。」

  魚麗倒吸一口冷氣:「……我還要再嫁一次?」

  「你嫌麻煩也可以不辦,反正以後換身份結婚隨時都可以。」裴瑾對此無所謂,他和魚麗有執念的是這一次的婚禮,以後不知道會辦多少次,或許可以把世界各地的婚俗都體會一遍,「但是,這次結婚,是你和我的事。」

  魚麗也覺得有道理,她某天放學回來的時候見過一對結婚的新人,新娘居然穿了一身白,雖然裴瑾說這是現代的習俗,白色婚紗代表純潔,但她還是覺得有點吃不消。

  不過,考慮到現在情況大有不同,她穿鳳冠霞帔,說不定也會嚇到別人,就他們兩個人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還有2個多月。」裴瑾算算日子,「我已經開始緊張了。」

  魚麗:「……」

  然而,在他們結婚之前,發生了另一件事。

  周世文重傷住院。

  這個消息還是徐貞打電話來和裴瑾說的,一開始還繃得住,只是說:「裴教授,我和你說一聲,那個入室搶劫的犯人抓到了。」

  那會兒都快十二點了,裴瑾原本已經打算睡覺,聽見這個也沒什麼稀奇的,這個案子他一開始出過點力,以徐貞的尿性,案子一破就會給他打電話報喜,也不管是半夜還是清早,他都習慣了。

  所以,那時裴瑾就只是隨口應了聲:「那就好。」剛想掛電話,就聽見那邊的背景音不大對,聽起來像是在醫院,順口就問了句,「你在醫院,受傷了?」

  然後徐貞就繃不住哭了,撕心裂肺:「不是我,是師父,他為了救我……」

  裴瑾的心提了起來,心想,該不是殉職了吧?那頭徐貞就繼續哭,「受了傷,現在還在手術室呢。」

  裴瑾:「……」他想了想,周世文怎麼也算是他在常青市的朋友了,理應去看看,就說,「別哭了,我過來看看,哪個醫院?」

  徐貞就報了地址。

  「我馬上來。」裴瑾掛了電話,伸手把魚麗的耳機拽了下來,「周世文受傷了,我要出去一趟,你先睡吧。」

  魚麗正在練習英語聽力,茫然了一瞬才反應過了:「噢,還回來嗎?」

  「看情況吧。」裴瑾起身重新去換衣服,「你早點睡,不許玩手機,明天還要上課呢。」

  「知道了,我聽完這個單元的課文就睡。」魚麗十分懷疑自己能不能堅持到聽完,英語聽力真的太催眠了。

  裴瑾出了門,夜裡車輛少,他把速度飆到臨界點,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醫院。

  然而,當他走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正好目睹了一齣鬧劇。

  原本,徐貞和同事老李一起在門口等著,她神思恍惚,也就沒看見一對中年夫婦疾奔而來,倒是老李認識,趕緊迎了上去:「叔、嬸,你們來了。」

  「世文,世文怎麼樣了?」周母急切地問,「沒事吧?」

  老李說:「還在動手術。」

  周父倒還冷靜一點,兒子當警察,他有這個心理準備,只是問:「怎麼回事,很兇險嗎?」

  「是、是我……」徐貞的眼淚譁一下就下來了,「是為了救我才……」

  周母原本以為是抓犯人才受的傷,兒子選擇這份工作,她再不滿意,也無可奈何,誰知徐貞突然說了這麼一句,頓時讓心疼兒子的周母怒火中燒,尤其徐貞今天是便衣,更是想不到她會是個警察,因此,情急之下,她揚起手,啪一下甩了徐貞一個耳光:「哪裡來的狐狸精,把我兒子害成這樣?」

  徐貞徹底懵逼。

  倒是老李反應快,趕緊解釋:「嬸子誤會了,這不是……哎,這是我們局裡的小徐,世文帶的徒弟,是同事,同事。」

  周母聞言,心裡略有後悔,可嘴上不肯承認,還要數落說:「女孩子家家,當什麼警察?要我兒子護著你,你這警察,就是當來拖後腿的?」

  這話說得就很難聽了,徐貞眼圈更紅了,可周世文的確是為著她才受的傷,她也不能辯解,只能默默聽著。

  幸虧周父拉了一把妻子,才讓她閉嘴。

  眼看氣氛要尷尬,裴瑾清了清嗓子:「徐貞?」

  「裴教授。」徐貞立刻擦了擦臉,擠出一個笑容,「你來了,師父還沒出來。」

  裴瑾和周家夫婦略略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這才問:「傷得重嗎?」

  徐貞難過地點了點頭:「兩處槍傷,一個在肩膀,一個在腹部,我們都沒有想到他們竟然自製了土槍。」

  「不會有事的。」裴瑾安慰她。

  沒過多久,手術室的燈就熄了。

  醫生出來公佈了消息,雖然傷勢挺嚴重,但經過搶救,性命算是保下了。徐貞頓時破涕為笑,剛想跟過去,周母狠狠瞪了她一眼,徐貞就站住了。

  裴瑾見了,心裡嘆了口氣,對她說:「來,和我說說,怎麼好端端的受傷了。」

  他遞了臺階,徐貞也就順勢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喃喃道:「昨天下午,我們就接到線報,找到了嫌疑人的蹤跡……」

  說起來,這不是什麼驚天大案,反正是上不了什麼全國幾大兇案的,這畢竟是少數,然而,就算是普通的命案也絕不能小覷。

  這是一起入室搶劫的案子,瞄準的是一位獨居的女白領,也不知道是故意趁著她在家還是怎麼樣,反正不僅搶劫了財物,還先姦後殺,場面十分血腥。

  更可怕的是,根據事後的調查,發現這名嫌疑人曾經屢次跟蹤受害者。

  徐貞輕輕道:「裴教授,你都不敢想,那個人不止一次跟在她後面了,好幾次跟著她一起進了電梯,兩個人還在小區門口打過照面。」

  頓了頓,她才說,「你更想不到的是,那個人,是她前男友的表弟。」

  那個女白領交過一個男朋友,兩個人在大學裡認識的,畢業後就同居了一段日子,大約小半年前,前男友的表弟過來城裡,她還張羅著招待了人家。

  當時還沒有什麼,可過了幾個月,等那表弟缺錢的時候,就突然想到了她。

  「你看他的人人,曬新球鞋,曬iPhone,誰能想得到他缺錢?可實際上,這些錢他都是從貸款軟件上借的,全都借遍了,拆了西牆補東牆,債臺高築,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殺人劫財,噢,不,」徐貞嘲諷道,「還劫了個色,裴教授你不知道吧,外面都傳是先姦後殺,其實不是,是姦屍。」

  裴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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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偏心

  「就這麼個人,還學人自製土槍。」徐貞說起來都牙癢癢,「還他媽給他做成了,要是我師父有個好歹……哼,算他死得痛快!」

  今天下午他們得到嫌疑人的蹤跡後並沒有著急動手,而是準備觀察一下等到合適的時機再實施抓捕。

  然而,這小子能靠著網上查來的資料做成土槍,可見還是有幾分聰明的,他一發現不對,先沉住氣沒有妄動,進了一家小超市,直接從後門跑了。

  正巧,那個時候進超市盯著的是徐貞,比起幾個鬍子邋遢體格健壯的男人,她暴露得可能性小了很多,也是徐貞機靈,一早就發現不對,他一跑,徐貞就追了上去。

  她雖然是女流,可到底是警校裡摔打出來的,沒過多久,嫌疑人就被她堵在了一個死胡同了。

  「把手舉起來,靠牆站好。」徐貞拿槍指著他。

  嫌疑人慢慢側過身,把手放在了牆上,這個舉動迷惑了徐貞,她把槍塞回槍套裡,正要拿手銬把人銬住,嫌疑人就從衣袋裡掏出了槍。

  幸虧周世文就在她後面,眼看不對勁,立刻把徐貞往旁邊一撲,徐貞人沒事,他被打中了兩槍。

  雖然距離很近,可好在土槍沒準頭,周世文才逃過一劫。

  當然了,嫌疑人被反應過來的徐貞一槍打死了。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照理說,應該會有強烈的不適,就算知道這是形勢所逼,也會有心理問題,可徐貞一看見周世文受傷,哪裡還顧得了這些。

  只恨對方死得太痛快!

  「如果師父有什麼事,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徐貞說著說著,眼眶裡又全是眼淚了。

  裴瑾琢磨了一下剛才那周家夫妻的態度,還是沒問徐貞對周世文是個什麼想法,畢竟剛才這一齣也算不上是多愉快,他乾脆也不提:「這樣,今天也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家,你今天一天也夠嗆的。」

  徐貞一口否決:「不,我要留下來。」

  「你留下來幹嘛?」裴瑾無情地戳碎了她的想法,「周世文有他爸媽呢。」

  徐貞一愣,裴瑾拍拍她的頭:「走吧,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來看他。」

  徐貞這才默不作聲地跟著裴瑾上了車。

  過了好一會兒,她遲鈍的神經終於反應過來了:「啊,那麼晚了,你出來不要緊嗎?」

  「你是問魚麗會不會生氣?」裴瑾笑了笑,「不會。」

  他們倆感情好歸好,可卻沒有時時刻刻要黏在一起的想法,未來太長太長,都看不到盡頭,他們會永遠在一起,因此,也就不必計較這些時光。

  畢竟,其他人是會死,會老的。

  換做另一個人,男友深更半夜突然出門,指不定心裡會不開心,可魚麗不會,正如他也不會介意魚麗一到週末就跑出去和同學玩兒一樣。

  總是黏在一起,未必會如膠似漆,適當保持獨立,維持新鮮感,或許是長久之道。

  徐貞聽他說得那麼篤定,慢慢放了心,思緒又轉回周世文那裡去了。

  裴瑾見了,也不好說什麼,把她送回家叮囑她好好休息就打道回府了。

  魚麗已經睡熟了,耳朵裡還塞著耳機,看來是沒有聽完課文就睡著了,裴瑾把耳機取下來放在床頭櫃上,略略洗漱才上床。

  躺進被窩裡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魚麗摟到懷裡,他不在,她就恢復到以前蜷縮的睡姿,看起來小小一團,特別沒有安全感。

  他要把人掰直攬到胸前,抱得很緊,才能讓她慢慢放鬆下來。

  裴瑾以前從沒有抱著人睡覺的習慣,往好裡說,大家都是獨立的人了,彼此之間維持點距離沒什麼不好的,往渣裡說,有點提上褲子不認人的薄情。

  但是……但是誰讓魚麗的情況比較特殊呢。

  剛開始的時候,他有一天就鬆鬆抱著她,手攬著她的腰,結果半夜裡,魚麗做噩夢直接嚇醒了。

  從今往後,睡覺只能緊緊抱著,她才能睡得安穩。

  裴瑾很愉快地接受了這件事,因為抱著唯一愛護的人,連他的睡眠質量也變好了。

  這麼想想,有些事不是做不到,而是對著誰做。

  人的偏心,真是無可救藥。

  ***

  第二天一早,魚麗先醒,學生的生物鐘就是那麼悲催,她醒了,睜開眼,迷迷瞪瞪一會兒,慢慢清醒了,也不急著起來,稍稍換了個姿勢,把手伸到裴瑾的睡衣裡。

  別看她平日裡總是說裴瑾欺負人,那也是嘴上說說,在真的對她好的人面前,她才敢這樣無理取鬧說欺負人,要是對她不好,反而要處處小心感激涕零刷好感度。

  但這不意味著她不知道裴瑾對她有多好。

  有些事吧,他也怪可憐的。

  魚麗一邊想著,一邊偷偷做好事,過了好一會兒,才成功了,縮回手打算起床,結果被醒過來的裴瑾捉了回去親了兩下:「謝謝麗娘,麗娘待我真好。」

  「誰對你好了。」魚麗才不肯承認呢。

  裴瑾笑了笑,也不勉強她,得實惠就行了:「嗯,你最壞了,對我最壞,好不好?」

  「去你的。」魚麗一把推開他,進衛生間裡洗漱。

  裴瑾懶洋洋地靠在枕頭上看她換衣服梳頭,被魚麗狠狠瞪了好幾眼:「看什麼看,不准看。」

  「我看看妨礙到你什麼了?」裴瑾才不退縮,合理的權利還是要有的,「你換你的,我看我的,我什麼時候嫌你看過了嗎?」

  魚麗沒辦法,只能背過身去換,裴瑾還要「指點江山」,逗她玩:「為什麼要穿白色啊,不行不行,肉色也不好看,換紅的,不然那個粉紅色的吧。」

  氣得魚麗把手上的文胸劈頭蓋臉砸過去:「關你什麼事兒?」

  「給我的?謝謝啊。」裴瑾面不改色地收下了,「以前還有個肚兜什麼的,現在有文胸也不錯了,定情信物啊。」

  魚麗:「……」如果不是很明確知道現在撲過去和他鬧是自己吃虧還會耽誤上課時間,她一定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所以,她很乾脆地放棄了和他貧嘴的想法,拎起書包去上學。

  上學、上學、上學!讀書、讀書、讀書!

  目送了未婚妻去上學的裴瑾又賴了會兒床才起來,吃過早飯以後才去流光打卡。

  作為老闆,就是辣麼任性!

  不過今天的流光頗有些不同,他一上樓,就看見崔瑩瑩和李媧在落地窗前低聲說著什麼,咬牙切齒,憤憤不平。

  裴瑾一邊給自己沖咖啡一邊問:「你們倆這表情……喜歡的偶像公佈戀情了?」

  崔瑩瑩:「我的偶像已經結婚了。」

  李媧:「我最近換了個小鮮肉喜歡。」

  「那是怎麼了?」裴瑾好奇極了。

  崔瑩瑩緊緊抿著唇角:「我們公司開走了一個白眼狼。」

  「出間諜了?不大可能吧。」不是裴瑾妄自菲薄,只是以流光現在的咖位,實在用不著派商業間諜那麼誇張,並沒有什麼技術機密。

  崔瑩瑩說道:「我把鏈接發給你。」

  裴瑾點開崔瑩瑩發過來的鏈接,這是一個吐槽帖,《說一說國內那個很有名的以尊重女性聞名的公司,JMS別上當了!那就是個騙局!》

  「喲呵,掛我們的。」裴瑾來了興趣,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饒有興致地往下看。

  樓主先開始表示了自己對流光公司的嚮往,覺得能在這樣一個社會有那麼一家公司是多麼得不容易,她是抱著如何如何欣喜的心情加入了這家公司。

  裴瑾在心裡點評,欲抑先揚,很可以。

  他繼續往下看。

  接著,樓主以極其憤怒的口吻控訴了流光。

  事件一、樓主晚上有一個相親,然而,到下班時,樓主的工作還有一部分沒有做完,於是她就先去看電影了,晚上領導(男)打電話問她要東西得知沒有做好的時候,訓斥了她一頓,她表示很委屈,老闆不是說要照顧女性嗎?對她來說,能不能找到一個合適的男人嫁了關係到她後半生的生活質量,領導這樣實在很過分!直男癌鑑定無誤!

  事件二、公司需要一批新的辦公器具,樓主和一同事(男)一起負責這工作,今天定的東西過來了,好幾大箱,要分送到各個辦公室,樓主就讓同事負責搬,同事不高興,覺得她也應該負責送,不能讓他一個人做,樓主表示非常委屈。

  「LZ是個姑娘啊,我們女生本來就在體力上比不過男人,這些重活讓他做不是很正常嗎?而且LZ那天穿了一件很貴的裙子,那天下了雨,箱子上髒兮兮的,晚上還要和男朋友約會,弄髒了怎麼辦?連這點事都不肯做,怪不得找不到女朋友!」

  例如此類的事件樓主一共列舉了五件,最後一件是引發她上網發帖的導火索。

  「LZ進公司的時候是聽說流光滿一年就可以加薪的,所以到時間了LZ就去找了領導說這件事,結果領導說我不符合加薪條件,呵呵,什麼沒有很好地完成工作,什麼工作態度消極,說白了就是想賴帳唄,還有LZ的那個男同事,他加了30%,憑什麼?就憑他比我多長一個器官?還說流光對女性優待,放屁,老闆就是個男人,還是看重男人,呵呵,我算是長見識了。」

  裴瑾把帖子看完,樂不可支:「哎呀寫得真是很有意思,我都看笑了。」

  崔瑩瑩道:「老闆,你搞錯了重點。」

  「這有什麼重點?」裴瑾奇道。

  「這會對我們公司的形象造成不良影響。」李媧說道,「我看到後面好多跟著罵的呢。」

  「罵唄,多大事兒。」裴瑾漫不經心道,「我們又不是靠口碑吃飯,何必太在意別人的看法。」

  崔瑩瑩嘆了口氣:「我就是覺得……說不上來!」不知道有多少女性在崗位上戰戰兢兢,以求不受到職業歧視,然而,有些人卻偏偏以性別為藉口推諉本屬於自己的工作,更有甚者……不提也罷!

  「人各有志。」裴瑾倒是不強求,他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些忙,可人會活成什麼樣全看自己,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抓住這個機會的。

  李媧問:「裴總,這樣被曲解,你不難過嗎?」

  「我從來不在意別人對我的看法。」裴瑾道,「除了魚麗。」

  李媧:「……」猝不及防一把狗糧。

  崔瑩瑩也被傷害了,她冷靜地轉移話題:「老闆,到點了,開會了。」

  裴瑾攤了攤手。

  ***

  中午,開完會的裴瑾決定去探望周世文,帶著一捧鮮花和一籃水果。

  一走到病房門口,腳步就頓住了。

  徐貞撲在周世文身上哭。

  裴瑾:「……」好吧,在他預料之中,除非像他和魚麗這樣對生死麻木的人,否則有點意思的男女在生死關頭來了這麼一齣,再蠢都能認清自己的心意了。

  他在外頭等了十來分鐘,這才敲門進去。

  周世文看見他來就笑了:「你來了。」

  「來得不是時候。」裴瑾的目光在徐貞身上溜了一圈兒,「恭喜啊。」

  徐貞的臉一下子紅成了猴子屁股。

  周世文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

  裴瑾咳嗽一聲,帶著笑調侃:「……你們倆純情得讓我都不好意思了。」

  「裴教授,別笑了。」徐貞難得有些難為情。

  裴瑾看著這樣的她,前塵往事,悉數上了心頭來。

  他活到今天,最對不起的人就是貞娘。

  身為丈夫,即便高中做了官,也不曾讓她享過福,後來,更是讓她不得不為著這夫妻名分而死。

  她是自願殉節的,還是被族中逼的,亦或是……被親生父親?他不知道。

  可是,只要他能早一點回去,或許貞娘就不會死了。

  裴瑾閉了閉眼睛,將所有的思緒隱藏好,笑道:「有情人終成眷屬是好事,當浮一大白。」

  周世文頗有些不自在,拙劣地岔開話題:「別說我了,那你呢,你什麼時候請我們吃喜酒?」

  「哦喲,這就是我們啦?」裴瑾忍著笑,「我還早呢,今年先訂(拜)個婚(堂)。」

  徐貞竭力忽略他的揶揄,一本正經地說:「訂婚啊,那送點什麼好呢?」

  裴瑾對著她微微一笑:「對我來說,這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徐貞早不趕晚不趕,趕在他成親前找到了喜歡的人,這對裴瑾來說,真的是最好的消息。

  或許是老天憐惜他們蹉跎了六百多年,這一回,就叫他們順順當當的。

  「那我就不打攪你們了。」裴瑾說罷,又不禁促狹道,「不必送了,你們繼續,當我沒有來過。」

  徐貞把選擇性失聰的本事發揮得淋漓盡致,佯裝沒有後半句:「那我送送你。」

  裴瑾樂得打趣周世文,可不忍再羞徐貞,笑著搖了搖頭走了出去。

  半路,與周母狹路相逢,徐貞很客氣地打招呼:「阿姨好。」

  周母不冷不熱應了一聲,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徐貞聳了聳肩,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裴瑾倒是想起昨天的事來,對她說:「恭喜是要恭喜你們,但這前路漫漫,未必好走。」

  「我知道啊。」徐貞眯著眼笑了笑,「我和叔叔阿姨的第一次見面好像不大好,不過也能理解,是我害得師父受了傷,她看不慣我也是正常的。」

  裴瑾斟酌著字句:「你要知道,婆媳關係……」他話還沒有說完,徐貞就打斷了他,認真道:「裴教授,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知道。但是,那又怎麼樣呢,我已經覺得很好了。」

  裴瑾挑了挑眉:「好嗎?」

  「裴教授,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並不是瑪麗蘇小說的女主角,所以老天不可能給我安排一個百分之一百完美的男主角,既要有錢又要有顏,還要對我死心塌地,還要他們家人人喜歡我,這是不可能的,我不是十全十美,我的男主角也不會是,這就是現實。」

  徐貞歪著頭看著他,「我幸運的地方在於,這個人是我喜歡的,而且這個人也喜歡我,他還為了我差點死了,這樣的一個人,難道還不夠好嗎?我覺得夠了。雖然我師父還有一點臭毛病,比如把我當小孩子,比如審美總是不大過關,比如不太善於表達,再比如,他爸爸媽媽對我的印象不是很好,但是這些都是可以想辦法解決的。」

  裴瑾沒有想到她竟然有這樣成熟理智的觀點,實在是十分意外,半晌才道:「是我小看你了。」

  「那是,何況,我現在只是選擇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還沒有決定要結婚呢。」徐貞揚起下巴,「要是談不攏就分唄,說不定我們還走不到結婚那一關就拜拜了,因為這些有的沒的就放棄這個人,我覺得不划算,畢竟遇到一個能結婚的人容易,遇到一個喜歡的人難啊!裴教授你說呢?」

  「我覺得你要對周世文多一點信心。」裴瑾想了想,道,「他這個人雖然孝順,但不愚孝,他會堅持自己的看法,不然老早就和他媽喜歡的姑娘結婚了。」

  周世文對感情依然抱有某種敬畏之心,他想娶一個自己喜歡的人,而非母親所說的可以在家煮飯燒菜照顧他的女人。

  因此,即便徐貞絕非周母喜歡的兒媳類型,只要他是真心喜歡徐貞,未必不會有好結果。

  「希望如此吧,其實我沒有看起來那麼有信心。」徐貞嘆了口氣,「我覺得這種問題挺難的,我寧可去抓犯人。」

  「關於這個。」裴瑾想起來了,「你有魚麗的微信嗎?你可以問她,她應該還挺擅長處理這些問題的。」

  徐貞:「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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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拜堂

  臨近年關,人人都很高興,流光福利不錯,年終的大紅包是少不了的,然而裴瑾還是讓大家著實驚了一下。

  「咳,」年終會議,裴瑾終於出現在了會議室裡,然後言簡意賅地宣佈,「今年過年呢,紅包都翻倍發,因為我要訂(成)婚(親)了。」

  高管們:「……」

  還能說什麼,恭喜老闆,賀喜老闆咯,自己訂婚還不忘給員工發福利的,絕對是好老闆。

  相比於盼星星盼月亮盼著成親的裴瑾,魚麗頭一回出現了婚前焦慮症。

  第一次結婚,剛定親新郎就掛了,她完全為著小命考慮,焦慮個屁。

  後面幾次,不是直接入了洞房就是當天就拜了堂,沒有時間焦慮。

  這一次……情況特別嚴重。

  裴瑾原本想問問到底焦慮什麼,結果被魚麗一通懟完,把他趕走分房睡了,並且以需要準備期末考為由,拒絕和他交流。

  好、好吧……為今之計,只能等拜堂的日子。

  然而,就在迎親當天,魚麗還以為要在常青市結婚。

  可裴瑾告訴她不是。

  黃道吉日的那一天,裴瑾和她說:「走吧,我們是中午的航班。」

  魚麗一懵:「去哪兒?」

  「成親啊,我沒說過要在這裡成吧?」裴瑾狀若無辜地說,「跟我走吧,什麼都不用帶,東西都準備好了。」

  「我去……拿個手機。」魚麗一臉懵逼地被裴瑾帶去機場,一臉驚恐地上了天,腳步虛浮地下了地,又被他直接帶到了海邊。

  「這是哪兒QAQ」魚麗都要哭了,「為什麼要在這裡成親?」

  飛上天什麼的,嚇死人了!

  裴瑾但笑不語,直接開車把她帶到了海邊,魚麗在海邊長大,天然有對故鄉的親近:「這裡和我家還挺像的。」

  裴瑾輕輕道:「這就是你家。」

  「什麼?」魚麗愣住了。

  裴瑾重複了一遍:「這裡,就是你的家鄉,我們相遇的地方,六百年了,你認不出來也不奇怪。」

  滄海桑田,別說當年的小漁村了,連海岸線都發生了變化,魚麗怎麼可能認得出來。

  魚麗難以置信,自從離開家鄉後,她再也沒有回去過,不是不想念,是去不了。

  乍一回到家鄉,卻無熟悉的景色,魚麗一時茫然了。

  裴瑾牽著她的手,帶著她在海邊慢慢走:「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該去哪裡辦好,正好,當年我害你沒能有個完整的婚禮,這次,就在這裡原原本本,補給你。」

  那一次結婚,不僅嫁的是個死人,流程還沒走完,他就在外面製造混亂,趁機帶著魚麗跑了。

  至於肖臣是不是給了她一個完整的婚禮?呵呵。

  一個土匪,能指望他講什麼規矩?裴瑾雖然嘴上從來不說肖臣的壞話,可心底從來沒有看得起他過。

  喜歡了,你有本事明媒正娶啊!他的麗娘那麼好,搶回去當八姨太?

  呵呵。

  不過這些心理活動,裴瑾永遠不會說出口,對於魚麗來說,肖臣千不好萬不好,也不會高興他這樣詆毀的,夫妻相處,將心比心,才能處得好。

  當然,魚麗壓根沒去想那些,她聽完裴瑾說的,眼圈瞬間就紅了:「裴瑾……」

  「麗娘,就讓我們騙騙自己,好不好?」裴瑾懇求她,「就當咱們沒過這六百多年,就當我們遇見的時候,我未娶,你未嫁,好不好?」

  這一次拜堂,圓的是六百多年前的情,是自欺欺人,是夢。

  下一次結婚,就是鰥夫再娶寡婦再嫁,是現實,可也登對。

  完美!

  魚麗還能說什麼:「好。」

  她一點頭,裴瑾立馬就把人帶去別墅了,這別墅白牆黑瓦,是現在非常流行的中式別墅的造型,裡面自然也是清一色的中式裝潢。

  換言之,可復古了呢^_^

  裡面的佈置也是喜堂的標配,紅豔豔的,煞是喜人。

  裴瑾說道:「原本拜堂,應該熱熱鬧鬧的……」他話還沒有說完,魚麗就搖了搖頭:「不了,這樣就挺好的。」

  別人結婚,多少有給親朋好友看的意思,可既然這齣戲還在後頭,那麼這次,她想為自己拜堂成親。

  裴瑾也不說什麼:「迎親這事兒……其實吧,這裡本來是你家的地方。」

  他回到國內後沒過多久,就順道把這邊這塊地買了下來,順便蓋了別墅,那時還沒有想過會再找到魚麗,所以只是隔幾年過來住一段日子,這邊碧海藍天,就當是度假了。

  當然,裝潢和家具都是最近才趕出來的,原先不是這個畫風,但幾乎是在魚麗點頭同意嫁給他的第二天,他就做出了這個決定。

  現在看起來沒什麼不好的,就是迎親沒法迎了……魚麗笑了起來,輕快道:「沒事,下次結婚,我就從這裡嫁出去。」

  「嗯,這倒是。」裴瑾把一個信封遞給她,「迎親書。」

  現代社會,當然不可能和從前一模一樣,但好歹每個環節都走了一遍,禮書那會兒最粗暴簡單,整個禮單上就兩個字。

  遊園。

  附贈房產證一本。

  而聘書和迎親書都是按照格式寫的,裴瑾也沒在這個上面玩花樣,魚麗看了一眼之後就收起來了。

  「好了,那咱們這三書六禮,今天也算是走完了。」裴瑾清了清嗓子,「快,去換你的嫁衣,我還沒見過呢。」

  說完,又道,「要不然,我陪你去換,鳳冠挺重的。」

  「不,我自己可以搞定。」魚麗深吸一口氣,口氣異常堅決。

  然後她發現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嫁衣還好,畢竟是之前就試穿過的,現代紡織與染色技術不是古代可比,這匹料子鮮亮無比,顏色極正,而且還不會褪色!

  不過,與過去相反的是刺繡的成本被大大提高了,現在找個技術好的繡娘不容易,連魚麗那在過去晚上算不上好的女紅水平放在現代也算是不錯了。

  一身嫁衣上,印滿了時代的痕跡。

  不過,要自己穿上比較費勁,畢竟上面的金銀線都是實打實的刺繡,魚麗一上身就覺得自己重了好幾斤。

  這也罷了,鳳冠難戴。

  這頂鳳冠,是裴瑾仿照著買來的那件古董翻新的,原先想重做,可其他不說,點翠已成絕響,便叫老師傅重新修補,說是說修補,其實大部分都已經換成新的,而且完全超出了原有的品階標準。

  反正也沒有人來追究什麼逾制的問題。

  這樣一來導致的問題就是,鳳冠超級重。

  魚麗捧了捧預估了一下份量,突然覺得只有拜堂這一個環節什麼的,太美好了!

  要是要走完全場,她估計要累癱。

  心裡嘀咕著,魚麗也沒忘記在鏡前給自己麻溜兒地梳頭,她已經習慣了現代人披頭散髮的樣子,並且發自肺腑地願意融入。

  畢竟一大早起來去上學,只消梳通頭髮紮個辮子就能出門,可比從前挽髮髻容易太多了!

  至少能多睡二十分鐘!

  魚麗艱難地在各種梳子和皮圈、髮夾的幫助下,給自己梳好了頭髮,至於畫眉毛和塗口紅,那已經不能再簡單啦。

  最後一步,把鳳冠戴上,魚麗拎著那塊紅蓋頭,思來想去,當頭紗一樣給披上了。

  裴瑾在外面等了近一個小時,很有度秒如年的感覺。

  然後魚麗推門出來了,小心翼翼,一手扶著鳳冠,一手扶著門扉,然後抬起頭來,對他嫣然一笑。

  昏黃的燈光下,穿著嫁衣的美人,還是心上人,這是怎麼樣一種體驗?

  瀕死的體驗。那一瞬間,裴瑾的心臟驟停了好幾秒,然後砰砰砰瘋狂亂跳,心臟像是變成了一隻不懂事的小兔子,非要撞出胸腔不可。

  他不得不用力按了按胸口,深吸口氣,這才冷靜下來:「麗娘……」

  「你……」魚麗也看著他,「不換衣服?」

  裴瑾:「……我忘了。」他一心只想著魚麗什麼時候出來,滿心滿腦都是拜堂,他順利地遺忘了自己也該換衣服。

  魚麗:「噗——」難得看到裴瑾犯蠢,真的是百年難得一見。

  「我、忘了……你等我一下,我很快。」裴瑾趕緊回房間去換衣服。

  他就比較簡單了,只是要把原本散下來的頭髮束起來,好多年沒有弄過,稍微生疏,不過總比魚麗快了很多。

  他換好衣服出來,魚麗走過去,好奇地問:「拜堂……怎麼拜?」

  就算父母不在了,可祖先牌位還是應該有的,拜天地,拜父母,拜祖先,問題是裴瑾這喜堂上什麼也沒有。

  拜誰?

  裴瑾拉住她的手,毫不猶豫地說:「拜天地。」

  魚麗還有點猶豫:「不拜祖先嗎?」

  「那是以前,嫁到我家,就是我家的人了,那是老一套了。」裴瑾說道,「現在結婚,是你和我離開原來的家庭組成新的家,和裴家有什麼關係?」

  從前的女子,在家從父,是父親的附庸,出嫁從夫,又成為丈夫的附屬,在自己原有的姓氏前冠上夫姓,就等於成了別人家的人。

  呵,別人家的兒媳,別人家的妻子,別人家的母親,可在此之前,她應該是她自己。

  裴瑾雖然希望圓這六百多年前的夢,可實在不想再來這一套了,拜個鬼,魚麗嫁的是他,不是裴家。

  魚麗沒有想那麼深那麼透,但她心裡有點爽,痛快地答應了:「那好吧。」

  「嗯,這就對了。」裴瑾牽著她的手,微笑道,「天地為證,日月為媒,就是明媒正娶。」

  一拜天地,皇天后土為證。

  二拜日月,羲和望舒作媒。

  夫妻對拜,從今再不分離。

  拜完天地,就該入洞房了。

  新房在二樓,佈置得很有過去的感覺,包括那一張拔步床,床帳低垂,大紅鴛鴦被。

  裴瑾把燈都打開,都是暖光燈,隱藏在燈罩裡,完全看不出來是現代化的設備,唯一真的只有龍鳳燭了。

  不過,是完全不熏的香薰蠟燭,不僅沒有煙,還香香的。

  魚麗撐著頭:「快快,幫我把鳳冠拿下來,重死了QAQ」

  裴瑾趕緊幫她取下鳳冠:「我就說很沉吧,脖子疼不疼?」他把手心貼在她後頸上輕輕按揉。

  「超重的!」魚麗抱怨歸抱怨,但還是挺高興的,「不過,這歸我了吧?」

  裴瑾很豁得出去:「連我都是你的。」

  洞房花燭夜,魚麗難得沒有和他鬥嘴,笑盈盈地點頭:「我也是你的。」

  裴瑾得很努力才能勉強控制住自己:「唔……噢,對了,合巹酒。」他給她看這次準備的酒器,當然不會是巹,現在用匏瓜感覺有點詭異,所以他就定製了這套酒器。

  合攏是一個完整的愛心,分開就是兩隻酒盞,用同心結相連。

  裴瑾拉開一個櫃子,裡面是一個小冰箱:「我準備了葡萄酒、果酒、黃酒、白酒、起泡酒,你要喝哪個?」

  魚麗托著腮:「起泡酒,像可樂那樣有泡泡嗎?那就那個吧。」

  裴瑾拿了香檳出來,兩個人先把合巹酒喝了。

  喝的時候,裴瑾發現魚麗眼睛一眨不眨看著自己,他奇怪道:「怎麼了?」

  「沒什麼。」魚麗才不會說她是第一次走這個環節呢。

  是的,整套婚禮流程下來,三書六禮走過,拜堂和肖臣拜過,入洞房就別提了,唯一破天荒頭一回的,是合巹酒。

  第一次也就罷了,肖臣那次……她會說拜完堂就被他拽上床睡了?能指望一個土匪頭子看見漂亮的美人還有這個耐心?

  酒器一點點大,喝完了,魚麗還猶不知足:「還能再喝一點嗎,挺好喝的。」

  裴瑾給她拿了個高腳杯:「喝吧,愛喝多少喝多少,我去廚房做點吃的。」

  「我想吃泡麵!」魚麗很嚴肅地說,「就想吃泡麵。」

  裴瑾:「……你真好養。」

  「我也覺得。」魚麗開始解衣衫。

  裴瑾嚇了一跳:「幹嘛,不是先吃飯?」突然這樣寬衣解帶,他會把持不住的!

  「我怕弄髒衣服。」魚麗走到他面前,張開手臂,「幫我脫一下,這件嫁衣我要好好保存,以後再穿。」

  裴瑾:「……」白高興一場。

  脫了沉重累贅的嫁衣,魚麗就穿著紅色的中衣吃完了泡麵,喝完了半瓶香檳,然後和裴瑾分別進浴室洗澡。

  於是乎,洞房花燭夜的最後一步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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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巫山

  洞房花燭夜,應該幹嘛呢?

  論理,魚麗是不該緊張的,她和裴瑾都只差最後一步了,沒什麼好怕的。可有的時候人的感情是不受理智控制的,兩個人在床上對面對坐著,裴瑾剛要把床幔放下來,魚麗就慫了:「那個……」

  「嗯?」

  魚麗努力鎮定:「我們說說話吧。」

  裴瑾翻了個白眼,把床帳放下來,然後開了夜燈,暖光幽幽,更是給魚麗添了幾分朦朧美:「聊天是吧,可以。」

  他張開手臂,示意魚麗挪過來。

  魚麗兩相其害取其輕,挪到他懷裡坐好,一本正經地說:「聊什麼?」

  「問你啊。」裴瑾摸著她柔嫩的面頰,懶洋洋道,「我又不想聊天。」

  魚麗努力找話題:「你第一次成親的時候,在想什麼?」

  裴瑾:「……」這話題找得也太爛了吧,「你確定要和我在和你的洞房花燭夜聊這個?」

  也對。魚麗絞盡腦汁想下一個:「那……我們說點什麼,期末考?」

  裴瑾無奈地嘆氣:「我們不如早點睡覺算了。」

  魚麗趕緊搖頭:「我不睏。」

  「別給我裝。」裴瑾攬著她的腰,「我和你說的睡覺,是這個睡覺嗎?」

  魚麗不吭聲了,她也知道這個時候說這個不佔理,也不是不願意,就是緊張,說不上來的緊張,手心都冒汗了,她急中生智,和他胡攪蠻纏:「話不是那麼說的,洞房花燭夜也就那麼一次,其他的事,今天好做,明天也好做,為什麼偏偏要現在做?」

  「因為今天做,才叫洞房,其他時候做,都不叫洞房。」裴瑾把她衣衫上的細帶纏在手指上,只要一拉,衣衫就會鬆開,他忍著急切,耐心地問,「明白了嗎?」

  魚麗眼看逃不過去,只能強自鎮定:「你先來。」

  裴瑾鬆了口氣,只要點頭就行:「沒問題。」

  帳子裡響起衣料摩擦的簌簌聲,魚麗聽著耳朵發燙,感覺呼吸都困難了起來,沒一會兒,她便覺得背後貼上一片溫暖的胸膛,裴瑾從她背後抱住她,手臂繞到她胸前,手指微微一扯,紅色的中衣猶如被剝落的玫瑰花瓣掉落在床。

  雪白的肌膚上,還有一片殷紅的布料。

  裴瑾拖長了調子,故意道:「哦——這不是我準備的哦。」他只準備了嫁衣和裡面的中單,這件鴛鴦戲水並蒂蓮的褻衣和他真沒有關係。

  魚麗扭過頭:「不愛看就閉上眼睛。」

  「我怎麼會不愛看呢。」裴瑾的聲音裡含了笑,「我還怕是我自作多情呢,想想也是,怎麼也不至於是今天那麼巧就穿上了。」

  魚麗做了兩個深呼吸,告訴自己要沉住氣,不要讓他看了笑話:「你別想太多,我只是覺得要和鳳冠霞帔搭調一點而已,同你可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我送了你鳳冠霞帔,你這個是不是也該送給我?」裴瑾貼著她的耳朵,笑聲一個勁兒往她耳洞裡鑽,癢得不得了,他還要用指腹緩緩摸上繡著的並蒂蓮,「繡得挺好的,針腳很細密呢。」

  魚麗當然知道他是借摸花紋之名做壞事,摸針腳哪裡需要那麼用力,他的力道都透過布料摁在她的肌膚上,她忍著喉頭的嚶嚀,避重就輕:「那你就拿著那個洞房吧。」

  裴瑾咬了咬她的耳垂:「那我拿走了,你可別哭。」他吻住她的唇,逐漸落到下頜,然後繞到後頸,密密細啄,最後咬住帶子,往旁邊一抽。

  魚麗瞬間抱住了自己的雙臂,再側一側頭,長髮披了一身,像是一件玄色的斗篷。

  裴瑾也不生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怎麼,耍賴呢?」

  「耍什麼賴?」魚麗眨著明眸,「你又沒說不准這樣。」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這個時候耍賴。」裴瑾握住她的手腕,用了些力氣掰開,魚麗眼看不好,馬上就要跑,裴瑾一時不查,居然被她逃離了懷抱。

  但也只是那麼一步而已,魚麗剛剛想躲到床角,就被裴瑾按住肩膀往床上一摁,「麗娘,你是不是瘋了,洞房花燭夜想跑?是不是太晚了?」

  「略。」魚麗對他吐了吐舌頭,「我樂意,反正也不止跑過一次了。」

  裴瑾:「……」他啼笑皆非,「別鬧了啊,老實點。」

  魚麗虛虛往他身下點了點:「好像是你不老實。」

  「我會不老實給你看的。」裴瑾幽幽道,「介於你剛才的表現,我肯定會很不客氣地不老實給你看。」

  魚麗:「……」她面露猶豫,半晌,期期艾艾地說,「對了,那個……」

  「你又想找什麼藉口?」裴瑾握著她的腰肢,很有耐心,「只許你再說一句。」

  魚麗這回不出麼蛾子了,老老實實地道:「考慮一下我的情況,你輕點啊。」

  裴瑾被她這句話一說,什麼氣都沒有了,溫溫柔柔地吻了吻她的唇角:「是我你還不放心?」

  「那可不一定,男人不就是……」她話還沒有說完,急促地尖叫了一聲。

  裴瑾瞥她一眼,輕輕哼了一聲,魚麗自知失言,佯裝無辜地對他笑了笑。

  帳子裡的光突然暗了,大約是外頭的月亮躲進了雲層裡,繡帳外,紅燭高照,幽香迷離,這巫山的雨,真是大得不要不要的。

  正所謂:

  一支紅豔露凝香,彩雲飄進芙蓉帳。含了櫻桃摘翠冠,燭搖疊影照繡床。

  低眉怯露桃花徑,羞掩玉團嬌海棠。汗濕烏髮纏羅帶,咬定玉指把聲藏。

  明月偷偷爬上牆,尋香粉蝶採蜜忙。巫山迢遞不允歸,剪破羽裳許裴郎。

  百年相思一筆消,兩頰相偎訴情長。紅塵輾轉心未死,我最鍾情是麗娘。

  ***

  後半夜,裴瑾懷抱著魚麗,兩個人一起看月亮,撩起床帳,打開正對著的那扇窗,就能看見海上一輪明月。

  魚麗對著他,怔怔出神,好一會兒,才問:「你猜我在想什麼?」

  裴瑾哪裡會猜不到,可故意說:「沒有鮫人會對月流珠的,我就沒有見過鮫人。」

  魚麗白了他一眼:「你有沒有覺得,這月亮像是我們逃走的那一天?」

  「這些事,想來做什麼?」裴瑾吻著她的耳垂,「都過去了。」

  魚麗咬著唇笑:「我都和你在一起了,想一想又不會怎麼樣。」

  裴瑾也跟著笑了:「那也是,不過,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可沒有現在這樣閒適的心情。

  窗外,碧濤如舊,潮水聲將一切帶回六百年前,那是永樂年間的事了。

  那一晚,他們逃到了海上,也是這樣的碧波與皓月。

  無風,海上的一葉小舟飄飄蕩蕩,直到再也看不見了岸上,魚麗抱著膝蓋哭了好一會兒,才堅強起來:「我們得找方向走了,再漂就回不來了。」

  「好。」

  魚麗在海邊長大,今天又是難得的好天氣,她很快辨認了方向,兩人劃著小船,魚麗道:「最好天亮之前能上岸,不然就麻煩了。」

  一語成讖。

  不等天亮,月亮突然消失,烏雲壓頂,魚麗臉色大變:「完了。」

  真完了。

  海上下起了暴雨,狂風席捲著海浪,一巴掌就把他們的小船打翻了,幸虧兩個人都會水,巴住小船不放,饒是如此,也有可能被海浪裹挾著葬身海底。

  裴瑾緊緊拉著魚麗的手,可手指打滑,隨時會鬆開,他沒辦法,知會一聲:「失禮了。」說著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牢牢挽住。

  魚麗藉著他的力氣,可以稍稍緩一口氣,但她眼睛也睜不開:「我臉上好難受,眼睛都睜不開了。」

  裴瑾不怎麼忍心告訴她真相,她臉上的脂粉全都花了,乍一看像是女鬼:「我給你擦一下,你把眼睛閉上。」

  魚麗閉上眼。

  裴瑾就用濕漉漉的衣袖幫她把臉上的脂粉擦了擦:「好點了嗎?」

  魚麗眨了眨眼:「好多了。」

  一個浪頭打了過來,把船連帶他們一起捲入水下,等到肺部的空氣都快用完時,船才帶著他們慢慢浮了上去。

  力氣就是這樣一點點耗盡的。

  「裴瑾,我們好像要死了。」魚麗喃喃問,「你會恨我嗎?」

  「永不。」他說。

  「早知道這樣,我跑什麼呢?」魚麗紅著眼圈,「殉節死了,至少還有一副棺材,能入土為安。」

  裴瑾沉默了下去,在海中當個無名幽魂,不受香火供奉,何等殘忍。

  「別這麼說。」最終,他還是開口道,「別放棄。」

  放棄?魚麗想,她能怎麼放棄呢,不過是聽天由命罷了。

  「老天一定是在懲罰我。」她說,「因為我是個不貞不潔的女人。」

  「我是不信鬼神的。」裴瑾輕輕道,「子不語亂力鬼神。」

  然而,直到他們力竭昏迷,暴風雨也未曾停下。

  魚麗回想起來,還覺得心驚膽顫:「我沒有見過那麼大的暴風雨,從沒有見過,那個時候,我真以為自己要死了。」

  裴瑾笑她:「對,而且在醒來以後還堅定不移地認為自己已經死了。」

  魚麗理直氣壯道:「因為活人怎麼能在海下存活呢?」

  沒錯,他們醒來時,並不在海上,而在海下。

  這是在海下的某個山洞裡,海水被不知名的力量阻隔在外,洞壁上有像苔蘚一樣的生物在幽幽的發光,隱隱照亮方寸之地。

  魚麗真的以為自己死了,她看著昏迷的裴瑾,也不去叫他,慢慢站起來,恍惚地在洞內走來走去。

  原來,這就是陰曹地府。

  她會見到已經過世的爹娘嗎?他們會不會罵她,肯定會吧,娘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好好照顧弟弟,她也知道,那家人和族裡都許諾過,她殉節後,會幫她「照顧」兄弟,讓她放心離開。

  可是她沒有。

  想到這裡,她有些害怕,心想,如果遇見了,還是不要認了吧。

  反正在他們心裡,她永遠比不過弟弟。

  「麗娘……」她聽見身邊的人發出了低低的呻吟。

  魚麗連忙道:「書生?」

  裴瑾醒了,看見她先鬆了口氣,這才意識到不對勁:「這是哪裡?」

  魚麗很自然地說:「陰曹地府。」

  裴瑾:「……我覺得不是。」

  「肯定是。」魚麗指著洞口,「你看。」

  裴瑾看到了有生以來最奇妙的場景,海水被無形的力量隔絕在外,時不時有魚遊過來,傻乎乎地一頭撞了進來,可沒有想到裡面沒有海水,噗通一聲掉在了地上,蹦躂了兩下。

  饒是裴瑾,也覺得這場景奇幻得不可思議,他定定看了好一會兒,說道:「這是在海底?」

  「可能是海底的陰曹地府吧。」魚麗很堅持自己的觀點,因為活人怎麼都是不可能在海下生活的。

  裴瑾在她手臂上打了一下:「痛不痛?」

  「痛。」

  「那就還沒死。」裴瑾很冷靜地說,「我們運氣不錯,活下來了。」

  魚麗呆了會兒,又無所謂:「就算現在還活著,我們也出不去了。」

  船已經被暴風雨打成了碎片,只留下零星幾塊木板,原本準備好的淡水和食物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外面還有海水的阻隔。

  還不如死了乾脆。

  魚麗抱著膝蓋坐下來,裴瑾站在洞口看了一會兒,海底的光線雖然被大大削弱,可還是能勉強視物:「已經是白天了。」

  他等了等,沒等到魚麗吭聲,一轉身就看見她縮在角落裡不說話,他走過去,蹲到她身邊:「麗娘,我們要去找出路。」

  「我不想去。」她幽幽道,「我累了。」

  裴瑾想想,在她身邊坐下來:「那我們休息一下再去。」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出去了。」魚麗悶悶道,「我受夠了,出去了又能怎麼樣呢,我能去哪裡?」

  裴瑾安慰她道:「四海之大,總有可以去的地方。」

  魚麗歪著頭看著他:「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外面是什麼樣的?」

  「很大,你這裡在南方,天氣永遠都很暖和,但是往北走,就會有一年四季,最北的地方,田地無法耕種,人們以放牛放羊為生,非常寒冷,會下大雪。」

  「雪是什麼?」

  裴瑾想想道:「雪是白色的,像是鵝毛一樣,和雨一樣從天上飄下來,然後天地就會變成一片白色。」

  沒有錢養雞鴨鵝的魚麗很煞風景地問:「鵝毛是什麼?」

  裴瑾想了半天,換了個比喻:「就好像鹽一樣。」

  這下魚麗懂了:「啊!」她托著腮,「好想看看雪啊。」

  裴瑾道:「會看到的。」

  他那時還不知道,魚麗第一次看到雪,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只是,彼時即便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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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一支紅豔露凝香:出自李白的詩,請大家意會一下形態,形態!!

  2、彩雲飄進芙蓉帳:巫山神女梗

  3、含了櫻桃摘翠冠,燭搖疊影照繡床:這個好懂不解釋了

  4、低眉怯露桃花徑: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你們懂的~

  5、羞掩玉團嬌海棠:形狀意會一下啊

  6、汗濕烏髮纏羅帶,咬定玉指把聲藏:字面意思

  7、明月偷偷爬上牆,尋香粉蝶採蜜忙:最關鍵的那一步_(:з」∠)_

  8、巫山迢遞不允歸,剪破羽裳許裴郎:巫山梗,織女仙女梗

  9、百年相思一筆消,兩頰相偎訴情長。紅塵輾轉心未死,我最鍾情是麗娘:也都是字面意思……終於結束了,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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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長生

  魚麗舔了舔嘴唇,走過去把那條倒霉的魚提過來猛地摔暈:「我們還是先填飽肚子吧。」

  裴瑾狐疑地看著那條暈過去的魚,在想該怎麼吃。

  魚麗摸了摸髮間,結果摸了個空,那裡原本應該插著一根銀簪,那是對方給她的聘禮,一根銀簪,一對銀丁香,一匹紅布,這就是她的賣命錢。

  「丟了。」魚麗皺起眉,「我還想著畢竟是銀子……唉!」她說著,小心翼翼從懷中取出一根銅釵,「這是我及笄的時候得到的,你看。」

  裴瑾接過來,那是很普通的一支釵,工藝普通,材料廉價,可光滑如新,一頭被磨得十分尖利,他心中輕輕嘆息,貧女銅釵惜於玉。

  這支釵對於魚麗來說,一定非常重要,或許,是她唯一的財產。

  「很好看。」他把銅釵還給她。

  魚麗笑了笑:「我也那麼想。」說罷,用力將銅釵尖利的一頭刺入魚腹,鮮血滲了出來,她把魚捧到他面前,「快喝。」

  「你先。」

  魚麗也不同他客氣,把嘴湊到傷口處吸吮,魚血腥極了,可能解渴,她貪婪地喝了好幾口,唇上的胭脂原本已經掉了,可現在又殷紅如櫻桃。

  「快,喝了。」她把魚遞給他,「不然我們會渴死在這裡。」

  裴瑾看著她,心中滋味莫名,可最終,他什麼都沒有說,沉默地接過了那條魚。

  暫時解決了溫飽問題,裴瑾和魚麗不得不開始考慮一個嚴峻的問題,他們該如何離開。

  魚麗曾經嘗試過進入海中,可是一離開山洞,就覺得難以呼吸,胸腔陣痛,她直接給嚇了回來,並且很篤定地說:「我們一定在很深的海底。」

  「那只能往裡走了。」裴瑾也從沒有見過這樣離奇的事,海底如果真的可以生存,那麼,那些志怪小說中的傳聞說不定並非虛構。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魚麗有點不安:「裡面會有什麼?」

  「不知道。」裴瑾說不怕是騙人的,可他不能表現出來,強自鎮定,「你走在我後面,我們去看看。」

  魚麗有點害怕,但又不能去拉他,退而求其次拉住了他的衣擺,在手指上繞了一圈纏緊。

  裴瑾小心翼翼地將發光的不知名生物取下一塊當做照明源,一步步,謹慎地往洞內走去。

  迂迴而狹窄的通道裡,只有一星光點,魚麗越靠越近,聲音顫抖:「那邊、那邊會有什麼呢?」

  裴瑾感覺到了她的恐懼,想了好一會兒才說:「你聽過一個故事嗎,桃花源的故事,我講給你聽,晉朝的時候,有一個漁夫……通道的盡頭,就是一個世外桃源,『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

  那個時候的魚麗還不是很能理解這幾個句子的意思,但是這不妨礙她體會到那種悠然美好的感覺:「是仙境,對嗎?」

  「對,是人間仙境。」裴瑾微笑著說,「還有傳說,說海上有三座仙山,方丈,瀛洲,蓬萊,那裡有不生不死的仙人。」

  他一邊和魚麗說著故事,一邊留心著周圍,洞內,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呼吸聲。

  小半個時辰後,他們走到了盡頭。

  沒有妖魔鬼怪,也沒有綽約仙子。

  只有半具人骨。

  魚麗鬆了口氣,死人倒是沒什麼好怕的,但就是瘮得慌,她拉了拉裴瑾的衣角:「沒路了,我們回去吧。」

  裴瑾頓了頓,才沉聲道:「好。」

  雖然來時心有畏懼,可何嘗不是心存希望,然而現在,一條路被堵死了。

  他們在山洞裡困了兩天。

  這兩天裡,再也沒有一條傻魚撞進來給他們解渴了,魚麗站在洞口把手臂伸出去,試圖抓一條魚進來,可是失敗了。

  明明是水,但手臂伸進去就好像是進入了泥漿,根本無法揮動。

  有一次,她差點就抓住了,可魚尾啪一下甩在她的手背上,呲溜一下就跑了。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那發光的苔蘚上積攢著一些水,淡水,他們靠那些水珠支撐了兩天。

  兩天後,真的已經山窮水盡。

  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等死,要麼想辦法離開。

  雖然兩者並沒有什麼區別。

  連裴瑾都不抱希望,支撐著他的唯一信念,是不允許自己在魚麗之前倒下。

  可魚麗偏偏犯了倔:「都到這份上了,讓我等死,我不甘心。」

  裴瑾便笑:「好。」她想在這裡等著死,他陪她,她要是想爭一爭那萬分之一的運氣,他也奉陪。

  魚麗強撐著站起來,走向洞內,沒一會兒,拿了一塊肉出來,非常冷靜地說:「以我們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沒有撐下去的可能,除非……」

  裴瑾被她的大膽驚到了。

  「你敢嗎?」魚麗問他。

  裴瑾沉默半晌,苦笑道:「如果你要吃的話,我陪你。」

  吃死者的肉什麼的,著實超出了他的接受範圍,可正是因為知道吃人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他才不願意讓魚麗一個人承擔。

  要被折磨一輩子的話,他陪她好了,當然,這要他們能僥倖活下來。

  魚麗其實心裡也在打鼓,聽裴瑾那麼說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硬著頭皮說:「那我分了。」

  他們就這樣吃下了那塊不知名的肉,那時他們以為是人肉,可是入口卻截然不同,說不上來是怎麼樣的口感。

  他們也沒有什麼興趣去思考這是什麼味道了,因為東西一下肚,一股劇痛就從四肢百骸傳來,身體無法抵抗這樣的傷痛,讓他們幾乎是在頃刻間昏迷了過去。

  從那一刻起,不老不死。

  距離這件事,也過去了六百多年了。

  恍如昨日。

  魚麗翻個身,與裴瑾面對面,費解道:「那究竟是什麼呢,肯定不是人肉,是神仙的肉嗎?」

  「我也不知道,日本有個傳說,說吃了人魚肉的人就會長生不死。」裴瑾道,「我們看見的那具屍體,只有一半,不是嗎?」

  魚麗不同意:「它沒有魚尾,如果有,我怎麼敢吃?」

  「誰知道呢。」裴瑾又說,「我前段時間還讓人重新在這個海域裡搜尋過,並沒有發現那個山洞。」

  魚麗嗤笑道:「是你說的,武陵人去找桃花源,就再也找不到了。」

  「是,劉阮離開了天臺山,就再也見不到仙女了。」裴瑾摟緊她,「還是我聰明,我把仙女帶回來了。」

  魚麗在他唇角碰了一下,心情不錯:「睡覺了。」

  裴瑾:「……我和你說那麼久的話,不是為了給你培養睡意,是讓你休息的。」

  魚麗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睡覺不是最好的休息嗎?」

  裴瑾輕哼了一聲:「你再裝。」

  魚麗閉著眼培養睡意。

  裴瑾換了個策略,聲音一低:「你這樣……是我讓你太難受了嗎?如果是的話,我就不要了,我捨不得讓我的麗娘不舒服。」

  他用下頜蹭著她的腦袋,「我不捨得。」

  魚麗有點愧疚,她悄悄睜開眼:「我只是睏了。」

  「嗯,好,我們休息吧。」裴瑾把被子拉拉好。

  魚麗不安地動了動,最後鬆口了:「那,就一次。」

  「不用勉強。」裴瑾吻著她的眼睛,「這應該是一件讓你覺得快樂的事,而不是要你因為愛而遷就我。」

  魚麗的指尖在他胸口繞著圈圈:「沒有,」她對身邊的人說,「我不難受。」

  事實上,感覺好極了,但這樣的事,她羞於承認。

  裴瑾還要繼續安慰:「真的沒有關係,我就是稍微有一點點的失望和遺憾而已,下次再試試好了。」

  「我說了,沒有!!」魚麗炸毛了,「你是不是耳聾啊!」

  裴瑾努力壓下上揚的唇角:「……真的?」

  「哼。」魚麗冷冷哼了一聲。

  裴瑾捧著她的面頰:「那太好了,麗娘,喜歡的話,就告訴我,你不說,我就不會知道,你能這麼說,我真的很高興。」

  魚麗正想說什麼,就被他堵住了雙唇。

  眠花臥柳情如許,一著酥胸,不覺金蓮舉。

  雲髻漸偏嬌欲語,嬌欲語,囑郎莫便從容住。

  (《花營錦陣》第二圖夜行船)

  ***

  次日醒來,陽光燦爛。

  魚麗眯著眼打了個哈欠,問身邊玩手機的人:「幾點了?」

  「十點。」裴瑾答得很鎮定,別說是大過年的,就算是平時,春宵苦短日高起,有錯嗎?

  魚麗揉了揉眼睛:「該起來了。」

  「急什麼。」裴瑾悠悠道,「又不要你敬茶拜公婆,就你和我,再躺一會兒。」

  魚麗覺得挺有道理,成婚第一天,可以賴床不起,爽翻了,她躺回去,摸出手機開始刷微博。

  例行轉發一條錦鯉許願後,魚麗問:「那我們今天幹嘛呢?」

  「海邊度假啊。」裴瑾收起手機,慫恿她,「這片海灘是我買下來的,沒有人會來,你要不要考慮一下穿個泳裝?」

  魚麗:「……」她嚴肅地問,「說吧,是不是你已經偷偷買好了?」

  裴瑾攤了攤手。

  魚麗扭頭:「我拒絕。」

  「為什麼?」裴瑾問,「把你腦子裡那些『傷風敗俗、有傷風化』的詞丟掉。」

  魚麗還嘴硬:「我沒有,我就是要一點時間來習慣。」

  裴瑾覺得也有道理,突然叫她這樣開放,估計受不了,所以他換了個辦法:「這樣,除了這邊的海灘之外,還有公共海灘,我帶你去哪裡玩兒。」

  環境是極其容易影響人的,當一個班的學生都穿校服而唯獨有一個人沒有穿時,那個落單者會有意無意感受到排斥與不適,同樣的道理,當滿沙灘都是穿著褲衩比基尼的人時,自然也不會把當穿泳衣是一件不知羞恥的事了。

  魚麗還有點擔心:「那我穿裙子去。」

  「你可以穿你任何想要穿的衣服。」

  魚麗猶豫了一下,正當裴瑾以為她要退縮時,她躍躍欲試:「那我穿個短裙怎麼樣?」

  「穿什麼風格?」裴瑾既不表現地很驚喜,也不見得多顧慮,一本正經和她參謀,「衣櫃裡有幾條,不喜歡我們就再去買。」

  魚麗最後選了一條星球大戰的T恤和一條牛仔短裙,還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換了涼鞋,徹底告別了之前最大尺度的淺口皮鞋。

  裴瑾:「……」發生了什麼?不就是結了個婚,洞了個房嗎??

  他的麗娘突然就畫風不對了!

  等到了海灘上,魚麗徹底不好了,第一句話是:「我去,她的胸好大!」

  裴瑾:「……」他能說什麼?他敢說什麼?他只能轉移話題,「我去給你買鉋冰吃。」

  他買了一大杯水果鉋冰,把她腦袋上的寬簷帽往下壓一壓:「當心曬。」

  魚麗捏住吸管,狠狠吸了一大口,酸甜的冰水一進入喉嚨就帶走了暑氣,幸福得讓人想哭,她連喝了三大口,遞給裴瑾:「你也喝。」

  裴瑾也吃了一口,冰得令人舒爽:「你喝吧,我替你拿著,有點重。」

  「我拿的動。」魚麗兩隻手捧住杯子,也不用勺,乾脆低頭就咬住一塊芒果吃了起來。

  裴瑾就看著她笑,魚麗吃東西有一種天真的貪心,能一口塞進去的不會分兩口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挨餓多了,每當他看到她吃東西,總會非常有食慾。

  尤其是她那紅唇,像是一顆飽滿紅潤的櫻桃,若是珍饈美酒,便能暫引櫻桃破。

  他情難自禁,不由低頭含住,水果的甜酸味混著香津裹入口中,真是銷魂滋味。

  魚麗被他親了也沒有什麼反應,親完了,低頭繼續吃鉋冰,仗著吃壞了肚子也不過是一會兒的事,貪婪地去看其他攤子。

  「那個冰的果汁好吃嗎?」她雖是疑問句,可實打實的意思是,快買來給我吃!

  裴瑾故意道:「不好吃。」

  魚麗和他抬槓:「……你又沒吃過,怎麼知道不好吃?」

  「你既然覺得我沒有吃過,又為什麼要來問我?」裴瑾反問,「而且,你怎麼確定我沒有吃過?」

  魚麗惱了:「我說不過你。」

  「好好讀書,就能說過我了。」裴瑾摸摸她的頭,鼓勵說,「努力。」

  魚麗:「……」路漫漫其修遠兮,「我還是先玩兒吧。」

  裴瑾揚了揚下巴:「要不要下水?」

  魚麗十分心動。

  裴瑾蹲下來,替她把涼鞋的鈕子解開:「脫鞋。」

  魚麗被他這個舉動驚了會兒,才慢慢扶著他的肩膀把鞋脫了,裴瑾一手提起她的鞋子,一手拉著她:「走吧,你也很久沒有下海玩過了吧。」

  「是很久很久了。」魚麗走在海邊,海浪撲打著她的小腿,帶來陣陣涼意,太陽正熱,她眯著眼睛往遠處看,「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回到這裡來。」

  裴瑾微笑道:「這有什麼難的,現在交通那麼便捷,隨時都能來,你要是捨不得離開,搬家過來也行。」

  「那倒不用,我在這裡的日子,過得也不算快活。」魚麗勾著他的手指,「最幸運的事就是遇見了你,沒有你,我早就死啦。」

  「這是我的臺詞。」

  魚麗笑了,頑皮地眨了眨眼:「所以,這算不算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再算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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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7 10:57:1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七章 出事

  相信所有學子都知道,寒假總是過得特別快(……),魚麗也不例外。

  這表現在她和裴瑾在海邊過個年度了個蜜月之後,發現距離開學只有三天,然而,寒假作業還沒有寫。

  「我要死了!!」魚麗崩潰地抓頭髮。

  裴瑾在另一張桌子上修剪花枝,陽光照進來,花枝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斑駁似竹林。

  魚麗開始上網搜答案:「英語經典範文20篇,我抄一下吧。」

  裴瑾把最後一支花插進花瓶,退後一步看看,姹紫嫣紅,疏落有致,十分滿意。

  「為什麼會有週記這種東西,放十八天要寫三篇。」魚麗都要哭了,「我寫什麼樣,我去拜了個堂成了個親嗎?裴瑾!」

  裴瑾很冷漠地說:「作業自己寫,我是不會幫你的。」

  「有你這樣的嗎?說好的夫妻一體呢!」

  裴瑾瞥她一眼:「我幫你做作業,我還能幫你考試?寫得再爛都不要緊,重要的是,這是你自己的東西,讀書是你自己的事,你不想學我是無所謂的,又想有好成績又不想努力,不可能。」

  魚麗知道他說的在理,只能扁扁嘴,埋頭苦寫。

  裴瑾道:「乖。」

  「嗯。」魚麗也知道自己現在的學習條件是很好很好了,裴瑾把參考書單上的課外讀物、輔導書全都給她買了下來,她寫作業的桌子堪比乒乓球桌,冬天的下午,她坐在落地窗前,一邊寫作業一邊喝熱巧克力,別提多幸福了。

  要知足,要努力,機會來之不易。魚麗閉上眼做深呼吸,給自己催眠,可當她睜開眼看見裴瑾在身邊時,就忍不住要抱怨撒嬌。

  他還問:「要不要我陪你?」

  「不要,你在這裡,我根本沒有辦法好好做事。」魚麗懊惱道,「你別管我就行了。」

  這種喜歡依靠人的毛病要改,她暗暗對自己說。

  裴瑾大約也猜到了,他雖然很高興魚麗那麼依賴自己,但是,有些是只能自己做,他願意永遠做她的後盾,卻不願意她永遠無法自己行走。

  「那你努力哦。」他在她臉頰上各吻了一下,「鼓勵吻。」

  魚麗:「……好嫌棄你,快走!」

  裴瑾一走,她倒是能靜下心來瘋狂趕作業了,每天也就吃個飯或者是上個廁所,一直埋頭苦寫。

  雖然現在很多學校都用電腦交作業了,可秋霖高中還是堅持紙筆答題,魚麗寫得手腕都差點斷了。

  開學當天,淩晨一點多,魚麗終於趕完了所有作業,跑到臥室把已經睡著的裴瑾搖醒:「我寫完了!」

  裴瑾:「……」

  「我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魚麗指天發誓,「我再也不把寒假作業留到最後幾天寫了。」

  被吵醒的裴瑾:「……」別傻了,放暑假的時候你肯定還是會拖到最後一天的。

  拖延症可是不治之症。

  ***

  魚麗開了學,當然全心全意紮進學習的海洋裡,而裴瑾這邊,也遇到了一件很微妙的事。

  事情的起源,是封逸的發小姚煦發過來的一張請帖,他要過三十歲生日,想請幾個朋友一起聚一聚。

  雖然當初姚煦表現得很欣賞裴瑾,可在封逸和魚麗分手後,兩人並沒有多少往來,這一次會突然發請帖請他參加聚會,恐怕只是牽線搭橋。

  看來,在封遙的干預下,想要和他化解以往的矛盾。

  因為這一次的麻煩比前兩次大得多得多。

  作為一個地產公司,最害怕的是什麼?項目跪了賣不出去?大樓建了一半爛尾了?不,是賣出去住了人的房子,出現了質量問題。

  天羽所承建的教學樓出現了嚴重的質量問題,牆壁龜裂,樓梯坍塌,造成了幾名學生輕傷,幸虧無人員死亡。

  更搞笑的是,這棟樓還是天羽集團捐贈的[微笑]

  出事之後,天羽第一時間想要掩蓋,可不知怎麼的就被捅到網上去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羽多個項目被爆出存在質量問題。

  這對一個地產公司而言極其嚴重,直接導致了天羽的股票大跌,就算天羽第一時間進行了危機公關也沒有太大的用場,如此一來,封逸怎麼能不焦頭爛額。

  而這件事,其實裴瑾只起到了一個推波助瀾的作用,房子不是他讓人家塌的,他只是很早以前就找人給天羽各個項目的尋找質量問題了,後面爆出來的多個項目是他幹的,可前面那所學校就是天意了。

  不過,他一點沒有隱藏行跡,擺明了就是告訴封逸,就是他在找他麻煩,並且在未來會不斷給他找麻煩。

  看到網上天羽集團豆腐渣工程的事上了熱搜,下面全都是一片罵聲,這讓暗搓搓圍觀的魚麗非常爽,還問他:「幹嘛現在才爆出來?當初就該給他個教訓。」

  「要聽真話假話?」

  魚麗好奇,想了想,道:「先說假話。」

  「欲擒故縱,逗他玩玩。」

  「真話呢?」

  「證據找起來要時間啊,我又不是神仙。」裴瑾無語,「人家沒問題我總不能編出來吧?說實話我本來已經做好了耗個五年十年的準備。」

  他對付封逸分兩條路,一是給他人為製造麻煩,比如捐地黃了他們的項目,二是找天羽本身的麻煩,例如蔣斌的事,以及工程的質量問題。

  事情其實已經順利地超出了裴瑾的想像,天羽自己作死,還能怪他找麻煩?

  「其實,按插個間諜進去更方便。」裴瑾摸著下巴思索,「到時候肯定損失慘重,再嫁禍給封逸就行了,就是太損了。」

  魚麗幽幽道:「他想強姦我的時候可沒想過太無恥啊。」和裴瑾自我約束不同,她才不在意這些,陰謀陽謀,能用就行。

  想到這裡,她有了個壞主意,問裴瑾,「也就是說,我們去的話,封逸也會去,對吧?」

  「我想應該是。」裴瑾看著她,「你想幹什麼?」

  魚麗眨眨眼:「看看他倒霉的樣子。」

  裴瑾:「……」幸災樂禍得那麼直白,他喜歡。

  ***

  魚麗說要去,那就必須去,裴瑾尋摸了一份禮物,在姚煦生日當天,攜魚麗準時到場。

  姚煦身邊的女孩已經不是庭庭了,想來也是,不同於幾個男人私底下的聚會,這種明面上的場合,肯定不會帶那樣的女伴。

  果然,他是這樣介紹身邊的女孩:「我的未婚妻,羅芙。」

  比起漂亮嬌俏的庭庭,這個羅小姐的五官就要普通很多,屬於丟在人群裡認不出來的那一種,但氣質大方,談吐有禮,一看就是出身良好的女性,不是庭庭可比。

  裴瑾有時候覺得,雖然過了幾百年,但是有些事兒真的壓根沒有變。

  比如,娶妻娶賢,納妾納美,就算現在不能三妻四妾了,照樣還在外面養個漂亮的解語花。

  裴瑾面上不顯,和他們寒暄了幾句,姚煦說了好些「本來想約你出來喝茶,但我手頭上忙一個項目實在抽不出空來」等場面話,裴瑾一句都沒有當真。

  但魚麗聽出來他是個大學老師,進去後看左右無人,揪著他問:「他是大學老師?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裴瑾就把上次見面的事告訴了她,魚麗很糾結:「大學教師還這樣?」

  「看你說的。」裴瑾失笑,「一個人的學識和人品並沒有必然關係,有文化的未必是好人,沒文化的未必是壞人,兩回事,你如果把有學識等同於有人品,會吃虧的。」

  魚麗不得不承認是自己想得太美了:「那你覺得他還和那個庭庭有聯繫嗎?」

  「就算不是庭庭,也會是別人,姚煦是那種喜歡紅袖添香的人。」裴瑾低聲和她八卦,「但是他永遠都會『以家庭為重』。」

  魚麗秒懂:「他老婆和他是門當戶對的『賢妻』,所以,『美妾』就是隨便換換咯?那庭庭和羅芙不是很可憐?」

  「庭庭心裡肯定是知道的。」今天的聚會是自助形式,裴瑾給她選了幾塊切好的水果,淋上酸奶,「她自己選的路,談不上可憐不可憐,姚煦怎麼樣都不至於逼良為娼。」

  姚煦有未婚妻還和別人保持不正當關係,庭庭知道姚煦有「正宮」還願意當個外室,能說什麼呢?

  魚麗覺得有道理,現代社會和從前不同了,以前妾不管是法律上還是道德上都是被容許的,可現在不是,明知如此還要這樣,實在是不甚光彩。

  「那羅芙呢?」魚麗追問。

  裴瑾好笑極了:「那我也不知道啊,我今天才見她,好了,快吃,潤潤嗓子,這裡開著暖氣,很乾的。」

  魚麗被他用一塊草莓堵住了嘴,只能先低頭努力吃水果。

  「魚麗!」夏楓神出鬼沒,「你也來了?裴大哥。」

  魚麗眨了眨眼:「咦,你們倆……」她瞅了一眼站在夏楓身邊的田宓,暗暗忍住笑意。

  「是她爸媽拜託我帶她一起來的。」夏楓的臉瞬間就垮了。

  田宓老實不客氣地翻了翻白眼:「你以為我想和你來?嘁。」

  裴瑾忍著笑,已經感覺到這對少男少女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氛了,他看了魚麗一眼,魚麗笑眯眯地說:「她是我們隔壁班的學習委員,田宓,是夏楓的青梅竹馬。」

  「呸,誰是他青梅竹馬了。」田宓臉色不佳。

  裴瑾笑了起來:「你好,田小姐。」

  他態度溫和,眼神誠摯,田宓不禁為自己糟糕的態度而略微臉紅:「你好,你是魚麗的……」

  夏楓:「大哥!」

  魚麗:「未婚夫。」

  田宓:「……???」

  夏楓一臉驚悚:「不是吧魚麗,你認真的?」他把魚麗拽到一邊,低聲問,「你真的要那麼小年紀就結婚當富家太太?」

  魚麗心裡說我TM都六百多歲想認認真真結個婚沒毛病啊:「有什麼問題?」

  「你聽我說。」夏楓看了裴瑾一眼,做賊一樣說,「你看到羅芙的那個未婚妻了吧,她是學鋼琴的,說實話藝術這玩意兒我也不懂,但人家以前還開過音樂會什麼的,挺厲害的,有個世界級的音樂大師要收她當關門弟子,但是前段時間和姚煦訂婚了,姚家不讓,她就去不了了。」

  魚麗好奇地問:「為什麼去不了?」

  「學音樂可以,是錦上添花的才藝,但為音樂獻身不可以,因為嫁到姚家就是姚家的人了,要以姚煦為重,你明白嗎?」

  夏楓苦口婆心地勸說,「這還算是好的,至少姚家也不會攔著她有這個『愛好』,你看我姐,學天文,封家嫌棄得要死,你不知道,在有些人看來,專業有高低貴賤之分,有些工作女孩子絕對不能做,比如我姐有個朋友是搞動物攝影的,一天到晚在非洲曬成非酋,好幾年不敢回家,因為一回家她媽就哭她嫁不出去。」

  魚麗大開眼界,但是她很篤定:「裴瑾又不會攔著我。」

  「唉,你還是太天真了。」夏楓嘆了口氣,「他不會攔著你,他家裡人呢?」

  「他家人只有我。」其他都死光了。

  「他不會要你生孩子?我聽說他年紀不小了,肯定很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吧。」

  「我們不生孩子。」因為都生不出來。

  夏楓還想再問,裴瑾走過來,清了清嗓子:「說我壞話呢小聲一點,我都聽見了。」

  這回輪到夏楓訕訕了:「我、我……」

  「沒什麼,你作為魚麗的朋友,擔心她很正常。」裴瑾寬慰道,「不過你不用擔心,這些事都不會發生,魚麗和我結婚,也還是她自己,學照樣上,書照樣讀,至於專業……」他調侃魚麗,「你想好沒有,如果要選理科,這個學期就要好好努力了。」

  魚麗有點苦惱:「我有點想法,但還沒有想好……」

  夏楓插嘴:「千萬別選法律哦,你看看田宓,她們一家都是律師,她也要學法律,太可怕了,以後嘴炮程度豈不是要MAX?」

  「你不用那麼擔心。」田宓面無表情地說,「你現在就已經說不過我了,以後也沒差。」

  夏楓:「……」他能說什麼,他也很絕望啊!人有的時候不光不能挑選父母,連青梅竹馬都沒得挑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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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故人

  封遙和封逸到達姚煦家時,人已經來得差不多了。今天的生日會形式十分自由,姚家準備了自助冷餐和燒烤,地下室有紅酒吧、游泳池和檯球室,來客分散在這個角落裡,想玩的玩,想社交的社交。

  所以,封逸想要去尋找魚麗身影時,竟然遍尋不獲。

  封遙在他肩頭拍了拍,示意他不要衝動,今天來為的是和解,而不是結仇,封老太太過兩天就要來常青市了,這件事還是得趁早解決為好。

  封逸點了點頭,和姚煦到一邊說話去了。

  姚煦帶他去了自己的書房,兩個人關上門說悄悄話:「人我是給你請來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吧?」

  封逸只是告訴他讓他想辦法把裴瑾找過來,他有私事想和他聊聊,姚煦和他多年朋友,自然不會不答應,可這並不意味著他心裡沒有疑惑:「我記得那個魚麗本來是你女朋友吧?怎麼好端端的又變成裴瑾的未婚妻了?他們不是兄妹嗎?」

  雖然是發小,封逸卻也說不出真相,他心高氣傲,怎麼能在朋友面前承認是因為天羽有了麻煩,所以他大哥逼他來和解?

  所以他只能說:「就是因為她的事。」

  姚煦倒也沒有起疑,嘆了口氣,勸了他幾句,見他興致不高,乾脆轉移了話題:「我聽說你奶奶要來了?」

  「是,她身體不好,北京那邊氣候太差了,所以到這邊來養老。」封逸的神色有點複雜,他的這個奶奶最疼他這個小孫子,可疼愛歸疼愛,老人家在祖父過世後以一己之力撐起了整個封家,在封家有說一不二的地位,封逸打心眼裡有點怕她。

  姚煦對此也很清楚,打趣道:「說不定你奶奶過來二話不說就給你訂一門親事,說真的,是這樣,你從還是不從?」

  封逸一時語結。

  以他奶奶的作風,絕對有可能做得出這種事,給他挑一個自己滿意的孫媳婦,絕對不會考慮孫子願不願意。

  封逸以前並不會那麼排斥,封老太太絕不會給他挑一個不合適的妻子,接受也沒什麼,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一想到這個,就覺得不是個滋味。

  「你和羅芙……怎麼樣?」

  姚煦隨口道:「就那樣唄,能怎麼樣?」

  「如果,」封逸頓了頓,才說道,「我是說如果,現在小婷回來了,你會選擇和她在一起,還是和羅芙結婚?」

  小婷?姚煦聽到這個名字,恍惚了那麼一瞬才笑道:「你怎麼說起她來了,我都忘記她長什麼樣了。」

  誰沒有過青春年少的時候,他們念初中時,班上有個長髮飄飄會寫一手簪花小楷的女生,有氣質還有才華,姚煦幾乎對她一見鍾情。

  他們秘密戀情持續了半年之久,幾個好朋友都為他保密。

  可是這件事,還是很快被姚煦的母親知道了,她十分生氣,動用關係將小婷調離了那所學校,他們因此斷了往來,這段所謂的初戀也就無疾而終了。

  然而,少年愛戀,又是被家長蠻橫地阻攔而夭折,註定會成為心口的硃砂痣,姚煦對她唸唸不忘,從今後,找的女朋友都有幾分她的影子。

  封逸說道:「就是突然想起來了,隨便問問。」

  姚煦沉默半晌,才道:「她不合適。」為了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反問,「你不會無緣無故問起她,你怎麼了?」

  封逸拉了拉領帶,欲言又止,煩躁了好一會,才說道:「我根本不想什麼和解!」

  姚煦吃了一驚。

  「我哥的意思是,前事不究,到此為止。」封逸咬著牙,「可我不想。」

  封遙想儘快在老太太到來之前把事情擺平,他對魚麗做的事雖然有點過了,可畢竟沒有對她造成什麼傷害,裴瑾對天羽的小動作也給他們造成了不少麻煩,既然如此,不如就到此結束,一筆勾銷算了。

  但他心裡是不願意的,因為一筆勾銷,就意味著他以後再也不能得到魚麗了。

  他對她唸唸不忘,像是著了魔,中了咒。

  姚煦知道他的脾氣,從小到大,就沒有什麼他想得而得不到的,但世界上總有一些東西,是有權有勢也沒有辦法擁有的:「不過是個女人,你想開一點。」

  「你不懂,我不是因為得不到她才不甘心。」封逸揉著眉心,痛苦道,「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姚煦有些吃驚,問他:「你動了真心?」

  「我第一眼看到她……就好像曾經認識。」封逸喃喃道,「她看我的眼神也似乎是那樣,姚煦,你相信前世今生嗎?那一刻我信了。」

  姚煦不說話。

  過了片刻,有人敲了敲門,姚煦說:「進來。」

  羅芙推門進來:「該切蛋糕了。」

  「我們這就來。」

  他們一下樓,原本在和朋友聯絡感情的封遙立刻就中止了聊天,走到了封逸身邊,低聲關照:「你要記得你來的目的。」

  「大哥。」封逸剛想說什麼,就看到另一頭的樓梯上魚麗走了下來,她的胳膊牢牢抱住另一個男人的胳膊,聚精會神地和他說著什麼,不曾注意到人群中的他。

  只有那一刻,封逸心中有了一絲悔意。

  如果他沒有走出那一步,她還是他的。

  他的目光,封遙也注意到了,他心中嘆息了一聲,低聲道:「小逸。」

  封逸收回了目光。

  姚煦講了幾句場面話,意思意思切了一刀蛋糕,魚麗非常關心一點:「他們家的蛋糕會好吃嗎?上次封湘靈生日的時候那個蛋糕就挺好吃的。」

  「應該吧。」裴瑾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封家兄弟,很好,都在看這邊,「你是不是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什麼?」捧起一碟蛋糕就咬一口的魚麗迷惘地抬起頭來,和封逸的目光對了個正著,然後她很快垂下了眼睛,若無其事地說,「剛才打遊戲太餓了,我就忘了。」

  裴瑾也不管她說的是真的假的,捏起她的下巴,用手帕替她擦一擦唇角:「吃開來了。」

  魚麗對他吐了吐舌頭,拿起勺子好好吃,又垂涎裴瑾蛋糕上的糖人:「能給我吃一塊嗎?我這裡都沒有糖人。」

  裴瑾把自己的和她對掉一下:「這樣好了吧?」

  「嗯。」魚麗邊吃邊道,「我得趕快吃了,一會兒可能被噁心得說不出話來。」

  裴瑾忍著笑:「有道理。」

  過了幾分鐘,賓客紛紛散去,姚煦給裴瑾使眼色,示意他們上樓去,裴瑾拉住魚麗的手:「要和我一起去嗎?我去也可以。」

  「沒關係。」魚麗露出了一個略顯頑皮的笑容,「我已經不怕了,而且,我有話想要問他。」

  裴瑾當然尊重她的意願。

  他們進書房的時候,封遙和封逸已經在裡面了,一見到他們進來,雙雙把目光投向魚麗。

  那目光猶如實質糾纏住她,饒是魚麗有心理準備,還是稍稍緊張了一下,裴瑾不露聲色地擋在她前面,魚麗乾脆就躲在他後面,眼不見為淨。

  封遙看見她這樣,心先軟了一下,溫聲道:「魚小姐不用怕,我們是來解決問題的,我們坐下來慢慢談。」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裴瑾看了魚麗一眼,她點點頭,他這才拉著她坐下,問道:「客套話就不必說了,封逸也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監護人,當事人是他們倆,讓他們自己說。」

  這句話把封遙所有的腹稿都堵在了喉嚨口,可裴瑾這話說的不錯,他和裴瑾都是陪客,原諒或者不原諒,在魚麗。

  而道歉,也必然也應該由封逸自己開口。

  「小逸。」封遙向弟弟示意。

  封逸張了張嘴,他對著魚麗的眼睛,好半天,才輕輕道:「魚麗,對不起,我沒有想要傷害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他吞了吞唾沫,艱難道,「我從沒有想過傷害你。」

  魚麗怔怔看著他,此時此刻,封逸的臉彷彿和肖臣重合了。

  她還記得他說過,「魚麗,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他說過的。

  她這樣的神態落入封逸的眼中,他只覺得心臟一點點化掉:「對不起,魚麗,我應該早一點和你道歉的。」如果他願意早點放下臉面的話,或許早就可以重修舊好,不至於看到她成為別人的人。

  現在,遲了嗎?還是,仍有機會?

  魚麗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可又住了口,轉頭去看裴瑾,雙目流露出徵詢之意。

  裴瑾看懂了她的疑問,他輕聲道:「你自己選擇原諒,或者不原諒,沒有人可以替你做決定。」

  「你希望呢?」

  「我只希望你快樂,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封逸總會死的,所有的情感都會隨著人的死亡而消逝,即便是最激烈的愛和恨也不例外。

  總有一天,她會忘記對肖臣的愛,也會忘記對封逸的恨。

  俱將往矣。

  就在魚麗沉默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姚煦推門進來,神色略顯驚慌:「封逸,你家老太太來了。」

  「什麼?」封家兩兄弟露出了錯愕之色,封遙和他確認:「你是說,奶奶來了?」

  「對,千真萬確,就是你家老祖宗!」姚煦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生日宴上會殺出這樣一尊佛來,「而且好像聽說了……」

  他話音未落,就聽見一個飽含怒意的女聲:「我倒是要看看,是哪個女人敢做出這樣的事來!」

  一聽這個聲音,封遙和封逸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一隻枯瘦的手推開了門,先進來的是一根烏木的枴杖,接著,是一隻柔軟的布鞋和黑色的褲腳。

  身著黑色唐裝的封家老太太拄著枴杖就這樣走了進來,她滿頭白髮被一根銀簪整整齊齊綰成髮髻,精神矍鑠,一雙眼睛絲毫不見渾濁。

  封湘靈跟在她身後,對兩位哥哥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做口型道:我攔不住。

  魚麗和裴瑾的位置原本是背對著門,這氣勢洶洶的,魚麗好奇地扭頭看了那個老太太一眼。

  封老太太也看到了她,拄著枴杖走到她面前:「就是你?」削肩膀,水蛇腰,活脫脫的狐媚之相。

  魚麗眨了眨眼睛,納罕道:「什麼?」

  「呵。」封老太太冷笑一聲,正想說話,封遙一把攙住她,扶她坐下:「奶奶,坐下說,您別激動,不是什麼大事兒。」

  封老太太一坐下,目光緊鎖在魚麗身上。

  魚麗轉頭看了裴瑾一眼,封老太太自然也隨著她的目光往旁邊看去,下一秒,封遙端給她的茶盞被她脫手摔了個粉碎。

  「奶奶。」封湘靈如臨大敵,趕緊撲過去為她擦拭水漬。

  可素來講究的封老太太卻恍然不覺,她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裴瑾,活像是見了鬼,又像是不敢置信。

  這樣震撼的目光,裴瑾自然不會忽視,他抬頭看著面前的銀髮老太太,半晌,微笑著問:「你認得我?」

  「裴,瑾。」封老太太從牙齒縫裡擠出這兩個字,「你是裴瑾。」

  魚麗:「……」千萬不要是她想的那樣!千萬不要!不然太TM尷尬了!

  裴瑾:「……」完全認不出來,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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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27 10:57:5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原諒

  誰也沒有想到局面會變成現在這樣。

  封老太太來者不善,可見了裴瑾卻像是見了鬼一樣,其他人看看她再看看裴瑾,可謂是N臉懵逼了。

  魚麗把封逸的事忘到了腦後,她滿腦子都是,這不會是裴瑾的「過去」吧,這鐵定要穿幫了啊!

  該怎麼圓?說自己是自己的後代嗎?

  「咳,」裴瑾輕輕咳了一聲,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來,「不知道這位女士是……」

  封老太太慢慢抬起頭,看著他,一字一頓道:「我本名柳巧儀。」

  「柳女士?」裴瑾顯然沒有想起來她是誰。

  柳巧儀的神色複雜,過了好一會兒,竟然慢慢平復了,她重新把目光移到魚麗臉上,就當魚麗以為自己又要膝蓋中箭的時候,柳巧儀拄著枴杖慢慢站了起來:「打攪了,我們就先回去了。」

  這句話顯然是對姚煦說的。

  姚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巴不得送走這位老太太,立刻上前一步扶住她:「您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還記得以前我和小逸去他家裡玩,奶奶家的豌豆黃特別好吃……」

  他一邊說著好話,一邊扶著柳巧儀往外走,柳巧儀走了兩步,扭頭看了裴瑾一眼。

  裴瑾正好也在看她,兩個人的目光一對上,他就笑了笑。

  這笑容與柳巧儀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但昔年溫暖的回憶,如今卻變作一根根尖針刺入眼球,她眼睛痛得要流下淚來。

  柳巧儀不由閉了閉眼,強撐著一口氣,一把甩開扶住她的姚煦,厲聲道:「我能走。」

  原本想伸手扶住她另一邊胳膊的封逸動作一頓,老人家年紀漸長,就越來越不想看到自己衰老,可偏偏這樣的過程是無法控制的,她的雙手開始發抖,心肺功能越來越差,走幾步就要喘一喘。

  他們能理解老人的這種要強心裡,所以慢慢收回了手。

  柳巧儀拄著枴杖,一步一步艱難地往門口走,歲月不饒人,她已經滿頭白髮,步履蹣跚,但依舊挺直脊背,不願露出頹態。

  房間裡的人烏拉拉全簇擁著柳巧儀出去了,只留下裴瑾和魚麗面面相覷。

  魚麗忍不住八卦的洪荒之力,用手肘捅捅他:「是你老相好?」

  「好像……不是啊。」裴瑾微皺著眉,「這個名字挺陌生的,還有,認識我的不一定是什麼相好好吧。」

  這個魚麗也是信的,說不定就是隨手幫過的小妹妹,一轉眼就變成老太太,看見童年時的恩人出現,當然懵逼。

  「那怎麼辦?」她問,「會不會起疑?」

  「原來怎麼樣還是怎麼樣,別擔心。」裴瑾揉了揉她的腦袋,「她就算起疑又怎麼樣,難道還能真的把我們抓起來研究?」

  魚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你不要嚇我!當初天子修道……死了多少人。」

  「放心吧,真有什麼問題,我們就跑。」裴瑾一點都不怕,他一向有多手準備,比如,現在地球的某個角落裡,又有一個叫做「裴瑾」的孩子出生了,過兩年,還會有「魚麗」,二十年後,那就是他們的新身份。

  「走吧。」裴瑾喝了口茶,「現在還早,你還能回家先把作業寫了。」

  魚麗剛才還沉浸在或許會被發現身份的恐懼中,裴瑾這句話,就噗通一聲把她拽進了現實的漩渦。

  就好比是一邊是鬼片一邊是英語聽力……沒有什麼是作業不能解決的,如果有,再來一打五三。

  回家路上,魚麗趴在窗前,冰冷的寒風吹進來,帶走了暖氣的燥意。

  裴瑾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說起來,剛才你的回答是什麼?」

  「什麼?」

  「封逸和你道歉,你是想說原諒他,還是不原諒?」裴瑾很好奇原本魚麗想說的答案。

  魚麗想一想,說道:「原諒。」

  裴瑾笑了笑:「是嗎?那很好。」

  「你不會生氣了吧?」魚麗扭頭看著他,「我原諒他,不是因為我還喜歡他。」

  「我知道。」裴瑾微笑著說,「你只是想要放下了,對不對?」

  魚麗撐著頭:「我覺得有點累了。」在今天之前,她其實已經暗搓搓想過很多壞主意,本來是鬥志昂揚過來製造麻煩的。

  可是在封逸對她道完歉以後,她卻覺得很累,人生如行路,所有的愛和恨都是她的行囊,六百年來,早已不堪重負,那一刻,她突然覺得,就這樣原諒他也不錯。

  這樣,以後就能真正把這件事放下了,忘記了。

  「按照你的心意來。」裴瑾道,「別有心理負擔。」

  魚麗嘆了口氣,問他:「你會生氣嗎?」

  「當然不。」

  「那麼,以後天羽的事,你還會碰嗎?」

  裴瑾笑了:「會啊,我買天羽的股份也挺貴的,不撈回本太虧了。」

  魚麗:「……」

  「而且,我又沒說原諒他。」

  魚麗沉默半天,慢吞吞地說:「故人之後,是不是不太好啊?一夜夫妻百日恩呢。」

  「可是,負情薄倖讀書人。」裴瑾微笑道,「不是嗎?」

  魚麗佯裝驚訝:「是哦,我差點忘了!」

  裴瑾:「……」你裝,你接著裝。

  ***

  封家人也在為這件事而煩惱,可封遙和封逸對視一眼,誰也不敢真的開口去問老太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柳巧儀閉目養神了片刻,開了口:「那個小姑娘,就是小逸看上的人?」

  封逸聽聞這句話,不由看了封湘靈一眼,封湘靈苦笑一聲,她奶奶問話,她有幾個膽子敢隱瞞?當然只能實話實說。

  封逸猶豫片刻,還是低聲應了:「是。」

  「她和裴瑾是什麼關係?」

  這回答話的人是封遙:「未婚妻。」

  「未、婚、妻。」柳巧儀咀嚼了片刻,神色平靜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

  然而,在接下去的時間裡,柳巧儀都沒有再說話,到了封宅,她也只是表示自己有些累了就進屋休息了,連吃晚飯都沒有出來。

  飯桌上,只有封家兄妹三個人。

  封遙率先開了口:「小靈,奶奶怎麼提前來了?」

  封湘靈也很無奈:「我也不知道,奶奶誰也沒有通知,突然就到家裡了,還問我打了二哥的女孩是怎麼一回事,大哥,奶奶問我,我不敢不說啊。」

  「奶奶知道了?」封逸悚然一驚,「難道我們身邊的人裡……」

  封遙很冷靜地說:「這不奇怪,這就是奶奶的作風。」

  柳巧儀今年快九十高夀了,可依舊是封家說一不二的掌權人,幾十年來,她憑藉自己敏銳的洞察力,牢牢抓住了時代的機遇,將封家一路帶到了如今的地位,她強勢,她抓權,她霸道,可誰也不能否認她的能耐。

  近年來,因為身體緣故,老太太已經逐漸放權,可這絕對不意味著她什麼都不管了,不僅僅是他們兄弟,恐怕他們父親身邊,也有老太太的眼線。

  她習慣把一切都抓在手心裡,這對後輩來說,既是後盾,又是桎梏,他心裡也不是沒有不滿,然而,封家上下,沒有人能反抗老太太的絕對權威。

  「不過,」封遙若有所思地說,「奶奶今天的態度,真的很奇怪。」

  封逸也贊同:「我從沒有見過奶奶這樣。」他是麼孫,是所有孫輩裡,他是待在柳巧儀膝下最久的,可在他心裡,老太太永遠是泰山崩於前而不改於色的,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反常過。

  「她好像認識裴瑾。」封遙有點想不通,「但好像又很驚訝的樣子。」

  「我從來沒有聽奶奶提起過他。」封逸皺起眉,還想說什麼,突然看到封湘靈對他擠眉弄眼。

  封逸剛想訓斥她,就聽見樓上傳來柳巧儀的聲音:「小逸,跟我來一下。」

  「是。」封逸雖然飯才吃了兩口,但立即放下飯碗上樓。

  柳巧儀坐在書房裡,看到小孫子進來,露出一絲笑容:「過來坐。」

  「奶奶。」封逸坐到她身邊,「您找我有什麼事?」

  柳巧儀緩緩問:「你很喜歡那個小姑娘?」

  封逸沒有想到會被問到這樣一個問題,他內心掙扎了片刻,還是實話實說:「是。」

  「那麼,奶奶支持你。」柳巧儀的嘴角微微上揚,「去把她娶回來吧。」

  封逸做夢都沒有想到會得到柳巧儀的支持,眼中迸出狂喜之色:「真的嗎?奶奶,你同意我娶她?」

  「當然。」柳巧儀微笑著說,「奶奶不僅同意,還會幫你。」

  一時間,封逸就好像變回了十幾歲的少年人,雀躍之色溢於言表,他慎重道:「奶奶,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奶奶,謝謝你……」

  柳巧儀伸出乾枯的手,拍了拍孫子的手背。

  ***

  「麗娘,我找了一下柳巧儀的資料,」裴瑾一邊推門而入一邊說,「按照她這個過去,我應該沒有見過她。」

  他雖說不是特別擔心會有嚴重的後果,但畢竟事關他和魚麗最大的秘密,多少也是上了點心的,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出了柳巧儀的資料看了一遍。

  可是看完更是不解,按照他近百年的行蹤,不大可能會和柳巧儀有什麼過去,然而柳巧儀能叫出他的名字,顯然不是路人。

  「麗娘?」裴瑾把視線從ipad上移開,投向魚麗。

  魚麗抱著胸,咬牙切齒:「出去!臭流氓!」在她洗澡的時候推門而入什麼的,太不要臉了。

  裴瑾合上ipad放到了一邊,走到浴缸前,施施然在邊上坐下:「不出去,你有本事出來趕我。」

  魚麗掬起一捧水潑在他臉上:「出去。」

  「我衣服濕了。」裴瑾嚇唬她,「你再這樣,我就和你一起洗了。」

  魚麗推他:「我不管,你出去。」

  「給我個理由。」裴瑾好整以暇,「說之前,想一想我是你的誰。」

  魚麗惡聲惡氣地說:「你不是說我說不願意就不會強迫我嗎?結婚怎麼了,結婚你就能不尊重我了?」

  「哎哎,這話不是那麼說的,我沒有強迫你,我硬來了嗎?」裴瑾攤了攤手,「這是我們家,我也有權利進浴室,我又不對你怎麼樣。」

  「你厲害,我說不過你。」魚麗撲過去拿起蓮蓬頭,「看招。」

  她擰開了水龍頭,蓮蓬頭裡刷一下噴出一股水花,直接把裴瑾淋了個濕透。

  裴瑾抹了把臉,開始挽袖子:「是你先挑事的,你別跑。」

  魚麗心想,反正也跑不了,不如拼了,她抓起浴缸裡漂浮的一片晶瑩的泡沫,一把糊在了他臉上:「誰跑了?」

  裴瑾視線受阻,他微微側過頭,雙臂一抱就把她抱住了,觸手滑膩,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抱著她往水裡一倒,魚麗站立不穩,噗通一聲摔進了浴缸裡。

  「你有種,你可別跑。」裴瑾擦掉臉上的泡沫,冷笑,「誰跑誰是小狗。」

  「我不跑的話。」魚麗眨眨眼,「你能放開我嗎?」

  「做白日夢呢?」

  玩水這種事,孩子是叫打鬧嬉戲,成人麼,就純粹不到哪裡去了,有詩為證:

  輕解薄羅裳,共試蘭湯,雙雙戲水學鴛鴦。水底轆盧聲不斷,浪暖桃香。

  春興太顛狂,不顧殘妝,紅蓮雙瓣映波光。最是消魂時候也,露濕花房。

  (《花營錦陣》第十三圖浪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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