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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月下箜篌]一線仙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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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6 23:01: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一章 食為謀

    聽到乾元子的回答,安雲半晌無語,她腦海裡的念頭轉過了千道萬道,卻怎麼也想不到,乾元子饒她一命的代價竟然是如此的簡單,簡單的讓她不敢相信。

    於是她再次確定的開口:“我是說,我給前輩做飯吃,前輩不殺我可好?”

    “好。”乾元子滿臉嚴肅的點頭,十分肯定的回答。

    安雲:“……”

    好吧,也許天地間的事情本來就很簡單,只是人心太複雜,所以把一切都想的太複雜。一旦真的確定乾元子的要求就是這麼簡單,安雲反而五內雜陳,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的意思是,我給前輩做一頓普通的飯菜,只是為了口腹之欲,不是什麼龍肝鳳髓,也不是什麼仙家佳餚。”

    “是呀,不然還能怎樣?龍鳳這種生物從遠古時期便已經絕跡了,難道你有本事找到?如果你真能找到,也不用你動手,我自己就把它們扒皮拔毛,讓你烹飪給我吃,你能找到嗎?”

    安雲搖頭,她只是隨口說說,既然對方真的只是想要吃頓飯,那簡直再好不過了。傳言乾元子性格怪異,喜怒無常,他的要求原來竟然是如此的簡單,果然很是喜怒無常。

    “前輩請稍等片刻,待我將紊亂的經脈調息平整後,便為前輩做飯。”安雲就算有再多的懷疑和不確定,也只好說服自己,乾元子的要求就是這麼低。

    “哪裡需要那麼麻煩,我來助你一臂之力。”乾元子身形不動,人卻已經落入坑低,正好盤膝坐在安雲身後。

    他右手落在安雲肩上,感知了她體內的情況後,並指戳向她身體的經脈交接之處。強大純淨的靈力頓時從他指尖透出,如虎驅羊般將她體內怨憎暴戾之氣統統驅逐出體外。

    片刻後,安雲噴出一股腐朽的暴戾之氣,體內經脈內糾纏不休的天地戾氣被清除一空。

    安雲全身一陣輕鬆,四肢百骸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適之感。不僅經脈內被八凶鬼丹污染的暴戾之氣被清除乾淨,就連身體內的雜質仿佛也被洗禮了一般,身上洋溢著一種懶洋洋的感覺。

    “好了吧,可以給我做飯了吧。我真的很餓很餓。”乾元子起身坐到安雲對面,眼神無比渴望的看著她。

    安雲被他那雙渴望食物的眼神嚇了一跳,心想這人到底是多久沒有吃過東西了,怎會嘴饞至此?

    此時她已經不再懷疑乾元子別有居心了,因為乾元子的眼神太純粹太乾淨了。他的眼神仿佛寫著五個“我要吃東西”的大字,再也容不下其他情緒。

    安雲站起身,也不招呼乾元子,直接前往石屋。

    前世忘憂谷是她的洞府,只要沒有事情,她一直都待在忘憂谷的石屋中,煉丹和修煉是她每日必做的功課,甚至常年都處於閉關狀態。然而她畢竟是人,總也有放鬆的時候,一個人閑來無事。無聊至極時自然要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辟穀丹雖好,又哪裡比得上食物的味道?因此,安雲前世在忘憂谷時,經常會自己庖制一些食物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如果沒有記錯,前世她再在石屋的廚房內放置了大量的食材,隨時都能做出一桌豐盛的飯菜來。她也不擔心前世的食材會壞掉,在忘憂谷中,只要不是她特意卻改變的事物,一切都保持著不變的狀態。

    果然,廚房內的儲物間內。各樣食材分門別類的擺放的整整齊齊,與前世幾乎沒有任何差別。安雲不已有些慶倖,幸好當時她並不是躲藏在石屋中,而是躲避在山丘頂的墓地之內。否則石屋肯定被八凶拆的支離破碎,這些食物也會被隨之毀去。

    乾元子興致盎然的跟進了廚房,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廚房中的一切,似乎對什麼都感到新鮮一般。

    安雲也不去管他,自顧自的洗乾淨廚房裡的鍋碗瓢盆,雖然她知道在山谷內這些東西是不可能沾染上灰塵。但她依然徹底的清洗了一遍。畢竟對她來說,這裡的一切都屬於過去,屬於三百多年。

    看了一眼儲物間裡的食材,安雲默默算計一番,決定做一桌家常便飯。

    她洗乾淨手,首先從米缸裡舀了一碗米,洗乾淨後用鐵甕盛了,加了一點水,朝著鐵甕施了一個火球術,便不去管了。

    拿出三百多年前的雞腿,將雞腿肉切了下來,把切下來的雞腿肉洗了一遍,便快速的切成了雞丁。

    做宮保雞丁最好使用雞胸脯,不過安雲不喜歡雞胸脯軟綿的感覺,一向使用雞腿肉代替。

    切好雞丁之後,安雲又取出一幅豬排骨,幾下剁成了大小一致的排骨塊,接著她又取出一雙豬手,拍了兩根黃瓜和茄子。

    最後,安雲切了辣椒和大蔥,將各種調料配置好,便準備施法將鍋加熱。

    “怎麼弄,我來幫忙?”乾元子很感興趣的湊了上來。

    安雲默了片刻,還是說道:“用火靈力把鍋燒熱,注意火不要太大。”

    乾元子果然興致勃勃的掐了個手訣,不大的鐵鍋下立刻湧起了一團青色的火焰。那鍋兒那裡守得住他的靈力之火烘烤,立刻便化成了一團鐵水。

    安雲嚇了一跳,連忙道:“凡間普通的火焰便可,不要使用元嬰真火。”

    然而這話已經說的晚了,鐵鍋已經化成了鐵水,鐵水正沿著灶台不斷的落在地上。

    乾元子:“……”

    安雲:“……”

    “怎麼辦?你這個鼎爐怎麼這麼不經燒?”乾元子眼神無辜的看向安雲,語氣還有些埋怨。

    安雲撫了撫額頭,無力的說道:“前輩,這個不是煉藥的丹爐,這個是凡間做飯的鐵器,不是我輩中人使用的法器,如何守得住你元嬰真火?”

    “哦。原來如此,你早點說呀,我還以為像是煉製丹藥或者煉製法器一樣。這麼說,我們吃不成飯了?”乾元子埋怨道。

    鍋都砸了,還吃個屁。

    安雲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長袖一拂,碩大的渾天爐出現在廚房之中:“前輩,你就使用最普通的火系法術,發出一個火球就是了。只要保證火源不斷便可。”

    “哦,那好。”乾元子一聽見有飯吃,哪裡還有半點修道界最難纏的法陣宗師風範,絲毫不顧架子的施展出火球術,心甘情願的做了安雲的燒火童子。

    他神情十分嚴峻。手上的動作卻異常的小心,施展了一個小小的火球落在渾天爐下,小心翼翼的控制著火球的大小。

    安雲趁著渾天爐被火球加熱,從乾坤袋裡取出一只用來取藥的藥勺做鍋鏟,快速的做了一道宮保雞丁。施展清心咒將渾天爐洗乾淨後,又做了糖醋排骨和東坡肘子,最後再做了一道拍黃瓜和魚香茄子。

    五道菜做好之後,她朝儲物間看了看,發現還有一些豆腐和白菜,想了想。她在渾天爐裡添了一些水,切了豆腐進水裡,做了一道白菜豆腐湯。

    而此時,乾元子已經迫不及待的用力吸著氣,手指悄無聲息的伸向糖醋排骨,也不管剛出鍋有多燙,拈了一塊放進嘴裡。

    酸酸甜甜又脆爽的口感在他嘴裡爆開,乾元子眼神大亮,囫圇吞棗的咽下了嘴裡的糖醋排骨,便忍不住又伸手撈了一塊來吃。

    安雲也不管他。反正這頓飯就是為他做的。正好鐵甕表面的火焰已經熄滅,她取出碗,從鐵甕裡舀了一碗飯,又把其他的五菜一湯端上了飯桌上。朝乾元子伸手做請。

    其實根本不用她請,乾元子一早便坐在飯桌上大快朵頤,連瞟她一眼的功夫都沒有。他似乎從來沒有吃過飯菜一般,連筷子都不用,直接用手抓著吃,不大一會兒。飯桌上已是乾乾淨淨,連盛菜的盤子都像是被舔過一般。

    飯菜吃完之後,乾元子意猶未盡,直接起身端起碩大的渾天爐,仰頭痛飲裡面燒著的白菜豆腐湯。

    他放下渾天爐之後,才看到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安雲。

    “……呃,你要不要也吃一點?”乾元子將空空如也的渾天爐放到安雲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安雲抽了抽嘴角,乾笑道:“不用,前輩自便,我不餓。”

    乾元子臉上似乎微微一紅,感歎道:“天下竟然有這麼好吃的飯菜,我怎麼從來沒有吃過?原來做飯就是你剛才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安雲並不感到吃驚,實際上,宗門之中很少有廚房存在,更別說每天有熱騰騰的飯菜可吃了。

    修士一向是以吸收天地靈力轉化為自己身體所需的靈力,很少直接從食物中汲取營養。因為食物中的養分含有太多的雜質,被身體吸收之後,很沉澱進身體內,很難排出體外。日積月累,會影響修為的提升和心境的提高。

    是以,很多仙家宗門都禁止門下弟子以食物充饑,而是改用辟穀丹抵制饑餓和補充身體所需要的營養。而修士拜入宗門的時候年紀一般很小,往往在五歲到七歲之間,有的甚至在嬰兒時期便被代入宗門修行。他們修為低淺時以辟穀丹為食,修為高深後身體自然能吸收天地靈力,補充身體所需要的營養,自然也不需要再如凡人一般進食。

    於是,修道界有很大一部分宗門修士一生都沒有嘗過食物的味道,甚至對於凡人這種吃喝拉撒的生物很是看不起,自覺仙家風範高人一等。

    然而對於散修來說卻不然,他們大多是在世俗中廝混了一段時間後,僥倖獲得了修煉的資質,從而踏上了修道之路。但那時他們早就習慣了人間的一切,對於口腹之欲也不會像宗門弟子一般一律排斥,倒是時常入世吃些喜歡的吃食。

    乾元子此人自初生之日起便被他師尊接入乾極宗,先前以靈草的汁液餵養,待其長大一些後便以靈果丹藥餵養,隨後是辟穀丹,最後乾元子修為日益精深,已經不需要服食辟穀丹為止。

    很多修士修為有成之後,往往下凡歷練之時,不可杜絕的也會吃些人間的食物,但乾元子這個人從出生之日起便開始修行,三次奪舍歷經五千年時光,其中大半都在閉關之中,一生竟從未曾踏足人間過,又哪裡有機會嘗到人間美食?

    安雲做的飯菜雖然是最普通的家常菜,但架不住人家食材好手段高啊。

    那雞腿肉是初階靈獸三眼烏骨雞的腿,三眼烏骨雞的靈力幾乎全在雞腿上,用來作為修士食材,不僅美味口,而且沒有多少雜質,完全可以直接吸收肉內的靈力。

    豬排骨是二級箭豬妖身上取來的,比三眼烏骨雞的雞腿賦含的靈力還要多,且肉質鮮嫩骨脆耐嚼。豬手也是從箭豬妖身上剁下,最是勁道不過。

    就連兩味素菜,拍黃瓜和魚香茄子,那也是安雲用琉璃玉淨瓶培育出來的,可以說本身便是兩樣靈草,用來做成菜肴,味道可想而知。

    如此,也怪不得乾元子吃的一乾二淨仍然意猶未盡,眼巴巴的看著安雲,希望她再做一桌飯菜。

    安雲卻是沒有興趣再做一桌飯菜出來,她本來就是閑極無聊時才會做一些來調節心情,此時已然興盡,哪裡還肯再做?

    於是她裝著看不懂乾元子的臉色,收拾了碗筷,長袖一拂便清理乾淨。泡了一杯靈茶,端到乾元子面前。

    乾元子到底還是沒有開口要求安雲再做一桌飯菜,雖然他眼裡滿滿的都是這個意思,無奈安雲裝作看不懂,他便也沒有說出口。

    端著靈茶喝了一口,他皺了皺眉,似乎嫌棄靈茶味道不好,便放下道:“寧向直和我師弟為何會如此執著的追殺你?”

    安雲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她早預料到對方會有此疑問,堂堂兩名金丹修士追殺一名築基期小修士,事實上無論是誰也會懷疑。正是因為如此,端木元珊才會跟著追了上去,最後導致了一系列錯綜複雜的故事。

    “我的師傅是朝雲宗的流雲真人。”安雲不疾不徐的說道。

    “所以?”乾元子揚眉。

    “流雲真人實際上是上古渡劫大能修士,他在上古時期名叫滄海真君。”安雲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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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6 23:02: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二章 選擇

    “哎呀,這麼厲害?”乾元子吃驚道。

    “但是,這並不是他全部的身份,他實際上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安雲又道。

    “還有?”乾元子用力揉著下巴:“你師傅流雲,我似乎沒有聽說過,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人物,真有這麼厲害?”

    安雲笑了笑:“前輩閉死關多少年了?”

    乾元子聞言想了一會兒,感覺還是算不清,乾脆伸出手來,一根一根的掰著算。

    安雲看的嘴角抽抽,咳了一聲:“前輩二百多年前與狻猊妖王一戰,拼著重傷斬殺了遁入青冥打探情報的狻猊妖王。傳聞前輩當時的情況很是糟糕,自那時起便銷聲匿跡,想來該是在二百多年前便開始閉死關,直到不久前才出關。”

    “哎呀,我也這麼厲害?”乾元子神情得意,開心道:“你一說我似乎記起來了,我記得我該是死了,怎麼又活過來了?”

    他眉頭皺了起來,歡喜的神色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迷茫,像是被突然湧出的紛繁複雜的念頭弄的頭痛起來。繼而,他神色開始變得憤怒,磅礡的修為無意識的散開,仿若天塌了下來。

    安雲臉色大變,靈力運轉全身,抵禦著乾元子身上傳來的如山般沉重威壓。她的內傷並沒有好透,又嚴重超支了靈力,哪裡經受的住乾元子強大的靈壓。

    她臉上的血色霎時褪的乾乾淨淨,胸口仿佛被壓了一座巨山一般,且壓力不斷的增加,再堅持下去,等待她的也許就是全身被壓力擠壓成一團血污。

    她想叫醒沉吟中的乾元子,嘴唇動了動,卻發現根本發不出一絲聲音,視線望旁邊一挪,在旁邊的渾天爐上凝住。

    乾元子剛才舉起渾天爐喝完白菜豆腐湯後,隨手將渾天爐扔在一旁。這個無心的舉動,竟然成了安雲最後的護身符。

    安雲吃力的站起身,腰身一扭便鑽進了渾天爐裡。

    煉丹爐是三階的煉丹爐,在煉丹爐中也算的上是中上品階。是煉器大師歐冶子晉升煉器宗師前最後一件親手打造的煉丹爐。渾天爐耗費了歐冶子極大的心血,不僅使用了多種珍貴材料作為丹爐的主要材料,更是加入了一絲修道界珍貴異常的秘銀,使渾天爐抵禦靈壓的能力再進一步。

    煉丹爐本身其實就是最好的防禦法寶,因為煉製丹藥的原因。使煉丹爐的材質要求極高,抗壓能力尤其重要。否則如何能夠受得了煉製丹藥時的持續高溫,或是忽冷忽熱的變化?

    更別說渾天爐加入了一絲抗魔極品材料秘銀,防護能力遠遠超過了大部分的防禦法寶或是護甲法衣。

    乾元子的修為和境界深不可測,最少都是元嬰中期以上,他心神已亂,不知道控制自己一身澎拜靈力洩露出來的威壓,無心之下造成的破壞不亞於金丹修士全力出手一擊。

    安雲此時躲進渾天爐,也是最後的一線生機。

    “我是誰?誰是我?”安雲耳邊傳來乾元子有些癡狂的聲音,語氣又是召集又是彷徨:“我是誰。誰是我?”

    她躲在渾天爐內,依然感受到四周的空氣仿佛變成了堅硬的鋼鐵,不斷收攏擠壓著她,仿佛要將她徹底的壓碎。好在渾天爐抵擋住了大部分的威壓,落在安雲身上的威壓已經不足以對她造成致命的威脅。

    身體不由自主的在搖晃,安雲明白是因為石屋在晃動的緣故,如果不能很快的換回乾元子的神識,怕是這座石屋便保不住了。

    “我是誰?你又是誰?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不知道?”乾元子聲音裡越發瘋狂,情緒分明開始暴躁起來。

    “我聽不見,你大點聲。你們怎麼都在我識海裡,出去呀,都給我出去……”

    安雲心裡越來越急,眼看乾元子如同精神分裂一般漸漸要失控。她顧不得暴露自己,有可能會被乾元子隨手拍死的危險,大聲喊道:“你是乾元子,古往今來法陣第一人。五千年前拜入青冥乾極宗,四千年前在三界大比中奪得魁首,號稱唯一可以和元嬰修士媲美的金丹第一人。三千年前。南疆妖亂禍害青冥,擺下誅妖法陣,以一己之力攔住三族妖獸。也是三千年,單人匹馬馳援臨海州,一日穿越亂離平原,在閩江設十三座太乙元水法陣,靈犀妖族折損一半猶不得過江。”

    乾元子胡亂的聲音漸漸停了下來,暴怒的情緒開始平息,愣愣的轉過頭,看向煉丹爐內頭髮衣衫狼狽無比的安雲。

    安雲一看有效,繼續大聲喊道:“此戰過後,乾元子聲震天下,被天道盟任命為十三長老之一,統領青冥執法堂,執掌青冥執法堂劍令。三百年前,狻猊妖王自南疆而來,依仗狻猊一族的妖法神通,挑戰各大門派元嬰修士。各宗門應戰的修士紛紛不敵被殺。彼時你尚在閉關,聽聞此事後中止功法強行出關,應戰狻猊妖王。你與狻猊妖王決戰中功法反噬,差點走火入魔,依然硬是斬下狻猊妖王的頭顱,為青冥修道界挽回顏面。此戰過後,音訊全無。”

    說完之後,安雲小心的看向乾元子,見他不知何時重新坐了下來,神色看上去還算平靜,只眼神中偶爾閃過回憶的神色。

    看樣子算是穩定下來了,但願不要再發瘋。

    安雲在心裡暗暗抹了一把冷汗,並沒有馬上跳出渾天爐。而且看她索性在渾天爐裡就地打坐,好像也不打算出來了。

    傳聞乾元子曾三次奪舍重生,看樣子的確是真的。每一次奪舍重生,便多出一份不同的人生記憶。那些原主遺留在神識腦海深處的記憶,會不定時的冒出來,擾亂乾元子的心神,甚至讓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精神分裂。

    這就是修士奪舍最大的後遺症,而且是無可避免的後遺症。嚴重的情況下,精神分裂甚至會導致修士走火入魔,化外天魔會趁機使修士的神識墮入修羅地獄,變成終日只知廝殺的嗜血生物。

    是以不到萬不得已,很少有修士會主動奪舍。且不說在奪舍過程中,與原主爭奪身體控制權。消滅對方思想靈魂時無比兇險,就是奪舍成功,後遺症也足矣影響修士今後的修道之路。

    乾元子卻奪舍了不止一次,而是三次。

    或者更多……

    也就是說乾元子已經不是最初乾元子了。他腦海中有太多別人的記憶和痕跡,這導致了他的性格變幻不定,脾氣怪異無比。

    因為他不是一個人,而是幾個人,每個人的脾氣、性格和經歷都不同。對事物的看法也不同,導致乾元子如同神經病一般,誰也猜不到他的想法。

    能夠奪舍多次,且還沒有真正的瘋狂,他也算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想起來了,哈哈,我想起來了,我是乾元子。遠古法陣唯一的傳承者,我是乾元子。”他喃喃的說道。

    “是的,你是乾元子。”安雲望著他,神情肯定的沉聲說道。

    四周的威壓忽然消失無蹤,安雲從渾天爐裡伸出頭來快速的打量了一眼,又馬上縮回去了。

    廚房內的一切設施都被毀了,好在石屋所用的石材是遠古巨巫一族找來的最堅硬的巨石,竟然看上去損毀並不嚴重。

    “出來吧,我不是瘋子。”乾元子輕言細語的說道,神色異常冷漠。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安雲心底警鈴大作。

    他不會是覺得自己在嘲笑他吧?或者自己看到他精神分裂時的樣子,於是他想要殺人滅口?

    殺死自己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連寧向直他都能隨手殺了,自己又算得了什麼?

    想到這裡。安雲毛骨悚然,苦思脫身之計,卻一時哪裡想得到?

    如今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再能蹦躂也蹦不出他的手心,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徒歎奈何?

    安雲心不甘情不願的慢慢挪了出來。在距離乾元子最遠的地方站住,眼神十分警惕的看向他。

    “呵呵。”乾元子看了她一眼,低頭輕笑。

    安雲心肝都在隨著他的笑聲顫抖。

    “剛才我們說到哪裡了?”乾元子轉過頭,眼神似笑非笑。

    “說到……說到前輩閉關都有兩百多年了,想來沒有聽過我師傅流雲真人的名字也不奇怪。”安雲小心翼翼的斟酌回答,生怕哪句話不對又引起他發瘋。

    “哦,不錯。你師傅是朝雲宗金丹修士,想來二百多年前還是一個修為上不得檯面的無名小卒,我沒聽過也正常。你剛才說他還有一個身份,是什麼,說來聽聽。”

    “五千年擾亂青冥修道界的血雲老魔,不知前輩可有印象?”

    乾元子恍然,微微點頭道:“原來是他呀。上古滄海真君,五千年前的血雲老魔,現在的流雲真人。大夢三生功法,原來如此。”

    “那寧向直和我弟弟……我師弟姑蘇道人,為何執意的要追殺你?”他瞄了安雲一眼:“你的本事似乎還用不著他們這般執著,寧向直說你是魔族奸細,我看他並沒有說實話。我討厭對我說謊的人,所以他死了。”

    安雲沉默了一會兒,她知道如果自己說不出來可以讓人信服的理由,立刻就會步寧向直的後塵。

    “我師傅流雲真人想要復活上古渡劫大能晴嵐仙子,所以他恢復前世記憶後,一直在尋找合適的肉身。直到,他找到了我。在我築基成功後,他迫不及待的帶我前往上古晴嵐仙子的修行之所晴嵐仙府,寧首座等人不知為了什麼追著我們去了。”

    “寧首座和我師傅等人在晴嵐仙府大戰了一場,寒山寒水兩名金丹前輩和我師傅都死了,晴嵐仙府也在戰鬥中被毀掉了。我僥倖逃得了性命,還得到了紫宵雷霆劍氣,寧首座和姑蘇師叔也活了下來。他們似乎想在晴嵐仙府找到什麼東西,可是晴嵐仙府已經毀了,他們便懷疑我拿了那樣東西,一直追著我不放。”

    “哦?是什麼東西?”乾元子神色無可無不可,只淡淡的問道。

    安雲從他臉上看不出他有沒有相信自己編織的九真一假的謊言,便硬著頭皮回道:“不知。”

    “不知?”乾元子淡淡笑道:“那你為什麼要跑?最重要的是,你怎麼從兩名金丹修士手裡逃脫的?”

    “的確不知。其實他們也未必真的相信我拿了那樣東西,反而他們彼此才是真正懷疑的對象。也是因為他們互相鬥法沒有對我花費心思,我又僥倖粗通陣法,才勉強從寧首座和姑蘇師叔手裡逃了出來。”

    “我一路逃到了臨海,拜入臨海一個宗門躲了一段時間,還以為寧首座和姑蘇道人不會在意我,誰知他們又追來了臨海,寧首座還殺了我躲避的宗派掌門。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導致臨海聽潮閣發佈了銀紅劍令,才導致姑蘇師叔被臨海四名金丹修士所殺。”

    安雲自認為這席話說的有理有據,她也不奢望乾元子完全聽信她的話。不過,就算他有所懷疑也沒什麼,知曉玲瓏錦繡台的人如今只有她自己,她咬緊牙關不說,此事便死無對證。

    乾元子沉默不語,半晌沒有說話。

    安雲雖然心裡惴惴,面上卻絲毫不顯,十分鎮靜的等待。

    等了沒多久,乾元子停止了思索,抬起頭看向她:“你的話不盡不實,不過無所謂,我也並不在意。”

    安雲心裡暗道,不在意你還問那麼多?

    “無論你從晴嵐仙府得到了什麼,亦或是沒有得到,都不重要。你給我做了一頓飯,我便饒你一命,此事便兩清了。”

    安雲心下一喜,沒想到這麼容易便過關了,耳邊卻聽到乾元子話音一轉:“不過……”

    “不過什麼?”她問道。

    “不過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此事完後,你與我師弟姑蘇道人之間的任何事情都一筆勾銷。否則,我便對你施展搜神之法,總能知道我師弟姑蘇道人為何緊追你不放,我作為他的兄長和師兄,有義務幫他完成最後的心願。你選擇吧,是替我做一件事還是現在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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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回憶

    選擇?

    這叫什麼選擇?

    安雲沒有說話,看著乾元子的眼神很淡,仿若一抹雲煙。

    她的心情很靜,靜的仿佛聽到看到天經地義一般的事情。

    是的,她兩世為人,看過的聽過的經歷過的事情大多如此,不管是修道界還是人間,乃至動物界植物界,萬事萬物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

    修道界裡以修為強弱論高低,人間界以權勢地位或者金錢財富論優劣,生物界以弱肉強食為自然法則。

    這是天道,是大自然的法則,沒有人沒有任何生物能夠更改其永恆的設定。

    優勝劣汰,強者為王,弱者除了俯首服從之外,沒有任何道理可講。

    安雲笑了,挑眉道:“我選前者。”

    乾元子也笑了,淡淡道:“這麼說你接受為我做一件事的條件?”

    安雲點頭:“我接受,我不想死,更不想被你施展搜魂之術而死。”

    乾元子了然頷首,眼神望著窗外,輕聲道:“我有時候也分不清自己是誰,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做這樣的事,或許我真的出了一些問題。但是……”

    他看向安雲,眼裡湧動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那些情緒太過於複雜,複雜到連安雲只看了一眼,便覺得心裡堵得慌。那感覺,像是一顆心被強行分成了好幾瓣,千瘡百孔般讓人透不過氣來。

    “但是……”他說道:“我說過的話你最好放在心上,要真正的放在心上,因為後果會很嚴重。我唯一不能忍受的便是欺騙,而欺騙我的代價便是死亡。”

    “前輩放心,安雲一生承諾之事,從來沒有失約過。”安雲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很好。”乾元子對安雲如此知情識趣很是滿意,撫了撫衣袖:“殺死我弟弟的金丹修士有四人,其中兩人因為我弟弟姑蘇道人死前自爆金丹,和我弟弟同歸於盡。然而殺我弟弟的兇手還有兩人。我要你,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安雲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前輩是說,讓我殺了兩名至少金丹中期的修士?”

    “不錯,殺了他們。時間期限是三個月。”乾元子肯定的說道:“殺了我弟弟,難道還想好好活著?”

    安雲微歎:“前輩應該知道我現在的修為境界,想要殺死兩名金丹中期的修士,難度之大堪稱登天。及時我僥倖能做成這件事,我恐怕也必死無疑。既然前輩要替姑蘇師叔報仇。為何不願意親自動手。以前輩的能力,不過舉手之勞罷了,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因為……”乾元子目光有一絲恍惚:“因為……因為我答應過某個人,此生此世永不入臨海,也不見西門春秋。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破了這個承諾。”

    承諾?對誰的承諾?

    安雲心裡暗問,但她很明智的沒有真的問出來,她當然不相信乾元子會害怕西門春秋,這裡面應該有個曲折複雜的故事,但她沒有興趣知道。乾元子似乎也沒有興趣跟她說。

    “所以前輩讓我去殺那兩名金丹修士?”

    乾元子微微點頭:“我會在這片谷裡停留三個月,三個月內你要是沒有好消息傳來,我便會出谷親自擊殺他們二人,當然,還有你。”

    安雲內心仿佛有一萬頭神獸踏過,被乾元子追殺,這樣的後果當今修道界恐怕沒有任何人願意嘗試。

    她寧願被五十個寧向直和姑蘇道人追殺,也不願意乾元子對自己投注哪怕一絲的目光。

    “好,我去做。”她知道反抗也沒有任何效果,不如乾脆的接了下來。

    “不過……”安雲話音忽轉:“以我現在的身份進入臨海。恐怕聽潮閣會為難於我,如何替前輩做事?”

    乾元子偏頭想了想,扔了一樣東西給安雲。

    安雲接過一看,竟是寧向直一直掛在腰間的小劍。青冥執法堂執法劍令。

    “拿了這枚執法堂劍令,見到西門春秋,告訴他,休管你的事。”乾元子冷聲道:“否則,休怪我不守承諾。”

    安雲神色一喜,她正愁怎麼光明正大的進入臨海州。不再因聽潮閣銀紅劍令被整個臨海修道界追殺,沒想到乾元子就立刻送了她一件護身符。

    畢竟她現在是青衣十三樓的總樓主,她可以跑,青衣十三樓卻跑不掉。她還要帶著龍陽少羽前往玄天宗進行十年門派大比,助龍陽少羽奪得魁首,才能贏取龍首原作為門派駐地。得到龍首原,她才能開採龍首原的兩條靈石脈礦,才會有機會開啟玲瓏錦繡台,借此安心修煉。

    她用力的握住手中的青冥執法堂劍令,感受著小劍內蘊含著無與倫比的殺伐至尊之氣,朝乾元子微微點頭:“如此,晚輩就此別過。”

    “去吧。”乾元子揮了揮手,聲音裡有一絲疲憊。

    安雲不再多說,揮了揮手,衣袖拂過面前的渾天爐,便將渾天爐收入乾坤袋內,微微躬身行禮,便飛快的退出了石屋。

    一出了石屋,安雲腳下不停,幾個瞬息來到了谷口。忘憂谷的谷口處,撕裂的空間隧道仍然沒有合攏,她不用施展遠古巨巫秘法也能進入隧道之內。

    安雲轉身再次看了忘憂谷一眼,神情如水,平靜無波。小別死後,她了卻了前緣,忘憂谷一別,她從此與過去再沒有一絲聯繫。

    不知想到了什麼,安雲朝刻著忘憂谷三個字的青石上彈了彈指,隨後毫不猶豫的轉身進入了空間隧道內。

    那塊青石上很快變蒙上了一層白紗,表面上凝結成冰,如同一塊鑲嵌了青石的透明琥珀。安雲身形遁入空間隧道的那一剎那,青石碎裂成無數碎冰,在空氣中折射出五彩霞光。

    既然山谷已經換主,她便不再是忘憂谷之主,這片被天地遺忘的地方,再不是無憂之地。

    乾元子默默的注視著安雲的動作,並沒有阻止。直到安雲離開很久之後,他才慢慢的站起身。一步跨出,走到青石碎裂成沙的地方。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忽然輕輕的歎了口氣,心念一動。地上的石沙忽然如有生命般湧動起來。漸漸的,石沙凝聚起來,變成先前那塊斑駁的青石。青石上,龍飛鳳舞的雕刻著三個大字——忘憂谷。

    青石依舊,字跡卻全非。

    青鸞。我很後悔沒有答應你。如果當初……

    乾元子神情恍惚,眼神一瞬間溫柔如月。

    如果當初他不是那般不可一世,如果當初他能多看她一眼,如果當初他對她能夠多用一分心思……那麼,今天的今天,是否一切都不一樣?

    會不會他和她一起遊便天下,會不會一路嬉笑紅塵,會不會在累了倦了之時,也尋了這麼一處世外桃源,慢慢的隨時光變老?

    如果……

    可惜沒有如果。

    當初……

    不過是悔不當初。

    “師尊。我們找個地方,誰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可好?”

    “我又不是見不得人,為何要躲起來?”

    “這樣就沒人煩你了呀,也沒人讓你主持公道,讓你幫忙誅妖,讓你每天都沒有時間好好教導我的修行。”

    “我身為天道盟十三長老之一,又是青冥執法堂首座,身負重任。豈能逍遙度日?南疆妖族北遷之心不死,北冥魔道猖獗危害我正道修士,我豈能坐視不理?青鸞,你真是不懂事。”

    “可是師尊。你心向天下,可天下的人未必就感激你呢。也許……他們巴不得你死。”

    “胡說。小孩子不懂事,就愛胡思亂想。你的基礎法陣修習的如何了?半個月後我可是要考校你的功課的,要是一塌糊塗,休想我再理你。我也不知道前世犯了什麼錯,修道四千年才收了那麼一個徒弟。結果還是個傻的。我看巴不得我死的人就是你,你巴不得氣死我才是。”

    “師尊,你怎麼可以冤枉我?我但願師尊長壽如天,永生永世,無有憂愁。”

    “哎!那看來只能是奢望了。收了你這麼一個惹禍精,我想無憂無愁,恐怕是做夢。”

    ……

    “青鸞,為何是你?你又是為何?”

    “師尊,是我,青鸞有罪。”

    “我問的是為何是你,你為何要給我吃滅魂草?你真的就那麼想要我的命?真的那麼希望我死在狻猊妖王手裡?”

    “不是的,師尊,青鸞不知道那是滅魂草,青鸞只以為那是散功草,青鸞真的不想害師尊……”

    “住嘴!你給我吃散功草,還說是不想害我?好好好,我乾元子竟然養了一頭白眼狼,好一個狼心狗肺的弟子!”

    “師尊,你的功力散了,我可以保護你呀。我們找一個地方隱居下來,我給你洗衣做飯,我們還可以像凡人那樣生兒育女,閒時挑水種菜……”

    “閉嘴!閉嘴!大逆不道,你這個妖女!你哪裡來的滅魂草?說!”

    “我不知道是滅魂草,我真的不知道,哥哥說是散功草的,哥哥不會騙我……”

    “哥哥?誰是你哥哥?”

    “我、我、我……”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嗎?哈哈,你本名西門青鸞,西門春秋就是你哥哥,滅魂草也是聽潮閣獨有之物。好個西門青鸞,好個西門春秋,好個聽潮閣!”

    “師尊,師尊,你別生氣,你又吐血了……”

    “滾開,別碰我。”

    嘭!

    “青鸞,你怎麼了?你怎麼了?傷到哪裡了,你快告訴我,快告訴我!”

    “師尊……青鸞要死了嗎?”

    “小孩子胡說八道,你怎麼可能死,我不會讓你死。哼!你想這般輕易的就死,休想!”

    “師尊……”

    “怎麼了?”

    “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滅魂草,你要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你只要不死,我什麼都信。”

    “師尊。”

    “嗯。”

    “青鸞歡喜你,青鸞歡喜你。”

    “別胡說。”

    “師尊,你總是那麼高高在上,你總是那麼強大,心思全在修煉上,對一切都不屑一顧,讓人想要靠近一點都不能。所以,我想,你要是不再強大了,你要是不能修煉了,會不會願意陪著我,陪著我去看看海邊的日出,去聽聽萬音泉的流水,去北冥聞一聞高嶺雪花的幽香。然後,陪我在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安靜的平淡下去。”

    “我知道我這樣想不對,我知道我不該有這樣的想法。可是,師尊,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控制不住。你站的太高,高的我永遠都追不上你,我想把你拉下來,哪怕低入塵埃。可是我會一直陪著你,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我什麼都願意為你做……咳咳。”

    “你別說話了,我在給你療傷,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師尊,我要死了,我自己知道。我中了滅魂草的毒,世上無藥可解,自然也無人可解。”

    “誰說無人可解,這世上有什麼能夠難得住我乾元子?”

    “師尊,沒用的,沒用的。”

    “西門春秋,他該死!”

    “不是,師尊,不是我哥哥,他那麼驕傲,他不會的。”

    “不是他還能是誰?我沒想到他連你都不肯放過,我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不要,師尊,千萬不要。我求你,青鸞求你,不要傷我哥哥,也不要踏入臨海。青鸞此生沒有求過師尊任何事,只這一件,師尊求你答應我。”

    “你還要替他求情,你……”

    “師尊,我知道你一踏入臨海,臨海必定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我不要師尊成為人人懼怕的魔頭,所以求你不要踏入臨海。我也知道我哥哥不會害我,所以我求師尊不要傷他,求……啊!”

    “你別說話,別說話。”

    “師……”

    “好!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

    山谷裡的風徐徐的吹來,乾元子身上破爛的布條隨風搖擺不休。他的手用力的抓在青石碑上,臉上不知為何滑下兩行清淚。

    知道一滴淚水落在碑石上,他忽然醒過神了,自嘲般笑了笑,手上用力,青石碑再次化作一灘細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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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 偶遇

    再次進入傳送陣內的空間隧道,安雲感覺這次輕鬆了許多。

    也許是因為乾元子先前轟開隔絕空間隧道的結界,放出了幽冥大軍,被她借助忘憂谷的寂滅法陣,施展五斬梅大連環陣殺了大半的原因。這一回,安雲在空間隧道內幾乎沒有碰到能夠威脅她的怨魂厲鬼。

    別說鬼道修為強橫的不死生物了,就連最普通的遊魂都沒見到幾個。同樣的,她能夠感覺到空間隧道極不穩定,像是隨時都會崩潰一般。

    略一思索,安雲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因其怨懟,是以長存。

    怨魂和厲鬼之所以能夠長久的存留,不願意轉世投胎,便是因為死前憤懣怨恨之氣充斥於心,它們不願意就這麼算了,才會永久的以不死的狀態存續下來。

    遠古巫族這一條奇長無比的傳送陣,就是借助空間隧道內所有怨魂厲鬼的凶煞怨懟之氣,才能永遠的保持穩定,支撐空間隧道不會重新合攏。

    一般傳送陣,往往進入之後只是感覺天地猛地一旋轉,隨後便到了傳送陣另一方。但這一條遠古巫族傳送陣,卻遠不是那麼回事。所有第一次進來的人,第一反應都是不可思議。

    這一條遠古巫族傳送陣,能夠清晰的感覺到空間隧道,甚至還要防備傳送陣內的不死生物攻擊,偏偏傳送時間極長,一不小心,便會死在傳送陣內。

    雖說後世的傳送陣比起遠古傳送陣改良了許多,危險性降低到了最小,但差距如此之大,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那就是忘憂谷很遠,很遠,比天邊還要遠。遠的就連傳送陣也需要好一會兒,遠的需要以人為製造一座九幽地獄來借助天地戾氣穩固住空間隧道。

    這說明,忘憂谷其實不在這方天地之中,而是在漫漫宇宙中的某個地方。

    安雲心下思量著,會不會忘憂谷其實還有一個出口。而出去之後,便是另一方天地?

    她心裡輕歎一聲,不管她的猜測是不是正確,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三個月。乾元子給了她三個月的時間。

    也就是說,他其實也知道這條傳送陣堅持不了多久了。以他的修為和見識,清晰的給出了時間,就是三個月。

    眼前一陣恍惚顫抖,景色一邊。安雲睜開眼,眼前是那一方青玉石碑,石碑後是連綿的斷嶺。

    青玉石碑上,絕義崖三個字如同血液流動般緩緩蠕動,看得出來,血色已然很淡,更多的是暗沉沉的黑色。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心裡握著那枚青玉古樸的小小劍令,一時也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

    重新收拾好心情,安雲沿著原路開始返回臨海州。與來時不同。來的時候她被大半臨海修道界低階弟子追殺,然而此時回去,一路卻太平的緊。

    安雲不免心頭有些納悶,短短幾日光景,怎麼變化如此之快。

    她原本已經做好了打算,一旦遇到攔截,便基礎青冥執法劍令。可一路行來,她別說祭出執法劍令了,連個修士都沒有看見。

    就連濤濤閩江江面上,十三座水門箭塔重新遁入了水底。江面上一望無垠。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件好事,安雲心裡實在不想再一路廝殺回去,也暫時沒有精力再來一場舉世追殺的大逃亡了。

    她原來還很擔心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整個臨海修道界的敵人。會影響她以後在臨海州的計畫,以後青衣十三樓在臨海修道界想必會舉步維艱,龍首原看來也只能成為奢望。

    卻沒有想到,世間事禍福相依,前兩日她還擔憂思慮的事情,乾元子一出現。便順手替她解決了。

    他給了自己一個看似不公平的選擇,其實,也給她解決了巨大的麻煩。

    這麼一算,其實乾元子給她的選擇很公平。

    踏過閩江,一路悠閒自在行走在中山國的路上。不過有一點現象卻讓她有些疑慮,為什麼一路上見不到一個修士,反倒到處都是成群結隊拖家帶口的凡人?

    很快她就弄明白了原因,心裡不由諦笑皆非。

    端木元珊之禍?新晉瘟神端木元珊?

    回憶起端木元珊那張棱角分明嚴肅正經的模樣,安雲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很解氣,忍不住很想笑。

    一路上百姓們對新晉瘟神端木元珊惡毒的咒駡,她聽得心曠神怡。

    該!

    居然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敢發佈銀紅劍令,害得她一路上被臨海各大宗門低階弟子追殺不休。雖然寧向直和姑蘇道人也因此死於非命,但安雲一點都不感激端木元珊,要不是他從中胡亂插手,寧向直和姑蘇道人根本就追不上她。

    只要到了亂離平原,她有的是方法將兩人騙入遠古巨巫傳送陣內,那時候兩人休想這麼痛快的死去。

    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她真的親手殺了姑蘇道人,乾元子要殺的人就該是她了。這麼一想,端木元珊歪打正著,也算替她做了一件好事。

    安雲搖搖頭,真是錯綜複雜,因果報應真是沒辦法算的清楚明白。

    總之,她活下來了,目的也達到了,雖然過程與她計畫的不一樣。

    安雲放下心事,隨著返回家園的逃難百姓一路前往中山國,偶爾搭乘著百姓們的牛車,慢慢悠悠慢慢悠悠的往回趕。

    她把這段歷程當做是紅塵歷練,靜靜的感受著身邊每一個人的喜怒哀樂,這是人世間最普遍最簡單最直接的情緒,最是能助修士穩固自身的修為境界和提升心境感悟。

    前世安雲每次修為進階,都會融入凡間一段時間,借紅塵凡間充分的穩固修為,提升相應的心境。

    所以修士一旦久困修為瓶頸,或是有較大突破,都會自然而然的下凡歷練。對修士來說,紅塵凡間最是擾亂心緒,反之,也最能磨練自己的心境,通過紅塵磨練的心境才能始終堅守如一。

    安雲計算著時間。她離開青衣十三樓時,答應過半個月後便會回去。距離半個月,還有不到三天。

    凡間百姓行動太慢,又拖家帶小。嚴重影響了速度。依照現在隊伍行進速度,恐怕一個月都到不了中山國。安雲前段時間要消化逃亡時突破的修為境界,所以並不在意。她有前世的經歷,是以穩固心境不需要很長的時間,三兩天便夠了。

    她不著痕跡的脫離了大部隊。在沒人的角落裡祭出一把飛劍,施展禦劍術騰空而去。

    青衣柳巷內,狹長幽深的巷子內,安靜的落針可聞。

    這條算得上寒酸的巷子,因為中山國著名首相柳青衣的緣故,在中山國乃是臨海州凡間都極為有名。平日裡經常會有文人雅士或是學子三五成群的前來青衣柳巷憶古思今,瞻仰前賢落魄時的居住之地,借此來勉勵自己。

    是以,這條巷子位置雖然偏僻,環境更是寒酸。卻每日都有人來來往往。除非晚上,否則絕不會有如此安靜之時。

    安雲將快意門打亂重組,建立青衣十三樓,最重要的原因便是看中了這條巷子的環境。既不吵雜,也不會太過幽清,避禍於鬧市之內,借此渡過青衣十三樓最困難的時期。

    而此時,青衣柳巷,安靜的不同尋常。

    在巷子最深處,有十三座竹樓。這便是曾經中山國首相柳青衣的舊宅府邸。被明月買下來之後,便豎起了一道圍牆,將十三座竹樓封閉起來。此舉還曾經導致了很多文人學子的不滿,鬧過好幾次。卻被當時青衣十三樓裡的散修們揍過好幾次,這才憤憤不平的消停下來。

    幾名說說笑笑的青年學子一路搖著摺扇,高談闊論的來到巷口,準備進入青衣柳巷觀摩一番。雖然柳青衣的舊宅府邸已經被一道圍牆隔絕難免有些不美,但並不影響他們借古思今的心情。

    反正他們只是需要那種發古幽思的心情,又不是真的想要觀瞻那十三座破舊的竹樓。

    幾人走到巷口。齊齊的停下來步伐,各個眼神變得古怪茫然。原本要轉彎走近巷子的腳步,剛剛提起又重新落下,方向卻是直直向前,很快便從巷口走了過去。

    直到走出去很久,幾人忽然醒過神來,其中一個說道:“咦,怪哉,我等不是要去青衣柳巷嗎?怎的已經走過了?”

    其中一人笑道:“想來是先前我等談的太投機,以至於忘記了。不過無所謂,柳相已是古人,今朝的天下,終究是屬於我們的,不看也罷。”

    “王兄說的極是,該是如此。這樣,小弟做東,請各位學兄移步,痛飲一番如何?”

    “好,甚好。”

    “痛苦,今日不醉不歸。”

    ……

    這一幕不斷的在青衣柳巷口出現,所有人一旦靠近巷口,便像是被人奪魂了一般,腳步一轉便會直直走過去。

    安雲就坐在巷口對面的涼亭內,收斂了氣息,靜靜的看著巷口出發生的事情。

    青衣十三樓的駐地,終究還是被人發現了。

    她不知道現在裡面情況如何,只知道對面那條幽深不見底的巷子內,隱匿了許多修士。

    是弈劍門,華音宗,還是七禽門?

    清風和卓不凡等人現在情況如何?是被人堵在裡面還是逃走了,或者已經死了?

    這些情況安雲都不知曉,儘管她心裡憂急,但依然鎮定的坐在涼亭內,沒有弄清楚情況,她不會貿貿然進入。

    她走的時候,曾經請求天羅留在青衣十三樓內半個月時間,天羅答應了。按理說,就算青衣十三樓的駐地被人發現了,也不應該如此安靜才是。天羅有元嬰期傀儡,至少能攔住三派一段時間,足矣讓青衣十三樓的人逃命才是。

    既然清風他們逃了,這裡又不是什麼千年門派駐地,他們沒有理由再奪回來。那這些修士守在這裡,又有什麼用?

    如果清風等人沒有逃走,那麼除非三派出動元嬰期老祖,否則奈何不得天羅。就算三派真的出動了元嬰期老祖,趕跑了天羅,那清風等人肯定不敵被擒或者被殺,這條巷子又何必派眾多修士守著?

    安雲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清楚其中的理由。

    她又等了一會兒,終於決定起身進入巷子。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去弄明白,她現在身懷青冥劍令,不信臨海州的修士還敢對她喊打喊殺。

    剛要起身,她身子一僵,重新坐了下來,眼珠兒微微轉動,看向涼亭中與他相對而坐的中年文士。

    這名中年文士在她進入涼亭前就已經在了,披散長髮,身著白色寬袍大袖,眉宇間有種文人才有憂國憂民的情思。這樣的人每天都能在青衣柳巷內見到,安雲先前並沒有在意,但此時她才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中年文士像是感受到她的視線,微微一笑看了過來:“你的感知很敏銳,我剛才只是神念微動,居然就被你發現了?”

    這人相貌並不出奇,可以說平凡至極,但卻有一雙丹鳳眼,眼尾斜飛,看上去極為高傲。

    安雲勉強笑了笑:“前輩,是在等我?”

    中年文士聞言微微一笑:“我只是在坐在這裡想些事情。”

    安雲明白了,人家不是衝著她來的,她的身份完全夠不上讓他特意等在這裡。他就是隨便找個地方坐了下來,然後發呆,自己卻主動一頭撞了進來……

    “那……打擾前輩,還望不怪,就此告辭。”安雲起身想走,身子卻動不了。

    她皺眉,不解的看向對方。

    “既然發現我了,就再坐坐吧,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你。”中年文士修長淡淡的說道,語氣平淡至極。

    “前輩想問什麼?”安雲知道走不了,只得按捺住心中不喜,問道。

    “你叫安雲?”他問。

    “是。”

    “別道生與你是何關係?”

    “忘年之交。”

    “你現在是快意門門主?”他又問。

    “現在沒有快意門,只有青衣十三樓,我現在是總樓主。”安雲說。

    他笑了笑,話音一轉:“寧向直和姑蘇道人為何追殺你?”

    安雲挑了挑眉:“青冥修道界之事,前輩要管?”

    中年文士淡淡道:“在臨海,我便管得。”

    安雲心頭冷笑,聽了他這句傲氣至極的話,再看他的相貌打扮,基本猜出這人的身份。她反而不怕了:“前輩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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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樓主,請!

    西門春秋輕聲笑了。

    看來現在修道界的小輩一個個膽子都大了不少,難道世道變化如此之快,他們這些老不死的已經沒人再害怕了?

    先前一個還沒晉升元嬰的寧向直敢於和他這般說話也就罷了,畢竟聽潮閣理虧,對方修為輩分雖比自己低,地位卻和自己相當。

    然而他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區區築基中期的修士,怎麼也敢和他這麼說話?

    嗯?築基中期?

    西門春秋眼神一凝,認真的打量了安雲一眼,神識在她身上快速的掃了一周,他的臉色變得怪異起來。

    的確是築基六層修為,看上去距離突破中期小境界不遠,不久之後應該就是築基七層修為了。

    怎麼這樣快?

    西門春秋記得自己曾經詳細詢問過端木元珊關於安雲的身份,想要弄懂到底是什麼原因致使寧向直不顧身份的千里追殺她。端木元珊也很納悶,實在猜不透其中的因由。

    他第一次見到安雲是在青冥山脈深處,青冥執法堂發佈誅妖令,安雲也參加了那次行動,還和曉禪宗三代首徒神秀和尚一起禦敵。當時她還是煉氣期後期修士,端木元珊將連正眼都不會看她一眼。

    不過因為秋暮離對她的態度很是曖昧,又和神秀一起對陣淪為鬼修的朱子然,他才順便記住了安雲。

    然而再一次見到安雲,卻是在臨海州,她的處境依舊狼狽不堪。只是這次更離譜,她正在被寧向直和姑蘇道人追殺,在世俗中千里大逃亡。

    然而,她的修為已經是築基四層。這速度……

    不過只是一年光景,不僅成功築基,還在短短時間裡接連將修為提升四層,這樣的修煉速度實在駭人聽聞。

    正因為這一點,所以西門春秋記住了安雲的修為是築基四層。可是……

    可是安雲現在的修為是築基六層。差一點便可以突破七層桎梏,這是怎麼回事?

    西門春秋微微眯起眼睛,探詢的目光讓安雲格外不舒服。

    “難怪這般傲氣,原來你的修煉天賦如此之高。或者……你身上有什麼秘密,可以快速的提高自身修為,所以才會讓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如此失態,不惜自降身份追殺於你。”西門春秋當然能夠感受到安雲的不悅,但她的不悅與他何干?

    他說完這句話後。眼神鋒利如刀,突然提高聲音說道:“我說的可對?”

    雖不中亦不遠矣。

    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執意追殺她,為的是奪取玲瓏錦繡台,這一點他猜對了。但她的修為提升快的不同尋常,卻暫時和玲瓏錦繡台無關。她靠的是前世修煉的底子和今生修煉資質出眾,以及丹田內的小天地異象。

    安雲臉色未變,眼神無比鎮定的回望西門春秋,憑著蛛絲馬跡,他就能將事情推斷的八九不離十,果然不愧是臨海最霸道的修士西門春秋。

    “對與不對。重要嗎?我說對,前輩打算怎麼做?我說不對,前輩又要如何?”

    西門春秋的臉上掛著的笑意漸漸消失,聲音淡了下來:“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覺得我不會殺了你?”

    “前輩錯了,前輩想要殺我,不過只是伸伸手指罷了。可是現在我身負執法劍令,便不得不與前輩對等相處了。否則,豈不是因為我一人之故,墜了整個青冥執法堂乃至修道界所有修士的志氣?”安雲分毫不讓的與西門春秋雙眼對視。言語強硬至極。

    換了其他人來,哪怕是一名金丹初期甚至築基後期圓滿的修士來,安雲都未必敢用這樣強硬的語氣說話。蓋因修道界往往強者為尊,修為高便是硬道理。而且修士大多脾氣古怪。信奉力量至尊,動輒便要殺人奪寶。

    但對於面前這個人,安雲卻絲毫不擔心對方一個不爽,順手就滅了她。

    因為他是西門春秋,聽潮閣閣主,臨海州天道盟執法堂首座。執掌臨海執法堂執法劍令。他的一舉一動,便要經過一番思慮才會行事,尤其是對於其他州的修士。因為他的一言一行,帶來的後果是聽潮閣的興衰和整個臨海修道界的變化,

    “你……代表青冥執法堂和青冥修道界?”西門春秋這一次是真的笑了,不屑的目光輕飄飄的掃了安雲一眼,那眼神的意思非常清楚的寫著“就憑你”三個字。

    安雲也笑了笑,伸手取出青冥執法堂的執法劍令,攤開手掌,送到西門春秋面前。

    執法劍令的材質很是奇怪,非金非玉,非木非石,劍身似古老的青玉,緩緩流動著栩栩的聖潔光輝。

    西門春秋眯起了眼睛,好半晌忽然訝然失笑:“寧向直的執法劍令?”

    安雲搖頭:“青冥執法堂的執法劍令。”

    西門春秋冷下臉,冷聲道:“寧向直死不足惜,我的人呢?”

    他身上忽然傳來鋒利至極的氣息,如刀似劍。

    安雲臉色霎時蒼白,依舊咬著牙說道:“前輩何必明知故問?”

    西門春秋眼神如刀,恐怕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似天地間忽然多出來無數看不見的刀光劍影。安雲清晰的感受到這些刀光劍影的可怕,身形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她死死的咬緊牙關,緊緊的握著執法劍令。

    執法劍令上溫潤的光芒透過她的手,飛快的在她身體內遊走了三遍,安雲顫抖的身體停了下來,被西門春秋震懾的心神也漸漸平復。

    “他果然還沒死,他怎麼還不死?”西門春秋看了執法劍令一眼,幽幽的歎了口氣。

    安雲知道西門春秋說的“他”是誰,便道:“他說,他不想毀掉曾經的承諾,所以這次不入臨海。”

    西門春秋深深的看了安雲一眼,許久後竟自嘲道:“你說的不錯,我果然管不了你。”頓了頓,他眼中閃過一道燦爛的光輝:“至少,我現在還管不了。”

    安雲真心誠意的俯首致謝:“多謝閣主成全。”

    西門春秋拂袖而起,冷聲道:“非是我要成全,不過是因為我現在還沒有十足的把握贏過那個人。所以無法保證那人如我臨海後的後果。不過,殺了我的人,豈能沒有交代。小丫頭,你最好成長的再快一點。否則,也許下次見面,你便要替他承受我的怒火。”

    話音還未落,西門春秋已經消失在涼亭。

    安雲炸了眨眼,慢慢直起俯下的身子。若無其事的收回了執法劍令。

    她微微搖頭,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下次見面可能要很久,久到西門春秋認為自己可以贏乾元子為止。不然,今後西門春秋見到自己,很可能會繞道而行。

    原因其實很簡單,西門春秋太驕傲太霸道。他既然說了這樣的話,那麼下次他見到安雲,不管後果如何一定會出手。

    但他的身份註定他不能率性而為,必須考慮到乾元子入臨海州後的可怕後果。所以他不能動手。

    於是,無比憋屈的西門春秋只能不見安雲,至少在能有把握贏過乾元子之前,不和安雲見面。

    這就造成了修道界這件十分滑稽可笑的荒唐事來,堂堂元嬰中期修為的老祖,臨海修道界之首聽潮閣閣主,臨海執法堂首座西門春秋,居然要見到安雲這個築基期小修士便遠遠避開……

    這件事情說出去,恐怕天下修士都會被活活笑死。

    安雲沒有笑,她心裡很是無奈。連苦笑都笑不出來。

    她似乎又得罪了一名元嬰老祖,而且還死死的被他記住了。她這是做了什麼事,老天要這麼折磨她?

    好不容易追殺她的金丹修士都死光了,這下可好。直接換成元嬰修士了。一個不夠,再來一個……

    此時,安雲不由深深的懷疑死去的晴嵐仙子對自己施展了遠古巨巫一族的大詛咒術。她將玲瓏錦繡台送給自己的時候,原本就沒安著好心,可能就是希望她一直被人追殺,從此舉世皆敵。

    這個瘋女人。活著的時候瘋也就罷了,就是死也不肯消停,非要給修道界攪得不得安寧不可。

    安雲暗歎,仔細想來,她今生自從踏上修道之路開始,便一直和上古渡劫大能晴嵐仙子糾纏不清。先被流雲真人強行收入門下,充當復活晴嵐仙子的備用身體,再次又修習晴嵐仙子自創的歸墟寶典。

    好在安雲本身經歷也甚為奇特,竟然死後重生,也算是一身功力盡付流水,再次從零開始,符合歸墟這兩個字的意境。加上也是冰雷雙靈根,因此修習歸墟寶典速度奇快,道法也厲害的緊。

    其後又在晴嵐仙府內,晴嵐仙子贈她玲瓏錦繡台,卻又故意留下寧向直和姑蘇道人的性命,導致她被兩名金丹修士千里追殺。

    等安雲好不容易搞定了寧向直和姑蘇道人之後,這下好嘛,乾脆冒出兩個元嬰級別的老怪物來。

    別說是今生了,前世安雲聽到這兩人的名字,也只有仰望的份兒,哪有和他們為敵的資本和勇氣?

    安雲想著想著,便覺頭疼異常,不由伸手撫了撫額。

    這些事情暫時不用管,她現在要做的事是馬上回到青衣十三樓,弄清楚這半個月青衣十三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青衣柳巷內此時已經沒有任何修士的氣息,不知何時,巷子裡的修士悄悄的離去了。想必是西門春秋離開後,叫人發佈命令,讓巷子裡的修士全部退走。

    安雲走進巷子裡,留意了四周,周圍的一切都沒有變化,也沒有任何道法遺留的痕跡,不像是發生過鬥法之類的事情。

    高大的青色圍牆橫立在她面前,圍牆內是十三座有些陳舊的竹樓。

    安雲走上前,拿起圍牆大門的門環,輕輕的扣了幾聲。

    等了一會兒,圍牆裡的人並沒有開門的意思。

    她笑了笑,輕聲道:“我回來了。”

    圍牆裡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片刻後,大門嘩的一下被人打開,歡喜的聲音伴隨著人影衝了出來:“師傅,你回來了?”

    安雲微笑,越過他的肩膀,朝他身後看去。

    他的身後站著同樣聞聲出來的人群,清風、卓不凡、關山、何岳、汪清淵等人赫然在列。安雲默默的數了數,人數和她離開時一樣,一個都沒有少。

    “師傅,你回來了!”龍陽少羽衝到她面前,激動的臉上滿是驚喜和不敢置信。

    “是的,我回來了。”安雲笑著說道。

    “嗚!”龍陽少羽嘴裡發出一聲怪叫,轉頭朝身後的人群喊道:“我師傅回來了。”說完又急急的轉過身,竟然一把將安雲抱在懷裡。

    他人本來長得高大,安雲身材嬌小,一時不備,頓時被他抱了個滿懷。

    “嘶!”

    身後傳來一陣吸氣的聲音,清風面無表情,卓不凡面色怪異,汪清淵笑著搖了搖頭,關山何嶽則是瞪大了眼睛,其餘人面面相覷。

    眾人與安雲接觸的時間也不算短了,自然能察覺到她是一個性格冷清的人,連說笑都很少,更不可能與人有身體上的接觸。

    這龍陽少羽性子大大咧咧,為人又自來熟的很,竟然膽大包天敢抱樓主……呵呵,眾人心裡吃驚的同時,也在睜大眼睛期待著龍陽少羽等下的淒慘後果。

    然而,眾人睜大眼睛期待的淒慘後果並沒有出現,安雲只是伸出手,溫柔的拍了拍龍陽少羽的後背,安撫他激動的情緒。

    她能感覺到,龍陽少羽是真的高興到了極點,所以才會情不自禁擁抱她。這感覺很好,被人惦記著在乎著,仿佛連世界都清晰了許多。

    於是,眾人瞪大的眼睛裡,眼珠子差點落了一地,紛紛張大嘴,一幅目瞪口呆的表情。

    安雲掙開龍陽少羽的懷抱,朝他身後的人群微笑著點頭:“清風,卓先生,關山、何嶽、連秋生、陳飛雲、汪清淵、徐明、馬雲鵬,我回來了。”

    眾人一愣,接著收起目瞪口呆的表情,臉上的神色肅穆,齊齊俯身,鄭重道:“恭迎樓主回歸,恭迎樓主回歸,恭迎樓主回歸!”

    安雲低頭回禮:“多謝諸位捨命相助,安雲拜謝!”

    汪清淵越眾而出,朗聲道:“不敢當樓主謝。樓主,請!”說完,他退開三步,俯身做請。

    其餘人也紛紛退開,分成兩列,留下中間道路,俯身做請:“樓主,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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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6 23:02: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六章 震撼

    包括龍陽少羽在內,青衣十三樓共計十人。

    他們站成兩排,空出正中的道路,神情肅穆,面容莊重,躬身做請。

    連同安雲這個樓主,才十一人的小小宗門,連一個修道世家人數力量都比不上。然而每一個人此時都顯得無比莊重,如同豪門大宗派正在恭迎他們的樓主正式回歸宗門。

    安雲心裡不知不覺湧動著一股暖流,冰涼淡漠了許久的心臟似乎跳動也比平時快了些,深深的朝每一個人都看了一眼,用心記下每個人的臉龐。

    她踏腳,從眾人中間昂首走過,走向正中那座她居住的破舊竹樓。

    眾人等她走過後,才站起身來,跟在她身後。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他們需要告知安雲,聽聞她的想法。

    回到竹樓,安雲在主位上坐了,隨手招呼其他人也在兩旁竹椅上坐了下來。龍陽少羽機靈的泡了壺茶來,先給安雲添了之後,又沿著眾人走了一圈,給每個人倒上茶。

    卓不凡笑道:“這小子,今天倒是乖巧,到底是樓主回來了,我們也跟著沾了光,討了口靈茶喝。”

    其他人湊趣的笑了起來。

    龍陽少羽得意的抬起下巴:“那當然,我師傅喝我泡的茶那是理所應當,你們有什麼資格小爺我給你們倒茶?有本事,你們也做我師傅呀,只要你們有那本事,我不介意拜你們為師,天天給你們倒茶。”

    收臨海州著名的廢物做弟子……嘖嘖嘖,連玄天宗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們很有自知之明,龍陽少羽這茶他們可喝不起。

    汪清淵笑道:“好歹我們在座的各位都是青衣十三樓的長老啊,這屋裡,就屬你的輩分最低,你不倒茶,難道還要我們給你倒茶?”

    龍陽少羽果然朝屋裡看了一圈,吶吶道:“嘿。還真是。如今這青衣十三樓還真就我輩分最低,二代弟子裡面,居然只有我一個人了。”

    他這話一出口,不知怎地。屋裡突然安靜了下來,眾人面色都有些怪異。

    十一個人的宗門,樓主一人,長老九人,二代弟子居然只有一個人。

    這樣的宗門還叫宗門嗎?

    安雲的聲音淡淡的響起:“不好嗎?”

    龍陽少羽委屈道:“好在哪裡?以後樓裡就屬我最小。其他人都是長老,以後豈不是什麼事都要我做?我一個幹完樓裡所有的雜務,哪裡還有時間修煉?”

    “誰說青衣十三樓就我們十一個人?”安雲反問道。

    “難道不是嗎?”龍陽少羽叫道。

    “不是。”安雲端起面前的茶盞,輕輕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很快樓裡就會多出一批二代弟子,你以後就是二代弟子中的首席大師兄,這身份恐怕要比樓裡的長老要重要的多吧。”

    每一代的掌門親傳弟子,尤其是掌門第一個弟子,往往就是統領二代或者三代弟子的大師兄大師姐。雖然在地位上比長老要低,但實際上,大師兄和大師姐卻比一個門派的長老要風光得多。

    長老可以有很多。只要修為夠高,資歷夠老,往往就會成為一個門派的長老。

    然而大師兄或者大師姐卻只有一個,當代弟子都以大師兄大師姐馬首是瞻,在宗門和外界的風光哪裡是區區一個長老所能比擬的?

    而且因為門派大師兄或大師姐基本都是掌門親傳弟子,將來不出意外,都能接掌宗門掌門之位,平時也經常代師處理宗門各項事務。和沒有實權的長老相比,孰強孰弱,不可同日而語。

    “真的?”龍陽少羽眼睛一亮。他可是在玄天宗待了近十年,深知掌門首徒,二代弟子大師兄的威風。如今知道自己以後也是青衣十三樓的大師兄,如何不喜出望外?

    安雲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目光又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淡淡道:“我何時做過沒把握的事情?又何時食言過?”

    她雖是在問龍陽少羽,但屋裡所有人都知道,她真正要問的對象卻是他們。

    是因為看出他們反應有些低落,對青衣十三樓未來的發展也不看好,所以才故意用自信的口吻來替他們打氣?

    樓主何時會在乎他們的反應和情緒了?

    汪清淵不由暗想。是不是因為樓主真的接受了屋裡的人,因為在意,所以在乎?

    龍陽少羽卻沒有想那麼多,眉開眼笑道:“沒有沒有,師傅是我見過的最聰明也是最厲害的修士,要做的事情沒有做不到的,說過的話從來都是算數。”

    安雲聞言微微一笑,居然全不客氣的受了。

    眾人也不由笑了起來,屋裡的氣氛又活泛起來。

    “那師傅,我們什麼時候開始招收新弟子?我也好早日過過大師兄的癮。”龍陽少羽湊上前問道,眼神火熱,仿佛已經開始思考以後怎麼耍大師兄的威風。

    “你已經是大師兄了呀。”安雲奇怪的說道。

    “可……”龍陽少羽傻了眼:“可現在二代弟子就我一個人呀,我要跟誰耍威風?”

    “笨蛋,誰說二代弟子只有你一個人?其他人不在這裡,但很快就會回來。你還是趁這段時間好好修煉,努力提高修為,不然到時候你打不過他們,這大師兄的派頭怕是也不好意思擺出來吧?”安雲說道。

    “什麼?已經有二代弟子了?為什麼我從來不知道?”龍陽少羽問道,隨即又歡喜起來:“師傅放心,你教給我的天涯明月劍我每天都有練習,後面紫竹林的陣法已經困不住我了。清風說,煉氣期修士中,能勝過我的人不多了。”

    “哦。”安雲倒是有些意外,認真的看了他一眼,神識一掃,竟發現他已經修煉到了煉氣期八層,只要突破了八層桎梏,就能進入煉氣期大圓滿的境界。

    龍陽少羽果然極為適合修煉天涯明月劍,天生便帶著極強的帝皇之氣,不僅可能輕易掌握天涯明月劍劍訣的要義,帝皇紫氣又能源源不斷的轉化為劍氣,助他修為節節提高。

    雖說如此。但自修行天涯明月劍以來,短短不到四個月的時間,龍陽少羽就從煉氣期五層晉升到煉氣期八層,想必修煉的極為刻苦。

    不說別的。單說他能忍受極端痛苦,日日入紫竹林內的撒豆成兵陣法內磨練劍心,這一點就讓人十分佩服了。撒豆成兵陣法,磨練的不只是龍陽少羽的劍心,也是也在磨練他的劍法和身體素質。過程十分粗暴強硬,尋常人很少能夠堅持下去。

    龍陽少羽在無她監督的情形下,依舊日日苦練不休,看不出來,他心性頑劣,毅力卻異常驚人。仔細一想,其實也不奇怪,龍陽少羽若非有驚人的毅力,如何能夠忍受十年來被人嘲笑為臨海修煉廢材的稱號,依舊不肯放棄修道之路?

    既然紫竹林的撒豆成兵陣法困不住他了。那的確表明煉氣期修士之中,能夠勝過他的人不多。

    “不錯,少羽,你修煉的很刻苦,我很滿意。”心裡歡喜,安雲嘴上卻是淡淡誇獎。話音一轉,又道:“但你切記不可取得一點點成績後便得意忘形,今後務必要更加努力修行,方不負此生執著。”

    龍陽少羽正色道:“多謝師傅教導,弟子絕不敢有一絲一毫懈怠。弟子能有今日。是師傅所賜,但求有朝一日,弟子能夠替師傅排憂解難,絕不讓師傅再有被人追殺之辱!”

    他一向嬉皮笑臉沒個正行。突然這般正經,安雲還有些不習慣。聽他話語真誠語氣篤定,安雲也忍不住有些感動。

    對安雲以及屋裡其他人來說,被人追殺簡直是家常便飯,沒有人覺得是多大的屈辱。反之,能夠在追殺中逃得性命。便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龍陽少羽卻不同,他出身高貴,身上流淌著臨海第一代修道之祖龍陽子的血脈,又是龍陽帝國唯一的皇子,一生中除了修道資質拙劣修行悟性奇差之外,可謂是順風順水。他唯一的挫折恐怕就是得了臨海第一修道廢材的稱號,表面上他似乎不在意,心裡卻是成了執念。

    安雲助他修煉,傳他乾坤劍元訣,替他種劍,使他終於看到了修道的希望。在他心裡,安雲雖然年紀未必比他大,卻無異於再生父母,真正把安雲當師傅尊敬崇拜。

    眼看著安雲被人追殺逃亡,他卻無能為力,什麼也做不了,這種感覺可謂成了龍陽少羽心底第二大執念。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在安雲離開青衣十三樓後,反倒修煉的更加刻苦的原因。

    “好。”安雲看著龍陽少羽認真執著的眼神,點頭笑道:“那以後我便由你來護著,你要好好修煉,作為青衣十三樓的大師兄,你以後還要替我分擔宗門事務。”

    “是!弟子遵命!”龍陽少羽大聲應道。

    眾人紛紛拍手叫好,連雲鵬還起身拍了拍龍陽少羽的肩頭,大笑道:“好小子,原來也是個有種的。”

    龍陽少羽傲氣的抬了抬下巴:“自然有種。”

    眾人又打趣了他幾句,屋裡氣氛十分熱鬧。

    “對了。”安雲轉頭看向清風,問道:“天羅呢?”

    清風搖頭:“你走後,他也走了,一直沒有再出現。”

    安雲聞言也不奇怪,在涼亭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到了,否則有他在,那些修士也不敢封鎖青衣柳巷。

    原本天羅和她就沒什麼交情,反而出手助了她三次,雖說他幫自己肯定有原因,但畢竟是幫了她。她倒是奇怪對方居然就這麼乾脆的走了,她本來以為他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在達成目的之前不會離開,沒想到卻整的走了,他到底圖什麼呢?

    “其實,他好像追著樓主去了。”汪清淵沉吟道。

    “嗯?”安雲疑惑的目光投向汪清淵。

    汪清淵手裡搖著紙扇,想了想說道:“我和何嶽在閩江之時,似乎看到過他一眼,距離太遠,並沒有看清。不過他帶著那具傀儡十分高大,造型怪異,應該是他沒錯吧?”

    他最後一句話是問向何岳,向他確認。

    何嶽認真想了想,點頭:“汪道兄說的沒錯,我也感覺是他。本來還想走進了看清楚,誰知有幾股強橫霸道的氣息忽然沖了過來,嚇得我和汪道兄趕緊遁走了。隨後,我們感覺到天地元氣動盪不休,遠處不斷傳來爆裂之聲,天現異象,應該是有大能修士在鬥法。我們不敢靠近,便回來了。”

    安雲聽了何嶽的話,心下思量道:能夠與天羅交手,對方必然是元嬰期修士,很可能就是西門春秋。天羅本身只是築基中期修士,就算有元嬰期實力的傀儡,也一定不是西門春秋的對手,恐怕是不敵而逃。

    “我回來之時,青衣柳巷被人以道法封鎖,發生了何事?”她又問道。

    卓不凡冷著臉道:“樓主離開三天后,有一名金丹修士封鎖了青衣柳巷,卻又不出手。樓主進來之前,他們卻又忽然離開,我等也不知道原因。”

    “可知是什麼人?”

    卓不凡搖頭:“對方一直隱在暗處,不許別人進來,也不許我們出去。我等曾經試過想要逃走,但對方是金丹修為,屢次將我等逼回。好在對方似乎並不像殺人,因此我等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

    “金丹修士嗎?”安雲低頭輕語,臉上忽然露出笑容:“一名金丹修士便敢封鎖我青衣十三樓,也太小覷我等了。”

    眾人面帶愧色,微歎低頭。

    “也沒什麼,我走前曾經答應過諸位,此行將為諸位取來結金丹。”安雲說著,從乾坤袋內取出一隻玉瓶:“諸位不負我求,亦捨命助我,我也不負諸君,為諸君取來結金丹!”

    “嘩嘩嘩……”

    屋裡眾人齊齊站起身來,瞪大的眼睛裡閃動著熾熱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安雲,確切的說是盯著她手裡的玉瓶。

    “這是……這是……”卓不凡顫抖著手指,指著玉瓶說不出話來。

    “結金丹。”安雲點頭。

    “多少?”汪清淵也問。

    “每人足有一顆。”

    屋子裡霎時靜了,連呼吸聲都消失不見,屋裡的人已經被安雲的話震撼的連呼吸都忘記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屋裡才傳出一個吃吃的聲音:“真的?”

    卻是一直沒有說話的連秋生,他目光發直的看著安雲手裡白璧無瑕的玉瓶,抬起頭,眼神充滿乞求的看著安雲問道。

    乞求,乞求安雲沒有騙他們,她手裡真的是結金丹。

    安雲笑了笑,視線在各人臉上掃了一圈,拔開玉瓶的瓶塞,屋裡頓時異香撲鼻。眾人齊齊的吸了口氣,各自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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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6 23:03: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七章 殺心

    香味幽遠益清,聞之讓人心靈陡然一空,全身所有毛孔不由紛紛張開,吐出身體內的汙濁之氣。

    不過一縷清香,便讓屋中之人頓起空塵之心,仿佛一瞬間晉入玄之又玄的境界,萬物不存一心。

    “好香。”卓不凡臉上神情茫然,眼神發直,看著安雲手中的玉瓶喃喃。

    其他人的表現也好不到哪裡去,只要一想到面前唾手可及的玉瓶內,裝著的是珍貴無比的結金丹,每個人都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這一生修道,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執著,或為逍遙或為長生或為無奈或為威風,但無一例外,便是變得更加強大。

    唯有強大,才能自主,唯有強大,方能永恆。

    修士做夢都期望每天修為能更進一步,每天都能有所頓悟。六劫五十四境,想要一步登天,又有幾人能之?

    大多數修士一生都困在築基境界,直到耗盡了壽元,不甘的死去。來世或轉世為人,或為牲畜,誰又能記得?

    未知才是一切恐怖的根源,所以修道求長生。

    卓不凡等人都是築基中期修士,本就是散修出身,沒有宗門和家族的支撐,一生都在為修道所需資源奔波勞累,動輒便是殺生之禍。

    這樣的處境,讓他們如何能夠靜下心來修行?再加上憑他們的資質功法,即使修煉到了築基大圓滿境界,又能如何?沒有結金丹,強行突破桎梏,成功的人不過億萬分之一。

    結金丹,對卓不凡等人來說,對天下散修來說,不過只是一絲奢望,遙不可及的奢望。

    也正是因為如此,不管是在東海誅殺三首玄龜,還是去齊雲山大峽谷捕捉風棘鳥。乃至於敢於和臨海州眾仙門作對也要救援安雲……歸根到底,不過是因為在很久以前,以及在不久之前,安雲對他們說過:我將贈予你等結金丹。

    我將贈予你等結金丹。

    只是這麼區區一句話。就能讓這一屋子老奸巨猾兇狠亡命的散修,甘願聽其號令,願意傾其一切賭安雲的一句承諾。

    或許他們心裡最深處,從來沒有真正相信過安雲真的可以給他們結金丹。

    他們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因為絕望之下對於最奢望的夢想。而做的努力,拼命的努力。

    他們賭贏了,贏的連他們自己都不相信。

    “這、這真的是結金丹?”汪清淵勉強鎮定下心神,聲音有些顫抖。

    “關山先生也是煉丹士,何不親自看看?”安雲笑著將手裡的玉瓶遞給眼珠通紅的關山。

    關山條件反射般退了一步,警惕的看著面前的玉瓶,反應過來之後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接過玉瓶。

    其他人比他還要緊張,馬雲鵬不知不覺的伸出手,虛托在玉瓶下方。生怕關山一個沒拿穩,玉瓶落到地上。

    關山顫抖著手,先朝圍在他身邊的諸人臉上掃了一圈,眾人眼神兇惡的瞪著他,活像要一口將他吞了。

    關山吞了吞口水,一條粗豪的漢子,竟然被眾人看的心裡發顫。他毫不懷疑,只要他敢說玉瓶裡不是結金丹,後果恐怕會被憤怒的眾人活活撕了。

    靜了靜心神,關山在瓶口輕嗅了一下。丹香清淡卻經久不散,只聞一聞便讓人感到一陣陣心曠神怡。他眉頭微動,心頭不由一喜,不知是不是因為吸入丹香的緣故。他感到丹田處盈盈有破裂的徵兆,靈液自丹田內溢滿出來。

    這難道是他停留已經的境界就要要突破了?

    境界提高,靈液便會越來越多,丹田便需擴展鞏固,才能容納提升境界的海量靈液。關山停留在煉氣期五層很久了,感知到這絲預兆。不由大喜過望。

    眾人見他臉上露出喜色,緊張的神情稍稍鬆懈下來,眼神卻愈發火熱了幾分,直愣愣的盯著他手裡的玉瓶。

    關山伸指朝玉瓶一指,一枚黃澄澄的龍眼大小的丹藥被他隔空取出,掌心靈力一吐,將丹藥虛拖在掌心之上。

    丹藥一出,異香撲鼻,整個屋子裡霎時香氣濃烈,聞之欲醉,使人如墜幻境。

    眾人眼神癡癡的望著那枚在關山掌心上滴溜溜旋轉的金黃丹藥,早已忘記了呼吸,眼神充滿貪婪之色。

    此時不用關山確認,他們自己就能十分肯定的判定,這枚金黃丹藥就是結金丹,甚至比他們以前在多寶閣、聚靈齋等地見過的結金丹品質還要好上一分。

    只是與多寶閣和聚靈齋中拍賣出售的結金丹相比,多寶閣和聚靈齋出售的結金丹需要天價才能拍下,而面前的這一瓶結金丹,他們伸手可得。

    “咻”的一聲,金黃丹藥電光火閃般鑽進了玉瓶內。

    沉醉於癡迷狀態的眾人齊齊驚醒,駭然的看到關山手中的玉瓶一晃,便要飛出去。關山不敢強行阻攔玉瓶,生怕毀掉了裡面的結金丹,竟然讓玉瓶化作一道白光飛出眾人圍成的圈子。

    “哼!”

    “誰!”

    “大膽!”

    幾聲憤怒的叫喊發出,除了清風和龍陽少羽之外,其餘八人齊齊將功力提升到了極致,瞬息便醞釀出各自殺招,轉頭怒視玉瓶飛走的方向。

    毫無疑問,此時無論是誰,膽敢搶走他們視作生命的結金丹,必將遭到他們捨生忘死的雷霆一擊。以八人此時的狀態,就算是金丹修士,也怕是要暫避鋒芒。

    屋中凝固厚重的氣勢忽然消散一空,眾人悄悄散掉了各自平時秘不示人的殺招,收起掌心的各種歹毒法器。

    只因,玉瓶此時在安雲白玉青蔥般的掌心中。

    安雲掃了眾人一眼,她能理解他們的心情,就像是窮苦了一輩子的人忽然在家裡破床下面挖出了寶藏。這個時候無論是誰要是敢搶,他們就敢拼命。

    說起來,前世她之所以開始練習煉丹術,其實也是為了結金丹。

    結金丹有價無市,不是散修有錢就能買到的東西。那些宗門大派,會將結金丹用來培養宗門內的真傳弟子,甚少有築基丹結金丹流傳出來。

    至於偶爾散落在多寶閣或者聚靈齋的結金丹。則是早早的被人預定下了。休說散修無財無勢,即便有足夠的財物,也休想爭得過那些勢力龐大的修士。就算爭贏了,命也不久了。

    是以安雲前世不惜花費海量的靈草靈藥來提升自己的煉丹術。用無數珍貴的靈草才堆積出她煉丹宗師的實力。

    即便如此,安雲也難以忘記第一次煉出結金丹時,心情仿佛塞滿整個天地般充足,那種巨大的幸福感,至今想來。依舊驚魂動魄。

    在大家期待的眼神裡,安雲淡淡一笑,玉瓶內頓時飛出九枚丹藥,各自飛向屋裡眾人。

    眾人先是一驚,複又一喜,一驚一乍的哪裡還有半點平日風範。但此時誰也不比誰好看,紛紛以最快的最溫柔的手法將飛向自己的丹藥接住。

    “我答應你們的,給你們了。不過你們的修為最多的也不過才築基期六層,想要儘快服用結金丹,恐怕要拼命修煉了。”安雲說道。

    這時候。眾人各自捧著自己的結金丹癡癡呆呆,哪裡還聽得進安雲的話。安雲說了半天,下麵卻連一點反應都沒有,未免有些尷尬。

    “嗚嗚嗚……”

    馬雲鵬突然坐倒在地上,捧著結金丹捂著胸口大哭起來。他的嗓門極大,哭起來頓時驚天動地一般。

    這番動靜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其他人這時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收斂起自己的傻樣,想要裝出一副淡定的模樣,卻怎麼也止不住臉上的歡喜。

    再看看地上打滾撒潑的那位……嗯。於是大家又覺得自己的表現也不算太差,算得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了。

    清風冰塊般的臉上也不由抽了抽,裝作看不見地上的馬雲鵬,看了看手裡的結金丹。朝安雲說道:“樓主,你有嗎?”

    “不用在意,我也有。”安雲點頭,想了想又補充道:“明月也有。”

    清風嘴唇微微一抿,竟像是笑了笑,這才將手上的結金丹收了起來。

    安雲抬頭看向站在一旁的龍陽少羽。此時他看向眾人手裡的結金丹,臉上滿是又妒又羨的神情。

    “少羽。”她喚道。

    “在。”龍陽少羽聽到安雲叫他,一個激靈醒過神來,湊過來滿臉期待:“師傅,我也有份兒?”

    “你是青衣十三樓二代弟子大師兄,自然會有,不過現在你也用不上,等你修為到了之時,我自會贈你結金丹。”

    龍陽少羽一臉失望的歎道:“那要等好久了。”

    “只要你夠努力,也不會太久,我會盡最大的努力讓你早日結成金丹。”安雲說道。

    她與龍陽帝國當今皇帝有約定在先,如果成功的讓龍陽少羽奪下玄天宗十年大比的魁首,龍首原便可暫時歸於安雲。一旦龍陽少羽成功的結丹成功,踏上金丹大道,龍首原從此易主,真正成為安雲囊中之物,天上地下,無人敢強奪。

    “少羽,你跟我來,我要檢驗你的修為。兩日後便是玄天宗大比之日,我和你父皇的約定你也知道,希望你不會寧我和你父皇失望。”

    龍陽少羽鄭重道:“師傅放心,我必不會辜負師傅對我的信任。還有父皇,等我拿到玄天宗十年大比的魁首,一定第一個回去向父皇邀功請賞。”

    “好。”安雲移步向十三座竹樓後的紫竹林,龍陽少羽跟在她身後。

    兩人一路閒聊,安雲隨意詢問龍陽少羽練習乾坤劍元訣後的心得,龍陽少羽隨口說了,又向安雲請教了平時修習天涯明月刀中疑惑之處。

    這般一個說一個答,很快便來到紫竹林內。紫竹林在半個月前,因為那具名為大白的元嬰期實力傀儡的緣故,被毀掉了大半。好在安雲設置撒豆成兵陣法的那一小片紫竹林卻沒有遭到太嚴重的損害,並不影響陣法的運轉。

    “你將天涯明月劍練來我看。”安雲在一片被毀掉的紫竹林處停下,轉身對龍陽少羽說道。

    龍陽少羽也不說話,神情一凝,雙目泛起一絲紅潮,冰寒刺骨的殺氣頓時盈滿紫竹林。紫竹林一時竹葉紛紛而下,安雲瞧了一眼,只見竹葉皆是被無形的殺氣斬下,不由皺了皺眉。

    天涯明月劍本是上古劍修劍意門三大劍訣之一,乃是上品劍訣,配合乾坤劍元訣心法,威力無窮,殺氣漫天,堪稱古往今來第一殺伐之劍。

    憑天涯,望明月,血洗之地,一輪明月照四方。

    修煉這套劍訣,需要有堅韌如鐵的意志,沒有絲毫殺意,卻殺伐天下,以殺止殺以暴制暴。游走修羅地獄,心如照世明燈。

    有殺意而無殺心,這是修行天涯明月劍的基礎和準則。

    一旦修煉者有了殺心,立刻墜入無邊地獄,終生難以脫身,成為嗜血殘殺沒有人性的魔頭。

    根據華天宵留給她的劍意門秘笈記載,創出這套劍法的是劍意門一位開派祖師斷天涯。斷天涯從小被遺棄在荒野,是由一隻孤狼養大。荒野裡求生,一切都是為了吃飽肚子,那只孤狼獵殺動物充饑,養活幼小的斷天涯。

    斷天涯在荒野中長大,從小到大眼中所見皆是動物之間的獵殺,動物界弱肉強食的環境讓他從小便學會了殺生。唯有殺了其他動物,才能填飽自己的肚子,才能活下去。

    他三歲時,孤狼病弱,他便獨自出洞殺了一隻柴狗,拖回來喂活了孤狼。從此,他開始了最自然最單純的殺伐之路,在他十二歲遇到劍意門祖師時,他身上的殺意已經深厚如海。偏偏卻因為一直在荒野長大,斷天涯一片赤子之心,乾淨的如同最純淨的明月,竟無一絲殺心。

    這般奇異的經歷,使得斷天涯創出了獨屬於自己的劍法——天涯明月劍。

    天涯是斷天涯,明月是乾淨剔透的赤子之心,劍是殺人之劍。

    然而,安雲卻從龍陽少羽身上的殺意中感受到了濃烈的殺心。劍心未鑄,殺意未成,而殺心卻已現端倪。

    這個發現,讓她皺緊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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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6 23:03: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八章 論劍

    此時的龍陽少羽,整個人如同一柄鋒利至極的殺劍,劍氣四溢,林中紛紛揚揚的落葉還沒靠近他身體三尺,便已碎成齏粉。

    他身形未動,身後卻漸漸暗了下來,仿佛身後湧動著無邊血海,遮住了頭上明月的光輝。

    紫氣化血海。

    龍陽少羽身上流動著第一代龍陽帝國皇帝龍陽子的血脈,天生便紫氣充沛,身份還只是皇子,身上的紫氣卻比凡間帝王更加厚重。

    安雲隱隱有些懷疑,龍陽少羽的血脈有返古之象。

    他的血脈,無線接近於臨海州修道之祖,龍陽帝國開創者龍陽子。

    也正因為如此,龍陽少羽與天涯明月劍功訣相得益彰,他修煉天涯明月劍的進展極快,快的讓安雲都有些吃驚。

    不過短短三個月,他就克服了起初殺人的恐懼,一旦運轉天涯明月劍,他眼中便再看不到其他情緒,有的只是滅殺一切的嗜血眼神。

    偏偏那嗜血的眼神極為清明,沒有半點暴戾的情緒,冷靜的讓人心底發寒。與平時的龍陽少羽相比,此時的他就像換了一個人,一個完全和平時的龍陽少羽不同的人。

    “停下來。”安雲忽然輕喝一聲。

    龍陽少羽聞聲轉過頭,暗紅的雙眸裡流動著寒冰,冷冷的看著她。

    安雲目若明月,陡然亮了起來,看著龍陽少羽冰冷的雙眸,眼裡的星光照亮了他眸中的血海。

    紫竹林裡殺氣漸消,紛紛揚揚的落葉漸漸停了下來。

    隔了許久,龍陽少羽沒有表情的臉上眉頭微動,一絲得意的笑意在他回復清明的眼中閃現。

    “師傅,我的劍訣練得如何?”他邀功般問道。

    安雲眼神複雜,卻笑道:“很不錯,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好,你已經領悟到天涯明月劍的精髓。加上你用赤璃劍作為本命飛劍,本身的帝皇之氣又能助你修煉天涯明月劍事半功倍。所以你的進展才會這般快速。”

    龍陽少羽聽了安雲的誇獎,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隨後又收起笑容說:“師傅,我修道十年。還是第一次有人誇我修煉的進展快速,而且是你。”

    安雲一拂衣袖,一陣風將身旁石凳上的落葉卷走,她坐了下去,招呼龍陽少羽也坐下。

    “少羽。你可聽聞欲速則不達?修道更如是。你走的是上古劍修的路子,修煉的恐怕是修道界最極端的劍訣。劍意門傳承數萬年,練成天涯明月劍的也不過只有區區三人而已,你可知是為何?”安雲擺出一副促膝長談的樣子,語重心長的說。

    “為何?”龍陽少羽問道。

    安雲想了想,說道:“我曾經仔細閱覽過劍意門歷代祖師的傳記,發現劍意門三大劍訣中,修煉青蓮踏劍歌的劍意門弟子佔據十之八九,餘下的才會修行天涯明月劍和慧劍斬情絲。”

    “而其中,修煉慧劍斬情絲的劍意門弟子最少。數來數去只有兩個,一個是創出慧劍斬情絲的女祖師,另外一個就是我。”

    安雲笑了笑:“劍意門的人,各個都桀驁不馴,一個個都是傲骨天生。而劍意門歷來的門人之中,只有我和創出慧劍斬情絲的女祖師兩名女子,所以男性門人不屑於學慧劍斬情絲,認為慧劍斬情絲女子氣息太重,守多於攻,劍招太過纏綿。不是男人的劍法。”

    龍陽少羽贊同的點點頭:“師傅,我也不會學慧劍斬情絲,要麼學青蓮踏劍歌,要麼便學天涯明月劍。”

    安雲笑道:“無論學什麼劍法都好。最重要的是要選擇適合自己的劍法,我的性格適合慧劍斬情絲,我便修行慧劍斬情絲。你的天賦和經歷最適合學天涯明月劍,所以修行天涯明月劍才會事半功倍。”

    “帝王一怒,流血漂櫓。你身上流淌著龍陽子的血脈,天生不缺帝王之氣。也能輕易掌握天涯明月劍。不過,少羽,你可看見帝王殺人自己動手的嗎?”

    龍陽少羽眨巴眨巴眼睛,不解的問道:“師傅這話是什麼意思?帝王殺人哪裡需要自己動手,下達命令就是了,自然有大把的人去辦。”

    “說的不錯。”安雲繼續道:“但是帝王每每下達殺人的命令,死去的人便是成千上百,甚至屠城滅國。但其實,下達殺人命令的帝王,除了首惡,並不認識那些死去的人。既然不認識,他自然也沒有殺他們的心,但他的命令卻殺死了他們。”

    “曾經有秦國帝王發佈天下一統令,命令大將軍白起滅天下諸國,大將軍白起率領百萬雄師,一路殺伐不斷。戰爭三十年,轉戰天下,秦國方能一統天下。秦國帝王除了聽過諸國國君的名字,或者一些帝國名將之外,並不認識其他國家的百姓。他沒有殺他們的心,但諸國百姓死傷無數。”

    “秦國帝王也沒有殺死自己士兵的心,但自己的士兵轉戰三十年,一茬一茬的戰死,死傷大半。”

    “所以,帝王無心,屍橫遍野。”

    安雲耐著性子一番長談,不惜借凡間帝王霸業來舉例,她希望龍陽少羽能夠聽懂她要表達的意思。

    龍陽少羽自然知道安雲卻不是想要他探討凡間帝王霸業,既然破天荒的對他說了這麼多話,必然是指點他的修為。

    只是……

    “師傅你到底想要說什麼?”他一臉迷惑的湊過來問道。

    安雲一見他茫然的模樣,心裡便有一絲火氣,這個榆木疙瘩,連這麼簡單的話都聽不懂嗎?看來悟性堪憂,今後她豈不是要花費更多的口舌來指點他的修行?

    到底是前世今生收的唯一徒兒,安雲想罵,看他望著自己一臉崇拜的神情,又捨不得罵了。

    她伸指點了點龍陽少羽湊到她面前的額頭,將他的頭推的遠了點,才歎道:“我要說的是,帝王無心,便已然殺氣漫天了。如果一個帝王有了殺心,你說他的國家甚至天下會怎麼樣?”

    “帝王無殺心,心裡便清明。發出的每一個命令都有清醒的意識和目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切都能夠按照自己的心意去佈置。他的軍隊只是他的刀槍,皆是按照他的心意來行動,令行禁止。不得有絲毫逾越。”

    “帝王如果有了殺心,他自己便已瘋狂,胡亂下達命令,軍隊肆意攻伐。不僅勞民傷財,惹得百姓怨聲載道。攪亂國家氣運。更重要的是手上的軍隊也會沾染暴戾的情緒,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這樣的軍隊必然會惹來天下人的憤怒和抵抗,到時候舉世來伐,這個國家必會大亂甚至被滅,帝王也會被殺死。”

    龍陽少羽聽得連連點頭,眼睛放光:“師傅說的不錯,就是這樣。不過師傅說這些,難道是起了帝王之心,想要征伐天下?”他一拍大腿。大喝道:“果然刺激,師傅有爭霸天下之心,我願意做你手下的大將軍,追隨師傅征戰天下,殺他個人仰馬翻。”

    安雲嘴角一抽,終於還是忍不住在他頭上重重的敲了一下:“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哪裡有什麼爭霸天下的心?你給我認真一點,我說的事情很重要。”

    龍陽少羽收起大大咧咧的嘴臉,端正坐好:“師傅你說,我聽著呢。”

    安雲也沒什麼興致對他用比喻了。開門見山的說道:“你修煉的天涯明月劍便是如此。你就是帝王,血海殺意是你手下的將軍,無邊劍氣是你手上百戰不殆的軍隊。你要做的便是控制你手下的將軍和軍隊,讓它們能夠隨你的心意而動如臂使指。令行禁止,法度森嚴。如此,你的殺意越盛,你的劍氣越強,那麼你的實力便越強大。”

    “但是要做到這一點,首先你不能有任何殺心。你一旦起了殺心,雖然你的殺意會更加強橫暴戾,劍氣會越發犀利霸道,但是它們沾染了你的殺心,便狂暴起來。”

    “你心中有了殺心,哪裡還會有理智,沒有了理智,自然不會去控制狂暴的殺意和劍氣。從此以後,你便會淪為殺意和劍氣的奴隸,終日嗜血好殺,變成修羅惡魔一樣的存在。”

    “所以,修行天涯明月劍的首要原則便是,人絕不可起了殺心。身在修羅血海,心如照世明燈!少羽,你需謹記這點。”安雲神情嚴肅,正色說道。

    龍陽少羽聽得嚇了一跳,愣了許久,才吶吶的問道:“師傅的意思,是我有了殺心?”

    安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龍陽少羽揪了揪頭髮,不解道:“師傅,我要修煉殺意,豈能沒有殺心?你不在的這半個月,為了培養我的殺心,我曾經有五天悄悄的離開了青衣十三樓,加入了趙國的軍隊,與晉國軍隊血戰了五天。我沒有動用靈力,只用了天涯明月劍的劍招,置身於戰場最兇險的前方,血戰五天五夜,斬首一千三百八十三,傷敵無數,軍功累計後,官職平步升之校尉。”

    他的雙目似是染上一層淡淡的冰紗,冷漠又迷茫。

    “經此一戰,我才的修為連續提升了兩層,從煉氣期六層提升至煉氣期八層。我有預感,如果我多經歷軍隊中的廝殺,或許我便能突破煉氣期八層,修至煉氣期大圓滿境界。師傅,我如果沒有殺心,又怎能煉出殺意,又如何真正掌握天涯明月劍?”

    安雲明白了。

    她不在的時候,龍陽少羽的修煉走入了極端。他為了修煉殺意,竟然加入了廝殺中的軍隊,以殺人和戰場培養自己身上的殺意,磨練自己的劍氣。

    這個方法自然是修煉天涯明月劍最快的方法。

    只是他面對的是敵國的軍人,雙方見面便是廝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龍陽少羽自然起了殺死對方的心,然後隨著殺掉的人越多,他的殺心越強,劍招的威力也就越大。

    但這並不是安雲的本意。

    她在紫竹林給龍陽少羽專門佈置了撒豆成兵陣法,裡面的幻象能夠不斷的湧現出他平日裡熟悉的人。她要龍陽少羽斬殺他們,這便是培養他的殺意,無論面前是誰,一劍斬之的殺意。同時,幻象中的人也會對他展開攻擊,這是為了讓他熟悉劍招和磨練劍氣。

    因為龍陽少羽知道這是幻象,面前的人都不是真的,所以他並沒有殺他們的心,有的只是修煉的心態。所以,龍陽少羽在撒豆成兵陣法內,不會產生殺心,因為他知道自己斬殺的不是真的人,也知道這個陣法不會真的殺了他。

    可惜安雲因為引開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展開了一場千里大逃亡,離開了青衣十三樓半個月的時間。而別道生又被寧向直殺死在青霞山,沒有人看顧龍陽少羽,也沒有人指點他修煉,以至於讓他走入了岔路。

    清風雖然也能指點龍陽少羽,但他不瞭解天涯明月劍,並不知道怎麼指點龍陽少羽修煉的方法。只見到他修為境界提升的很快,實力也穩步上升,便認為他的修煉方法得體,於是也不會去管他。

    “少羽。”安雲沉聲道。

    “弟子在。”龍陽少羽見她神色鄭重,心裡也有些惴惴不安,忙起身應道。

    安雲抬頭,看向面前站著龍陽少羽,認真道:“你可有在玄天宗十年大比的日子奪魁之心?是否想要一鳴驚人,狠狠的將曾經的羞辱洗刷乾淨?想不想展示給世人看,你不是臨海州第一修道廢物,而是前途不可限量的修道天才?”

    龍陽少羽眼珠子都紅了,昂首揚聲道:“當然想。師傅,就是因為我想,所以我才拼命修煉。”

    “好!”安雲重重點頭:“既然你有這樣的心,我便告訴你,你若是真想在玄天宗十年大比之日奪下魁首,第一件事便是要消除你的殺心。”

    “啊?”

    “距離玄天宗大比之日還是兩天,兩天便是你最後的期限,若是兩天后你無法消除殺氣,我會廢掉你的修為,從此安心做一名凡間的帝王吧。”安雲冷著臉,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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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6 23:03: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九章 助我結丹

    “為什麼?”龍陽少羽失聲叫道。

    安雲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聲音,朝著紫竹林外走去,走了約莫十步,停了下來。

    她並不回頭,微微側著臉說:“因為我不想我唯一的徒弟,也是第一個徒弟,有一天會成為人人喊打喊殺的魔頭,不願意他成為一個沒有理智的殺人瘋子。”安雲轉過頭,看著龍陽少羽吃驚的眼神:“更不希望,有一天,我要親自出手清理門戶。”

    “師傅,我不會變成瘋子,更不會變成魔頭。”龍陽少羽叫冤。

    “劍意門歷代修煉天涯明月劍的人也有八百多人,包括開創天涯明月劍的祖師,一共有三名劍意門人學會了此劍。你也知道,劍意門一向一脈單傳,上一代的門主除非收的徒弟死了,才會重新選擇新的門人。而修煉天涯明月劍的門人中,因為喪失了理智全完被殺氣控制的門人,死於他人之手的只有十分之一,更多的都是被他們的師尊忍痛擊殺。少羽,你可知祖師們親手殺死自己苦心培養的弟子時的心情嗎?”

    龍陽少羽被安雲嚴肅的臉色唬住,愣了半晌才小聲道:“那應該很難過吧。”

    “何止難過!”

    安雲沉著臉,繼續道:“劍意門人一生只收一徒,不僅是傳承衣缽,而且是將弟子當做自己唯一的孩子培養,不惜代價細細呵護,往其成龍盼其成鳳,那種日日牽掛的心情與父母何異?沒有什麼比親手斬殺心愛之徒更讓人悲痛的事了,一片苦心付諸流水,為了師門榮譽,忍痛擊殺墜入魔道的弟子。為了師門的傳承,還要重新振作起來繼續尋找和教導新的弟子。我觀歷代祖師自述,悲痛之情透紙而出,可憐可歎可悲。”

    龍陽少羽突然跪了下來,著急說道:“師傅,我錯了。我改,我馬上就改。”

    安雲正色道:“我知道你心中不甘之氣壓抑太久,也明白你很想在世人面前證明自己。你年輕氣盛,時常想走捷徑。這些事情原本不該太苛責與你。然而,茲事體大,我不得不認真對待。你今日便在這紫竹林中靜心打坐,洗練殺心吧。”

    “是。”龍陽少羽不敢再多說話,連忙應了下來。

    安雲暗歎一聲。舉步離開了紫竹林。

    她當初選擇傳授龍陽少羽天涯明月刀時,不過皆是因為與龍陽帝國皇帝的約定罷了,其實並沒有真正將龍陽少羽當做自己的徒弟。他身具龍根,心性如頑童,極為適合修煉天涯明月劍。

    即使,安雲明知道修煉天涯明月劍的劍意門人中,真正能夠抵制住內心的殺戮欲望的人極少,成功者不過千萬分之一,但她當時並不在乎。

    她只在乎龍陽少羽什麼時候能夠晉級金丹境界,讓她成功的得到龍首原。如果龍陽少羽真的有了殺心。修煉天涯明月劍的速度會十倍百倍的加快,那麼距離她成功得到龍首原的日子就越來越快,這反倒是好事。

    至於龍陽少羽結成金丹後是不是走火入魔成為臨海州的一大殺人瘋子,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如果龍陽少羽真的能抵制住殺戮欲望,那就更好了,她不僅替劍意門找到了繼承傳承的門人,而且龍陽少羽日後也將成為她的一大臂助。

    怎麼算都不吃虧,怎麼算都是安雲佔便宜。

    安雲做生意,求的就是一個穩賺不賠。

    但那是做交易。

    然而現在,安雲發現自己已經不能把龍陽少羽當成一個完成交易的籌碼。短短接觸不過三個月。她看得出來,龍陽少羽對她的尊重和維護全是發自真心,他是真的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師傅。

    安雲自問沒有對龍陽少羽投入過多的感情,也搞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對自己發自肺腑的信任。

    或許是因為安雲是第一個給了他修道希望的人。或許是安雲每逢大事有靜氣的氣魄,或許是安雲帶著快意門四處為敵,敢於誅殺也真正誅殺了三首玄龜,重傷了搶奪重寶的七禽門金丹修士,甚至敢於直接面對兩名金丹修士的追殺,這樣的精神和行為讓他發自肺腑的崇拜。

    不管是什麼原因。龍陽少羽真的將安雲視作師尊,真心維護和尊敬著她。

    安雲向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龍陽少羽對她付出真心,她自然也不能再將他視作完成交易的籌碼。

    所以,她決定真正將龍陽少羽培養成劍意門的傳人,青衣十三樓的大師兄。

    此時龍陽少羽已有殺心,想要去除,倒是有些麻煩。

    安雲柳眉輕蹙,在林中隨意的走著,腦子裡琢磨著怎麼幫龍陽少羽去掉殺心。幸好發現的早,不然等他殺心已成,就再難更改了。

    “樓主。”

    卓不凡的聲音在安雲的身後響起。

    安雲停下腳步,看了看四周,原來不知不覺她已經走到了青衣柳巷深處的園林內。這片園林是柳青衣居住在此十年內,一點一點建造而成,占地頗為寬廣,樹木蔭蔭花木繁蘇,取名為退思園。

    聲音是在她身後響起,幾株闊葉梧桐下,卓不凡面帶掙紮之色,似乎正在為什麼事情苦惱著。

    “卓先生。”

    安雲有些訝異,卓不凡不知何事尋她。想來這一路他一直跟著自己,直到此時此地才開口叫住了她。她先前的心神全在思索怎樣幫龍陽少羽去除殺心,竟沒有留意到他在身後。

    卓不凡見她止步,臉上閃過一抹堅毅之色,心裡似乎做了決定。

    他快步上前,在安雲身前停下,微微吸了口氣,說道:“樓主,我要衝擊金丹境界了。”

    “嗯?”安雲詫異的看向他,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她向卓不凡露出一個詢問的眼神,看到卓不凡微微點頭後,神識無所顧忌的落在他身上。

    卓不凡一直都是築基六層的修為,這一點安雲知道,認識卓不凡的人都知道。這個時候卓不凡跑來對她說,他要衝擊金丹境了,怎能不讓安雲無比詫異?

    神識仔細的在卓不凡身上掃了幾圈,安雲臉上露出納悶之色。卓不凡還是築基期六層的修為,不過看上去像是突破六層進入煉氣期七層。

    卓不凡想是料到安雲會疑惑,輕笑道:“樓主想必有些疑惑,我才築基六層。哪裡就衝擊金丹境界了,對嗎?”

    安雲點頭,靜靜等著他的答覆。

    “樓主可知修道界有一種秘法,名為藏影納行?”卓不凡問道。

    藏影納行?

    安雲想了想,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想了一會兒才恍然想起,前世她的確聽過那麼一種秘法。

    所謂藏影納行,本質上來說是一種身法或者功法,卓不凡精通太陰潛行之法,想必就是因為修煉了藏影納行的緣故。

    不過這門功法有些古怪,相傳曾是一個叫做“妙手空空”的蒼梧洲小宗門的心法,門中弟子皆修行此法。妙手空空便是賊,門中弟子個個都是飛天大盜,仗著修煉了藏影納行,身法靈動遁術奇妙。只要落入他們眼中的法寶飛劍,大多難逃被盜下場。

    正因為如此,妙手空空可謂犯了修道界的忌諱,直接得罪了所有的修士,很快就被人連根除掉。

    妙手空空從創立到滅亡,總共還不到三十年光景,而且已是千年之前的事情。在修道界,這樣的宗門不勝凡舉,很難讓人記住。

    安雲之所以記得,還是因為前世便在蒼梧洲待過很長時間。有一回在曉禪宗聽幾名修士閒談時,有人說起蒼梧洲修道宗門的典故,便順口提了妙手空空這個消失的小宗門。

    那人說妙手空空門的心法藏影納行算得上是一門有意思的心法,自修士感知靈力入體後。平日裡吸收的靈力,總有一部分會不知去向。

    這部分靈力不會進入丹田經脈存儲起來,而是會散入修士身體各處,不斷改善修士的體魄,使其身法飄逸難測,潛行之術天下無雙。

    但這還不是這麼功法最奇特的地方。最奇特的地方在於這部分沒有存儲在丹田經脈內的靈力,在必要的時候,修士能夠一次性爆發出來。

    不過爆發了這部分靈力之後,會導致修士修為大減,只有重頭開始將這部分補充完整,才能恢復以前的修為實力。

    修煉了藏影納行功法的修士,都將身體內藏起來的靈力,作為保命的底牌,輕易不會讓人知曉。比如兩人生死鬥法時,雙方戰至精疲力盡之時,另一人忽然爆發出全盛時期的力量,後果會如何?

    還有就是……修士想要快速突破某個境界時,哪怕自身修為不夠,這部分藏起來的靈力也能彌補修士衝擊境界時的差距。

    自身修為等級不夠,卻能取巧渡劫,藏影納行的奇特之處,讓安雲記住了它的名字。這個時候聽卓不凡提起這門功法,再加上他前頭說想要衝擊金丹境界,安雲哪裡還猜不到他的想法。

    “藏影納行,莫非卓先生想要釋放身體內的靈力,一次性衝擊金丹境界?”安雲有些猶豫:“到底是取巧,就算修為暫時提高到築基大圓滿,但心境卻沒有跟著提高,萬一在渡劫之時……”

    剩下的話安雲沒有說完,她相信卓不凡聽得懂。衝擊境界尤其是還要渡劫,最忌諱心靈上的漏洞。渡劫渡劫,心不定如何能渡?

    很多修士不敢渡劫,並不是他們的修為沒有達到,而是因為他們心境還沒有完美,容易在渡劫時產生心魔,導致身死道消的結局。

    所以修士渡劫,一般在渡劫之前都會閉關洗練心神,或者下凡歷練,直到感覺再無一絲破綻,準備充足後才會尋個隱蔽的地方渡劫,還要找最放心的修士替自己護法。

    即便如此,渡劫也是驚險重重,一不小心便會被最純粹狂暴的雷劫轟殺成渣。渡劫終究靠的是自己,必須經受住上天的考驗,在天劫中才能體悟天地的法則,真正晉升為更高等級的修道者。

    “樓主果然博聞強識,沒想到連藏影納行都知道。”卓不凡聽到安雲居然知道藏影納行的功法,眼底露出一抹喜色,似乎對於安雲見識廣博十分高興。

    他本來對還有些安雲還有些不放心,心裡仍然在猶豫不決,但安雲居然連藏影納行這麼小眾的心法都知道,讓他頓時對安雲的信心大增。

    “樓主說的當然有道理,在樓主看來,我這麼做的確有些冒險了。不過樓主不知道,我曾經到達過築基大圓滿的境界,所以心境方面,樓主不必為我擔心。”卓不凡語氣輕快的說道。

    “原來如此,卓先生曾經修煉到了築基大圓滿,心境和體悟上自然不成問題。”安雲了然,她前世也是金丹大圓滿的修士,所以今生修煉的速度奇快,而且不用擔心心境的感悟跟不上境界的提高。

    “是啊,很少有人知道我曾經到達過築基期大圓滿,我當時準備不充分,渡劫時出了問題。幸好當時我在一處古修的洞府渡劫,依靠洞府的禁制替我攔下了雷劫。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沒有真正經歷雷劫的洗禮,所以沒能晉升金丹境界,修為反而下降了到了築基初期。”

    卓不凡臉上露出濃濃的失望之情,長長歎息道:“我等散修,能得到一顆結金丹何其之難,我上次花掉了一生積蓄用盡手段才僥倖得來的一顆結金丹就這麼被我浪費了。我本來以為這輩子都不能再有機會,卻沒想到樓主竟然真的給予我等一人一枚結金丹。樓主大恩,卓不凡畢生不忘。”

    他說著,認真的彎腰向安雲行禮致謝。

    安雲還了一禮,知道他必然還有話說,便靜靜等著。

    “卓不凡有一事相求樓主,望樓主成全。”卓不凡直起身子,看向安雲認真說道。

    安雲點頭:“卓先生請說。”

    卓不凡眼睛亮了起來,臉上的神情似是期待又似是緊張,定了定心神,躬身道:“卓不凡懇請樓主為我護法,助我結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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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6 23:03: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章 信任

    卓不凡居然請自己為他護法,助他結丹?

    安雲很是驚訝。

    甚至一時間竟有種受寵若驚般的感覺,心裡還有點小小的緊張。

    這是何等樣的大事,自己能行嗎?萬一出了岔子怎麼辦?可是如果一點岔子都不出,那她在旁邊護法不就成了擺設了嗎?當然,能不出岔子最好。不過凡事沒有絕對,如果卓不凡結丹失敗,渡劫遇厄,到時候會不會怪她護法不力?

    她腦海裡念頭百轉,一時間想了很多。回過神來後,便覺得臉上有些發熱,她都在想些什麼呢?

    突破境界是何等重要的時刻,更何況是結丹渡劫?這個時候修士請來替自己護法的,無一不是修為強大的宗門前輩或者是至交好友,再不其然也是找那些聲名卓著名聲在外的修道界前輩。

    一要對方修為高深,能夠在自己護法期間替自己抵禦外敵,不讓任何人或是任何事幹擾到自己。在自己突破期間,如果出現了意外,也有能力出手相助,幫助突破境界之人的性命。

    二要對方完全是自己信得過的人。如果請來替自己護法的人心懷不軌,在自己突破之時或是渡劫之時出手加害,自己毫無還手之力,那就死的太冤枉了。

    修道界中,對於宗派弟子來說,自有宗門長輩護法,不虞有失。對於修道世家來說,則有家族長輩看護,也不用擔心自己渡劫時會遭到加害。

    唯有散修這個群體,向來亂的很,被自己請來護法的幫手,在自己渡劫時出手暗算的事例不勝枚舉,當真沒有半點安全感。

    而這些請來的幫手中,其中不乏相處一輩子的好友,或是名聲在外的好人。

    修道界是很現實殘酷的世界,大家都是相同境界時,那麼彼此有平等對話的基礎。也有互相結交的價值。然而有一方突然要晉階了,那以後平等對話的基礎便消失了,強者為尊,本來是一對地位相同的好朋友。以後地位卻是你高我低。

    失去了平等權,大家以後還能愉快的玩耍嗎?還能一起冒險闖古修洞府然後坐地分贓嗎?

    平日裡大家朋友相交之時,難免會有不痛快的時候,或者有分贓不均的情況,這些事情在大家實力差不多之時。為了以後的長久合作,自然也就忍了下來。可一旦大家修為實力差距太大,誰能保證你晉級之後不會翻舊賬?

    所以,修道界數十萬年來,尋求至交好友護法,然後被好友在渡劫時候暗算的修士不要太多。死後自己的法寶和珍藏,還全都便宜了別人。

    所以散修想要突破和渡劫時,大多數人都會悄悄的找一個隱蔽荒蕪的地方,然後一個人暗戳戳的突破和渡劫。這麼做雖然危險性大大的提高,有狀況發生時也沒人幫自己。但勝在不需要時時提放自己請來護法的修士在背後下刀子。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寧肯胸前插滿了敵人的明刀明箭,也不願意後腰上插著一把朋友的匕首。

    所以,安雲對卓不凡請她護法之事,極為不理解。

    “卓先生,你要我替你護法?助你結丹?”

    安雲覺得可能是自己聽錯了,要麼就是卓不凡表達有誤,於是確認般問道。

    卓不凡面色嚴肅,看她的眼神十分認真:“樓主,卓不凡誠心請求。望樓主不吝相助,卓不凡此生感激不盡。”

    看來不是她聽錯了,也不是卓不凡表達有誤,而是卓不凡腦子不清醒。

    可能是因為他突獲結金丹。大喜過望,想著馬上就有機會晉升金丹修士,於是大喜之下神志不清?

    安雲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面前腦子不清醒的卓不凡,於是委婉道:“卓先生,我現在還是築基期六層修為,連築基期七層都還不到。”

    “樓主天賦出眾。資質之高,卓某生平僅見。”卓不凡正色道。

    “卓先生……就算我天賦再如何出眾,資質再如何高,我依然只是築基期六層修為,與你現在的修為相當。以我築基中期修為的實力,如何能替你護法,助你結丹?”

    卓不凡似乎早料到安雲會這麼說,微笑道:“樓主以為我做出的這個決定是不理智的嗎?不,我仔細的盤算了很久,想了很久,分析了很久,又猶豫了很久,我這一生恐怕只有這一次結丹的機會了,不得不小心謹慎思前顧後。所以樓主,我做這個決定是深思熟慮之後,才厚顏冒昧的請求樓主相助。”

    “樓主剛到快意門時,修為不過只是剛剛築基而已,但我第一眼在快意門見到你的時候,我心裡便湧起了一股‘不要惹你’的警意。你知道我當時有多吃驚嗎?我卓不凡堂堂築基六層修士,曾經差一點突破桎梏進階金丹大道,竟然會對一名十三四歲剛剛築基的小女娃產生警意,這是何等可笑之事。”

    “樓主既然知道藏影納行,想必也應該知道我修行的心法功訣的來歷。我修行的的確是“妙手空空門”失傳已久的心法,天生對危險便有極為敏銳的察覺。”

    卓不凡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很多人背地裡叫我‘卓跑跑’,說我運氣好,每次都能逃得性命。其實這個運氣真的沒有關係,我不過是比常人多一絲對危險提前預知的能力罷了。既然我對你有警兆,那就說明你可以對我產生威脅,而且威脅還不小。”

    “後來也證明瞭我的警兆是多麼正確,你先以築基修為就能佈置連環陣,成功圍困住華音宗金丹長老一炷香時間。後來東海斬三首玄龜,逐七禽門金丹修士,齊雲山大峽谷斬風棘鳥,還能在兩名金丹修士的追殺下活著回來等等,無一不是證明。樓主,你這個築基中期的修士,比之金丹修士也不差呀。”

    “但是你也知道,我借助的是陣法之力,非是我個人的力量。可惜別道生作古了,否則有他替你護法,倒是萬無一失。”安雲惋惜道。

    卓不凡也黯然點頭。歎息道:“有老門主在的話,我自然更有把握一些。但天公不作美,老門主已經不在了,現在的青衣十三樓。除了樓主既有能力替我護法,又是我真正能信得過的人,我只能尋求樓主相助。”

    安雲微微挑了挑眉,好奇道:“卓先生對我何至於如此信任,連突破築基期桎梏。渡劫進階這樣重要的事,卻請我來護法呢?”

    卓不凡拱了拱手哈哈笑道:“樓主說笑了,你賜予我等的結金丹何其珍貴,難道是希望我等將結金丹浪費掉嗎?恐怕最希望我等成功結丹的人就是樓主了,所以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先前我之所以猶豫不決,根本不是因為信不信任樓主的問題,其實是擔心樓主有沒有替我護法的本領。”

    安雲不得不承認卓不凡說的有道理,換成是她自己,也會這麼想。

    “好吧。”安雲說道:“我既然給了你們結金丹,的確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成功結丹。這樣一來。青衣十三樓的整體實力將會大幅度提高,至少可以進入臨海州二級修道宗門之列。不過我從未曾替人護過法,現在修為似乎也太低了一些,連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你就真的不擔心嗎?”

    卓不凡臉上的神色瞬間輕鬆下來,聽安雲說話的口氣,已經差不多是答應了。

    他如釋重負般笑道:“樓主何必自謙,且不說樓主的本事未必就比不上金丹修士,說不定樓主比真正的金丹修士更適合替人護法。樓主,你是陣法宗師。有什麼能比讓陣法宗師替我護法,更讓我放心的呢?”

    安雲也笑道:“話雖如此,但我總有些擔心,若是萬一……”

    “沒有萬一!”卓不凡截斷她的話。語氣堅定道:“我卓不凡一定要成功晉升金丹境界,老天爺既然肯給我兩次機會,上一次我沒有把握好,這一次我死也要抓住機會。即使真的有什麼,那也是我的命,樓主心裡不需要有負擔。一切順其天意就好。”

    安雲略一沉吟,點頭道:“好吧,卓先生,既然你都這麼想得通,如果我再推脫,反倒顯得矯情了。你放心吧,我必將竭盡全力,助你成功結丹。等你想好了渡劫之日,便告訴我就是,我會提前做好準備。”

    卓不凡感激道:“多謝樓主,如能成事,卓某一生感激不盡。”

    “卓先生客氣,你是青衣十三樓的長老,你有事,青衣十三樓任何人都可以驅使,即使是我,也會全力相助。”

    卓不凡點頭稱是,又告辭道:“不打擾樓主,卓某先下去準備一切事宜,告辭。”

    等卓不凡離開之後,安雲又想了一會兒關於怎麼去除龍陽少羽心頭殺氣的事情。這個事情如果不能馬上解決,先不說龍陽少羽會在以後走火入魔,變成殺人瘋子。即使是近在眼前的玄天宗大比,他也未必能拿下魁首之位。

    玄天宗和聽潮閣,一直是臨海州最大的兩個修道門派,兩派的實力一直是差相仿佛,只在伯仲之間。

    然而在五百多年前的妖獸入侵青冥大陸時,臨海各大宗門紛紛前往支援,聽潮閣卻派出了一批實力差勁的外門弟子前往青冥大陸,卻把門中精銳力量全部都了下來。

    不僅如此,西門春秋竟然趁著各大宗門精銳前往支援青冥大陸時,帶領聽潮閣全體精銳獨自佔據了三條靈石脈礦的山脈,又將整個天風山據為己有。

    這三條靈石脈礦,當時剛被發現還沒有被各大宗門協議瓜分。原本各大宗門商量的是以這次支援青冥大陸對抗南疆百萬妖族的功勞大小,作為劃分靈石脈礦的依據。誰知聽潮閣居然會玩這麼一回,實在讓各派至今想來,心頭都是異常不恥。

    將整個天風山據為己有,更是觸怒了所有的修道宗門。天風山上盛產天風火,是各大宗門煉器師煉製法寶飛劍的天然火爐,聽潮閣獨自佔據天風山,簡直就是要與臨海所有宗門為敵。

    然而,就算臨海州其他宗門再如何憤怒不甘,在聽潮閣不要臉不要命的態度下,終究無濟於事。

    其他宗門剛剛經歷了與南疆妖族的大戰,元氣大傷損失慘重,哪裡會是養精蓄銳保存了精銳力量的聽潮閣的對手?

    在天道盟的幹預調節下,各大宗門如果不認可聽潮閣佔據三條無主的靈石脈礦和天風山,掌門或是長老可以向聽潮閣閣主西門春秋或長老發起單挑,一戰論輸贏。

    如果聽潮閣輸了,必須將三大靈石脈礦吐出來,天風山也必須重新作為所有宗門共有之物。如果是其他宗門輸了,那麼這個宗門便表示認可聽潮閣佔據三條靈石脈礦和天風山。

    但是玄天宗的掌門是當年玄天宗掌門清虛道長的師尊,也是青驊真人的師兄青葉真人。他本來的修為實力不比西門春秋低,卻因為在支援青冥大陸的戰爭中受了重傷,當時強行壓制傷勢與西門春秋鬥法,卻在鬥法過程中重傷復發而死。

    青葉真人都不敵,其他宗門掌門更是不敵,只好自認倒楣,捏著鼻子忍了下來。以後的聽潮閣自然成為了臨海第一宗門,行為越發霸道。幾百年後,聽潮閣竟然成了臨海州修道界的領袖。

    但有一個宗門始終例外,那就是玄天宗。

    能夠與聽潮閣分庭抗禮,絲毫不懼西門春秋的霸道,玄天宗的門派實力並不比聽潮閣差。由此可見,玄天宗每一代的弟子必是精英中精英。十年大比,龍陽少羽要從玄天宗第三代精英弟子中脫穎而出,成為這一屆的魁首,難度可想而知。

    天涯明月劍是龍陽少羽唯一的依仗,如果他不能完全掌控天涯明月劍,但凡劍招有一絲破綻,一旦被對手發現,龍陽少羽必輸無疑。

    所以,解決龍陽少羽的殺心問題,是青衣十三樓目前當務之急,由不得安雲認真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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