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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月下箜篌]一線仙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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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4 10:26: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星斗亂陣

  清風看到明月呆滯悲痛的神情,並沒有上前安慰自己這個雙胞胎弟弟。事實上,他也從來不懂怎麼安慰別人,哪怕這個人是他這一生最親近的人。

  然而明月畢竟是他弟弟,做哥哥的無論如何也應該安撫一下明月悲痛的心情。於是清風上前,毫無表情的臉上努力的扯出一絲笑容,拍了拍明月的肩膀,便又重新走了回去。

  饒是明月此刻心痛悲憤難以自己,也忍不住因為清風如此兒戲的敷衍撫慰生氣。他懂事起就知道自己這個哥哥是個木頭,尤其是跟隨師尊修行羽化成仙術之後,性情越發的冷漠,面無表情也就罷了,一個月也難得聽他說上一句話。

  明月的性格和清風卻恰恰相反,他機警聰明智計百出口才了得,同為曾經的快意門十絕之一,號稱是快意門有史以來最強的絕無人煙,怎生會有一個悶葫蘆一樣的雙胞胎哥哥?

  兩人長相其實非常相似,一樣的眉眼一樣身材,然而從小到大,絕對不會有任何人將兩人錯認。修士靠氣息辨別也就罷了,就連肉眼凡胎的凡人也不會將兩人弄混。

  因為兩人的差異實在太大,氣質完全不同,偏偏兩人的存在感又都極強,就像水和火,怎麼可能會弄混?

  明月小時候根本不覺得清風和自己會是雙胞胎的關係,覺得會不會是師尊弄錯了,他們兩個也許根本不是親兄弟,否則兩人的性格怎會南轅北轍?

  別道生呵呵一笑,摸著他的頭告訴他,兩人肯定是雙胞胎無疑。當初別道生在海邊破船撿到兩人時,兩人還是嬰孩兒,長相一模一樣,外人難以分辨。

  那時明月不服氣道:“那為什麼我是弟弟,他是哥哥?您老人家又不是我們的父母,也不知道誰先出生誰後出生,也許我才是哥哥。”

  別道生哈哈大笑。笑了許久之後才正色道:“因為我踏上船時,清風一下子便睜開了眼睛,警惕的看著我,短短胖胖的手臂用力的抱著你。將你護在懷裡。而你嘛,挨著清風睡得酣暢無比,壓根沒有睜眼的打算。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嬰兒,居然知道警惕一個陌生人,又護住自己身邊的弟弟。那他不是哥哥,難道你是?”

  明月羞憤而去,深深為自己嬰兒時期的行為感到丟臉。不過自從那次談話之後,他終於承認清風是哥哥,他只是弟弟,雖然他從不管清風叫哥哥。

  ……

  想起師尊慈祥和藹的容貌,明月心情悲痛難忍,他和清風對別道生的感情又豈是師徒關係那麼簡單。對他清風來說,別道生在兩人最弱小之時撫養他們,又悉心傳授兩人功法。堪稱兩人的再生父母。

  明月其實很早就知道別道生命不久也,因為別道生從來沒有隱瞞,三年前就對他和清風說過自己壽元將近,最多不會超過十年。從那以後,別道生便對兩人的要求越來越高,甚至將快意門大多數事情交給兩人去做,他只在幕後指導。

  清風和明月都知道,別道生是想將快意門傳給兩人,卻因為他自己時間不多,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兩人成長到能夠獨當一面。將來在他死後可以撐起快要垮掉的快意門。

  不過,安雲忽然出現後,別道生便不怎麼管他們兄弟二人了。明月肩上的擔子忽然消失後,便忍不住嫉妒起安雲來了。看安雲各種不順眼,覺得安雲搶走了師尊對他和清風的寵愛。

  這就好像那些被父母嚴格要求上進的孩子,每天累得氣都喘不過來,無比迫切的想要痛快的玩耍。忽然有一天,有一個新孩子闖進了家裡,父母對新孩子無比寵愛。把原來施加給他的壓力全都轉移到了新孩子身上。原來的願望莫名其妙的實現了,只是這個孩子肯定會受不了。

  想到這裡,明月臉色一變,眼睛頓時就紅了:“師尊三年前說過,他還有十年壽元,這才三年,師尊為何會突然死去?”

  清風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的垂下眼簾,並不回答明月的問題。

  “為什麼?”明月提高聲音又問道。

  清風神情無波,仿佛沒有聽到一般,依然不說話。

  “咯吱”聲在兩人頭上響起,竹窗被推開,安雲露出頭來,朝明月說道:“你回來了?天風火可取得了?”

  明月聽到她第一句話竟是問他有沒有取得天風火,悲憤之下不由怒火大盛,紅著眼睛吼道:“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女人,我師尊死了,你關心的卻是我拿沒拿到天風火,難道你一點都不感到難過嗎?枉費我師尊對你那麼好,你還有沒有良心?”

  安雲沒有料到明月會突然衝她發火,微微一愣後,冷笑道:“如果悲傷難過能夠報仇,我會比你更加難過。”說完,她關上了竹窗。

  明月愣了愣,轉頭看向清風:“她說報仇?這麼說師尊真是被人所害?”

  清風微歎:“快上去吧,她一直在等你。”

  明月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住胸中的憤懣悲痛,大踏步進了安雲所在的竹樓。他有太多事情想要弄清楚,既然清風不願意對他說,他只能去問安雲。

  明月見到安雲時,進樓時滿腹的疑問卻凝結在喉嚨裡,一句話也問不出來。原因無他,因為眼前的情景讓明月目瞪口呆,頓時忘記了要問的話。

  偌大的二樓大廳內,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各種陣旗和陣盤,中間飛舞著無數的符籙,更有千餘根雪白的細針在空中穿插飛舞。這些雜亂無章的陣旗陣盤以及符籙飛針將整個竹樓完全塞滿,看不到一絲縫隙。然而這些陣旗和陣盤都在動,符籙和飛針也在動,有的速度極快,有點速度極慢,但是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碰撞,都各自沿著自己的規律運行著,相互配合著,亂中有序,層次分明。

  明月額頭上滲出了冷汗。一股寒意自腳底直衝腦門,他雖然不懂陣法,然則眼前的一切卻讓他心驚膽戰,心頭的警兆更讓他想轉身就逃。

  明月相信。如果此時要他的命,不過只是伸伸手指,保證他連一絲反抗都做不到。

  “這是什麼?”許久之後,明月才開口說話。話出口後,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乾澀嘶啞。還有些顫慄。他對自己發出這樣的聲音有些不滿,咳嗽兩聲清了清喉嚨又重複問道:“你在搞什麼鬼?”

  安雲就在滿屋雜亂無章的陣旗陣盤和符籙飛針中央,視線跟隨者眼前飄過的飛針或是符籙遊走,聽到明月的聲音後,才轉頭看向他:“星斗亂陣。”

  “星斗亂陣?什麼東西?”明月不明白。

  “我無意中看過周天星斗大陣,心裡有些啟發,所以回來後一直琢磨,看看能不能借鑒周天星斗大陣的規律,改善我的大連環陣。”安雲嘴裡說著話,眼睛卻在看著眼前的符籙。

  “周天星斗大陣?那不是傳說中排名還在十絕陣之上的上古十大殺陣嗎?聽說早就失傳了。你從哪裡看到的?”明月疑惑道,心念一動,驚道:“師尊的莫非與周天星斗大陣有關?”

  安雲身形微微一頓,默然不語。

  明月激動起來:“告訴我,師尊是怎麼死的?快告訴,師尊究竟是怎麼死的?”

  “告訴你又能如何?連你師尊都不是對手,你去送死嗎?”

  明月神色一滯,冷笑道:“那又如何?如果不是師尊,我和清風早就死了。只要能殺了仇人為師尊報仇,我死又如何?”

  “當然。只要能報仇,死了又如何?”安雲轉頭看向他:“只是,你能殺了仇人嗎,不過送死罷了。你師尊從小將你和清風撫養長大。對你們寄寓厚望,可不是為了讓你們送死的。”

  明月沉默了一會兒,從乾坤袋裡取出一個紫色葫蘆,說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不報師尊之仇我誓不為人。這裡面是你要的天風火,我給你拿回來了。你只要告訴我仇人是誰就好。”

  “如果我說是我,你會怎樣?”安雲淡淡說道。

  明月神色猙獰的抬頭瞪著她,咬著牙慢慢說道:“你不要和我說笑,我只想知道是誰殺了師尊。”

  安雲無聲歎息,悵然道:“我沒有和你說笑,仔細說來,殺死小別的人其實是我的仇人。小別為了保護我,故意將我支開,然後獨自去面對追我而來的仇敵,想要拼死為了殺掉大敵。所以,你師尊是因為我而死,若是我不來臨海,不去快意門,甚至不見你師尊,你師尊就不會死。所以,我說我是殺死小別的真正兇手,又有什麼錯?”

  明月面容扭曲的厲害,緊握起來的拳頭因為指節用力而發出脆響,過了好一會兒才恨聲道:“我就知道你是一個禍害,從你來的第一天起,我就不喜歡你。可是師尊喜歡你,比喜歡清風和我還要喜歡你。為了你,願意舍去他守護一生的快意門,放棄駐地,改名青衣十三樓。願意為了你得罪臨海州各大宗門,連原因都不問,甚至願意屈尊在你之下,做青衣十三樓的區區長老。”

  他長長的吸了口氣,嘶聲道:“我不管你是什麼人,和師尊有什麼樣的交情,害死師尊的人,就算是大羅金仙,我也與你不共戴天。可是我知道你對師尊很重要,在他看來,你比他的生命還要重要無數倍。既然如此,我不殺你,否則師尊在天之靈也不會原諒我,我死後也無顏去見師尊。你只需要告訴我,仇人是誰,仇人在哪?”

  安雲看著他沉默許久,才開口道:“仇人有兩個,一個是金丹九層修士,修為趨近於金丹大圓滿。另一個金丹七層,主修陣法,我就是在他手裡見識了周天星斗大陣。這兩個人,以你現在的修為,你能殺誰?”

  明月激動的吼道:“我不管,他們在哪裡?”

  安雲冷聲道:“你想要知道他們在哪裡?可以,先來破了我的樓中的亂陣,只要你能進的來,我就告訴你。”

  她話音一落,掐了掐手結,竹樓裡平地起風,所有的陣旗陣盤以及符籙飛針受到召喚,忽然狂暴起來。一半的陣旗離開了原來運行的軌跡,天女散花一般自空中落下,分別插在明月四周腳下,而數十副陣盤則無聲無息落在竹樓的四個邊角位。

  “我不動用符籙和飛針,你能破陣我就告訴你仇人是誰,仇人在哪裡。”

  明月第一時間祭出了葬花鈴,鈴聲輕搖,清脆的鈴聲在安靜的竹樓裡響起。

  清風抬頭看向竹樓二層,耳中聽到清脆的鈴聲,搖了搖頭。

  竹樓的動靜的引起了還留在青衣十三樓的修士注意,不一會兒,卓不凡和關山何嶽統統來到竹樓下。

  “沒事,樓主和明月實驗陣法威力,這裡有我,你們下去養傷吧。”清風解釋道。

  卓不凡和關山何嶽聞言鬆了口氣,他們幾人都將希望放在安雲身上,絕不希望安雲出什麼事。如今青衣十三樓正是初創時期,困難重重新人心不穩,尤其是別道生突然死去,對青衣十三樓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如今還依然固守青衣十三樓的修士已經沒有幾個,要是安雲再出什麼事,青衣十三樓就徹底完了。覆巢之下無完卵,他們這些人因為跟隨安雲得罪了臨海州好幾個宗門,如果青衣十三樓完了,他們也得跟著完蛋。

  卓不凡見其餘十來個修士眼中神色不定,屢屢抬頭看向竹樓,自然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麼。這十來名散修之所以還留在青衣十三樓,而不是在別道生死後第一時間離去,原因不外乎兩點。

  第一是因為他們資質太差修為太低,沒有什麼門派願意收留他們。第二則是因為親眼見識過安雲靠築基實力便能與金丹期修士對抗,東海之行更是力銼七禽門金丹長老金大元,斬下三首玄龜的頭顱,這樣的戰績堪稱奇跡。一旦安雲成功結丹,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只要他們現在跟著她,青衣十三樓發達的時候,想必也不會虧待他們。

  不過青衣十三樓最近得罪的宗門不少,別道生很可能就是死於其他宗門報復之下。誰知道安雲什麼時候就會被其他宗門誅殺?

  到底是走是留,當真好生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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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4 10:27: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歸心

  “看什麼看,一群貪生怕死鼠目寸光之輩,要走便走,要留便留,磨磨唧唧的是何道理?老夫羞於你等鼠輩為伍。”卓不凡不屑的嘲諷一聲,一甩袖子大踏步的走了。

  關山何嶽對視一眼,也不說什麼,回了兩人養傷的竹樓。

  隨後趕來的連秋生、陳飛雲、汪清淵以及徐明等人也聽到了卓不凡的話,頓時也有些臉色訕訕。他們雖然依舊留在青衣十三樓養傷,沒有說過要離開的話,但其中好些人心裡也有一絲去意。

  幾人向清風拱了拱手,轉身朝各自的竹樓走去,因為順路,幾人索性結伴慢行。

  汪清淵苦笑道:“諸位道友,今日卓先生的態度很是不同啊。”

  馬雲鵬道:“卓先生有哪裡不同?”

  汪清淵撚了撚鬍鬚,低聲道:“你們可別忘了卓先生往日的綽號是什麼?”

  徐明想了想,脫口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地上有個卓跑跑。”話一出口,他立刻謹慎的朝卓不凡離開的地方望瞭望。卓不凡早就去的遠了,他的聲音壓的又低,卓不凡怎麼可能聽到。一切只是徐明心虛而已,要知道敢當面用這話嘲笑卓不凡的人,大多都死了,沒死的也倒了大黴。

  幾個修士不由莞爾,各自眼神揶揄。

  連秋生慢條斯理的說道:“今日卓跑跑居然罵其他人是膽小鼠輩,的確有些古怪,和往日他的性情可是大相徑庭。”

  “誰說不是呢?”陳飛雲是一個光頭的大漢,摸了摸光滑的頭皮嘖嘖道:“一個逃命比誰都快的老泥鰍,臨海州誰不知道他卓跑跑的大名?居然好意思教訓咱們,格老子的也不要臉了。”

  汪清淵搖頭道:“其實這也沒什麼好笑的,我們散修本來就苦,求道之路危難重重,那一線仙機原本就不是留給我等,我等卻始終不肯甘心。既然不甘心,就要拼命。比那些宗門弟子還要拼命才行。想要拼命,首先得留著命,卓先生能活到現在,不會逃命行麼?我輩修士誰又不是心高氣傲的主。得了一個卓跑跑的名聲,受盡修道界恥笑,你們當卓先生不恨?”

  他這話讓眾人沉默了一會兒,各自想起自己艱難困苦的求道生涯,想起那一次次險死還生的經歷。不由齊齊的長歎一聲。

  “卓先生的修為是築基六層,如果不出意外,以他的資質和仙緣,修為也就止步於此了。他如今壽元絕對不會超過三十年,如果不能突破築基期七層……”

  連秋生點頭道:“汪道友說的不錯,不止是卓先生,我等的處境也好不到那裡去。卓先生是時日無多,我等卻是資質太差,最緊要的是缺少靈丹靈石來助漲修為。散修之所以修煉緩慢,就是因為我等資質不夠。吸收天地靈力的效率太差,修煉進展緩慢,生生耗盡了壽元,最終一無所成。”

  “資質差,又沒有海量的靈丹妙藥和靈石寶地供我等修行,修為不能提升,壽元終將耗盡。哎,諸位,散修苦啊,歷來得成大道者可曾聽聞有散修?”徐明長長的歎息道。

  汪清淵站定腳步。看向其餘人,鄭重說道:“諸位道友,這一次的抉擇需要相當慎重,一旦選擇了。我們以後再也回不了頭。是上九天攬月,還是下地獄受刑,皆在諸位一念之間。”

  連秋生皺眉道:“汪道友此話何意?”

  汪清淵沉聲道:“諸位還看不明白嗎,青衣十三樓在洗牌了。樓主年輕輕輕,修為尚淺,又乍逢大變。居然還有如此魄力洗牌,連我都不得不佩服。”

  陳飛雲不解道:“洗什麼牌?我怎麼看不出來?”

  其他人心裡或多或少聽懂了汪清淵的話,聽到陳飛雲發問,便又將目光落在汪清淵身上,希望他能說過明白。

  汪清淵也不推辭,向幾人拱了拱手,才開口說道:“如果我所料不差,樓主馬上會有一番大動作。而且,樓主生氣了,不止是生那個殺死老門主的兇手的氣,也在生我們的氣。”

  陳飛雲忍不住吼道:“真是豈有此理,這小娘子也太不講究了,又不是我們殺了老門主,朝我們生氣算怎麼回事?”

  汪清淵盯著他,緩緩的說道:“因為我們沒用!連老門主都護不住的門人,要來何用?更可氣的是,老門主死了,你我可有誰想過替老門主復仇?”

  眾人臉色一變,臉上也不禁露出一絲羞愧。是啊,他們這些人到底是幹什麼的呢?這些年一直托庇在快意門下,受老門主恩惠實多。然而自己這些人到底為快意門做過什麼呢?

  有好處的時候仗著自己築基期修士是快意門的支柱,拼命的獲取好處,快意門有難時跑的一個比一個快,沒一個想著為宗門盡忠做事,與宗門生死共存。

  他們做慣了散修,大不了再重新做一個散修就是,宗門沒了就沒了吧,門主死不死的與他們何干?

  徐明臉色有些晦暗,許久才羞愧道:“或許其他宗門都不願意接收我們,可能不只是因為我等資質太差的緣故,更多的是因為我們的人品。可憐老道我空活了一百五十年,如今才明白這個道理。”

  汪清淵拂了拂眼前的柳枝,苦澀一笑道:“徐明道友明白了又如何?古往今來看穿這條道理人散修也不少,為何處境沒有絲毫改變?我等散修在其他宗門眼裡就是一群柴狗,有了好處一窩蜂的哄搶,有了難處立刻逃之夭夭,就算有那個宗門願意收留我等,也必然會區別對待。以你我驕傲性子,又自由散漫慣了,必然會受不了而離去,便更加坐實了那些宗門的看法。”

  他繼續說道:“就如同這些柳枝,風吹向那邊就倒向那邊,我等散修靠不住啊。”

  馬雲鵬接過話頭,遲疑道:“汪道友是說,樓主也覺得我等靠不住,所以乾脆任由我等離去,絲毫不加以阻止規勸,這就是你剛才說的洗牌。”

  “不錯。”汪清淵點點頭:“老門主仁慈,庇護我等多年。對於我等也從不做其他要求,然而樓主卻不一樣。她生氣了,不想養著我們這群吸血鬼,或者說廢物。你我都見識過樓主的手段。也大致能摸透她的性格,她要的人,要麼全心全意跟隨她,要麼立刻就滾。這是她給我們的選擇,剛才卓先生已經做出了選擇。他那句話與其是對我們說的,不如說是讓樓上的人聽的。”

  眾人一時安靜下來,眼神若有所思。

  連秋生皺眉道:“卓先生就這麼相信樓主?這也太草率了。樓主雖然與我等大有不同,如果在宗門,必會成為核心弟子培養。但她年紀到底還小,修為嘛以她年紀來說倒是天驕一般的人物,可是作為一派之主,沒有金丹期修士輔助,宗門想要發展壯大,成為可以庇護贍養我等的依靠。談何容易?諸位道友,我等也是築基期修士,就算要盡忠,難道不能找個更可靠的宗門盡忠嗎?”

  徐明搖頭道:“連道友,剛才汪道友不是說了嗎,我等散修在宗門眼中就是一群無情無義的柴狗,是問那個宗門願意真心接受我等?就算有,也不過是將我等當成可以隨意拋棄的炮灰,難道你還沒吃夠教訓嗎?”

  馬雲鵬望著天空,喃喃道:“這世道。活著不容易,求道更不容易。”

  汪清淵再次說道:“諸位,我倒是認為卓先生的決定相當英明。”

  “哦?”陳飛雲轉頭看向汪清淵,催促道:“汪道友快說說是何道理?”

  汪清淵笑道:“你們只知道卓先生有個綽號叫‘卓跑跑’。卻不知道卓先生其實還有個綽號叫做‘他死我不死,要你命的卓瘟神’。雖然是笑話,不過各位仔細想想,和卓先生一起行動過的修士,如今還有幾人活著?”

  眾人笑了一陣,不由開始回憶卓不凡流傳的故事。越想越是心驚,陳飛雲摸著錚亮的腦門,額頭見汗:“格老子的,好像都死了,不對,除了我們。”

  眾人一想,可不是嗎?哦,還有關山何嶽,以及清風明月,最重要的是,還有安雲。

  汪清淵歎道:“說實話,以我的閱歷看不透樓主的來歷。拋開樓主的陣法造詣和修為年紀不說,能夠蓋過卓瘟神的黴運,必是有大氣運之人。卓先生參與了樓主兩次計畫,兩次幾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結果如何大家都看到了。

  除了死了一個倒楣的孫不二,其他人都平安無事,而且還順利的完成了既定目標。這就是大氣運,在修道界,所謂的天賦,所謂的修道資源,所謂的功法人脈,有哪一樣比得上仙緣?遇到有大氣運之人,不去跟隨,等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難道靠自己苦苦掙紮?”

  仙緣仙緣,其實就是運氣,逆天的運氣便是大氣運。

  求道換句話說就是求仙緣,如今仙緣就在自己身邊,端的要看自己能不能抓住了。

  徐明猶豫了一會兒,看著汪清淵正色道:“汪道友,你的意思是要我們留下來幫助樓主?”

  “錯了。”汪清淵也正色道:“我的意思是我汪清淵打算投靠樓主,依附在樓主身後。從此以後,青衣十三樓便是我汪清淵的門戶,也是埋骨之地。誰若傷我青衣十三樓門人,我必與他不共戴天。”

  其他人都吃了一驚,紛紛看向汪清淵。

  汪清淵搖首頓足道:“諸位糊塗,樓主年紀輕輕已是築基中期修士,陣法造詣隱隱有宗師境界,更難得的是,你們忘了她還有一個身份,她是煉丹大師啊!”

  所有人聞言都是眼神一亮,這才想起當初安雲要他們幫忙斬殺三首玄龜之時,眾人不願意送死,安雲曾經向他們展示了一枚新近煉製的元陽丹,證明她高階煉丹師的身份。還曾誇下海口,事成之後將各自贈送每人一顆結金丹。

  結金丹太過珍貴,眾人當時心頭貪念占了上風,有了元陽丹為證,哪怕有一絲希望也願意豁出命來拼一拼,竟然都相信了她真是煉丹大師。事後冷靜下來,理智回歸,誰也沒有再提這件事。只覺得自己當時利令智昏,竟然真的信了安雲的大話,簡直有失英明。

  連秋生眼中神色不定,吃驚的望向汪清淵:“汪道友,莫非你真的相信樓主能夠煉出結金丹?她今年才幾歲,修為已是築基期修士,這一點還能理解,只要天賦夠高功法夠強丹藥和靈石夠多,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這一定需要她勤學苦修,一日不敢鬆懈。她的陣法造詣同樣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就算她在陣法一途上天賦異稟,也太過妖孽了。而這兩樣,哪一樣不需要花費無窮的時間和精力,常人窮盡一生也未必能達到她現在的高度。

  你現在說相信安雲在煉丹一途上也是大師境界,這怎麼可能?你我雖然都不是煉丹師,卻都知道煉丹何其難也,難道她在她母親肚子裡便開始修行嗎?就算如此,也絕不可能!”

  連秋生神情越說越激動,最後聲音像是在低吼,其他人也紛紛點頭,卻又目光灼灼的盯著汪清淵。與其說是他們再反駁汪清淵,還不如說他們再等著汪清淵說服他們,一定要說服他們!

  汪清淵哈哈一笑:“我無法證明樓主是不是真的煉丹大師,按照常理來說的確不可能,簡直是千古大笑話。不過……”他話音一轉:“我先前就說過了,樓主是有大氣運之人,豈能以常理論之,她做的哪一件事可以用常理來解釋?戰金丹修士,斬三首玄龜,闖齊雲山峽谷,捉風棘鳥,有哪一件事沒有成功?又有哪一件事食言?那麼為什麼不能是煉丹大師?”

  汪清淵說完,拱了拱手,不再理會其他人,翩然而去。

  其餘幾人默默的站在原地,各人臉上的神情皆是忽喜忽憂,眼神時不時交流。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飛雲狠狠的咬牙道:“格老子的,拼了!”說完大踏步跑了。

  剩下的人互視一眼,眼神堅定下來,齊聲道“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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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4 10:27: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三章 爭鬥

  汪清淵等人心下做了決定,便各自回了修行之處。

  清風遠遠的看著他們離開後,便轉身進了竹樓。竹樓中充斥著暴烈的靈氣,還有清風熟悉至極的葬花鈴聲。

  葬花鈴漂浮在明月身前,散發著數層朦朧的霞光,在粉色的霞光中百花齊放,花瓣飄飄搖搖的落下,宛如一場淒美宏大的落花雨。在霞光掩映的花語之中,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女子身影,在輕聲唱著什麼。

  安雲好奇的看著葬花鈴,她這還是第二次見到明月使出葬花鈴。在東海島嶼上,明月為了保護安雲的肉身,祭出葬花鈴殺了七禽門三名築基修士,不過那一次安雲並沒有看見。

  她第一次看到是在齊雲山峽谷內,明月祭出葬花鈴完美的護住了自己,一行人中就數他傷勢最輕。當時安雲便注意到明月這道寶貝,以她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這是一件異寶,品階高不可測。不過依照明月使用時的威力來看,這件異寶很明顯被封印了大部分力量,只能發揮出很小的一部分威力。

  然而就這很小的一部分威力,已經比得上當今修道界大部分法寶,如果葬花鈴完全解禁,威力不可想像。

  安雲聽不到霞光花雨中若隱若現的女子身影在唱什麼,明月卻是能聽到。他是葬花鈴之主,只要他跟著女子身影的歌聲唱出聲來,便能發動葬花鈴的法術。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明月跟著那女子身影唱了出來,曲調憂婉,歌詞清新婉麗。

  葬花鈴發出一連串有節奏的清響,配合著明月的詠唱,漫天花雨自霞光中暴風雪般飛出。

  安雲布下的陣勢頓時有了反應,地上的陣旗各自發出一道透明的光線,互相串聯在一起,眨眼便形成一幅光彩華然的星圖。以星光為線。以陣旗為星,正是一幅紫薇星垣。

  而落在竹樓邊角的陣盤則是陡然大亮,射出道道璀璨之光落於正中的紫薇星垣上。紫薇星垣受到陣盤散射的星光補充,越發光芒耀眼。照的竹樓裡纖毫畢現。

  此時,葬花鈴中的漫天花雨席捲落下,紫微星垣分散出數不清的細碎星光,一道星光擊穿一枚花瓣,花瓣還未落地。便在空中被擊碎成光點,消失的無影無蹤。

  僵持了片刻,葬花鈴發出的霞光中,女子身影似乎向紫微星垣看了一眼,恍惚用手一指,於是所有的花雨不再紛紛而下,而是陡然聚在一起,組合成一朵巨大無比的十八層花瓣的異花。

  那花開的快,凋零的更快,光禿禿的花枝上一枚青翠欲滴的果實逐漸脫離。

  安雲眼神一凝。手一揮,數枚符籙進入紫微星垣之中,演化成北斗七星。她感受到那枚青色果實的威脅,那應該是一枚道果。

  所謂道果,便是蘊含了法則力量的果實,也可以說,這枚青翠欲滴的果實,其實是一道法則。

  漫天細碎的星光刺向那枚自天而落的青果,卻還沒有靠近便紛紛暗淡熄滅,眼看青果將要落於紫微星垣之上時。北斗七星忽的衝起,似一柄勺子一把將青果舀了起來。

  安雲突然悶哼一聲,臉色一變,掐訣嬌喝一聲“鎮”。然後朝上樓的清風叫道:“快離開!”話音還未落下,她人已經不在竹樓之中。

  清風狠狠的瞪了明月一眼,來不及說話,亦是閃身狂奔出了竹樓。

  北斗七星散發出劇烈的光芒,如果七輪熾烈燃燒的烈陽,然而不過一瞬。七輪烈陽便暗淡無光,隨後被青果吞噬。

  青果毫無阻攔的落在紫微星垣圖上,如同黑暗吞噬了光明,構成星圖的星光不過略微抵擋了一下,便徹底的熄滅,陣旗一根根炸裂,隨後是竹樓裡呈四象位置的陣盤。

  就在這枚青果將要落地時,安雲的聲音自遠處傳來。

  “明月,還不住手!你想毀掉你師尊的希望嗎?”

  提到別道生,紅著眼神情有些癲狂的明月清醒過來,見青果就要落地,便朝著青果遙遙的招了招手,葬花鈴霞光中的女子身影也向青果招了招手。

  那枚青果一頓,緩緩的飛回了霞光之中,掩藏於漫天花雨之內。

  過了好一會兒,安雲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竹樓之中,清風隨後而來,兩人的臉色很不好看。

  明月聳了聳肩,微嘲道:“怎麼?你的星斗亂陣似乎沒什麼用啊?我還沒怎麼出手,你卻跑了。”

  安雲對他的嘲諷沒有反應,只愣愣的抬頭打量漂浮在他身前的葬花鈴。明月也不將葬花鈴收回,任由她看個夠。

  “好厲害的法寶,被封印了大部分神通,依然如此可怕。明月,有此寶護身,同等境界之下,無人能傷到你。”安雲讚歎道。

  清風走了過來,冷冷的看了明月一眼,朝安雲說道:“此寶名曰葬花鈴,師尊看了之後說很可能是上古大修百花仙子的隨身法寶,只是不敢確定。”

  安雲眼神一亮,恍然大悟般點頭道:“花落花飛花滿天,魂消香斷有誰憐?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紫微星垣擋不住你的道果,原來是時間法則。”

  唯有時光不可逆,唯有歲月不回頭。這是萬古至理,亦是天地法則,那些漫天花瓣代表著時光的流逝不回頭,那枚青果代表著萬古歲月一剎那。

  安雲終於明白剛才她心中的警兆是為何了,先前她若是強行與葬花鈴的青果抗衡,輸贏先不論,她的壽元定然會折去不少。抵抗越久,折壽越多,就算贏了明月,也沒有意義。

  “小別說的不錯,這的確是上古渡劫大能百花仙子的本命法寶,名曰葬花鈴。百花仙子最先領悟的法則便是時間,此後便專門修行時間法則,然後掌控時間法則,最後竟能短暫逆轉時光,端的厲害無比。明月,你能得到葬花鈴認主。你是有大機緣的人啊。不過……”安雲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明月冷哼道。

  安雲皺眉道:“不過葬花鈴被封印住了大部分的力量,以你的心境和修為,就算葬花鈴認主,也只能破開第一重的封印。以後隨著你的修為提升。會一點點的破開葬花鈴更多的封印,還原葬花鈴真正的威力。你剛才那一擊,顯然已經超出了你能使用葬花鈴的極限。你強行使用道果,恐怕代價不小吧?葬花鈴是時間法寶,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付出的代價該是你的壽元。”

  安雲說完,清風臉色頓時大變。

  明月倒是神情依舊,低頭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片刻後,他額頭垂下的一縷青絲化作銀髮。

  清風瞪了明月一眼,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最後只吐出兩個字:“胡鬧。”

  清風其實知道明月為什麼寧肯用自殘的方式也要贏安雲一場,他雖然性情冷漠,拙於言辭。但並不代表他不聰慧。相反,他比大部分人還要聰慧靈敏。

  明月是他的弟弟,是他唯一的親人,兩人又是雙胞胎,明月心裡在想些什麼,他只要略一思索便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自安雲一出現,明月便對安雲有一絲若隱若現的排斥和敵意。只是礙於師尊的緣故,又加上明月天生便會掩飾內心,別人看不出來。然而這一切卻瞞不過清風,他知道明月心高氣傲。別道生卻將安雲看的比他還重,甚至直接把快意門交給了安雲,這怎能不引起明月的不滿和嫉妒。

  好在明月對師尊極為尊敬,就算心有不滿。只要是師尊交待的事情,他便會毫無折扣的執行。哪怕他不喜歡安雲,也願意聽從安雲行事。

  可是別道生一死,明月心情悲憤震怒之下,又聽聞別道生是因為安雲而死,怎會對安雲沒有怨憤?

  他雖然沒有真的想要安雲的命。但動起手來,哪裡還顧得了留情?

  清風想到這些,也只能無奈的歎息一聲。

  “你因為小別之死心中對我產生怨憤之情,於是肆意發洩,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過你用自殘的方式催發葬花鈴的威力,卻是太不理智,以後不要這樣了。”

  安雲指了指竹樓中,說道:“這間竹樓中,藏有快意門所有的功法秘訣,以及這些天我和小別煉製的各類陣盤陣旗,還有十絕陣的三樣法器,你要是毀了這裡,便等於毀了快意門重生的希望,毀了你師尊一生的心願。明月,你身為青衣十三樓的大總管,卻不顧一切想要置我於死地,差點毀了青衣十三樓的僅剩的底蘊,你可知罪?”

  明月咬了咬牙,抬頭狠狠的瞪著安雲。安雲同樣冷冷的看著他,沒有絲毫回避。

  正如汪清淵等人私下探討的一般,安雲的確在清理青衣十三樓。所有心懷二意之人,所有貪生怕死之人,所有心智不堅之人,所有不忠不義之人,全部都在她的清理範圍之內。

  青衣十三樓人本來就不多,最全盛時也沒超過百人,實力更是在各大宗門中不值一提。若不是有別道生強行支撐,恐怕早就散了。安雲接手之後將快意門改名青衣十三樓,想要重振快意門的聲勢,這些天她也一直在為之努力。

  無論是帶領快意門與弈劍門和七禽門正面相抗,還是帶領卓不凡等人強行擊殺三首玄龜,製造十絕陣法器。她是真的在為了快意門的重振而努力,為了前世沒有完成的夢想,那個屬於老羅、沐英、別道生和她的夢想。

  青衣十三樓的整頓早就在安雲的計畫之內,她和別道生原本打算慢慢的帶領派中的修士與別派爭鬥,通過戰鬥激起這些散修的血氣以及門派凝聚力。每一場戰鬥後會重賞獎勵其中表現優異者,通過競爭,讓門中修士之間漸漸產生等級差異,以刺激他們向上之心。

  安雲甚至準備等這段時間過後,煉製一批丹藥,用來提升門中修士的實力。等到她幫助龍陽少羽築基之後,將門派駐地遷移到龍首原,再布下十絕陣作為守山大陣,這一切便算是走上了正軌。只要給予青衣十三樓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門派實力必定會突飛猛進。

  而那個時候,她借助龍首原下的靈石礦脈,可以打開玲瓏錦繡台修煉。以她前世金丹大圓滿的經驗和心境,她有把握在三年內結丹成功。

  然而一切的計畫只是計畫,計畫永遠比不上變化。

  別道生死了。

  死的那麼突然,死的魂飛魄散屍骨無存,而別道生的死是因為她。

  兩世好友因她而死,安雲內心豈能好受?

  最麻煩的是,別道生一死,她當初和他一起制定的發展計畫完全擱淺。因為沒有了金丹修士坐鎮的門派,不僅留不住人心,而且任何計畫都無法實行。

  因此,安雲必須現在就開始清理青衣十三樓。她寧願所有的人都走光,也不願意養著一群牆頭草一般的寄生蟲。

  不過卻有三個人安雲卻沒有打算放他們離開,一個是龍陽少羽,他的存在太過重要,萬萬不可放走。另外兩人便是清風和明月。

  清風和明月是別道生的親傳弟子,安雲很多事情需要他們説明,自然不能讓他們離開。既然不能讓他們離開,便一定要兩人認可她,至少要認可青衣十三樓。

  因此安雲才會點明明月此時的身份是青衣十三樓的大總管,才會嚴厲的質問他認不認罪?

  如果明月感念別道生的恩情,肯繼承別道生的一直以來的願望,哪怕他對安雲再不服,也會認可自己在青衣十三樓的位置。否則,安雲不打算強行留住明月,她會立刻宣佈明月從此不再是青衣十三樓的人。

  清風眼光微微一閃,聞弦歌知雅意,明白安雲的想法,所以並不開口。

  明月同樣是聰明人,自然能聽得出安雲言下之意,神色變幻了許久,終於咬牙道:“柳明月知罪,請樓主責罰。”

  安雲眉毛微不可見的放鬆下來,清風的冷臉也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好,你先隨清風前去領罰,然後再來找我。”

  “是。”明月低頭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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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4 10:27: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四章 希望之種

  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明月再次走入安雲的竹樓。與先前相比,他此時的形象頗有些狼狽。白衣上留下數十條鞭痕,那些鞭痕抽破了衣衫,在他身上留下深深的痕跡,血跡染紅了傷痕附近的白衣。

  明月並沒有更換衣衫,而是直接走了進來,也不說話,像是在向安雲展示自己的傷痕。

  安雲搖搖頭,停下整理了一半的散亂陣旗,看向他說道:“小別曾經告訴我,他給快意門留下了一顆希望的種子,這個希望的種子就掌握在你手裡,可對?”

  明月身形一頓,猶豫了一會兒抬起頭,認真的看向安雲:“你想動用快意門的種子?”

  安雲搖頭,斟酌了一會兒說道:“我知道現在讓這顆種子出世還不是時候,又怎會有這種不理智的想法呢?青衣十三樓經過這一次大清理,實際上差不多等於散了,那這顆種子就是青衣十三樓唯一的希望。”

  聽到安雲並沒有打算讓別道生留下來的種子提前出世,明月提起的心頓時放下了一半。兩人說的希望種子,事實上是快意門一批還未築基的年輕弟子。

  這批快意門的年輕弟子,和快意門一直招募的散修不同,這是快意門第一批也是唯一一批開始真正培養的宗門弟子。他們被別道生從各地找來,自小便由別道生以及快意門十絕教導修行,如今已有十五年有餘。

  這批年輕弟子人數不多,不足百人,共計八十一人。別道生清晰的認識到快意門想要發展壯大,真正的希望是這一批年輕弟子。他將這批年輕弟子看的很重,一直將他們放在隱秘之地修行,在快意門中知曉他們存在的人也並不多。

  別道生在海邊撿到清風明月之後,腦子裡忽然蹦出了一個計畫,這個計畫便是要培養快意門真正的宗門弟子。只有自小養大的孩子,才會對自己的家人和家園捨命保護,才會對撫養自己的宗門忠誠不變。而一個宗門只要擁有了這麼一批核心弟子的存在。何愁不能強盛?

  別道生為了快意門的發展和存續操勞了一生,臨到生死之際方才真正悟透了這個道理。

  以前他錯了,老羅、沐英和安雲都錯了,真的錯了。

  散修之家不可能真的依靠散修來維護並且強盛。散修是這個世上最不可能建立宗門的人。他們懶散自在慣了,眼中只有利益,指望他們無私的為了宗門的強盛和存續付出所有,這真是一個笑話。

  散修只會依附強者,忍受強者。嫉恨強者,他們是一盤散沙,是牆頭的野草,只會倒向強勢的一方。

  是以別道生開始了他的希望計畫,三年內走遍了臨海,發掘凡間有靈力資質的幼童,然後接引入山,傾盡全派之力,不計代價的開始培養他們。

  安雲還沒有來到臨海州時,別道生感受到快意門處境日益艱難。快意門十絕屢屢被他派暗殺,整個快意門心惶惶。他唯恐這批年輕弟子也遭遇不測,便令明月和清風將這批年輕弟子分散安排在臨海州各處隱藏起來,等到快意門的危機過後,再將他們召集回山。

  安雲回山之後,別道生本打算將這群年輕弟子召回,交由安雲訓導培養。誰知安雲接任了別道生門主之位,作風相當強硬,連續與弈劍門和華音宗以及七禽門硬碰硬,甚至帶著整個快意門離開了山門。掩藏於凡間紅塵之地。

  別道生哪裡還敢將這一批年輕弟子召回來?只好拼了老命的隨著安雲折騰,不過他卻告訴了安雲這批弟子的存在,希望她在合適的時候召回這批年輕弟子。

  快意門中,這批弟子只尊別道生。只認快意門十絕。如今別道生死了,快意門十絕也只剩下清風和明月,也只有清風和明月才知曉這批弟子的身份以及藏身之處?

  明月目光微閃,猶豫道:“我以為你見到快意門人心已散,門人紛紛離去,便打起了這批年輕弟子的主意。”

  安雲冷笑道:“那些也算是門人?我自始至終都沒有將他們算作門人。充其量不過是我養的一群狗,用來暫時嚇唬嚇唬外人罷了。如今他們走了也算聰明,不然……哼哼。”

  明月抽了抽嘴,這個“哼哼”是什麼結果,他勉強能猜到,多半是被她送去做炮灰的命。

  “好吧,那如今這個狀況,你打算做什麼?”他問道。

  安雲沉吟了一會兒,抬頭道:“原本我和你師尊有很多計畫,也一步一步正在實行。不過小別死的太突然,這些計畫便不得不暫時中止。還有,我有兩名強敵窺伺,不殺我絕不干休,有這兩個大敵在側,也由不得我的計畫實行。”

  明月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住心中情緒,沉聲道:“你的仇人究竟是什麼人,連師尊捨命也無法殺死?”

  “這兩人啊……”安雲笑了笑:“我已經有了對付他們的方法,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不出一個月,我必取兩人頭顱。”

  明月目瞪口呆,半晌才沒好氣的怒道:“你吹什麼牛?雖然你沒說,清風也沒說,但既然能殺死師尊,對方的修為最少也是金丹後期修士。聽你的意思,還有兩個,其中一個的陣法造詣未必遜色於你。憑你現在的修為,你怎麼敢大言不慚的說一個月取兩人頭顱?”

  安雲顯然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取出三首幡、寒冰刃以及天風火雲旗,默了好一會兒說道: “我原本想要湊齊了十絕陣法器,然後交由你拿去訓練這批快意門的年輕弟子,培養真正的十絕陣。如今看來,這個目標短期內不能實現了。”

  她又取出明月自天風山取來的天風火,隔著紫金葫蘆感受天風火中蘊含的三種不同性質的火焰,滿意的點點頭。

  “我今晚會將烈焰陣所需的法器三色幡煉製出來,你明日早上可再來一次,攜了三首幡、寒冰刃、天風火雲旗以及三色幡這四樣法器離開,召集隱匿的年輕弟子日夜苦練。好在十絕陣既可十陣結合,也可單獨為陣,有了這四樣法器,加上我給你的陣圖和修行之法。應該可以成功修煉天絕陣、寒冰陣、烈焰陣以及風吼陣。”

  “你這個時候要讓我離開?”明月聽到最後,忍不住問道。

  安雲沉默了一會兒,微歎道:“不錯,我要你離開。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此時青衣十三樓有多危險。外有大敵,內有隱患,我要做的事情又太過危險,一不小心便是玉石俱焚。小別給快意門留下了一顆希望種子,但總要有人去澆灌去帶領。這個人毫無疑問只能是你。”

  見明月想要說什麼,她擺手阻止,繼續道:“我也知道你這個時候想要為師尊報仇,不願意離去。但是明月,孰輕孰重我相信你能分得清。如果我的計畫能夠成功,沒有你也能給小別報仇。如果不能成功,多你一個不過是多一個送死之人。你死了,快意門就真的徹底結束了。去吧,明日清晨再來取了四樣法器便去吧。”

  明月躊躇半晌,知道安雲說的不錯。長歎一聲悵然離去。

  安雲透過竹窗,看著明月的背影投入黑暗之中,許久後低聲喃喃:“聰明能幹的人,總是要比其他人承擔更多的委屈和責任。明月,希望你不要讓你師尊失望,讓我失望。”

  她又看向繁星點點的夜幕,感受到夜色中的寒意,寒蟬叫聲淒切,四野寂靜無聲,偌大的青衣柳巷。竟如此冷清。

  小別,你這傢夥,怎麼就死了呢?

  安雲把玩著手裡的紫金葫蘆,裡面是爆裂的天風火。她現在修為境界沒有辦法煉製天風火。用這等高階材料煉製法器,需要金丹修士丹田中的三昧真火,沒有小別的幫助,三色幡無法煉製。

  安靜的巷子裡,巷口處隱約傳來了嬉鬧之聲,淡淡星光下。龍陽少羽和天羅的身影出現在安雲視野之中。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聊的很是投機,想必今日在外面玩的很痛快。青衣十三樓人人都知道別道生被人所殺,敵人修為強大,門中修士唯恐遭到池魚之殃,走了一大半,留下來的人心裡也是惴惴不安。躲在巷子深處,祈禱仇人找不到青衣十三樓的駐地。

  不過龍陽少羽卻是個閒不住的傻大膽,也不怕危險,整日和天羅出去遊玩,經常夜裡才會回來。安雲不管兩人,清風也不阻止。

  汪清淵有一次見了,試探著對清風說道:“龍陽少羽身份敏感,又是樓主親傳弟子,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放任龍陽少羽出外遊玩,要是遇到危險……”

  清風搖搖頭,只說了一句‘不必擔心’便不再說話。

  汪清淵思前想後,又見這幾日兩人的確沒有遇到任何危險,暗自揣測許久,似乎有些明白了。這看似不設防的青衣柳巷,一定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依仗,不用擔心仇家尋來。也因此,他下定了決心留在青衣十三樓,並且還說服了徐明和馬雲鵬等人留下。

  安雲當然不擔心龍陽少羽會有危險,只要天羅在他身邊,他就不會有危險。天羅只要留在青衣十三樓,就算寧向直和姑蘇道人真的尋來,吃虧的也是他們。

  這就是安雲為什麼明知道天羅跟著她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她依然願意帶他回青衣十三樓的原因。處境已經糟糕到了極致,她並不在乎更糟糕一點。

  再說,天羅至少現在沒有流露出惡意,也願意幫她退敵,對她來說是絕大的好事。至於將來,哪裡還管得了那許多。

  “少羽,天羅。”安雲叫住兩人。

  龍陽少羽和天羅抬頭,便見到將頭伸出竹窗外的安雲,星光映照下,她的臉色半明半暗,憑自多了一分柔弱。

  “師傅。”龍陽少羽開心的叫了起來:“我終於見到你了,我醒了之後就想來見你,清風不讓我上來。”說完,他還看向樓下的黑暗處,清風一定藏在黑暗中。

  安雲微笑道:“這段日子我心緒有些不寧,所以沒有見你。”

  龍陽少羽了然的點點頭,安慰道:“我知道別長老仙逝,師傅心裡肯定傷心難過。不過人死不能複生,師傅還是要節哀才是。”

  安雲笑了笑,心裡不免有些慰藉。這些天來,龍陽少羽還是第一個勸慰她的人,這個徒弟似乎也並不那麼糟糕。

  “我知道了,這些日子我沒有管你,你也玩鬧夠了,明日我便要考校你的修為,你先回去休息吧。”

  龍陽少羽尷尬的笑了笑,這幾天只顧著陪天羅四處遊玩,當真有些懈怠了。聽到安雲明日要考校指點自己的修為,應了一聲便興沖沖的回屋去了。

  “你沒事了?”天羅抬頭看著安雲,問道。

  “我能有什麼事?”安雲反問道。

  天羅歎了口氣,一副過來人的口氣:“你知道我的來處,便應該知道我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有多麼苦悶,真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小時候養了一隻兔子,這只兔子陪伴我長大,可說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惜有一天兔兄死了,是被谷中的凶獸吞了,我當時感覺天都要塌了,心痛的像是被人活生生挖走了一塊。”

  他歎了一聲,同情的看向安雲:“我感覺你當時看到那道人影的模樣和我以前聽到兔兄死去時一模一樣,便知道你心裡著實難受。我們兩個也算同是天涯淪落人,如果你覺得心裡實在難受,不妨對我說說。小姑姑說過,一個人心裡的悲傷無法承受時,便要對另一個人傾訴,說出來後另一個人就能幫你承受一半悲傷,這樣你就不會太難受了。”

  安雲啞然失笑,這天羅竟然還有幾分赤子情懷,不管他是不是裝樣,她聽了心裡都輕鬆了幾分。

  “好啊。”她說。

  “啊?”天羅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我說好啊,你不是願意聽我傾訴嗎?難道不願意了?”

  “啊……哦,願意。”天羅愣了愣,這才走上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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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傀儡的秘密

  天羅一臉茫然的進了竹樓,見到安雲時仍然有些懵懂。

  他知道安雲此時很難過,也知道安雲需要別人安慰,當然他也願意對這個新認識的朋友表達自己的善意以及理解之情。不過,他沒有想到安雲真的願意尋求他的寬慰,甚至表達了向他傾述的意思。

  這個……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姑姑說過,修道界人心叵測,出門在外必須多一個心眼。他雖然認識安雲不久,還救過對方的命,但天羅敏感的察覺到她對他甚是防備。他就算用腳後跟來想也知道,安雲不可能向他傾述心頭的苦惱。

  “天羅呀,來,到我這裡來。”安雲見天羅上樓後,遲疑著沒有上前,笑著招呼道。

  “啊,來了來了。”天羅不情不願的挪了兩步,站住後小心的看向他。

  安雲微笑著向他走近兩步,指了指他身後的竹椅,笑道:“坐下說話吧,你是客人,卻一直沒有好好的招呼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天羅看她笑的熱情,心卻提了起來,小心的坐下後,斟酌道:“這怎麼能怪你呢?誰遇到這樣的事情後,還能心情平靜愉悅的招呼客人呢?說起來,我不請自來,又是這種時候,失禮的人是我才對。”

  “不管怎麼說,我身為主人,都難逃招呼不周的罪過。好在你與我的小徒少羽竟然彼此投緣,他倒算是替我盡了地主之誼。”安雲替天羅斟了茶,示意他喝。

  天羅心裡越發惴惴,小姑姑說過,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這女人很不正常啊?難道她想讓我幫她報仇?也對,她的修為境界只是築基中期,仇人卻是金丹修士,怎麼也是打不過的,求助於我也很正常。

  自以為知道安雲的想法,天羅不由神情輕鬆了幾分。喝著茶笑道:“我先前跟你說過,我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麼朋友,唯一的朋友是兔兄。可惜兔兄慘遭橫禍,如今想來。仍然讓我心裡陣陣難過。少羽與我一見如故,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安雲眨眼問道:“你的兔兄死後,你可有替它報仇?”

  天羅眼神一亮,心道來了,這就要求我出手替她報仇了吧?

  他坐正身子。放下茶杯後凜然道:“那是自然,兔兄慘死於凶獸之口,我身為它唯一的朋友,豈能不替它復仇。那時我想也不想的就衝上了山裡,循著兔兄的氣味一路狂追,最終才找到了兇手,一隻三階的雪獅子。我當時的修為不高,平日裡也不從不認真修行,竟然打它不過。好在小姑姑來的及時,一劍斬了雪獅子才救下我一命。”

  天羅說著轉頭看向安雲:“我知道。你想讓我替你朋友報仇。你放心,我答應你了,我雖然修為和你一樣只是築基期,不過我有大白護身,就算金丹大成修士,我也能殺的了。”

  安雲看著他,眼神有些怪異。

  天羅不自在的動了動,擺手道:“你不用太感激我,如果實在想要感謝我,不如將……”

  “報仇也是可以幫的?”安雲問道。神色訝異。

  “……”天羅也訝異的看著她:“難道不可以幫?那你打不過怎麼辦?”

  “報仇這種事情,我一直以為要親自動手,不然有何意義?”安雲抿了抿嘴,神情認真。

  “既然不要我幫你報仇。那你叫我上來真是為了跟我傾述?”天羅不解道。

  “我們不是已經在傾述了嗎?”安雲反問道。

  “……是,是吧。”天羅真的糊塗了,他和她到底傾述了什麼?他怎麼有些不明白了,還是這個女人腦子已經悲傷的糊塗了?

  “不過我叫你還真是想要讓你幫我個忙?”安雲又說道。

  “什麼忙?”

  安雲取出紫金葫蘆,遞到天羅面前:“這是天風火,我想讓你幫我煉製一件法器。天風火是高階煉器材料。至少需要金丹修士的三昧真火才能煉製。”她說著悵然歎息一聲:“本來是小別和我聯手煉製的,但是他卻……”

  “可是我和你一樣,都是築基中期啊,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來。”天羅疑惑道。

  “你不是有元嬰實力的傀儡嗎?”

  “哦,大白的確是天階傀儡,攻擊力和防禦力都有元嬰修士的實力,不過它只是傀儡啊。傀儡就是傀儡,只會受人操縱,消耗的靈力也是有極品靈石補充。一旦靈石靈力耗盡,便沒有任何用處了,上次我救你的時候,大白的靈石突然耗盡,要不是那人嚇得跑了,我們兩個現在哪裡還能坐在這裡說話?”天羅解釋道。

  “所以……”天羅抱歉說道:“我幫不了你,大白沒有三昧真火,不能幫你煉製法器。”

  “天羅,難道你不知道,這具傀儡和其他的傀儡不一樣嗎?”安雲訝然問道,神情有些奇怪,似乎覺得天羅連自己的傀儡都不瞭解,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議的事。

  “有什麼不一樣?”天羅的表情更是奇怪,大白是他的傀儡,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他都不知道,難道你知道?

  安雲見他神色不似作假,眨了眨眼睛,眼珠轉了轉,懷疑道:“難道,這具傀儡是你偷偷拿出來的?不是紅花谷主人交給你的?”

  “小姑姑怎麼可能把大白給我……咳咳,那啥,你懂什麼?我的傀儡我都不知道,你知道什麼?”

  安雲已經了然了,心情頓時十分輕鬆下來。看來天羅不知道她的身份,遇見她完全是一個意外。不過,既然如此,那天羅跟著自己又是什麼緣故?還是說,因為明肌雪?

  對了,天羅說過,晴嵐仙子煉製明肌雪所用的萬年寒鐵乃是出自紅花谷,莫非紅花谷和晴嵐仙子也有關係?

  天羅見她想的入神,不由催促道:“你倒是說話呀,你到底知道什麼?”

  安雲回過神來,想了想說道:“你跟我來,我告訴你這具傀儡的秘密。”說完當先往樓下走去。

  兩人一路來到紫竹林中,天上星光廖亮,兩人又非凡人。看的一清二楚。

  “你先將傀儡拿出來。”安雲停下後說道。

  天羅點頭,手指摩挲著乾坤戒,一道銀光閃過,林中多出一具高大魁梧的銀白色傀儡。

  安雲看著這具傀儡。片刻後竟恭敬的行了一禮。

  天羅見了不由笑道:“他是一具傀儡,不必見禮。”

  安雲轉頭靜靜的看著他,不知怎的,天羅竟從她眼神中發現一絲憐憫。星光灑在傀儡銀色的臉頰上,襯托的傀儡兩隻眼眶愈發幽深黑暗。

  “喂。你看著我幹嘛?”天羅心裡毫無來由的一亂,莫名的覺得林間氣氛異常怪異。

  “天羅,行禮。”安雲正色道。

  “行什麼禮?我為什麼要對一具傀儡行禮,你簡直莫名其妙。”天羅煩躁揮了揮手,說道。

  “你不想知道這具傀儡的秘密嗎?你不行禮,我就不告訴你。”安雲低聲道。

  天羅看看她,又看看旁邊的高達傀儡。

  傀儡無言,微微垂下的臉頰上,幽深不見底的眼眶望著他。

  天羅臉頰肌肉抽了抽,咬了咬牙道:“行。我行禮行了吧。沒有大白,這一路上我早就死了,給它行禮也未嘗不可,它也受得起本座一拜。”

  他說完,朝傀儡重重拜了下去。

  “現在你可以說了吧,先說好,要是你耍我,我可是要生氣的。”天羅起身後,沒好氣的對安雲說。

  安雲沉默了一會兒,在腦中稍微理了理思緒。沉聲道:“你們紅花谷,歷代谷主都以天為姓。你既然叫天羅,必然是谷主一脈,說不定還是這一代的少谷主。可對?”

  天羅聞言並不吃驚,說道:“你果然對我們紅花谷十分熟悉,從大白的器靈想要救你的時候我就料到了。我一直想問,你手裡既有明肌雪,又似乎對紅花谷之事瞭若指掌,究竟和我們紅花谷有什麼關係?”

  安雲神色肅穆道:“我與紅花谷的關係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或者我會告訴你。我現在問你,你可知道天言?他是你什麼人?”

  天羅神色一正,朝北方拱拱手,正色道:“紅花谷第十三任谷主天言,是在下祖父。”

  安雲心裡其實早有猜測,聽了天羅的回答也不奇怪,視線從天羅身上掃過,落在旁邊高大魁梧的傀儡臉上:“這具傀儡的名字,不叫大白,叫做——天言。”

  竹林裡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夜風吹拂竹葉發出的沙沙聲響。星光下的傀儡的臉流光燦燦,像是神情流露一般。

  “不可能!”天羅的暴吼打破了林中的寂靜,他情緒激動的指著傀儡吼道:“你說這具傀儡是我祖父?你知不知道你在侮辱我的祖父,侮辱紅花谷第十三任谷主?你既然對我們紅花谷之事瞭若指掌,難道不知道侮辱谷主,紅花谷將與你不死不休?”

  安雲平靜的看著他,一字一頓的說:“我知道。”

  “知道你還敢說?”天羅腦門上墳起的青筋跳了跳,語氣森寒。

  “所以我知道,所以我敢說。”安雲的目光不避不閃的對上他發紅的眼珠,聲音平靜。

  知道不得隨意侮辱,所以沒有侮辱。既然敢說,就表示不是侮辱,是事實。

  天羅喘著粗氣,紅著眼睛瞪著安雲,似乎想用視線將安雲千刀萬剮。他知道自己不應該相信她的話,那些話太誅心,不允許他相信。然而他的理智卻第一時間相信了她的話,安雲沒有必要騙他,更沒有必要編造如此一個謊言來騙他。

  而最重要的是,他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祖父。這並不奇怪,修道之人生生死死的十分尋常。奇怪的是父親和小姑姑很少提起祖父,只告訴他祖父名為天言,是紅花谷第十三任谷主,三百年前便不知所蹤。

  不是死亡,是不知所蹤。宗祠內沒有祖父的靈位,谷中也甚少有祖父的事蹟流傳。

  他一直以為祖父還活著,或者已經死在無人知曉的某個上古修士洞府之內。而今天安雲卻告訴他,他的祖父一直在他身邊,被他叫做大白。

  大白就是大白癡的意思。

  天羅想起小時候有好幾次父親和小姑姑看著大白流淚,谷中任何傀儡他都可以去觸碰,唯有大白,小姑姑不允許他接觸。正因為對大白無比好奇,他這次偷跑出來,才悄悄的把大白也帶了出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原來大白不是傀儡,大白是祖父。

  “為什麼?”天羅痛苦的閉上眼睛,聲音嘶啞。

  安雲搖頭:“我不能說,因為這是你紅花谷的禁忌,我知曉此事已經不該,豈能洩露出去?你一定要知道的話,只能由你紅花谷的人告訴你。若不是我想讓天言助我一臂之力,再加上你是紅花谷少主,遲早也會知道這件事,否則我怎會告訴你?”

  天羅深深吸了口氣,壓住心中沸騰的情緒:“你想讓大……他怎麼幫你?”

  他還抱有一絲懷疑,想要親眼看看安雲如何證明這具傀儡不一樣。

  安雲走上前,鄭重行禮道:“天言前輩,你既認出了我,便請借元陽真火一用,助我煉器。我知你心結所在,在此立誓,若我安雲不死,定助你完成未完之願!”

  她又朝天羅道:“解除傀儡禁咒。”

  天羅一言不發,嘴裡喃喃念出一連串低沉複雜的咒語,並指朝傀儡一指。

  傀儡身形微微一動,表面流轉的銀光竟不再流動,顏色暗淡下來。

  安雲閉上眼睛,睜開時雙眼明亮如月,直視傀儡幽深黑暗的雙目。片刻後,她運指如風,連續變換手訣,嘴裡一字一頓的喝到:“生靈不滅,萬惡長存,碧落黃泉,無處可眠。吾心安處,乃光明故,青燈一盞,助汝清明。”

  她並指如劍,指尖上一點璀璨光明,點在傀儡額頭之上,嘴裡吃力的念道:“封神法咒。”

  話音剛落,天上的星辰陡然暗淡下來。夜風狂舞,吹得紫竹林裡竹葉亂舞,一叢叢紫竹像是不堪重負一般紛紛被無形的壓倒,折斷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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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三色幡

  夜極深,影飄搖,狂風亂卷的竹林中,一股毀天滅地的威壓突兀而來。

  天羅臉上一片血紅,雙腳一軟,忍不住就想跪下去。見安雲依然站的筆直,哪肯在女子面前示弱,強行站穩了身子,抵抗天塌般的壓力。

  好在這股壓力來的快,去的也快,不到半息時間,便悄然消失。星光柔和,紫竹林平靜下來,除了滿地殘枝亂葉,與先前別無二致。

  傀儡呆滯的臉頰上,幽深黑暗的眼眶漸漸明亮起來,先前安雲指間一縷清輝落在傀儡空蕩的眼眶內,並沒有熄滅。

  此時在東海臨仙島最高處的望江石上,一高大魁梧的男子面對著腳下濤濤巨浪安然打坐,忽然,他睜開了雙眼,眼中就有電芒橫生,眼珠一轉便是月升月落潮來潮去。

  他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皺,轉頭遙遙望向中山國方向。他先前寄懷於天地,突然感受到一縷強大無匹的威壓,怪異的是,這股威壓似乎還有些熟悉。

  身為元嬰中期修士,這男子的修為隱隱要突破至後期,臨海州元嬰修士不多,彼此都很熟悉對方的神念。然而這股神念雖然隱隱有些熟悉,卻絕不屬於臨海州任何一名元嬰修士。

  莫非有哪派金丹長老突破了元嬰桎梏?

  不對,這神念的威壓比之他也不差,怎會是新晉元嬰同道?難道是有哪位老朋友駕臨臨海,那倒是要見見。

  中年男子沉吟片刻,喝道:“端木元珊。”

  一白袍大漢立刻現身在他身後,執禮甚恭:“弟子端木元珊在,師尊有何吩咐?”

  “有高人造訪臨海,你可去中山國一行,代為師拜見,順便請他到聽潮閣一見。”中年男子沉聲道。

  端木元珊毫不猶豫的立刻應了聲是,轉身迅速離開,心裡卻在暗想:何方高人駕臨臨海。竟然驚動了師尊?

  與此同時,玄元宗萬謝樓上,青驊真人同樣看了一眼中山國方向,又向東方看了一眼。

  “師伯。”玄元宗掌門清虛見他神情有異。奇道:“可有什麼事嗎?”

  青驊真人微微一笑,指了指東邊,笑道:“能有什麼事?就算有事,那人也會第一個去管,我們就別多事了。”

  “是。師伯。”清虛恭敬道,心下卻也有些失望,暗道師伯還是不肯與那人正面衝撞,我玄天宗還得繼續被他聽潮閣強壓一頭。

  “對了,清虛,你來找我是為何事?”青驊真人開口問道。

  清虛連忙恭敬道:“師伯,還是因為龍陽少羽之事,你看如何處理?”

  青驊真人拂袖道:“我已看過此人,五系雜靈根也就罷了,偏偏沒有一系靈根超過十。如此資質,我即便是元嬰中期,又能如何?”

  “可是師伯,現在龍陽少羽儼然成了我玄天宗之恥,別派多有暗中嘲笑我宗無能。若是不能解決,日後對我玄天宗的名聲分外不利。”清虛苦笑道。

  青驊真人皺著眉頭不悅道:“當初我就對你說過,龍陽少羽斷無可能結丹成功,就算花費再多在他身上,能築基就算僥天之幸。你呢?你非不聽,一聽那龍陽皇帝願意以龍首原作為報答。就不管不顧的攬下這個廢物。現在解決不了,反而給宗門抹黑,又是何苦來哉。”

  清虛神情尷尬,慚愧道:“師伯。當初是我財迷心竅,想著若是我玄天宗能夠將駐地修建於龍首原,借龍首原醇厚的天地靈氣以及兩條巨大的靈石礦脈,只需百年時光,我派弟子修為必然能超越聽潮閣,重掌臨海仙門之首。可惜……哎!”

  青驊真人無聲歎息。他知道自己這個師侄心心念念想要將玄天宗發揚光大,力壓聽潮閣,為此殫精竭慮,日夜思慮不休。也因此,原本清虛大好資質,百十年卻毫無寸進,依舊只是金丹七層修為,這一生凝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願意為了玄天宗放棄修行,雖然失了修道的本分,但對於玄天宗來說,他這個掌門做的卻是不差。

  玄天宗十年一度大比,正是青驊真人千年壽辰之日。

  清虛掌門之所以這麼安排,便是要借助青驊真人大壽之時,臨海洲以及其餘仙門都會派人來觀禮,屆時,宗派大比正好向各個仙門展示玄天宗年輕一輩弟子的實力,矛頭直指聽潮閣。

  玄天宗要向各大仙門證明,如今的玄天宗實力不輸於聽潮閣,臨海洲修道界,今後不再是他聽潮閣一家獨大。

  清虛掌門這些心思,青驊真人心裡都清楚。儘管他是元嬰修士,地位超群,然而一日是玄天宗弟子,一輩子都是玄天宗弟子。所以哪怕他不想與元朗為敵,哪怕他如今是玄天宗地位最尊崇的人,也要為了玄天宗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

  清虛掌門對此次的宗門十年大比分外看重,苦心安排思量了許久,確定任何意外都有應付之策。唯有……玄天宗之恥龍陽少羽,他卻是百思也無良策。

  若是尋常弟子也就罷了,這等廢物,逐出宗門就是。然而龍陽少羽身份敏感,又是他自己貪圖龍首原,才向世人誇下海口,只要龍陽少羽入了玄天宗便有結丹希望。他當時以為有青驊真人為他灌頂,再加上玄天宗不惜成本的給予龍陽少羽資助,結丹不是不可能。

  誰知這小子是塊木頭不開竅,十五年的不計代價的苦心培養,修為不過練氣中期。說一句不好聽的話,有那麼多金丹修士為他以修為灌頂,就算是只豬也該築基了,更何況還有無數珍貴異常的靈丹妙藥讓他吃飯一般吞下肚。

  清虛掌門有苦難言,有心想要放棄,但此時龍陽少羽已經成了玄天宗之恥。這恥辱一天不解決,他玄天宗便要受人嘲笑一日,又何談與聽潮閣一爭短長?

  “你呀你呀,真是下了一招昏棋。”青驊真人搖頭歎道:“據我所知,修道界還有一種辦法或可讓龍陽少羽不受資質所限,結丹也有可能。”

  清虛聞言眼神一亮,急切道:“師伯何不早說,究竟是何方法?”

  青驊真人不悅道:“你倒怪起我來了?不是我不說。而是這種辦法極為兇險,沒有相應的功法口訣配合,便是取死之道。”

  清虛掌門連忙賠罪:“師伯恕罪,不知是何方法。”

  “種劍之術。上古乃至遠古便有劍修一門。一生只修一劍,不結金丹,不凝元嬰,只修本命飛劍。不過種劍之法太過兇險,歷來成功者極少。就算成功了,在鬥法中與人比試,動不動便是劍折人亡,因此自古以來劍修成大器者少之又少。我臨海洲修士沒有劍修,青冥大陸是道源之地,倒是偶有劍修出沒。”

  清虛略一思索,便問道:“那師伯可懂種劍之術?”

  “不懂。”青驊真人乾脆俐落的說道:“如今懂這門功法的人少之又少,我玄天宗功法秘訣無數,學之尚且不盡,哪裡需要去看別派的兇險法門?”

  清虛點頭稱是。凝神思索了一會兒,開口道:“看來只能去青冥大陸找尋劍修,讓其傳授龍陽少羽種劍之術了。然而大比之日在即,時間上卻來不及了。不過也無妨,只要龍陽少羽能夠成功築基甚至結丹,我玄天宗之恥這樣的傳言自是不攻自破,說不定我宗門名聲更勝,還能獲得龍首原,正是一舉三得。”

  青驊真人淡淡的撇了他一眼,見清虛越想越投入。臉上神色也越發狂熱,不由搖搖頭,心道真是瘋了,由他去吧。只要不來煩自己,怎麼都好。

  紫竹林內,安雲和天羅一瞬不瞬的注視著面前的傀儡。尤其是天羅,他有一縷神識融入了傀儡,更能清晰的感受到傀儡的不同。

  的確不同,以前的傀儡雖有器靈。但畢竟是死物。而現在的傀儡,天羅竟能感受到傀儡身上有一絲神念波動。這一絲神念,輕易的壓過了他留在傀儡身上的神識,卻又並不抹除他的神識。

  安雲取出紫金葫蘆,雙手施訣,打開了葫蘆的封印,乾指一引,一縷三色火焰箭一般刺向傀儡面部。

  傀儡眼睛精光大盛,張開大口,源源不絕的吞掉了三色火焰。直到安雲手中的紫金葫蘆再無火焰飄出,傀儡才閉上了嘴。

  “你幹什麼?”天羅驚叫道。

  安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取出各類煉製材料,符筆重重的點在符墨內,然後提筆在一面潔白的小小陣旗上迅速勾描符線。

  “我用封神法咒打開了傀儡的一絲封印,接引出一縷天言前輩神識,這一縷神識可以引出暗藏在傀儡深處的元陽之火。不過一縷神識太弱,離不得傀儡身軀,只能將天風火送入傀儡口中祭煉。”

  天羅張口無言,許久才低聲道:“傀儡身軀暗藏元陽之火?你的意思是這具傀儡的身軀就是我祖父?”他忽然怒道:“是誰?是誰如此惡毒,竟敢將我祖父煉製成傀儡?”

  他先前聽了安雲的話,還以為安雲是指有人將他祖父的神魂封印進了傀儡之中,現在才恍然大悟,原來安雲說的‘傀儡就是天言’是這個意思。

  安雲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天羅心裡一跳,忽然想到谷中藏經樓裡一本禁書中所記載的禁術,不由遍體生寒。他記得他只偷看了一眼,結果被父親發現,不由分說便用抽神鞭抽了他百下,差點讓他神魂俱滅。要不是小姑姑聞訊趕來,將他摟在懷裡護著,不讓父親抽打下去,他早就死了。

  當時小姑姑抱著奄奄一息的他,哭著朝父親說道:“你打他做什麼,你要打死他嗎?你要是真怕他去學父親,你為何不一把火燒了乾淨?你留著這惡毒法門打算做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也有臉打他?”

  年幼的天羅聽不懂兩人的話,只看到父親臉色陣青陣白,許久才狠狠的扔下抽神鞭走了,當天便開始閉死關。

  當年那一幕印象太過深刻,以至於天羅依然歷歷在目,甚至還記得那本禁書第一行字。

  紅花谷,傀儡術,非人非妖木頭人。

  天羅臉色蒼白,血色褪盡,呆呆的坐在地上,如同一具傀儡。

  安雲沒空理他,見傀儡眼中精光漸漸暗淡,心知時間不多,不由加快了速度。雙手化作道道殘影,不斷打出煉製手訣,以靈力牽引符墨與陣旗融合。符墨在靈力的牽引下快速的在陣旗上勾描出一個又一個奇異的圖形,很快又消失不見,繼續勾描出另一個圖形,反反復複,無有終結。

  約莫過了一刻鐘,安雲滿頭大汗的停了下來,抬眼望向傀儡,陣旗無風展開。傀儡於此時張口吐出一道三色火焰,噴射在陣旗之上。

  紫竹林中頓時火光漫天,周圍的紫竹一瞬間便被蒸發了所有水分,幾欲燃燒。安雲盤膝施法念咒,借助傀儡噴出的三色火焰祭煉三色幡。

  幾息過後,傀儡閉上了嘴,眼中的精光徹底熄滅。安雲依舊不停施法,將煉製過的三色火銘刻進三色幡內,這是煉製三色幡最後一道工序。

  東方露出一絲魚肚白,天色漸漸亮了。

  安雲終於緩緩的收了法訣,一枚火光彌漫的三色小幡出現在她手中。

  七階法器!

  安雲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竟是七階法器,這可真是意外之喜。她和別道生累死累活煉製了三首幡、寒冰刃以及天風火雲旗,最高階的寒冰刃也不過六階法器。誰知這一次她一個人施法煉製,卻能煉製出一件七階法器。不過也能想得通,元嬰修士的元陽之火比之金丹修士的三昧真火強的太多,煉製出七階法器也不奇怪。

  既然得了好處,安雲感激的朝傀儡拜了拜,誠心誠意的謝道:“前輩大恩,安雲不敢忘記,必銘感於心。”

  她轉頭去看天羅,見他形容憔悴,面容呆滯的坐在地上,眼神散漫無光。安雲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試著叫了他兩聲,見他不理會自己,便暗歎一聲出了紫竹林。

  有些事情,終究需要當事人自己去面對,去想明白,現在的天羅應該不希望有人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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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復仇需趁早

  明月已經在竹樓下等著安雲,清風陪在一旁。昨夜安雲讓明月離開青衣柳巷時,清風也在場。

  安雲踩著晨曦而來,清晨的陽光灑在路邊小草花木上露珠兒上,幻化出七色柔光,她放佛自光芒中走出。

  明月眼睛微微一眯,煩亂的心緒不由一寧。

  安雲將手中剛出爐的三色幡遞出,以及先前煉製的三首幡、寒冰刃和天風火雲旗,柔聲道:“明月,萬事託付於你,一路保重。”

  明月愣了一會兒,許久才悵然的接過她手中的四樣法器,心中一時滋味複雜。

  清風上前,也遞給明月一個乾坤袋,裡面裝了好些靈石。這些靈石是安雲當初帶著快意門搶劫了弈劍門的靈石脈礦搜刮得來。清風拿了一大半裝了,交給了明月。

  就算青衣十三樓完了,明月還在,快意門的年輕一輩弟子還在,就有重振快意門的希望。為了這個希望,他不介意將如今青衣十三樓所有的財產都交給明月。

  明月吶吶的接了過來,嘴唇微動想說些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轉身毅然離去。走到巷口處時,他忽然停下轉身,“砰”的一聲跪了下來,朝著青衣柳巷內那座名為長老樓的竹樓重重磕了三個頭,起身後決然而去。

  安雲和清風一直目送明月的身形消失在視野,兩人都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安雲說道:“你不用擔心,我用小衍神數算過,明月身俱大氣運,此行一路暢通無阻百無禁忌。我的仇家不會找上他,也沒那麼快找上他。”

  清風不說話,微微點頭。

  “清風,我有一事要託付於你。”安雲又說道。

  清風看向她,點點頭。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青衣十三樓就託付於你了。下月初六。是玄天宗青驊真人的千年壽辰,屆時也是玄天宗十年大比之日,我會在那之前趕回來。如果……”安雲頓了頓,淡淡一笑。接著說:“如果我沒能趕回來,你就逃吧。卓不凡等人,你不需要管,龍陽少羽身份敏感,又本是玄天宗門徒。不會有危險,你不必管。”

  “樓主……要往何方?”清風問道。

  “我欲望西方一行,此行是為了取些東西,順便解決仇敵。如果一切順利,半個月時間足矣。”安雲語氣輕鬆,像是出行訪友一般。

  “我青衣十三樓雖然式微,然樓主出行,豈能無人跟隨?我身為青衣十三樓執法長老,當護衛在樓主身邊才是。”

  “我獨來獨往慣了,不習慣有人跟隨。你若是也不在。怕是卓不凡等人立刻便要離開。這些人雖然難成大器,不過矮子裡面挑高個兒,用著倒也順手,充個門面也能湊合,就這麼讓他們走了也甚是可惜。”安雲笑道。

  清風聽她竟把卓不凡等人比作門派守山弟子之類的身份,不由莞爾,問道:“天羅此人,如何處置?”

  安雲皺了皺眉,這個人是個大麻煩。紅花谷本就是北冥延續萬年的魔門,大傀儡術妖異邪魅。是天道盟都不願意招惹的存在。天羅聽他話裡的意思,很明顯是偷偷跑出了紅花谷,還帶走了谷中最大的機密傀儡,紅花谷的人勢必會出谷找尋。

  一旦紅花谷的人找來。說不清是福是禍,但總歸是一件大麻煩。然而這個大麻煩,對青衣十三樓來說,卻是一莊好事。天羅有元嬰實力的傀儡護身,修道界能傷他的人不多。能傷他的人自然也能看出他的來歷,卻又不會自己招惹麻煩傷他。

  有他留下青衣十三樓。其實是給青衣十三樓留下一道護身符。

  安雲考慮清楚後,便道:“他若願意留下,就讓他留下,他若不願意留下,就隨他去吧。”

  清風點頭應是,目光淡淡的掃了身後一眼。

  安雲對著朝陽長長的伸了個懶腰,昨夜為了煉製三色幡心神全力集中,靈力耗損嚴重,不免有些勞累。

  “卓不凡,關山何嶽,以及其他人,你們都給我聽著。”安雲忽然開口說道,語氣漫不經心,神情也渾不在意。

  四下裡一片靜謐,無人回話。

  “我知道你們心中所想,今日我便告訴你們,既然你們選擇了在青衣十三樓最困難的時候留下,便是相信我安雲。上次東海之行答應過你們,若是能斬下三首玄龜,我贈諸位每人一顆結金丹,諸位皆是我青衣十三樓長老。如今便是我兌現承諾之時……”

  安雲說著轉過身來,看向空蕩無人前方,沉聲念道:“卓不凡,關山,何嶽,連秋生,陳飛雲,汪清淵,徐明,馬雲鵬。”

  她每念一個名字,便有一人憑空出現,所有人出現後,便靜靜的看著她。

  安雲繼續道:“今日你們八人便入駐長老樓,孫不二不幸死去,牌位將置放於英靈殿,享受長老血食祭祀。從今以後,望你們以青衣十三樓為榮,生死榮辱,俱以青衣十三樓。”

  八人彼此對視一眼,皆躬身謝過。

  卓不凡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問道:“敢問樓主是否要離去?”

  安雲瞟了他一眼,又見其餘人目光灼灼,便道:“不錯,我此行向西,所為二事。一是替太上長老復仇,誅殺兇手。二是答應過諸位,此行便是為了替諸位取得結金丹。先前我與清風的話想必你們也聽見了,如若一切順利,我半月便回。半月我還未回,諸位便各自逃命去吧。”

  “結金丹!”卓不凡驚呼,其他人臉上亦是紛紛變色。

  “樓主已經能夠煉製結金丹了?”關山驚駭道。

  八人之所以留在青衣十三樓,最大的原因莫過於安雲曾向他們表明自己高階煉丹師的身份。高階煉丹師,已經能夠煉製築基丹,只要再次晉階,便有機會能夠煉製成功結金丹。

  雖然高階煉丹師晉升為煉丹大師千難萬難,不僅需要煉丹天賦出眾,還需要海量的靈草藥石用來提升經驗。往往一個煉丹大師的身份,地位比之元嬰修士還要崇高。

  卓不凡等人知道他們如果憑本事運氣,一輩子都不可能擁有結金丹。既然眼前有一線希望,哪怕明知希望渺茫。也甘願鋌而走險。

  “成與不成,半月後便可得知。我走了,希望諸位好運。”安雲沒有理會他們期待的眼神,淡淡道。

  她這話說的有些奇怪。明明是她要辦事,卻祝卓不凡等人好運。然而卓不凡等人卻不覺得怪異,的確該祝他們好運。要是安雲說的不假,她此行確是為了取結金丹,能成功的話便是他們洪福齊天。如果失敗……

  眾人不敢再想下去,激動的紅著臉齊聲拜道:“我等恭送樓主,祝樓主一路順利,得逞所願。”

  安雲哈哈大笑,高聲喚道:“白雪”。

  竹樓裡一隻渾身雪白長毛的小狼長嘯一聲衝了出來,安雲大袖一卷,腳下五彩霞光閃過,運起五行遁法,片刻後一人一狼便消失在青衣柳巷。

  安雲腳下霞光時隱時現,人如跳丸。轉瞬即逝,身邊還跟著一頭白狼。這番場景當真將街市上那些凡人看的目瞪口呆,有人大呼神仙,有人大喊妖怪,有人立刻跪地下拜,更多人卻是紛紛奔走逃避。

  安雲笑眯眯的看著眼前一切,似乎覺得挺有趣,兩世為人,她好像只有今天特別放縱任性,竟在凡間肆無忌憚的展示仙家法術。

  她這一番舉動造成的影響很大。像是要故意驚動什麼人,告訴這些人她已經開始逃跑了。

  端木元珊坐在街邊的面攤上,一絲不苟的吃著碗裡的麵條,對於眼前混亂的人群看都不看一眼。直到一碗面徹底吃光。連湯都沒有剩下一滴後,他才抬起頭,用袖口擦了擦嘴,看向遠處消失的遁光。

  “她怎麼在這裡?”端木元珊神情有些疑惑。還沒等他臉色的疑惑消失,他眼神忽然一凜,訝異的看向遠方。方才他清晰的察覺到兩股威壓向著安雲追了過去。

  這兩股神識威壓他並不陌生,甚至第一時間便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寧向直和姑蘇道人為何也在臨海州?兩人來到臨海州,莫非發生了什麼事情?”端木元珊喃喃自語,眉頭慢慢的擰了起來。

  這兩個人的身份地位不低,一個是天道盟青冥執法堂的首座,上湯宮大長老;一個是天道盟青冥執法堂成員,乾極宗長老。兩人出現在臨海州,卻未曾拜訪臨海州任何宗門,不露行蹤所為何事?

  端木元珊聯想起昨夜師尊讓他立刻趕來中山國查探,莫非就是因為這兩人?不對,這兩人在青冥大陸修道界地位算是頂尖,不過在師尊眼中又算得了什麼?哪裡當得起師尊嘴裡的老朋友?不過,這兩人是否與師尊嘴裡的老朋友有些關係呢?

  端木元珊沉吟片刻,自乾坤袋中取出一枚傳信小劍,印入一絲神識,並指一指,小劍破空飛起。

  原本師尊讓他查辦的事毫無頭緒,如今既然發現怪異之處,自然要查個清楚。他也不理會周圍吃客們望向他的駭然眼神,扔下一枚銀子,祭出飛劍,臨空追去。

  安雲腳下踏著五行遁法,速度快若飛電,神識綿延千里,謹慎的探查著一切痕跡。她的神識比之金丹初期修士也不遑多讓,對於神識的運用更是得心應手,不過片刻便察覺到了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向她追來。

  說起寧向直,他那日與別道生一戰,雖然死的是別道生,他付出的代價卻頗有些巨大。別道生作為羽化成仙門弟子,羽化成仙術早已修煉的登峰造極,從無情入有情,只待由有情轉為真正的無情,便能立時突破金丹桎梏,晉升為元嬰修士。

  別道生因自知壽命將盡,以命相搏想要殺死寧向直,以他的修為境界以及自殺一般的歸藏劍術,就算金丹大成修士,在他手中也未必能逃得性命。寧向直天縱奇才,雖然失去了人形靈芝,但借助天魔解體的魔功,到底還是逃得了性命。

  然而戰後寧向直亦是身受重傷,不僅全身經脈被別道生的劍氣所侵,丹田內金丹也有劍道裂痕。經脈裡的劍氣只需要花費些時間,費些功夫總能驅除,然而金丹上那道極為細微的劍道裂痕他卻不敢掉以輕心。

  金丹有損,哪怕極為微小,一旦遭遇惡戰,或是突破金丹渡劫時,金丹很可能承受不住傷害,立時破碎。寧向直哪怕得到玲瓏錦繡台的心思再迫切,也只能先按捺下來,養好傷再說。

  當然,如果沒有姑蘇道人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窺伺,寧向直感受到安雲的氣息就在青衣柳巷後,也不介意立刻殺人奪寶。安雲區區築基中期修為,再加上青衣十三樓十來個築基修士,他根本不放在眼裡。

  然而姑蘇道人藏在一旁,打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心思,卻不得不讓寧向直縛手縛腳,不敢輕舉妄動。此一時彼一時,他現在身上留有別道生的劍道裂痕,全力動手的話,未必能奈何得了姑蘇道人。萬一稍有不慎,很可能為他人作嫁衣裳。

  同樣,姑蘇道人明知道寧向直身受重傷,卻也不敢與他正面相鬥。姑蘇道人的長處在於陣法,寧向直顯然不會輕易進入他的陣中,就算是重傷,若是兩人正面決鬥,姑蘇道人不認為自己一定能勝過寧向直。再說,他不知道那名破了他滅卻陣和周天星斗殘陣的元嬰高人在不在她身邊。

  兩人這般互相抗衡,相互之間都有顧慮,也不願意鬧大引來臨海州本地宗門察覺,居然讓青衣十三樓這段時間離奇的平靜。

  安雲不知道這些,還以為青衣十三樓的平靜是因為天羅的緣故。此番故意驚世駭俗將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引向自己,準備與兩人徹底的做個瞭解。

  正如安雲對天羅所說的一般,報仇這種事情,當然要親自動手才有意義。後面還有一句話安雲沒有對天羅說完,那便是:報恩可以延後,復仇卻需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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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奔跑吧,修士(一)

  五行遁法乃是修道界最常見的遁術,一般說來,修道之人很少不會這門最基礎的遁術。五行遁法起始要求極低,一般說來修士第一個學的遁術便是五行遁法,因為只需要煉氣期三層便足以施展。

  等到修士修為日益深厚,境界逐步提高,大多數修家都會摒棄這門遁術,改為修煉其他更為快速或是更為隱秘的遁術,如:無行劍遁、先天五遁、金遁、地遁、水遁、玄女遁、五鬼隱行遁等。這些遁術或短時間速度奇快,或有其他妙用,總之比五行遁法強的太多。

  然而,修士最常用的方式卻不是遁術,而是禦劍術或是禦寶術。但凡修士能夠禦劍或是駕寶,都不怎麼願意使用遁術。因為遁術需要一直消耗修士的靈力,且速度與禦劍駕寶相比,著實慢了些。關鍵的關鍵,一個地上跑,一個在天上飛,修士當然選擇更能襯托其地位和氣質的後者了。

  當然,這也不竟然,修道界有一批人就喜歡用遁術,這批人理所當然的就是狗不理的散修。這群傢夥窮的厲害,能得到一柄好的飛劍或是法寶,都當寶貝似得,哪裡能用來趕路?

  久而久之,遁術被散修們修煉的爐火純青,大有發揚光大之勢。事實上,修道界除了遠古時期流傳下來的最基礎的五行遁法之外,此後改良過各種遁術幾乎都出自散修之手。

  安雲前世是散修中的一員,更是以一介散修之力生生修行到了金丹大圓滿境界,只差一枚元嬰丹便能成功晉升為元嬰老祖。

  所謂千年的媳婦方能熬成婆,爺爺都是從孫子輩來的。安雲在成為金丹大圓滿修士之前的那段修道生涯,豈能一帆風順?

  天天逃命那是家常便飯,時時趕路也是人生常態,日日被人追殺亦是不值一提。散修別的本事倒是一般,唯獨逃命的本事那是宗門弟子比都比不了的。安雲作為散修中的佼佼者,這門手藝當然是當仁不讓。

  沒錯,安雲最拿手的逃命方式便是五行遁法。這門傳自遠古時期的最基礎遁術。愣是被她前世修煉到了大圓滿境界,然後突破大圓滿境界,再到大圓滿境界,再突破……

  以至於安雲的五行遁法。看上去和別人的五行遁法差別不大,然而本質上卻是大有不同。如果是別人的五行遁法就叫五行遁法,那她的五行遁法便是先天五行遁法。

  在修道界,但凡被冠上“先天”這兩個字,無論是何道法秘訣。必是人人爭奪的寶貝。先天便是大道,大道即是法則。

  就像同樣傳自於遠古時期的最基礎煉氣法門養氣訣,看上去修煉速度奇慢,效率極為低下,卻是只要身具靈根,人人都可修行,不需要任何條件。如今養氣訣被修道界棄若敝履,唯有無根無低的散修不得已而修之。

  然而,遠古時期,那是仙、魔、神、鬼、妖、人共存的年代。那時候的修煉法門極少,養氣訣便是最普遍的修煉法門,五行遁法就是最大眾的移動方式。當時的修道界無論仙魔神鬼妖人,幾乎人人都在修煉養氣訣,幾乎人人都用五行遁法。

  遠古時期修道界的力量,比之現在修道界的力量,猶如天和地之間的差距。今人卻拋棄了遠古時期的修煉法門,當真讓人無話可說。

  不過,遠古時期天地元氣充沛,修士呼吸睡覺都能自覺吸收靈力提升修為。速度竟比現在修士閉關修煉還快些。加上遠古時期為混亂時期,各種族之間混血雜交乃是常事,血脈雖然駁雜了一些,然則修煉的天賦和體能卻是強橫無比。壽元也比現在的修士長不知多少。

  今人沒有古人強橫的肉體和天賦,沒有充沛的天地靈氣,更沒有長的不可思議的壽元。若要在有生之年不斷突破修為,最後破空飛升,擯棄養生訣和五行遁法,改為修行更加適合自己靈力的道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安雲卻是不同,她前世修行的一直是養氣訣,使用的最多的是五行遁法。養氣訣讓她一點點固本培元,磨練心境,每次突破境界時都幾乎無比順利。五行遁法則是讓她無數次成功逃命,在各種環境下遊刃有餘。

  因此對於這兩門最基礎道術的好處,當今修道界沒有人比安雲更有發言權。

  安雲施展著五行遁法奔行,先前腳下還有五彩光華,跑出中山國之後,她腳下的光華卻在一點一點的變淡,直到最後變作與周圍光線一般模樣。更為神奇的是,她的速度越來越快,漸漸的竟比禦使飛劍還要快,腳下的光線與周圍光線同化,遮住了她的身形。放眼望去,竟看不到她一絲人影。

  寧向直追在安雲身後,原本以為不出半刻鐘就能將安雲擒獲,誰知安雲五行遁法出神入化,逢山鑽山,遇水入水,見木鑽木……他禦劍而行,哪有安雲在地上利用各種地形逃跑有利?竟被她東繞西拐,亂鑽亂跑數次逃脫。

  安雲就像一條滑不溜秋的小泥鰍,偌大的地面就是她的泥塘,寧向直縱然是天上的飛鷹,想要拿住一直泥塘裡打滾的小泥鰍,又談何容易?

  姑蘇道人本不與速度見長,駕駛定星盤跟在寧向直身後,寧向直遇到的情況,他同樣不能避免。好在安雲為了躲開寧向直的抓捕,並不是直線而行,數次繞著圈子和寧向直捉迷藏,姑蘇道人才能勉強跟上兩人的速度。

  至於跟在姑蘇道人身後的端木元珊更是苦不堪言,數次險險的差點跟掉,又數次重新跟了上來。遠遠的望著前方的三人,他不由開始煩躁。一邊忍不住對安雲刮目相看,暗道安雲莫非是屬兔子的,瞧那雙小短腿,可真能跑。一邊忍不住對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心頭鄙夷,兩個堂堂金丹修士,老半天時間還抓不住一個小小的築基期修士,真是丟了金丹修士的臉。

  再一想,自己更是墊底的人,速度比不上寧向直和姑蘇道人也就罷了,怎麼連安雲也比不上?真是豈有此理!莫非他堂堂聽潮閣第三代大弟子。竟比不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安雲?

  端木元珊不服輸的勁頭一上頭,一路上也不招呼前方的寧向直和姑蘇道人,悶著頭努力駕馭飛劍,爭取拉近與三人的距離。可是又是大半個時辰過去了。距離非但沒有縮短,反而越來越遠,他生怕三人就此脫離他的神識範圍,終於還是忍不住大呼。

  “寧首座,姑蘇師叔。兩位大駕光臨臨海州,元珊接引來遲,還望兩位師叔恕罪。”

  寧向直和姑蘇道人早就察覺到了身後有人追來,回頭看到是端木元珊,兩人生怕安雲身藏玲瓏錦繡台之事被聽潮閣得知,以西門春秋那霸道的性子,玲瓏錦繡台哪裡還有自己的份兒。因此,一路上被端木元珊追趕,兩人都假裝沒看見,心想甩掉他就好。

  誰知這麼半天了。沒追到安雲也就罷了,卻連聽潮閣一個築基弟子也甩不掉。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心頭便有些鬱悶,世易時移,如今年輕一輩的弟子成長的如此之快,自己真的老了不成?

  如今聽到端木元珊的喊話,兩人再裝作不知,便有些欲蓋彌彰了。

  寧向直無奈,回頭道:“端木師侄何須多禮,我等只是路過臨海州,即可離去。不勞師侄相送了,請回吧。”

  姑蘇道人也應和道:“是啊端木師侄,我與寧首座途徑臨海,頓時起了比試速度之心。你且回吧。”

  端木元珊翻了個白眼,你們騙鬼呢?難道我眼瞎,連你們在追逐前方那個築基修士都看不到?

  不管什麼原因,兩個堂堂金丹修士拼命追逐一個築基中期修士,內中必有問題。端木元珊既然被師尊派來中山國查探,既然遇到了。不調查清楚,哪有輕易放過之理?

  “兩位師叔說笑了,既然駕臨臨海,豈有不到過門而不入的道理?且不提我等宗門之間的交情,兩位師叔匆匆離去,不知情的人知道了,沒準兒還以為青冥和臨海之間不睦,或者以為我臨海州修士容不得人。要是因此亂嚼舌根,總是不美?萬一南方那些妖孽聽了,認為青冥和臨海修道界之間產生了矛盾,正是大舉入侵的好時候,再來一次妖潮,那就大事不妙了。”端木元珊氣都不喘一聲的快速說道。

  胡說八道!

  信口胡言!

  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心裡齊齊罵道。自己不過是路過臨海沒有去拜訪西門春秋而已,怎麼就讓青冥和臨海修道界之間產生了矛盾?怎麼就會讓人嚼舌根了?又怎麼就會被妖族大舉入侵了?

  他們的一舉一動真的這麼重要?怎麼他們自己都不知道?

  “呵呵。”寧向直乾笑了一聲,索性不再理睬裝糊塗的端木元珊。他也知道,他與姑蘇道人如此這般明火執仗的追逐一個築基修士,必然會引人懷疑。不過,以們兩人的身份追逐一個青冥大陸的築基修士,雖然有些怪異,但是一般沒有人會去多事。

  這端木元珊一直追著兩人不放,這是何原因?莫非這小賤人透露了風聲,玲瓏錦繡台之事被聽潮閣知道了?

  寧向直這般想,姑蘇道人同樣也想到了這一點,兩人隔空對視一眼,齊齊朝追來的端木元珊發出一擊。

  端木元珊正準備聽寧向直如何解釋,誰料想兩人二話不說,回頭便動手。只見一座大山氣勢洶洶朝他撞來,天上莫非飛來一顆流星,飛速的砸向他。端木元珊嚇了一跳,幸好他早有準備,捏碎了手裡的瞬身符,人影在空中一蕩,便消失無蹤。

  寧向直和姑蘇道人見一擊不中,也不去追趕,他們沒有時間,拿下安雲才是正事。

  端木元珊出現在千里之外的山峰上,張嘴便噴出幾口鮮血,抓了一把丹藥服下後,略作調息便站起身。他臉色凝重,寧向直和姑蘇道人竟然不管不顧想要殺他,的確出乎他的意料,也由此可知,這中間必有大秘密。

  那個叫做安雲的流雲宗弟子,身上有何等的秘密,竟能讓寧向直和姑蘇道人不惜得罪聽潮閣?

  想到這裡,端木元珊不敢耽誤,立刻自懷中取出五把銀紅色的小劍,將一絲神識印入小劍內,掐了一個訣,五把小劍朝各自方向飛去。

  銀紅色的小劍,乃是聽潮閣傳信飛劍中僅次於黃金劍的傳信令劍,只要是聽潮閣弟子,以及與聽潮閣交好或聯盟的宗門,收到此令後,必須無條件執行。

  五把銀紅色小劍,一把朝著聽潮閣飛去。其餘四把,飛到上空後,頓時化作數十把小劍,分別朝四面八方破空而去。

  安雲這一跑,帶著寧向直和姑蘇道人何止跑了數千萬裡,中間跨越了數十個凡人國家。好在她決定帶著寧向直和姑蘇道人跑路時便有了準備,回復靈力的玄元丹準備充足,靈石也備下許多。

  一路上玄元丹不要錢的吞下,手裡一直捏著靈石吸收,靈力不斷的補充,再加上五行遁法消耗靈力不多,她丹田中的靈力倒還充沛。照這個消耗方式,她再跑上幾天也沒問題。

  可安雲越跑越覺得不對勁,路上遇到的修士漸漸多了起來,且一見到她便立刻出手攻擊。她仗著五行遁法靈活,借助地形躲開路上修士的攻擊,還要注意避開身後的寧向直,處境越來越狼狽。

  她狼狽,寧向直和姑蘇道人比她更狼狽,兩人同樣遭受了臨海州本地宗門修士的攻擊。不同的是,攻擊安雲的修士很多,大部分是築基期或是煉氣期的修士,攻擊寧向直和姑蘇道人比較少,但出手就是金丹修士的手段。

  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心裡叫苦不迭,兩人心裡知道這必然是端木元珊叫來的幫手。寧向直和姑蘇道人不想與這些半路殺出的修士動手,奈何人家就是咬住了兩人,甩都甩不掉。兩人一路應戰一路追逐安雲,與安雲的距離竟又慢慢的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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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4 10:28: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奔跑吧,修士(二)

  對於臨海州的凡人界來說,今天無疑是瘋狂的一天。眾神降臨,群魔亂舞,讓人幾度以為回到了遠古時期人神仙魔共生的那個混亂年代。

  但見天際被各色飛劍法寶光華完全佔據,五色之光彌漫,七彩寶器盈空。白首老者銀髮飄飄,青絲仙女綾羅飛天。更有那奇形怪狀之仙家靈獸,或在地面咆哮急行,或在天空展翅翱翔。

  臨海州凡人們算了徹底開了眼界,震驚的回不過神來,只能仰頭呆呆的看著天山飛仙臨空而去,或被地上靈獸撞的騰飛吐血。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一眾飛仙靈獸盡皆往西方而去,料想應該是了不得的大事。

  有什麼樣了不得的大事能夠讓這些平日難得一見的飛仙集體倉皇出逃呢?沒的說,肯定是毀天滅地的末日之災。

  有人這麼一想,便忍不住對身邊人說了出來,於是一傳十十傳百,不到半日光景,整個臨海州所有國家到處都在傳述末日大劫來臨。一問時間,哎喲媽呀,今天,就在今天,沒見那些飛仙都在逃命嗎?

  飛仙都要逃命,他們一個小小的凡人,難道還能抵抗末日大劫?逃命,必須逃命!

  逃命方向倒也簡單,跟著飛仙們去的方向逃便是。於是由各個國家的皇室帶隊,軍隊開路,臨海州凡人們拖家帶口扶老攜幼跟著大部隊,開始向西方拼命逃亡。

  從天上俯瞰下去,地面上滿是密密麻麻的人頭,一路蔓延數萬裡,浩浩湯湯的黑色人流向著西方轟然而去。

  這場由安雲引出來的混亂,造成了臨海州凡人界的一場人為大劫。據中山國奇聞錄記載,這一日臨海州所有國家十室九空,百姓集體向西遷徙,餓死累死渴死在路上的不計其數。直到臨海州修道界發現不妙,紛紛派出下山破除謠言,率領百姓重新回歸故土。

  然而很多百姓都已經踏出了臨海州。行程數萬里,沒有力氣和精力以及食物再次返回,索性就地落住生根。最後各國重新統計人口,竟不到混亂之前一半。各國民生經濟頓時倒退了百年不止。

  這場混亂史稱端木元珊之禍,因為究其原因,都是端木元珊惹出來的麻煩,要不是他亂發聽潮閣銀紅劍令,哪有今日之事?

  一眾修道門派毫不猶豫的將這場人禍歸結於端木元珊頭上。以至於端木元珊在凡間落得好大名聲,竟堪比龍陽帝國初代帝王,臨海州修道之祖龍陽子。

  後人親切稱其為——瘟神,紛紛為端木元珊搭建瘟神廟,四時八節的祭奠,不敢輕慢。

  又有聽潮閣小道消息傳出,端木元珊聽聞自己被凡間封為瘟神,七日七夜不動不語,不吃不喝。七日後,吐血數升。

  安雲自然不知道身後的身後的身後會跟著數以億計的臨海州凡人。就眼前身後阻攔她的修士已經讓她開始吃不消了。

  先前她只需要專心跑路便可,而現在可不一樣,前方有攔截,後方有追兵。這些修士一見面就各種手段向她身上招呼,這種大範圍的攻擊她豈能完全避開,總要出手抵擋,一路上繞了許多彎路,卻沒有走出多遠。

  這樣一來,她丹田裡的靈氣快速流逝,儘管她不停的服下玄元丹。手裡一直捏著靈石補充靈力,卻不能阻止丹田內的靈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安雲心下暗暗著急,她也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本來她只想引開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只要在半路上不被寧向直和姑蘇道人抓住。她有信心可以領著他們進入自己設計好的死地。卻不知為何,端木元珊也跟著追了出來,然後整個臨海修道界集體開始阻攔追捕她。

  安雲心下憂心忡忡,暗道:莫非寧向直和姑蘇道人洩露了玲瓏錦繡台的秘密?不應該啊?

  這兩個人將玲瓏錦繡台視作自己的禁臠,豈會洩露給他人知曉?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那又是為什麼呢?

  安雲可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大的名氣和本事。可以享受和那些大魔頭一眼的待遇,引得整個修道界連袂誅殺。

  想不通就以後再想,因為她現在實在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想。

  安雲心裡暗歎,剛甩脫了幾個糾纏的修士,眼前立刻又出現了六名身穿黃色衣衫的煉氣期修士。六人各執一柄飛劍,佔據六芒星位置,擺出一副六芒星光劍陣。

  “轟隆隆……”

  一直紫光流轉的轟天雷響過後,六名不知門派的煉氣期弟子吐血而退,安雲一道光般從六人中間穿了過去,飛快的隱身不見。

  然而下一刻,兩柄飛劍一左一右斬在空中,兩道光華過後,安雲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一手明肌雪,一手紫宵雷霆劍氣,擋下來劈來的兩把飛劍。

  “殺呀!”

  “大膽叛徒,還不束手就擒?”

  “快抓住她,必有重賞。”

  “等等,師尊說過,不要傷她性命。”

  安雲:“……”

  ……

  亂七八糟的喊聲亂糟糟的響起,一眾修士紛紛又向安雲撲去。因為端木元珊發的銀紅劍令說的不清不楚,當然他也說不清楚,他原本就不知道寧向直和姑蘇道人為什麼追安雲。

  可就是因為這份不清楚,給了各大宗門不同的信號,有人認為是聽潮閣出了妖族的奸細,有人認為聽潮閣被門下弟子盜走了某樣靈丹,有人認為……

  銀紅劍令一出,各宗門必須立刻無條件執行命令,於是大家也沒個商量,無人統一指揮,亂糟糟的各自追捕不休。

  安雲完全被這些人的喊聲弄的糊塗了,根本想不起自己身上為什麼憑空多了這麼多罪名?又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可以短時間號召臨海州全體修道界圍攻她?

  一頭霧水的安雲忍不住朝身後半空中看去,只見數里外,寧向直正與一名黑衣禿頭的老者交手,漫天的靈鴉在老者的指揮下,組成玄妙的陣勢不停的朝寧向直噴火,繼而,靈鴉騰空,無數黑色的羽箭落下。

  姑蘇道人處境同樣不好受。頭頂著定星盤,被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中年人攻擊。兩名中年人劍法犀利,每一劍都帶著一絲雷霆之力,一劍就斬碎一顆星辰。

  安雲倒吸一口涼氣。頓時覺得自己的處境並不那麼糟糕。

  寧向直被老者糾纏的勃然大怒,忍不住大吼道:“黑鴉老怪,老夫招你惹你了,一直糾纏不休作甚?再不收手,休怪老夫屠了你的靈鴉。”

  那黑衣老者嘎嘎笑道:“寧向直。你在青冥作威作福,以為在我臨海也可以橫行無忌?聽潮閣有令,抓住你這老匹夫,必有大賞。”

  寧向直怒火直冒,怒道:“好霸道的聽潮閣,老夫記下了。黑鴉老怪,你既然不讓,那就給老夫死去!”

  說完山河扇出手,憑空一扇,一股黑色颶風平地而起。黑鴉群嘎嘎驚叫,一時躲避不及,小半被捲入黑色颶風之中。

  黑衣老者眼看著耗費大量心血熬煉的靈鴉被黑色颶風卷死小半,一時心痛無比,慘呼一聲,朝寧向直撲去。

  姑蘇道人被那雙胞胎中年修士一劍一顆星辰的斬碎了數顆,同樣被打出可火氣,冷哼道:“雷氏兄弟,我與你們二人也算有舊,今日何苦咄咄逼人?”

  “哈哈哈。姑蘇道兄,誰說不是呢?我兄弟二人也不想出手,但聽潮閣既然發了銀紅劍令,就由不得我們了。”其中一個大笑道。

  另一個則陰測測的接道:“想讓我兄弟二人住手也可以。你隨我們去一趟聽潮閣,不就可以了?若是有誤會,解釋清楚就好,我兄弟二人也會替你分說分說。”

  “說尼瑪!”姑蘇道人不知為何,心頭一股惡氣壓都壓不住。他一向不輕易發怒,這一發怒便是驚天動地:“欺人太甚。他聽潮閣還能管得到我乾極宗?你們要找死,我成全你們。”

  話音剛落,姑蘇道人咬破舌尖,一點精血落在定星盤上,定星盤光華大盛,連漫天星光都染上了一絲嫣紅。

  雷氏兄弟臉色大變,對視一眼後背靠背站在一起,數十點星辰自定星盤中飛出,拖著長長的焰尾,流星般砸向雷氏兄弟。

  趁著雷氏兄弟疲於應付之時,姑蘇道人乾指一引,迅速的越過了與黑衣老者交戰的寧向直,向前方的安雲追去。

  安雲一見姑蘇道人以精血祭定星盤,迅速向她追來,哪裡敢真正讓他追到身前?想也不想的遁入地下。

  “砰”的一聲,安雲又彈了出來。

  “哈哈哈哈,早防著你鑽地了,這一片被我施了化岩術,你倒是繼續鑽呀。”一名築基修士笑道。

  其餘修士見狀大喜,紛紛祭出飛劍法寶攻向安雲。

  安雲到底修為太低,雖然前世她將五行遁法修煉至先天五行遁法,但今生限於修為,施展不出真正的先天五行遁法,否則區區化岩術豈能擋住她的先天五行遁法?

  她眉頭皺了皺,身後姑蘇道人已經快要追到,再折返或是換方向都來不及了,偏生這群莫名其妙的與她為難。

  安雲無法,提起明肌雪,打算直接硬闖前方攔路的修士。

  “樓主,遁地!”

  就在這時,安雲耳中聽到一絲傳音。安雲想也不想,立刻施展遁地之術。

  “地裂!”

  與此同時,一聲震天大喝傳來,大地像是被天外隕石擊中一般劇烈搖晃起來,無數條溝豁般的裂縫出現在地面上。化岩術在這般震動之下,哪裡還能保持?

  姑蘇道人生怕安雲又要遁走,見已經可以攻擊到安雲,毫不猶豫的伸手向她淩空抓去。

  一隻由星光組成的手臂在安雲堪堪遁入地面後落下,將原本佈滿裂縫的地面轟的亂石飛卷,塵土飛揚。

  一時間,先前圍攻安雲的築基期修士倒了大黴,無異於直接被姑蘇道人打了一記,立時便有三人粉身碎骨,數人重傷將死。

  僥倖逃得性命的只有兩三人,也是身受重傷,其中便有一名原本站在週邊的黑衣中年男子。這中年男子相貌粗獷,身形敦實,正是剛剛被安雲提拔為青衣十三樓長老的關山。

  姑蘇道人冷笑一聲,看到指尖只有一縷黑髮,心知安雲就算不死也受了重傷。他正要遁地尋找,雷氏兄弟的飛劍已經從背後襲來,不得已,他只好回身應戰。

  安雲得到關山提醒,剛遁入地下便感受到身後天塌般的壓力,百忙中將明肌雪擋在身後,姑蘇道人的摘星手便已落了下來。

  她只覺得一股巨力襲來,渾身經脈頓時斷裂無數,丹田劇烈一震,竟然出現無數細微裂縫,隱隱有崩潰之兆。

  “噗。”安雲口中噴血如柱。

  無數星辰之力擠入她的經脈,飛快的破壞她的身體和經脈,更沿著經脈湧入丹田。正在崩潰的丹田哪裡承受的住這股外來的破壞力,星辰之力在她丹田裡橫衝直撞,丹田裂縫越來越大。

  眼看著安雲丹田即將破碎之時,丹田和識海之間的紫白二色彩虹橋忽然微微一動,化作紫白兩股清氣,水霧彌漫一般罩住了整個丹田。紫白二氣並不相融,各佔據一般丹田,緩緩流動之下,紫色化作陽魚,白色化作陰魚,組成一幅轉動的太極圖案。

  安雲劇烈的顫抖起來,丹田處先是被星辰之力肆意破壞,陣陣撕裂般的痛苦使她幾欲昏死。隨後丹田被紫白二色彩虹橋化作的陰陽魚罩住,如同磨盤一般研磨她的丹田。丹田處傳來的陣陣鈍痛讓安雲長大嘴巴無聲痛呼,渾身汗如雨下。

  紫白陰陽魚轉瞬間便吞噬了侵入安雲丹田內的星辰之力,隨即又化作兩色清氣,注入安雲全身經脈內,驅逐吞噬她體內的星辰之力,修復她被破壞的經脈。

  剛剛因為劇痛消失才喘了一口氣的安雲,心神立刻又被經脈內針刺般綿綿的痛苦全部佔據。幸好這痛苦來得快去得也快,紫白二氣清除了安雲全身的星辰之力後,又回到了丹田,重新化作了紫白二色的彩虹橋。只是

  紫白二色彩虹橋上,比先前多了無數細碎的光點,彩虹橋身仿佛纏繞著一片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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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奔跑吧,修士(三)

  安雲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丹田處平靜下來,那種折磨她死去活來的痛楚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涼的感覺。

  這種感覺非常舒服,仿若剛經歷嚴寒刺骨的寒冬,轉眼便是春回大地的人間。春風嫵媚,春日融融,鳥長鶯飛,花木扶疏。

  安雲舒服的呻吟了一聲,先前猶如割裂般的四肢百骸同時注入了一股生氣,生機勃勃的氣息。她感覺全身軟綿無力,卻又舒服無比,像是盤踞在母親肚子裡的嬰兒,混沌中貪婪的吸收母體的精華,而不用擔心任何外來的傷害。

  慵懶的感覺讓她沉迷,讓她沉醉在其中不可自拔,想要就此深深的睡去。

  “樓主,樓主……”

  安雲昏昏欲睡時,有人在她耳邊不停的用急促的聲音叫道。她眉頭微微蹙起,不悅的揮了揮手,想要趕走耳邊嗡嗡嗡惱人的聲音。

  “樓主,快醒醒,快醒醒。”那個聲音依然執著的叫著,而且還有人在劇烈的搖晃她。

  安雲想要睡覺,卻偏偏有人和她作對,就是不肯讓她好好睡一覺。她不由惱了,突的睜開眼,想也不想的一劍斬了過去。

  劍刃剛剛落下,立刻便停住了。

  “卓不凡,怎麼是你?”安雲茫然問道,劍刃距離卓不凡的鼻尖不過一分。

  卓不凡眼神發直的看著鼻尖寒光瀲灩的明肌雪,感受道劍身上傳來刺骨的冰寒,鼻尖卻湧出一層細汗。

  好險!他卓不凡混跡修道界足有兩百多年,期間不知道度過了多少危機,更不知道闖過多少龍潭虎穴,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大難不死,可今兒可差一點就死在這裡。

  安雲見他死死盯著明肌雪,後知後覺的撤回手中飛劍,又問道:“你們不是在青衣十三樓嗎?怎麼都來了?我先前好像聽到關山的聲音了。”說完,她才打量四周的環境。

  她還在地裡,五行遁法的透明光影自動分開了周圍的泥土。留給她一個容身的空間。

  “樓主,此時危機重重,不是說話的時候,你還能走嗎?”卓不凡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安雲身前的血跡,緊張的問道。

  安雲試著運轉氣息,只覺原先被破壞的經脈仍然隱隱作痛,但全身的靈氣運行速度卻快了近乎一倍。

  “咦?”安雲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再次運起靈氣。靈氣的運行速度的確比原先暢快了許多,而且宏大了許多。

  安雲又驚又喜。

  驚的是姑蘇道人的摘星手雖然沒有直接命中她,然而她受到的波及足矣讓她死了幾回。就算僥倖不死,全身經脈至少也會被毀掉大半,可是她現在的經脈完好無損。喜的是她透過內視之法,竟發現經脈不僅無損,還被強行擴大了一倍,就連她的丹田,也擴大了接近一倍。難怪剛才運行靈力時,速度和力量都比原來快了一倍左右。

  卓不凡聽她驚呼。以為她傷重難以移動,兩天灰色的長眉不由糾結的擰在一起。現在此處到處都是修士,人人對安雲喊打喊殺,如果安雲身受重傷不能移動,他要怎麼把她帶出去呢?

  安雲見他神色凝重,笑道:“卓不凡你別擔心,我沒事,我們快走。”

  “啊?”

  此地不宜久留,安雲不再多說,重新運起五行遁法。微微辨別了方向,在地下如履平地般疾馳。

  卓不凡愣了愣趕緊跟上,一路上見她速度竟比在地面時還要快上一分,不免有些詫異。又有些驚駭。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前面的嬌小人影了,明明年歲那麼小,修為竟與他齊平便有罷了,她怎麼能硬抗金丹修士一擊卻毫髮無損,反而修為更加精進?

  雖然姑蘇道人的摘星手落地時,安雲已經鑽進了地下。還調整了方向,避免正面的攻擊。可不管怎麼說,那畢竟是金丹修士出手,哪怕只是一絲的波及,也足矣讓安雲死的不能再死才對?

  卓不凡設想自己要是身在安雲的處境,此刻定然已經魂飛魄散粉身碎骨了,哪裡能像安雲一般屁事沒有,比他還活蹦亂跳?

  這這這……這真是太過分了?還有沒有天理?難道她是上天的私生女不成?
  安雲哪裡知道卓不凡心裡在想些什麼,她其實心裡也十分不解。經脈的確憑空擴大了一倍,靈力運行和數量都比原來增強了一倍,這從施展五行遁法的速度上就能感覺的出來。

  最讓她驚喜的還是丹田的容積被生生擴大了一倍不止,丹田上被星辰之力破壞的裂縫已經修補完畢,整個丹田比原來堅固了不少。安雲暗暗估算,現在的丹田足矣承受先前星辰之力的破壞而不會有絲毫損害。

  也就是說,她現在雖然還是築基期四層,卻因禍得福,擁有堪比築基後期的經脈強度和丹田容積。

  兩人一路在地底疾行,安雲神識擴散出去,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她猜的沒錯,不僅她的經脈丹田有了很大的改善,就連神識也有所提高。她原先神識擴展的極限是千里之外,相當於金丹初期修士的神識擴展範圍。如今卻足有三千里開外,而且神識範圍內一切變得更加清晰,清晰的仿佛沒有任何隔閡,這和金丹中期修士的神識沒有絲毫差距。

  擁有了好比金丹中期修士的神識,安雲逃起來更加如魚得水,帶著身後的卓不凡避開了前方修士的堵截,躲開會遁地術修士的糾纏,向著原來的目的地,快速的衝去。

  寧向直和姑蘇道人感應到安雲的氣息快速的與他們拉開距離,不禁又氣又急。寧向直瞟了姑蘇道人一眼,冷哼一聲:“廢物。”自然是嘲笑他堂堂金丹中期修士,放手一擊竟留不下一個築基期修士。

  姑蘇道人臉上一紅,心下也惱怒萬分。不過他的確沒有留下安雲,就算心下惱怒,卻也無話可說,只得心頭憋屈。偏生雷氏兄弟苦苦糾纏著他不放,兩人盯著定星盤的眼神灼熱無比兩把雷系飛劍繞著他下死手的攻擊。

  “滾開!”寧向直突然大吼,山河扇一抖,四座山嶽憑空而生。向著四方蠻橫無比的撞去。

  “哎呀,寧兄,好一招四方來儀。大家都是玩山的,也試試在下這座陰陽峰如何?”

  說話的是一名身穿黑白袍服的青年男子。他趕到此地後便與黑鴉老怪一起圍攻寧向直。寧向直原來應付黑鴉老者還能遊刃有餘邊打邊追安雲,他加入戰團後,寧向直便被逼的寸步難移。

  卓不凡察覺到安雲就快脫離他神識感應範圍,哪裡還肯留手,出手便是雷厲殺招。可惜他時運太差。被流雲真人毀去了一座山嶽,又被別道生斬斷了三座山嶽,廢掉了兩道護體大河。如今山河扇內就剩下六座靈氣盡失的山嶽,如果可以,卓不凡根本不想動用,此時卻也顧不得了。

  那身穿黑白袍服的青年男子雙手掐陰陽印,張口吐出一座小小的黑白山峰。黑白山峰迎風便漲,剎那間便巍峨雄奇,一半如墨玉般漆黑無光,一半如雪山般潔淨無瑕。不用說。這就是他口中說的陰陽峰。

  黑鴉老怪見青年吐出陰陽峰,早早的便召集群鴉避開,他自己也退出了十丈之遠,口中叫道:“墨梅老弟,十年不見,你這陰陽峰倒是又提升了一階,可喜可賀。”

  卓不凡眼睛微微一眯,掐訣一指,四座山嶽合成一座,與黑白山峰撞在一起。

  半空中響起了巨雷。連天空都被震得晃動不休,被兩座山峰相撞的巨大力量撕開無數道空間裂縫。

  兩名金丹修士的強橫手段,讓周圍還沒有離開的低階修士倒了大黴,眨眼便有十多人被空間裂縫撕碎。又有數十人被兩座山峰相撞後落下的巨石砸的鮮血四濺,肢體到處亂飛。

  寧向直悶哼一聲,只覺金丹上被別道生留下的劍痕又擴大了幾分,喉頭一甜,生生咽下湧到嘴邊的熱血。他面上神色不顯,山河扇一搖。收回了四座山嶽,轉身朝安雲的方向迅速追去。

  青年修士同樣不好受,連退數十丈才穩住了身形,伸手一指收回了陰陽峰,重新吞回口中。

  黑鴉老怪怪笑著朝他說道:“墨梅老弟,沒事吧?”

  青年修士冷哼一聲:“讓黑鴉尊者失望了,在下好得很,不好的是他寧向直。”

  “哦?”黑鴉老怪怪叫道:“怎麼說?”

  “他受傷了,而且傷勢不輕,看來是早有舊傷。黑鴉尊者,我醜話先說在前頭,殺了寧向直,我只要山河扇,其他的歸你。”

  “哼!墨梅老弟想的倒好,老夫這打了半天,你一來就要山河扇,那老夫要什麼?”黑鴉老怪怪聲怪氣道。

  “這有何難?”青年修士不以為意的看了一眼與雷氏兄弟鬥得難分難解的姑蘇道人,見姑蘇道人為了躲避雷氏兄弟聯手一劍,背對著兩人倒退過來。

  黑鴉老怪也看了姑蘇道人一眼,頓了頓,點了點頭。

  姑蘇道人見寧向直已經離去,正打算抽身離開,心頭忽然一跳,背後傳來兩股隱蔽而又恐怖的殺氣。

  他急忙轉身,定星盤剛剛舉起,胸膛上便重重的挨了兩記。兩股截然不同的靈力破開他的護體真氣,一股霸道無邊,一股陰柔森寒,一左一右的沿著他的經脈侵入。

  姑蘇道人大喝一聲,舉起雙掌擋住了黑鴉老怪和青年修士近身一擊,後背突然一震,雷氏兄弟的雷劍雙雙刺入他的身體。

  姑蘇道人只覺兩道雷霆入體,與先前在他體內肆意破壞的一陰一陽兩道靈力在他體內橫衝直撞。他想要調集自身靈力想抗,又哪裡是四道靈力的對手,轉瞬間便被攻入金丹,將他的金丹擊碎。

  姑蘇道人雙目血紅,臉上飄過一絲灰色,奮起餘力將身前的青年修士和黑鴉老怪推開,卻也無力震出插入後背的兩把雷劍。

  雷氏兄弟本來見青年修士和黑鴉老怪攻擊姑蘇道人,擔心兩人搶了他們的戰果,立刻便趕了過來。又見姑蘇道人將死之即推開了青年修士和黑鴉老怪,大喜之下一人化拳為劍,一人直接伸手去奪姑蘇道人頭上的定星盤。

  “星羅萬象!”

  姑蘇道人厲聲嘶吼,聲音裡滿是不甘憤恨,碎裂成數瓣的金丹從他口中噴出,落在面前的定星盤上,定星盤光華大亮,刺得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不好,快退。”青年修士說完毫不猶豫的轉身禦劍逃走,抬頭一眼,黑鴉老怪坐在群鴉身上,早就飛出了老遠。

  雷氏兄弟也知道不妙,金丹修士臨死一擊何其淩厲,他們不敢直攖其鋒。然而他們為了搶奪定星盤,離姑蘇道人太近了,來不及逃走。

  定星盤光芒萬丈,遠遠看去便如一輪璀璨無比的明月,盤中無數星子被碎裂金丹內蘊含的宏達元力滋潤,紛紛燃燒起來,放出劇烈的光芒。

  “轟!”

  真正的天搖地動日月無光,周圍千丈內鋒利如刀的氣流亂卷,半空中破開一個好大的黑洞。地面像是被一座看不見的巨大犁頭來來回回的翻過,無數碎石裂土被卷上了天上的黑洞之內。

  過了好半晌,天地異象才漸漸平息下來,爆炸之處一片廢墟,所有事物都被捲入了先前的黑洞之內。

  青年修士和黑鴉老怪的身影出現在遠處。

  “可惜了。”青年修士一臉惋惜的歎道。他當然不是為了姑蘇道人或者雷氏兄弟可惜,他可惜的是定星盤。

  黑鴉老怪乾癟的臉頰上一陣抽動,眼中的惋惜之色更甚,怨毒道:“都怪雷氏兄弟亂插手,若非他們兩個亂來,那姑蘇道人哪有自爆定星盤的機會?他兄弟兩個死了倒是沒什麼,可惜了這上古法器啊。”

  “哈,黑鴉老怪,這只能怨你運氣不好。定星盤雖然毀了,你也不得與我再爭山河扇。”青年修士說道。

  黑鴉老怪一甩袖子,怫然不悅道:“老夫何其人也,你既然出手助我,得不到定星盤也是老夫運道不夠,老夫便不與你爭山河扇。墨梅,你追寧向直去吧,老夫不參合了。”

  青年修士放下心來,身形一顫便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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