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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貓膩] 大道朝天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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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30 20:58:51
第四十八章準備出劍

海浪拍打著礁石,生出無數雪浪。

陰三面朝大海,微笑如春暖花開。

他的氣息還是那般親切動人,給人一種陽光開朗的感覺,仿佛沒有任何煩心事。

玄陰老祖站在后方,看著他的側臉,生出很多同情,嘆了口氣,從衣袖里取出一根骨頭,舉到嘴邊啃了兩口。

那根骨頭細長,不知道是海獸的肋骨還是人類修行者的臂骨,看著有些可怕。

不知為何,老祖覺得無甚滋味,重新把骨頭收了起來。

陰三沒有回頭,問道:“你往年最喜歡吃這個,為何口味變了?”

老祖難過說道:“可能是老了,吃什么都沒勁。”

“我還是很喜歡吃火鍋,胃口像年輕人一樣好,我還是對這個世界充滿興趣,還是覺得努力奮斗不晚。”

陰三看著大海,微笑說道:“所以我至少還要再活五百年。”

老祖認真說道:“五百年哪里能夠,人族需要您再活五萬年。”

“我又不是天光峰頂那只烏龜。”

陰三望向自己的右手,忽然問道:“劍確實在那里?”

他的手背上有些發黑,散發著淡淡的死氣,看著就像枯萎的樹木。

更恐怖的是,他的指尖像是石灰巖一般,被海風吹拂,便能落下灰來。

老祖說道:“蘇子葉說是少明島,但天近人不知道,無法互相印證,還是要小心些。”

少明島是西海劍派的劍書珍閣,看守極嚴,想要不驚動西海弟子便進去,確實很有難度。

陰三說道:“有趣,看來西海最重要的東西,都放在那里。”

就算初子劍不在少明島,他也是要去的。

只有很少人知道,西海劍派護山大陣的陣樞就在那里。

時間緩慢流逝,海浪不停拍打,雪浪久久不歇,紅日落入水中,黑夜來臨。

在淡淡星光的照耀下,陰三與玄陰老祖踏著海面,向前方那座海島走去。

西海群島曾經是蛟人王國的領地,后來被西海劍派占為山門。經過兩百年經營,這里的防御已經極為完備,即便護山大陣沒有完全開啟,海下隱藏著的那些兇險陣法,便足以殺死前來窺視的修行者。但這些對陰三沒有任何意義,不是因為玄陰老祖的境界深不可測,而是因為他吞噬了天近人的神魂,對這里的陣法了若指掌。

當年西海劍神在這片群島建派的時候,負責整體設計與陣法布置的就是天近人。

遠方的海面上忽然傳來轟隆的聲音。

飛鯨破海而出,向著夜空某處飛去。

海水如百余條瀑布從飛鯨龐大的身軀上灑落,被星光照亮,仿佛銀色的緞帶。

飛鯨當年被元騎鯨重傷,傷好后不敢離開西海群島太遠,不知道今夜它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事。

陰三看著飛鯨漸漸消失在黑夜里,收回視線望向前方不遠處那座海島。

海島上到處都是青樹,在黑夜里就像是水墨涂出來的色塊,與被星光照亮的海水形成截然不同的世界。

二人隨海水踏上沙灘,進入密林,避開陣法,悄無聲息來到山里某處極偏僻的洞府前。

地面上散布著亂石與細沙,殘留著幾個足跡,除此之外再沒有什么痕跡。洞府石門緊閉,看著很是尋常,但如果視線在石門上停留的時間長些,便會感覺到石門表面仿佛正在流動,形成無數個細密的漩渦。

西海劍派山門大陣的陣樞,就在這座洞府里。

如果能夠控制陣樞,便可以隨時解除山門大陣。

試想當無數道劍光自青山來到這里時,西海劍派的山門大陣忽然消失了……那畫面該是怎樣的有趣。

想著那個畫面,陰三笑了起來,走到洞府石門前,伸手拂掉上面的灰塵,低頭望向那些正在緩緩流動的線條。

老祖很自然地走到他身后,轉身蹲下,像條老狗般盯著外面。

西海群島由七百個大大小小的島嶼組成。

離少明島約三百里外的群島中央有座最大的島,名為墜仙島。

墜仙島上有著西海群島最高的一座山,也是西海劍派所在地。

高山面對東海的那面是片陡峭的懸崖,懸崖高處有座洞府,對著海的那面有道寬約百余丈、高數十丈的巨大空洞。

這道空洞看著就像一扇巨形的窗戶,海雨天風、陰云變幻都在其間,如畫框一般。

西海劍神站在巨窗邊,面無表情,如石像,亦如畫中人。

遠方海面上忽然傳來一聲低沉的吟嘯,海水漸漸分開,變成兩道壯觀的白線。

看著這幕畫面,西海劍神微微挑眉,從畫里躍然而出。

被青山打壓了這么多年,西海劍派依然屹立不倒,就是因為他的存在。

通天巔峰境界的他,又正值壯年,無論修為還是氣勢都是最盛之時。

中州派的談白、青山宗的柳元,果成寺的住持垂垂老矣,布秋霄太年輕還未破境,禪子更加年輕,水月庵里都是女子,連三月不知生死,放眼朝天大陸,誰敢放言能在決死之戰里勝過他?

刀圣曹園或者可以,但他在白城孤刀鎮風雪,無法離開。

當年青山宗毀了云臺便罷手,是因為他當機立斷,斬殺了自己的師弟西王孫,也是因為對此人有所忌憚。

飛鯨來到了崖前,巨大的身軀遮蔽了天空,一個戴著笠帽的男人從鯨背上走了下來,腳下光滑的鯨身上隱隱可見綠光,正是曾經的玄陰宗少主蘇子葉。

這次他從云夢山帶回來了最新的消息,事態有些緊急,所以西海劍派動用了飛鯨去接他。

蘇子葉沒有浪費時間,直接說出了那個消息。

“中州派認為太平真人在青山有內應,如果殺他,青山應該會來人。”

西海劍神面無表情說道:“證據?”

蘇子葉搖頭說道:“中州派不肯說。但不管我們直接殺了太平真人,還是借此事引出青山里的那個人,又或者直接導致青山內亂,對中州派都有好處,所以我覺得中州派沒有撒謊,一旦青山來人,他們肯定會出手。”

人人得而誅之,說得的就是太平真人這種人。

如果青山試圖干涉西海劍派誅殺此魔,中州派有充分的理由出面,就連果成寺與青山宗的盟友都沒辦法說什么。

西海劍神的神情依然沒有任何變化,說道:“玄陰子有沒有新的消息?”

蘇子葉說道:“沒有,但按照前幾年的說法,最遲不會超過今年太平真人的借軀便要崩解,他肯定會來。”

西海劍神說道:“你告訴他們,初子劍在天璇島。”

蘇子葉說道:“是。”

西海劍神說道:“這件事情辦妥了,我會替你向玄陰子討要烈陽幡的秘法。”

蘇子葉說道:“不必,如果可以的話,請殺了他。”

西海劍神轉身望向他問道:“為何?”

蘇子葉說道:“烈陽幡落在王小明手里,明顯是老祖的意思,我想他才是老祖挑選的傳人。”

西海劍神說道:“有道理。”

蘇子葉接著說道:“另外已經確定,童顏之所以叛出中州派,是因為他偷了青天鑒。”

西海劍神說道:“如果他無處可去,可以來我這里。”

蘇子葉覺得有些不妥,說道:“我們既然決定與中州派結盟……”

西海劍神舉手,示意他不用再說。

蘇子葉退出洞府。

西海劍神望向大海,如石像一般。

他很早就知道太平真人逃出了青山劍獄,因為他見過對方一面,并且達成了某種協議。

沒想到最后云臺毀了,師弟死了,不老林的高層都落在了太平的手里。

“我還真是一個不擅長陰謀的人啊。”

西海劍神的唇角緩慢地翹起,露出一個有些生硬的自嘲笑容。

數百年前,他隨著天近人離開南海霧島來到朝天大陸時,只是一名很普通的年輕劍修。

他現在能夠變得如此強大,是因為他根本不關心別的事情,只知道修行。

西海上的每處島礁都有他練劍留下的痕跡,無數只飛鳥與魚都曾經見過他的劍光。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與常年閉關、不理世事的景陽真人很像。

在他看來蘇子葉的想法很好,與中州派結盟當然有好處,殺死太平真人很好,誘出青山強者再殺之更好。

但他更清楚這些事情都可能是假的。他沒有能力也沒有精神去分辨這些事情的真與假,所以干脆不去想。也許到時候中州派會袖手旁觀,也許玄陰子另有想法,也許青山宗有什么陰謀,那又怎樣呢?

只要自己夠強大就行了。

把所有人都殺了那就行了。

對此他很自信。

因為這次他不是一個人。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與不動輒已,一動便要傾巢而出的井九很像。

這樣的人,確實可怕。

神末峰安靜至極,崖下沒有猿猴的叫聲,山坡上也沒有馬兒的嘶鳴。

顧清收到通知,從朝歌城趕了回來,與元曲站在趙臘月身后,沉默看著緊閉的洞府。

平詠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覺得好生害怕。

洞府里每隔數息便會傳出一道磨劍聲。

暮色漸濃時,磨劍聲終于消失了。

神末峰如常,遠處的劍峰里卻有些變化。

崖間石縫里的那些劍嗡嗡輕振。

劍意破霧而去,遇風而回,如旋舞一般。

似在歡迎一把絕世名劍的歸來。

洞府開啟,井九從里面走了出來。

依然白衣飄飄。

還是仙人容顏。

但趙臘月與顧清都覺得,他比以往有些不一樣。

趙臘月看著他的右手,問道:“好了?”

井九說道:“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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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噫,南忘

井九把青天鑒遞給顧清,說道:“送到大原城外的三千庵堂。”

他把雪姬騙進劍獄之后,青兒便再沒有出來過。

在他想來,她應該也沒有與顧清聊天的興趣。

這個徒弟有時候比他還無趣。

顧清接過青天鑒,覺得好生沉重。

當年他從井九手里接過那本承天劍譜,就有這種感覺。

被井九安排成為景堯皇子的老師時,肩上也感受過這種分量。

當井九讓他準備做青山掌門的時候,這種感覺最為強烈。

這可是天階法寶啊,老師你就這么信任我?還是說這又是對弟子的考驗?

井九沒有理會顧清在想什么,看著眾人說道:“走了。”

這是很尋常的話語,但神末峰的人們很了解他,知道對他來說這是很鄭重的道別。

趙臘月走到他身前,抱住他,停留了會兒才分開。

平詠佳心想這是神末峰的禮數嗎?難道自己也要抱?

他這般想著,下意識里張開了雙臂,只是動作有些僵硬。

直到被元曲重重地拍了一下后腦勺,他才醒過神來,趕緊跟著兩位師兄長揖及地。

井九最后對顧清說道:“劍我再用用。”

做出這個決定時他有些猶豫。

顧清很是吃驚,心想您要用便是,為何要問我,而且為何如此猶豫?

您可不是這樣的人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宇宙鋒出現,神末峰更加孤清。

井九坐劍而起,化作一道冷光,向著高空飛去。

青山大陣自然開啟通道,云海生波,劍光漸遠。

趙臘月帶著顧清與元曲向洞府里走去,平詠佳還站在崖邊對著天空揮手,臉上滿是不舍,心里滿是焦慮。他來到神末峰已經一年,卻與師父只見了兩面,說話不超過五句,如果這樣下去,師父忘了還有自己這么一個徒弟該怎么辦?

“準備一下可能要出遠門。”趙臘月對元曲說道。

顧清要回朝歌城,不會參與到這件事情里來,這些事務自然只能由元曲處理。

元曲有些緊張,問道:“大概什么時候?”

趙臘月心想那要看井九什么時候能找到那位。

除了趙臘月,沒有幾個人知道井九為何會單獨離開青山,更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但就像往年里那數次離開一樣,宇宙鋒沒有直接向千里之外飛去,而是落在了云集鎮外。

從這個方面來說,師兄與趙臘月對他的影響確實很大。

那間經營火鍋的酒樓,對神末峰的人們來說就像是驛站,又或者是數年一期的聚會處。

井九推門而入,便覺不喜。

包廂里的味道非常不好聞,彌漫著酒臭還有火鍋燒焦的味道。

他摘下笠帽,凝出一團水珠,扔進火鍋里。

只聽得嗤啦聲響,燒焦的火鍋溫度降低了些,味道卻反而更濃了。

井九怔了怔,召喚出在雪原練了六年的劍火,直接把火鍋與里面的東西盡數燒成了青煙。

窗戶被推開,風與人聲一道灌入,很快便沖淡了那些味道。

南忘已經喝醉了,被風一吹,更是不堪,根本沒有想到井九是誰,嬌嗔道:“人家還要喝酒,你怎么把菜都變沒了?趕緊給我變回來。”

包廂里到處都是酒壇,橫七豎八地擱著,剛好十五個。

她沒有用真元消解酒意,居然能喝這么多,在人間也算得上是善飲之輩,但明顯已經是多了。

井九神情不變,精神世界里卻已經打了數個冷顫。

他最怕南忘的就是喝多了撒嬌,其次是唱小曲,再次是不說話睜大眼睛看著自己,再再次就是吐的自己滿身都是。

如果不是這次找人需要南忘,他怎么可能同意柳詞的安排與她同行。

“該走了。”他說道。

南忘看了他一眼,大概記起來了他是誰,醉意十足說道:“走什么走,我才剛剛開始喝!”

井九有些無奈,再次凝出水團,同時加了些寒意進去,變成水與冰的混合物,直接砸在了她的臉上。

南忘一聲驚呼。

她身上濕了,曲線更加曼妙。

臉也濕了,眉眼分外誘人。

酒意醒了,眼神非常可怕。

井九沉默著遞過去一張手帕。

南忘沉默著接過,沉默著慢慢擦掉臉上的水,最后還從半敞著的衣領里摸出幾塊碎冰。

然后她慢慢抬起頭來,看著井九面無表情問道:“你想死嗎?”

聽到青山的口頭禪,井九沉默不語。

他知道南忘的脾氣不好,如果換成別的時候,他絕對不會這樣做,只會離得遠遠的,等她自己酒醒。

但青山何時劍出西海,就要看他們何時能夠找到南趨,時間著實有些緊張。

這時候他自然不會接話,既然打不過對方,何必自取其痛?

南忘自然不會因為他的沉默就認為他乖巧懂事,起身走到他身前,伸手便要去捉他的下巴。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白影閃電般出現,把她的了回去。

南忘眼神微冷,望向井九的衣袖。

她看得清楚,那是一只貓爪。

片刻后,白貓從井九的衣袖里鉆了出來,順著他的手臂爬到肩膀,正習慣性地準備繼續向上,趴到他頭頂,忽然想著還有外人在,那樣會讓井九有些丟臉,于是便蹲在了他的肩上。

“原來是有了靠山,難怪膽子如此之大。”南忘盯著井九的眼睛說道。

然后她望向白貓面無表情說道:“白鬼大人不在山里享清福,在這里做什么?”

白貓轉過頭去,不想理她。

從稱呼就能聽出來,她現在很生氣,不然應該會喊它阿大。

南忘是破海上境,當然打不過它,問題是女人是一種很麻煩的東西,打女人往往會惹出很多別的麻煩。

南忘一直都是青山里最麻煩的那個女人,仗著師長與師兄們寵愛,膽子大的厲害,小時候就敢拔它的胡子,稍大些了更是追著它到處跑,最過分的是,她有那么好的條件卻不肯抱它,只喜歡抓它的頸,那樣很不舒服啊

——還是臘月好。

剛離開神末峰不久的白貓就開始懷念曾經溫暖的懷抱。

然后它想起來小臘月也已經很久沒有抱過自己了,不禁有些幽怨。

井九解釋道:“白鬼大人擅長聞味兒。”

白貓有些詫異,心想今天是怎么了,都在喊我的小名?

井九沒喊它阿大與南忘的原因不同,不是生氣,而是不想南忘從稱呼里聽出什么來。

顧家的馬車早就在酒樓下等著。

數年時間過去,車廂早已再次更新換代,設計心思更加巧妙,工藝還是那般完美。(感覺這里需要收顧家工藝的廣告費……)

曾經相對而坐的椅子現在改成了一椅一榻,很明顯顧家以為與井九一道出行的應該是趙臘月。

南忘撐著下頜,看著窗外的春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如常見的南蠻少女一般身形嬌小,腿自然不會太長,但橫在榻上還是占了大部分的位置。

井九想都沒想,直接坐在了地板上,閉著眼睛,冥想修行。

白貓終于還是沒能忍住,悄悄爬到他的頭上,然后舒服地嘆了口氣,瞇起了眼睛。

南忘聽著聲音,回頭便看見了這幕畫面,不由莞爾一笑,春光爛漫。

馬車進了南河州,然后一路向西,有時候走的是官道,有時候走的是山路,偶爾會停下,更多的時候是一直在行走。

每當馬車停下的時候,便會有劍光照亮山野或離亭,送來最新的消息。

在莊河附近,南忘與井九棄了馬車,開始步行,只有非常少的時候,比如崖太高、河太深的時候會選擇馭劍。

那些最新的消息依然隨著那些劍光不停到來。

轉眼間便到了盛夏,道州城的湖面上飄著小船,南忘坐在船首,似有些憂愁,于是不停向嘴里灌著酒。

井九坐在船的那一頭,右手輕撫貓頭,心想這么下去何時才是盡頭?

那些劍光與消息出現的看似尋常,實際上非常不容易。

最近這段時間,至少有七千多件剛剛發生的事情通過最快的速度送到他們的身邊,供他們判斷。

這需要卷簾人的全面配合,還需要很多無彰境以上的劍修負責做郵差,而且還不能驚動西海那邊,除了中州派與朝廷,整個朝天大陸便只有青山宗能夠做到。

青山宗展現出來了自己的底蘊,調用了大量的資源與弟子,然而……他們卻依然沒有半點頭緒。

南忘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承受的壓力非常大,借酒澆愁卻是越來越愁,忽然看著被湖光照亮的井九的臉,發現了解壓的好方法,說道:“來,笑一個。”

井九知道她已經喝醉,沒有理她。

這酒是前些天寶樹居專門提供的桂花飲,名字聽著溫柔,卻是人間最烈最香的佳釀,像南忘這般當水喝,怎么可能不醉?

顧清曾經對趙臘月說過,寶樹居那個東家想求一顆什么丹藥,他那時候也在場,聽了一句。

現在,這丹藥自然是沒有了。

南忘見他不理自己,提著酒壺從船那邊走了過來,搖晃不定,似隨時要跌落湖中,卻始終沒有。

走到井九身前,她居高臨下說道:“還挺傲氣的,不肯笑,那就跳個舞?”

南忘是上德峰一系的小師妹,自幼備受寵愛,就連景陽真人都拿她沒辦法,養成了嬌縱的脾氣,現在離開了青山,沒有元騎鯨管著,又沒有晚輩看著,自然更加放肆。

井九沒有理她,伸手抓住白貓,準備向她扔過去。

白貓心想這哪有天理,自己的頸與這個南蠻少女到底要犯沖多少年?

就在這個時候,湖邊的樹林里忽然行來一輛馬車,車廂上刻著一朵海棠花。

車還沒有停穩,一名大夫便從里面沖了出來,滿頭大汗喊道:“找到了!”

(諧音梗,土氣押韻,這兩個問題今天都犯了,但實在是寫的很開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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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山神廟與紅燈籠

南忘向湖畔望去。

只是簡單的一個轉身,她眼里的醉意便盡數消失不見,身上散發出山野清新之氣,更重要的是氣度威嚴至極,變回了青山的清容峰主。

小船無槳而動,破浪而前,激起無數水花,很快便來到湖畔不遠的地方。

大夫跪在地上,雙手高舉著一個案卷,不敢抬頭。

南忘伸手隔空取過案卷,展開掃了兩眼,對井九說道“還是要去鹿山。”

無數道極細的劍弦在湖面生出,結成一張網狀的事物。

南忘凌空而起,赤足輕踩網面,嗖的一聲向著天空飛去。

緊接著,宇宙鋒破空而起。

湖面生波,過了會兒才漸漸平靜。

鹿山是朝天大陸西南的一座名山,名氣主要來自于南蠻部落,據說南蠻祭祖的神廟就在這里面。

兩道劍光落在山谷里,南忘望向四周的山野,沉默不語。

她是這里的主人,但多年未回,難免有些陌生,而且因為南趨的事情,心情有些沉重。

南趨當然不在鹿山,如果卷簾人都能找到他,青山何至于如臨大敵?

這是柳詞真人請水月庵用天人通算出的一條線索。

她揮動衣袖,手腕上的銀鐲撞擊,發出好聽的清脆聲音,山野間的花樹里飛出數百只野蜂,循著聲音向遠處飛去。

井九知道她是在通知那些部落里的長老幫忙。

沒過多長時間,數十里外忽然生起一道黑煙。

劍光破開密林,樹葉被切斷,簌簌落下,不停翻飛,就像是被殺死的鳥群。

樹林里有片空地,修著一座有些簡陋的廟,不知供著哪一座山神。

山神廟四周已經被人用幔布圍住,打結處有些潦草,明顯做的很是匆忙。

井九的視線透過幔布,看到至少有數十名蠻人跪在地上,以額觸地,身體微微顫抖,不是恐懼而是激動。

遠處的山野里還有更多蠻人正在向這邊趕過來,同樣沒有人敢向幔布里看一眼,都是低著頭跪行,顯得極為虔誠。

有幾名老者的打扮明顯不同,衣著更加華麗,身上掛著銀色的項圈,應該是巫師、長老之類的人物。

南忘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看來非常習慣這種待遇。

她說了一句有些含混難懂的話。

幔布外的南蠻們連連叩首,親吻地面,然后退到了更遠些的地方。

井九走進廟里,看著那尊結著半蓮、以手撐頜、意態雍容的神像,覺得有些眼熟,問道“這是你的祖上?”

南忘說道“是我。”

井九怔了怔,然后釋然。

修行者與凡人最大的差別就是壽命。

而時間就是神話。

神廟里的地面已經被人挖開,露出了一些黑乎乎的東西。

從泥土的新鮮程度來看,應該是這里的部落長老收到南忘的傳信,剛剛挖出來的。

那些黑乎乎的東西不是煤,是陰木。

南蠻神廟地底會埋著很多千年古木,名為神木,這些神木忽然之間變成陰木,自然意味著很多事情。

南忘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坐到地上,氣息卻更加慵懶。

她的左腳收回臀下,右腿向前伸出,赤足如白蓮,以手撐頜,若有所思。

如果這時候她的手里再拎一個酒壺,便是常見的星空下清容峰頂巨石美人醉飲畫面。

沒有酒壺。

這時候的她似極了廟里的那尊神像。

井九靜靜看著她。

南忘閉上眼睛,仿佛沉睡。

她身上的那些銀鈴忽然響了起來。

這些綴在她身上的小銀鈴平時從來不會隨意響動,無論走路還是馭劍飛行的時候。

銀鈴振動的越來越快,發出的清脆聲音越來越密集,穿過幔布,響徹山野。

廟外響起南蠻們的歡呼聲,緊接著響起粗獷而富有生命活力的樂聲與歌聲,然后是腳步踩踏地面的聲音。

應該是開始跳舞了。

時間緩慢流逝,南忘依然沉睡,銀鈴依然響著,直至夜色降臨。

篝火點起,蠻人們不覺疲累,依然歌舞不歇,反而在酒精的作用下,更加熱烈。

井九感受到至少有數千道氣息,匯聚到了山神廟里,越來越濃,快要變成歡樂的雨滴。

南忘忽然睜開眼睛,眼神毫無情緒,隨意一指點向空中。

看似簡單的一指,卻是清容峰無端劍法與南蠻通神術的結合,放眼朝天大陸,只有她一個人能夠施展出來。

無數道極其細密的光絲,從她的指尖噴涌而出,瞬間織成一張極大的圖案。

這張圖案明暗分明,漸成形狀,隱約能夠分辨出是天南大陸的地圖。

越靠近鹿山的地方,地圖便越是清楚,哪怕一條小溪,一個山洞都會被標識出來,而越往遠處去,圖案便越是模糊,至于遙遠的冰雪王國在這張地圖上則完全是空白一片。

圖上有一個明顯的光點就在鹿山附近,應該就是他們現在所在的山神廟。

一道極暗的線條從那個光點向著遠方伸去。

井九知道該自己了。

他的視線落在地圖下方那片空白里,那里便多了一個光點。

那里是南海,是蓬萊神島寶船被屠的位置。

第二個光點已經到了南方的岸邊,那是整個村莊居民離奇死亡的地方。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光點出現,那是最近這些天青山宗認為值得懷疑的地方。這些光點的分布看似沒有什么規律,但如果隔得遠些再看,可以隱約看出就像一個扇子,從南海深處到岸邊小村莊是一條線,然后逐漸向北散開。

那條離開山神廟的暗線來到了這片扇形里,漸漸分離,變成十余個光斑,整齊地上下排列著。

益州就在離這條光斑帶不遠的地方。

那么西海也不算太遠。

井九沉默不語。

他本以為南趨會做別的選擇,沒想到對方竟是如此自信。

南忘坐了一夜時間,消耗了太量心神,難免有些累,伸了個懶腰,說道“到底在哪兒呢?”

那些光斑只是在地圖上看著小,實際上至少有數百里方圓,要查清楚那十幾個光斑,

說話的時候,她前仰后合,銀鈴微動,噘著小嘴,就像受了委屈的普通蠻部少女。

井九看著她雪白的肚子,心想不喝酒多好。

南忘注意到他的視線,說道“你想……”

井九不想死,也不想摸,指著圖上某個光斑說道“在這里。”

南忘頓時忘了前面的事情,問道“為什么?”

井九指著海邊那個村莊說道“按照正常的移動速度,他現在最可能到的地方就是這里。”

南忘心想霧島老祖的境界堪稱深不可測,如劍仙般數千里來去自如,什么叫正常的速度?

井九說道“如果南趨泄露出來一絲氣息,便會被青山劍陣查知,所以他一定是找到了某個方法可以暫時屏蔽氣息,就像蕭皇帝那樣。但不管是何種方法,他都不能動,不然便一定會泄露氣息。”

朝天大陸沒有人能做到真正的動靜如一。

就算是他學會了幽冥仙劍,也只能做到無限近似。

既然南趨絕對不能動,便只能讓別人來送,而且為了不引起修行界注意,只能用最普通的方法運輸。

把南趨送進朝天大陸深處的人是誰?肯定不是西海劍派,因為青山宗一直盯著那邊。

井九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只知道另外一個事實,說道“他在棺材里。”

南忘想著先前施展通神術時感應到的那道陰暗氣息,神情微變。

一輛載著棺材的馬車,前些天一直在官道上向北進發。

棺材是老棺材,一看就知道養的極好。

駕車的那位少女同樣養得極好。

那少女身形嬌小,容峰嬌媚,穿著白色孝衣,更顯嬌俏,引發了很多惡人的興致。

但那些惡人哪里知道,那個少女曾經是不老林里的真正惡人。

南箏不敢隨意殺人,但想擺脫這些人還是很容易。

十余日后,她駕著車來到了一片莽莽野山里,山道已經到了盡頭,崖外遠處隱見城廓,卻是數百里外的事情。

這里的山脈里連一絲靈氣都感應不到,真正荒蕪到了極點,她猜到應該是益州周邊的那片野山。

這片野山人煙稀少,更沒有什么修行宗派,只有當年禪宗為了清理毒瘴而創建的寶通禪院,還留在這里。

南箏沒想到在這片野山里居然有一座廟。

還是她曾經很熟悉的、卻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的部落里的山神廟。

這里離鹿山至少有數千里遠,為何會有部落里的廟?

山神廟很舊而且很小,把棺材抬進去后,便只剩下很狹窄的空間,勉強可以躺下。

當她轉身望向那口黑棺材時,心里的詭異感覺更加強烈。

黑棺材里沒有任何氣息,里面的那位老祖仿佛真的死了。

她不知道老祖來這里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在這這里等多久,卻根本不敢離開。

夜色來臨,野山如墨,一點聲音都沒有,就連野獸的叫聲都沒有。

南箏是不老林的高手,自然不害怕野獸,卻害怕這種安靜。

她在山神廟的石像下找到一些油,倒進廟外的燈籠里。

燈籠已經殘破卻還能點亮,而且居然是紅色的。

紅暖的燈光照亮破廟。

看著有些喜慶。

也有些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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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最擅長挖洞的人

忽然灑落的紅光讓南箏有些吃驚,接著發生的事情,更是令她恐懼。

一道淡渺的氣息從神像底部生出,迅速籠罩了整個破廟。

她身上的那些銀鈴無風而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是誰在施展部落巫法,竟是如此強大?

南箏更害怕的是,這些鈴聲會不會驚動黑棺材里的老祖,老祖如果遷怒于自己,那該怎么辦?

咯吱一聲輕響,黑棺材的棺材蓋緩緩移開,露出了一條小縫。

南箏回首望過去,險些昏倒。

不知何時,黑棺材的前方多了一個人。

那是個小孩子,穿著對襟衫,梳著髻,身形瘦小,臉色蒼白。

小孩子把手伸到空中,牽起道那種極微渺的氣息,送到鼻前聞了聞,發出蒼老的聲音:“偽神的味道。”

很快那些微渺的氣息便消失了。

小孩子什么都沒有做,坐在棺材上,看著遠處青山的方向。

南箏的臉色比他更加蒼白,心想這是什么東西,真是見鬼了。

小孩子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說道:“你想的沒有錯,我就是劍鬼,你可以稱我為劍鬼童子。”

南箏當然知道劍鬼是什么,可是世間怎么可能有這樣的劍鬼?

不管是劍鬼還是元嬰在本體消失之前都沒有自主的智識與靈魄,可坐在棺材上的那個童子明顯不是這種。

“把我守好,不要讓那些野獸吵醒了我。”

劍鬼童子說完這句話便飄了起來,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群山之中。

直到很久之后,南箏才稍微冷靜了些,挪動著有些僵硬的腳步來到黑棺材前,緊張地向縫里望去。

南趨枯瘦如木的身軀,還在棺材里,沒有任何氣息,就像是早就已經死了般。

水月庵前有道緩坡,坡下有株極大的桃花,花瓣隨風而落,如雨一般,兩個少女正在桃樹下說話。

“我的天人通練得太差,庵主前些天才替誰算過,還要半年時間才能再算,太上長老已經很久不見客了。”

連續三句話都是拒絕,甄桃很是抱歉,小臉微紅說道:“過冬師姐性情怪異,她在養傷,我根本不敢遞話……”

當年在朝歌城,水月庵的莫惜與不老林勾結意圖暗殺趙臘月,事敗之后她被過冬斬去四肢,扔在了趙府門口。

現在莫惜還活著,被養在山那邊的一個村子里,庵里有人偶爾會過去看望。

甄桃聽師姐們形容過她現在的慘狀,對過冬師姐有著極大的懼意。

“沒事。”白早微笑說道。

她已經猜到過冬前輩是誰,自然不會勉強甄桃。

她這次來水月庵,本就是因為過冬前輩的交待。

那年裴白發落海而死,蘇子葉背叛,何霑心灰意冷,可是西海這個局并沒有結束。

通過童顏師兄,她知道了過冬前輩對自己的寄望,所以想來水月庵見見她,順便請庵里的前輩算一下此行前景。

不能算就算了,人算終究不如天算,盡力便好。

希望師兄那邊也一切安好。

白早與甄桃告別,轉身向山下去走,來到山底,才發現肩上落著幾片花瓣。

她忽然想起那年朝歌城的井宅,庭院里有棵海棠樹,他在書房里看著花瓣雨里的她,似乎有些欣賞。

辦好此事,青山除了大患,修行界就此太平,井九這么懶,應該也會很開心吧。

碧藍的西海上生起一道白線。

童顏在海面上行走。

井九沒有忘記對他的承諾,把青天鑒送到了大原城外的三千庵堂,然后讓老尼姑把他放了出來。

青天鑒沒有被童顏系在背后,難道是放在了某件空間法器里?

如果是這樣,為何他在果成寺與冷山的時候沒有用過?

天空里生出數十道白線。

西海劍派弟子馭劍而至,把他帶去了墜仙島。

崖畔的巨窗可以看到無窮碧海、千年浪花。

西海劍神轉身望向童顏,面無表情說道:“你以何物來投?”

童顏說道:“青天鑒。”

這是誰都能想到的答案。

沒有天階法寶,有誰愿意承受被中州派懷疑的代價?

西海劍神說道:“你要什么?”

童顏說道:“活著。”

西海劍神說道:“你如果不偷青天鑒,也能在中州派活著,而且能活得很好,所以這個理由不成立。”

不擅長陰謀的人不意味著不聰明,只是像他與景陽這樣的人不愿意在修行之外有半點分神。

如果童顏無法給出合適的理由,西海劍神絕對不介意把他殺了,然后把他的頭顱送去云夢山。

“所以我不會把青天鑒給你。”

童顏說道:“聽說太上玄功有本副冊在西海,等我學會之后,會請鑒靈出來與你見面。”

怎樣才能活著?不能指望別派的收留,只能盡快提升自己的境界修為。

童顏的要求很合理,給出的補償聽著卻有些少。

西海劍神卻流露出欣賞的神色,說道:“你比洛淮南強多了。”

到了他這種境界,青天鑒里的幻境悟道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真正珍貴的是鑒靈。

青天鑒靈如果真是天寶真靈,那就是朝天大陸數萬年來唯一的存在。

這種嶄新的生命形式,對西海劍神這種已至巔峰的大物來說,可以帶來很多感悟與契機。

童顏被關進了少明島的石室里,除了清水,石室里便只有一份抄錄的太上玄功副冊。

什么時候他學會了太上玄功,便可以離開。

有些奇怪的是,童顏沒有立刻翻開那本副冊,而是對著石壁發呆,仿佛聽到了什么聲音。

就像幾年前在洛淮南留下的那間洞府里,他對著石壁,聽到了青兒呼救的聲音。

青兒從他的衣袖里飛了出來,在狹小的石室里快速飛了幾圈,滿意說道:“這里倒是安全。”

童顏依然盯著石壁。

青兒飛回他肩上坐著,忽然擔心說道:“可是西海劍神如此強大,看著又很貪心,萬一見面后,他想硬搶我怎么辦?”

童顏還是沒有說話,繼續盯著石壁。

在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張無形的地圖。

這地圖并非真實存在,而是他腦海里的記憶。

天下棋道第二的他,也擁有著難以想象的記憶力。

地圖是蘇子葉畫的,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是各種陣法與機關,地圖上的那根紅線,通往少明島某個隱蔽的洞府。

童顏忽然解下衣服,走到石壁前方開始挖洞。

青兒趕緊用小手蒙住臉,透過指縫看著他問道:“你要逃走嗎?”

西海劍派的山門大陣在遠處,少明島的防御陣法在外面,他只要不往外挖,就不用擔心會觸動陣法。

但如果不往外挖,他就算挖一輩子,也沒辦法逃出去。

童顏說道:“我要去一個地方。”

時隔數年,童顏再次開始挖洞。

不過這次他挖洞需要的時間會少很多,因為他對這種事情已經很熟悉,而且他要去的地方就在少明島上,離這里不遠。

挖出來的地道里沒有光線,自然也不知道日夜。

童顏從地底鉆了出來。

青兒的速度比他更快,在這間洞府里繞了幾圈,確認沒有任何機關,也沒有窺視的法寶,說道:“安全……但有個很奇怪的東西。”

童顏走到洞府深處,望向那把劍。

那劍體形細長,氣息清冷淡渺,一看便知絕非凡品,正是初子劍。

青兒看著那把劍,驚呼說道:“這把劍真好!”

這甚至可以說是她見過的最好的一把劍,只比井九差些。

但她現在不喜歡井九這個壞人。

童顏看著初子劍,沉默不語。

八百年前,南趨重返朝天大陸,就是靠著這把初子劍,殺死了無數強者,偷襲了青山宗的道緣真人。

道緣真人毀了南趨的道樹,也把初子劍奪了過去,后來不知為何流落到了皇宮里。

神皇通過金明城把初子劍給了趙臘月,在桂云城,趙臘月與柳十歲聯手殺死洛淮南時,用的就是這把劍。

然后這劍到了柳十歲手里,又被西王孫搶走,結果誰曾想到,神皇早已在這把劍上留下了烙印。

裴白發在暴雨里破關而出,以初子劍為引,萬里一劍重傷西王孫。

初子劍跌落凡塵,被過冬拿走,又在寶通禪院的菜園里交給了桐廬。

最后桐廬死了,初子劍重歸西海。

這把劍有著太多傳奇的故事。

奇妙的是,最近這些年發生在初子劍上的故事,童顏恰好都知道,甚至與他有關。

現在他準備用這把初子劍再寫一個怎樣的新故事?

問題是初子劍上有神皇留下的烙印,還有劍神布下的禁制,無論是哪一種他都無法抹滅,自然也無法帶走。

那他來這里做什么?難道只是想看看?

青兒看了他一眼。

童顏沒有說話,走到角落里坐下,開始等待。

他不知道要等多久。

也許十幾天,也許很多年。

不過無所謂。

就像那年一樣。

就在童顏藏身的洞府數里外,有一間更大的洞府。

這兩間洞府都是少明島上最重要的地方。

陰三與玄陰老祖走進洞府,看著四周的典籍,確認了陣樞就隱藏在里面。

接著便是要找到初子劍了。

玄陰老祖走到石壁前,便準備挖洞。

陰三看著漸漸枯萎的右手,平靜說道:“不用。”

玄陰老祖得意說道:“真人,不用擔心會觸動陣法,我最擅長挖洞了。”

是的,最擅長挖洞的人從來都不是童顏。

按速度算,他不如井九。

按精度與熟悉度來說,他又怎么比得上被青山劍陣逼得不見天日,在地底挖了三百多年洞的玄陰老祖?

陰三收回右手,微笑說道:“不用挖,等陣樞破掉那日,我們走過去拿走就好。”

如果以陰謀的角度來看,這個世界上最擅長挖洞的其實始終都是他。

(昨天那章更新出了問題,臨時用手機發上去的,把感言都弄沒了,真是生氣啊,今天比較高興,又帶外甥女去滑雪去了,當然,我在酒店里碼字,值此高興時刻,我一定要高歌一曲:吶呀吶,吶呀吶,是的,最擅長挖洞的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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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2-2 22:30:17
第五十二章什么我都有預感

(黃阿狗你好,我還是用了這個章節名,本來這章想叫:讓我們一起聽貓叫……窗外傳來鞭炮聲,提醒我要過年了,啊,要放假了,真舒服啊,期待中。)

三百三十年前,人族修行者與雪國高階生物在蘭陵雪原發生了一場強者之間的戰爭。

從那之后,修行界便再沒有過真正的戰爭。

那些宗派之間的爭斗、正邪兩道之間的廝殺只能算作是戰斗,云臺之役的規模與強度也遠遠不夠。

但青山宗與西海劍派之間必然會迎來一場真正的戰爭。

既然是戰爭,自然要進行完善的準備與戰前分析。

如果說西海劍派以劍神為帥,真正的殺著還是南趨。

事實上,青山宗對這第一位遁劍者已經研究了很多年。

在數百年研究的基礎上,他們試圖確定南趨封閉氣息、避開青山大陣的方法。

井九的那位巨人朋友接觸過南海霧島上的那些霧,確認那些霧是島上的天生奇物,離島太遠便會漸漸消散。

所以南趨用的肯定不是這個方法。

通過對南趨的出身、以往的功法以及性情智慧進行了極為復雜而仔細的推演計算,適越峰累昏了兩位長老,青山宗最終得出一個可靠率在九成以上的結論——南趨用蠻部的山神拘魂把自己煉成了一具活尸。

活尸沒有半點生機,所以能避開青山大陣的搜索。

到需要的時候,南趨會醒轉過來,在最關鍵的時刻,在青山大陣啟動之前,向柳詞或者元騎鯨發出致命的一劍。

南忘出身南蠻部落,對這些巫法比較熟悉,所以柳詞才會建議井九帶著她同行。

她有些不悅,低聲喝道:“既然知道他在棺材里,為什么不從這條線索去查?”

井九說道:“棺材太多,根本無法查清楚。”

南忘怔住了,不理解怎么會有很多運棺材的車,難道每天都會有很多人死嗎?

井九看著她的神情,在心里嘆了口氣。

他與柳詞最開始的時候也是這樣,不理解為什么每天都會有很多人死去。

直到卷簾人送來數據,他們才知道,朝天大陸平均每年會有一千多萬人死去,而他們要查的那片區域則是三百多萬。這也就意味著,他們要查的地方每天都會有一萬具棺材被打開,然后合上。

其實這是常識,只不過修行者的壽命太長,根本想不到這一點。

南忘與井九離開了鹿山,向西而去,來到離益州數百里的那片大山里。

這時候已經是夏天,山里不覺清涼,反而更加悶熱,加上沒有半點靈脈,難怪人煙如此稀少。

寶通禪院的高僧拿出極其珍貴的、從春天保存到現在的紅菜苔招待了兩位貴客,但沒有什么線索。

離開禪院的時候,井九專程繞到那間菜園里看了看,也沒有什么發現。

白貓蹲在他的肩上,忽然對著東北方向的天空喵了一聲。

南忘毫不猶豫馭劍而起,向那邊飛去。

井九隨之而起,卻生出一道非常不好的預感。

帶著白貓同行,不是為了安全,而是為了聞味,整座青山說到鼻子好使,除了尸狗就是它了。

布滿瘴氣、到處都是野樹、卻依然讓人覺得荒涼的大山里,沒有道路,也沒有什么人跡。

白貓蹲在他的肩上,抬著頭不停地嗅著,時不時地輕輕喵一聲。

井九與南忘聽著貓叫,不停地改變著方向,漸漸深入大山。

暮色來臨,白貓打了個呵欠,擺了擺腦袋,盡量讓自己清醒些,然后喵的一聲,提醒他們應該還在前方。

南忘覺得它現在虎頭虎腦的樣子比以前那種兇神惡煞的模樣可愛多了,伸手想要摸摸它的頭。

白貓哪里會讓她的手落自己身上,張開血碗小口,露出比飛劍還要鋒利的小尖牙,發出低吼,便要咬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它忽然神情驟變,以極快無比的速度從井九肩上爬了下來,鉆進他的衣袖里,再也不肯出來。

南忘看著井九微微顫抖的衣袖,沉默不語。

井九望向前方的山野,神情極其凝重。

找到了。

山野深處有條被荒草掩埋的舊道。

舊道盡頭有一間破舊的小廟,廟前掛著一個燈籠。

破廟里有具黑棺材。

一位少女從廟里走出來,身著短裙,渾身綴著銀鈴,行走時卻沒有什么聲響。

那名少女把廟外的燈籠點燃,紅光照亮破廟,剛好夜色來臨。

十余里外的某處山崖上,井九收回視線,望向南忘。

那名少女與南忘很像。

“當初為了清理干凈南趨后人的影響,我讓族里殺了不少人,但還是逃了些出去。”

南忘看著走回廟里的那名少女,面無表情說道:“她應該叫南箏。”

說完這句話,她不知從哪里摸出一個酒壺開始喝酒。

喝酒不是因為看到南箏有所感慨,而是因為畏懼。

南驅應該便躺在那具黑棺材里。

她是青山宗的清容峰主,破海上境的真正強者,但在對方眼里算什么?

井九看著她說道:“你應該少喝些酒,多練些劍。”

南忘的天賦悟性都很好,如果愿意把喝酒、唱歌、傷春、悲秋的時間多花些在修行上,只怕早就已經修至破海境巔峰。

當年他和柳詞都認為南忘是繼方景天之后最有可能通天的人選,現在她卻已經被廣元真人越了過去,在他看來這當然很可惜。

南忘心想這廝難道是被那口黑棺材嚇糊涂了,怎么敢用這種語氣對自己說話。

井九也有些意外她居然沒有問自己想不想死,猜到她這時候很緊張,指著遠處那座破廟說道:“廟里的神像是誰?”

這座破廟明顯是南蠻部落神廟的制式,廟里的神像卻不是南忘的模樣,明顯要高大很多,臉上的漆早已斑駁脫落,卻依然給人一種冷酷好殺的感覺。

南忘說道:“應該是南趨本人。”

八百年前,南趨便是南蠻部落的真神,他的境界與身份也當得起。

只不過隨著他被青山劍陣逼入霧島,時間流逝,他早已被絕大多數部落子民忘記。

這座破廟極有可能就是他的最后一座廟。

想到這種可能,南忘再次舉起酒壺,灌了一大口酒。

井九感受到衣袖里的顫抖,知道阿大還在害怕,隔著衣服摸了摸它以表安慰,然后對南忘說道:“不用怕,有我。”

“你又不是你師父,說什么屁話。”

南忘擦掉唇角的酒水,面無表情說道:“把這里守好,我去通知掌門。”

井九說了聲我來,便盤膝坐下。

白貓不知受到什么驚嚇,從他的衣袖里鉆了出來,爬到他的肩頭,伸出貓爪緊緊抱住他的脖子。

衣袖無風而動,一道劍鐲自井九手腕脫落,遇風而解,變回弗思劍本體,化作一道血線,消失在了最后一抹暮色里。

南忘看著那道漸漸消失的血線,覺得好生奇怪。

那年試劍大會,她與其余諸峰長老親眼看到井九的先天無形劍體,確定這是個不世出的劍道奇才。

可是這個家伙才多大,修劍才幾年,怎么就能夠劍游了?而且弗思劍不是景陽留給趙臘月的劍嗎?為何你也能用?

夜色籠罩野山與破廟,那盞紅燈籠愈發醒目。

黑棺材就那樣靜靜地躺在廟里,給人一種詭異而可怕的感覺。

十余里外的山崖間,南忘與白貓盯著那座破廟,視線沒有移開過。

他們一站一趴,與周遭的秋樹荒草融為了一體。

一夜時間很久才過去。

朝霞映紅天空。

井九睜開眼睛。

劍游已經結束,弗思劍卻沒有回來。

南忘很清楚弗思劍的速度有多快,完全想不明白。

知道南趨在這里,青山宗應該全力來攻,為何連點消息都沒有傳回來?

井九起身望向晨光里的那間破廟,說道:“我告訴他們南趨在這里,但沒有讓他們過來。”

南趨確實是用山神拘魂,把自己變成了棺材里的死尸,但絕非于此。

黑棺材里的那具死尸沒有任何氣息,就像是真的尸體,可井九總覺得那具尸體少了些什么。

那盞有些詭異的紅燈籠讓他想到了某種可能。

紅燈籠是用來召魂的。

南趨的魂魄走了?

玄門正宗修行者的魂魄是元嬰,劍修的魂魄是劍靈,現在的朝天大陸更習慣稱之為劍鬼。

這個習慣便是源自當年南趨的鬼劍道。

黑棺材里那具死尸沒了魂魄,便意味著南趨的劍鬼不在。

換作別的修行者一定會認為,劍鬼不在,那就是真的死亡,即便那個人是南趨。

但井九知道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劍鬼可以單獨存活。

他相信南趨這樣的老家伙,如果真的死亡必然會震動整個天地,絕對不會這般悄無聲息。

南趨的劍鬼必然還活著,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井九沒有讓柳詞與元騎鯨過來,是擔心南趨的劍鬼去了西海。

如果真是那樣,青山必須把全部的力量投到西海去,才有可能不出意外。

南忘不明白掌門師兄與劍律師兄為什么要聽井九的意見。

如果南趨從棺材里醒過來怎么辦?

她看著那座破廟沉默不語,臉色有些蒼白。

白鬼大人是青山鎮守、通天初境大物,可就算與她聯手,也不可能是南趨的一劍之敵。

就在這個時候,那名少女走出破廟,把那盞紅燈籠吹熄。

“按照我的推算,棺材里的那具尸體不會醒來,所以我們是安全的。”

井九說道:“我們只需要在必要的時候,毀掉那個燈籠以及棺材里的尸體。”

白貓可憐兮兮地喵了一聲,心說這種事情我可不敢做。

南忘冷哼一聲說道:“要來你來。”

井九想著那道不好的預感,說道:“有道理,你們先走,我在這里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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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2-3 21:44:51
第五十三章劍舟出青山

如果真如井九判斷的那樣,棺材里的南趨不會醒過來,那么他就只是一具尸體,可如果他醒來,那便是一位劍下無敵手的半仙。怎么汛起來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南忘轉身向深山里走去,白貓的速度比她更快,化作一道白影,瞬間消失不見,而且還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井九沒有在意,這本來就是他的建議,而且他沒有信心棺材里的那具尸體真的不會醒來。

朝陽越來越高,天空越來越藍,山色越來越清楚。

荒山離夯遠,雨水卻不多,生命種類很少,甚至比冷山都遠遠不如。

冷山看著荒蕪,事實上地底有著極其豐富的火脈與暗河,不知道生存著多少野獸與妖物。

不過可能正是因為太單調的原因,這里秋色反而更加好看,更加濃烈,金黃的樹葉與火紅的樹葉依據高度,整齊的排列著,就像是畫筆涂出來的色帶。

井九收回視線,望向自己的右手。

當年在西海,劍西來一劍隔著數十里的距離把他的身體斬成兩截,其后隨意一街讓阿大付出了受傷的代價。

這些年的他正值巔峰境界,確實配得上劍神的稱號,而不像過去那些年被曹園襯得有些黯淡無光。

南趨是他的師父,境界實力更是深不可測。

但這些都不應該成為問題。

柳詞是青山宗的掌門真人。

他是青山的最強者。

那就必然是朝天大陸的最強者。

不管是劍西來還是南趨,都不應該是柳詞的對手。

問題在于,柳詞沒有劍。

那年景陽真人飛升,他把劍西來逼回了西海,沒有殺死對方,那年云臺之役,他與劍西來對了一劍,在海空之上平分秋色,都是因為他沒有劍。

如果南趨以劍鬼戰之,沒有劍的柳詞能夠應付得了嗎?

井九當然是最合適的人選,他知道柳詞也是這樣希望的,但他不想接受。

那道不好的預感,似乎在不斷地警告他,如果接受了柳詞的請求,一定會出問題,他會后悔。

野草無風而動。

南忘拎著白貓的頸走了回來,對他問道:“按照你的推算,他醒來的可能有多大?”

井九伸手把白糜了過來,再次算了一遍,說道:“不超過一成。”

白貓輕輕喵了一聲,很是委屈的樣子。

井九當然知道南忘沒辦法把它抓回來,它回來是想回來,或者說不好意思離開。

果成寺的事情給它帶去了很多煩惱,比如趙臘月不再抱它,比如顧清與元曲的態度變化,教訓很深刻。

至于南忘為什么會回來井九發現她的鬢角有些微濕,猜到她去溪里洗了一個澡。

南忘喝酒喝的開心之后就喜歡唱山歌,不方便唱山歌的時候便喜歡戲水,看著溪與湖便要脫光衣服跳進去。

很多年前她就喜歡這樣做,弄得柳詞沒辦法,只好把碧湖峰頂的湖劃給她做了禁地,直到她接任清容峰主才撤消。

“九成啊那確實很高了。”

南忘確實已經喝高了,又拎起酒壺灌了一大口,說道:“應該沒事。”

井九說道:“有我沒事。”

南忘轉頭,睜著明亮而大的眼睛看著他沒有說話。

這是井九第三怕的事情。

他轉頭,避開她的視線望向十余里外那座破廟。

“你到底是誰呢?”南忘問道。

井九知道她猜不到自己的真實身份,就像過冬開始的時候也猜不到。

都是一樣的道理。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道:“我還是建議你們離開。”

南忘說道:“你還記得道州城里那輛馬車嗎?”

盛夏的時候,他們在世間找尋南趨藏身的線索,那輛馬車直接沖到湖邊,帶來了最新的消息。那個醫生沒有隱藏自己的身份,是因為那片湖是東山派的禁地,沒有人能靠近。

東山派是程家支持的地方門派,而程家是適越峰的一個不起眼的外家。

類似的情況很多,尤其在天南。像寶樹居這樣的商家至少有數十家,像顧家這樣的大族也有六七家。南蠻部落也是全靠南忘撐腰,才能在這片悶熱的大山里過著相對平靜的生活,朝廷從來都沒想過征收賦稅℃役。

她在井九眼里是個酒鬼,在南蠻部落里卻是真神。

如果青山倒了,這些都將不復存在,這些普通人都可能會死。

這就是理由。

所以南忘不能離開,白貓不會走,井九更如此。

劍光照亮青山的天空,帶來了不祥的血色與戰斗的信號。

那道血線從天光峰落在神末峰,在趙臘月的手里變回弗思劍的模樣。

她把弗思藉入地面用力一轉,開啟了神末峰的禁制,然后向崖外走去。

崖外的云海上停著一只很小的劍舟,數名適越峰弟子正躬身相迎。

元曲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帶著平詠佳跟了上去,崖下傳來猿猴們送別的聲音。

這只劍舟確實很少,只能容納數十人,但極為奢華。

平詠佳看著舟首的破罡畜,吃驚說道:“這要來回西海一趟,得消耗多少晶石?”

元曲說道:“這和咱們有什么關系?”

平詠佳還是覺得太過浪費,說道:“我這種境界水平糟糕的弟子坐劍舟也罷了,為何師長們不馭劍?那可要更快些。”

元曲心想你也是井師叔親自涯弟子,怎么就能這么白癡?

“我來問你,是馭劍舒服還是乘劍舟舒服?”

平詠佳理所當然說道:“當然是后者。”

元曲沒好氣說道:“那你準備讓師長們辛苦馭劍,自己在舟里睡覺?”

其余諸峰的長老與弟子也在登舟,只不過那些峰里的人數要比神末峰多很多,劍舟自然要大很多。

上德峰寒霧四散,劍舟在其間若隱若現。

元騎鯨已經率先登舟,遲宴、段蓮田等長老在安排弟子的位置。

玉山師妹被護得極好,位置離劍律大人最近,四周到處都是師兄,相信就算劍舟毀了,她也不會出事。

碧湖峰頂湖水亂蕩,生出無數雪浪。

成由天帶著數十名劍修登舟,今日才知道原來湖水的味道有些咸。

兩忘峰的弟子們也在登舟,劍光閃動,衣袂飄舞。

過南山等人剛從雪原歸來不足百日,便又要踏上戰場。

適越峰的弟子們也在廣元真人的帶領下登舟。

那道終年霧氣繚繞的石梁上響起一道清鳴。

一道黑影破霧而起,卻沒有落在適越峰的劍舟,而是落在上德峰的劍舟上。

看著那只模樣尋常、尾翼妖艷奇長的錦雞,上德峰弟子們嚇了一跳,然后才猜到它的身份,趕緊躬身行禮。

玉山師妹睜大眼睛,心想陰鳳大人原來這般好看啊。

遲宴與段蓮田卻在想著,連鎮守大人都離了青山,看來這次掌門真是要滅了西海啊。

“心,你就在青山好好看家。”

柳詞對著昔來峰傳話,沒有再看方景天一眼。

方景天在想什么他很清楚,今日這聲心算是提醒也算是警告。

他走到石碑前,伸手嚷承天劍鞘,沉默片刻后說道:“師叔還是沒有做出決定。”

元龜緩緩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心想這不是廢話,誰愿意給自己脖子上套根繩子?

他可不是那只笨雞,更不是笨蛋。

柳詞沒有再說什么,手指輕彈。

一聲劍鳴。

響徹青山。

十七艘劍舟緩緩離開各自山峰,向著天空飛去。

大陣開啟,秋雨微落,劍舟破云而出,向著遙遠的西方飛去。

所有人都出動了,甚至包括洗劍閣里那些剛入門、還沒有來得及承劍的少年少女們。

現在的青山只剩下方景天、神末峰山坡上的那匹馬與猴子,近里的那只狗與囚犯。

朝霞里。

十七艘劍舟殺向西海。

何其壯觀。

最前方、也是最大的那座劍舟上。

柳詞站在舟首,長須迎風而飄,袍袖翻飛,仿佛仙人。

數十份劍書已經投往朝天大陸各處——伐西海。

堂堂正正。

正大光明。

這就是青山做事的風范。

當然還有個原因。

柳詞沒劍。

如果不坐劍舟,會飛得比較慢。

本來想明天寫一章再開始休假,但斷在這里感覺更有美感,所以臨時決定,明天大年三十就開始休息啦,今年的假期比去年要短,比前年要長些,正月十五的時候,準時回來與大家見面。明天會在微信公眾號里與大家聊幾句天,就不在這里啰嗦了。在這里認真地祝大家身體降,新年快樂。我是真的很愛你們的,雖然我不能具體知道你們誰是誰,但總之過去的一年感謝大家了,即將到來的這一年里,我們都好好的,繼續開心地混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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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一人出而天下驚

        

    (前情提要,井九和南忘在某片荒山裏盯著霧島老祖南趨的肉身,青山宗開著十幾艘劍舟去鎮壓西海,陰三與玄陰子在西海少明島上找劍,童顏已經先找到了,西海之戰的大幕正在緩緩開啟,各方麵的反應令人著急……祝大家節日快樂。)

    ……

    ……

    隨著柳詞的數十封劍書投往朝天大陸各處,那個消息很快便傳播開來。

    太平真人出了死關,如今在西海,青山宗前去要人。

    與雪姬一事不同,這一次青山沒有做任何隱瞞,也沒有挑選告知的對象,近乎於詔告天下。

    聽到這個消息,世間的反應各不相同。

    有人用了很長時間才想起來這位太平真人是青山宗的前代掌門,為尋求飛升大道閉死關,當時青山曾經頒下過八百裏禁,震動了整個大陸,隻是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三百餘年,太平真人的名字漸漸被人遺忘,難道他現在還活著?

    如果這位真人還活著,為何會在西海?青山宗為何又要因為此事討伐西海?

    隻有那些知曉內情的人才明白,青山宗的劍書不是在炫耀,更不是示威,而是……示警。

    張遺愛收到消息後,連夜便進了皇宮,臉色難看至極,鐵青一片。那年鎮魔獄事變後,他便與師門中州派漸行漸遠,承受著極大的壓力,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壓力已經大到無法呼吸。施豐臣當年能在清天司的秘密宗卷裏發現太平真人的名字,他作為清天司的指揮使,當然更加清楚三百年前這個禍害曾經在朝天大陸上掀起過多少血雨腥風。

    來到夜宮深處,他跪在神皇身後,把青山劍書的內容以及清天司連夜做的預案說了一遍,卻吃驚的發現不管是神皇陛下還是牛供奉都是那般的平靜,難道說他們早就已經知道太平真人還活著的消息?

    最早收到青山劍書的地方是果成寺。

    禪子從雪原歸來不久,蹲在窗邊,借著天光盯著那堆木小棍,有些出神。

    寺廟深處傳來鍾聲,帶起海風,卻吹不散盛夏的煩躁。

    他直起身來,回首望向數位果成寺長老,臉上沒有任何稚意,難得地嚴肅而認真。

    那年律堂首席渡海僧身死,已經牽出了很多秘密。

    無論是住持還是他都沒有對此發表過任何意見,那是他們給青山的尊重,希望青山能夠自行處理幹淨。

    如今青山宗既然傳書大陸,挑明了太平真人還在世的消息,那麼果成寺便必須給出明確的態度。

    “請講經堂的師兄們往西海走一趟,盯著青山。”

    禪子緩慢而堅定地說道:“太平必須死。”

    數位長老領命而去。

    禪子輕拂僧袖,拂亂了那堆小木棍,赤著雙腳走出禪室,來到那座石塔前。

    靜園已經修複,石塔還暫時寄放在這裏。

    禪子看著那座石塔,默然不語。

    鍾聲漸漸停歇,海風也停了。

    盛夏的時節,禪院卻忽然變得極其寒冷。

    青山宗伐西海,大澤與懸鈴宗等盟友保持著沉默,水月庵也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別的勢力反應卻是極為激烈。

    不是替西海打抱不平,而是擔心接下來會引發的驚天大亂。

    白城那座小廟裏沒有響起刀聖的聲音,但風刀教主離開後不久,居葉城便戒嚴了。

    很多北方宗派召回雲遊的弟子,開啟大陣,關閉山門。

    朝廷命令神騎軍南移,朝歌城氣氛緊張。

    一茅齋的反應最為直接,布秋霄帶著數十名書生離開了千裏風廊,乘學海苦舟而起,向西海而去。

    朝天大陸震蕩不安。

    ……

    ……

    有些奇怪的是,身為正道領袖的中州派卻一直沒什麼反應,表現的過於平靜。

    那是因為白真人早就知道太平真人逃離了劍獄。

    麒麟在果成寺受傷而回,她便有所懷疑,後來從蘇子葉那裏得到了確認。

    這件事情是玄陰老祖通過果成寺裏那位胖僧人告訴蘇子葉的。

    山穀裏到處都是雲霧,但比青山劍峰的霧要輕柔很多,也要夢幻很多,或者才會有雲夢山這個名字。

    清風徐徐地改變成雲團的模樣,牽起柔若無物的白緞,白早落到崖畔。

    白真人看了一眼垂在她肘彎間的那根白緞,沒有說什麼。

    她知道女兒被困雪原六年,必然有奇遇,這根天蠶絲的白緞便是證明,同時也是井九真實身份的證明。但那件事情沒有證據,說出來也無意義,而且女兒若能與井九保有這種關係,應該會有好處,那麼何必挑明?

    “我隻知道太平真人曾經為禍人間,但真沒想到引發如此大的動靜。”

    白早想著大陸各自傳回來的消息,有些感慨,說道:“何至於此?”

    “你們還年輕,哪裏知道當年多少人因他而死,又哪裏知道如果讓他活著,世間還會有多少人死去。”

    白真人想著當年大陸上的那些災難,也有些感慨,說道:“青山以為這樣就能避掉責任嗎?”

    白早說道:“隻要太平真人死了,自然便沒有誰需要承擔責任。”

    白真人深深看了她一眼,說道:“準備出發。”

    ……

    ……

    青山宗討伐西海劍派,沒有隱藏行蹤的意思,當然也沒有辦法隱藏。

    十七艘劍舟在天空裏平穩的飛行著,在群山與原野上灑下極大的陰影。坐在劍舟裏不需要與罡風對抗,自然舒服,但青山劍修都是閑不住的角色,總會忍不住馭劍出去透透氣,於是劍舟四周經常能夠看到很多道劍光。

    筆直的劍光伴著劍舟前行,畫麵很是壯觀,自然醒目,無論白天還是夜晚都看得非常清楚,就像是永遠不會墜落的流星群。

    地麵上的農夫與居民們看著天空裏的畫麵,震駭的無法言語,絕大多數人都跪了下來,祈拜不停,直到那些劍舟與劍光消失在天際遠處,人們才敢慢慢站起身來,不知道仙師們要去哪裏,要做什麼。

    ……

    ……

    與西海最近的大宗派便是寶通禪院與昆侖派。

    昆侖派掌門何渭乘著寒號鳥,帶著數十名弟子向西海趕去。

    按道理來說,他們應該是最早抵達戰場的人,但何渭莫名有些不安,讓寒號鳥減緩了速度。

    當他們來到西海的時候,天空一片陰雲,無數烏雲遮住了陽光,海水深如墨汁,看不清楚深處正在發生什麼。

    寒號鳥向著西海群島飛去,忽然似是感應到了極大的危險,發出一聲畏懼的鳴嘯,轉身向著高空飛去。

    直到飛出數百裏外,寒號鳥才停住身形,看著西海深處,眼裏滿是恐懼的神色。

    昆侖派弟子們用了段時間才趕了過來,臉色蒼白至極。

    何渭舉目向四周望去,才發現天空裏到處都是修行者。

    一茅齋的書生們來了,大澤與懸鈴宗的人來了,果成寺的僧人也來了,還有很多宗派的人都來了。

    來自數十個宗派的千餘名修行者來到了西海。

    這樣的陣勢較諸當年的雲台之役,不知道大出了多少倍。

    但沒有一名修行者敢靠近西海群島,絕大部分人的臉上都帶著畏懼的神情。

    無數道視線望向西海深處,望向那片被陰雲籠罩的群島。

    忽然,陰雲裏落下無數道閃電,向著西海群島斬落。

    轟!轟!

    黑色的海水翻滾不安,如同沸騰一般,生出無數泡沫。

    堅硬的礁石被斬的粉碎,卻來不及沉入海底,便被颶風卷起,漫天飛舞。

    這樣的畫麵實在是太過震撼,如同天罰一般!

    陰雲忽然散開,天光照在西海群島上。

    十七艘劍舟破雲而出,以緩慢而不可阻擋的氣勢,向著西海群島的最深處推進!

    閃電,原來都是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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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青山好強

        

    十七艘青山劍舟在海麵上飛行。

    每個舟首都坐著十餘名青山弟子。

    他們閉著眼睛,馭使著飛劍向著海麵發起不停歇的攻擊。

    數百裏外那些修行者看到的電光,便是他們的飛劍。

    劍舟有陣法防禦,還有師長等真正強者坐鎮,青山弟子不需要擔心被攻擊,隻需要全力進攻,劍威自然驚人。

    無論是堅硬的礁石,還是奮勇馭劍迎戰的西海劍派弟子,在這些劍光下紛紛被絞成碎沫。

    如此恐怖的飛劍攻擊自然對劍元消耗極快,沒多長時間,這些青山弟子們的臉色便變得蒼白起來,迅速被扶走,換上別的青山弟子,繼續馭劍攻擊。

    從始至終,海麵上的劍光沒有一刻中斷。

    適越峰事先準備好的丹藥與晶石,在這時候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相信這些青山弟子的劍元應該很快便能回複。

    如暴雨般的劍光不停歇地轟擊著海麵上的島嶼,聲勢極為驚人。

    轟隆巨響裏,很多小島被直接削平,不知多少西海劍派弟子受傷身死,落入海中。

    這裏不是西海群島的核心地帶,山門大陣根本無法承受青山劍舟的狂暴攻擊。

    沒有用多長時間,西海群島最外圍的百餘座島嶼便被完全清空,或者被摧毀,或者選擇了投降。

    對那些投降的島嶼,青山劍舟沒有繼續攻擊,分出數道劍光,用劍索把那些西海弟子暫時囚禁在島上。

    十七艘劍舟就像十七柄巨劍,斬碎身前的所有事物,在海麵上前行。

    所謂摧枯拉朽,不過如此。

    ……

    ……

    青山宗數百道飛劍穿梭不停,如海燕般不停飛舞,激起無數驚天巨浪,讓天地間的氣息變得極其紊亂。

    沒有修行者敢飛到西海群島近處觀戰,萬一被誤傷,誰能承受得住?

    隔著百餘裏的距離,除了布秋霄、何渭、果成寺講經大士這樣的強者,很難看清楚這場戰鬥裏的所有細節。

    絕大多數修行者隻能看到青山劍舟在海雨天風裏緩慢前行的畫麵,隻能看到那些如電光般的飛劍。

    但他們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那些飛劍的威力,感受到風雨飄搖裏的西海弟子們的絕望。

    如果換成自家宗派,麵對這十七艘青山劍舟的碾壓式攻擊,能夠撐多長時間?

    很多人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很快就得出答案,臉色更加蒼白,眼裏滿是驚恐。

    昆侖掌門何渭看著麵如土色的弟子們,臉色很是難看,準備喝斥幾句,卻發現不遠處別家宗派的修行者也是如此,不由在心裏歎了口氣。

    修行界已經很多年沒有發生過這樣的大戰了,年輕一代的修行者完全沒有看過。

    今天的畫麵,確實容易給這些年輕弟子帶來難以抹去的心理陰影。

    而且何渭自己也有相同的感受。

    青山劍舟的劍光沒有一刻停歇。

    他很快便計算出來這一戰青山宗需要消耗的晶石與丹藥數量,那是一個難以想象的數字。

    除了青山宗,世間還有哪家宗派能夠支撐這般狂暴的打法?

    就算中州派可以,也不可能像青山宗這般瘋狂。

    青山宗很強,而且好強。

    想到這點,何渭覺得好生無力,帶著弟子們向不遠處飛去,與別家的修行者們彙合。

    “見過齋主。”

    何渭來到布秋霄身前,抱拳見禮。

    中州派的雲舟在接近虛境的高空裏,沒有落下來的意思。

    在場身份最為尊貴的自然便是一茅齋主布秋霄。

    何渭感慨說道:“不管那件事情是不是真的,青山宗不問而伐,實在是太過霸道,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

    布秋霄看著西海深處,沒有說話。

    雲海苦舟上有數十名一茅齋的書生,其中有一名黑瘦書生抬起頭來,看了何渭一眼。

    這個時候,一名北溪門長老忽然驚呼道:“那座島就是算天閣嗎?”

    ……

    ……

    西南的海麵上,一艘青山劍舟來到某座大島前。

    這座大島與先前那些島嶼明顯不同,並不依靠西海劍派的山門大陣庇護,而是有自己的護島陣法。

    青山劍舟落下的那些劍光稍微淩亂了些,被那座陣法擋在了外麵。

    那座陣法帶著極其玄妙的意味,甚至仿佛窺到了天道一角,再如何淩厲的飛劍,也很難直接攻擊到島嶼的本體。

    正是因為這種感覺,才會讓那位北溪門的長老認為這座大島便是傳說中的算天閣。

    算天閣是西海劍派的一個特別所在,當年由天近人一手打造,陣法確實不凡。

    就在很多人以為青山宗的攻擊被第一次打斷,西海劍派方麵能多撐一段時間的時候,又有新的變化發生。

    那艘青山劍舟上響起一道沉靜而平穩的聲音:“結陣。”

    數十道飛劍破空而起,在海麵上織成一片網狀的事物,其間有電光不停閃爍,看著極其明亮。

    那片劍網向著那座大島上飄落,很快便與算天閣的大陣相遇。

    隻聽得劈劈啪啪一陣密集響聲,天空裏出現無數朵火花。

    看到這幕畫麵,何渭的臉色有些難看,其餘的修行者們更是震驚的無法言語。

    直到這時候,很多人才想起來,青山宗的劍道當然天下第一,但威力最強大的還是青山劍陣!

    飛劍難以直接破壞陣法,但青山劍陣呢?

    當兩座陣法相遇的時候,當然是強者勝,弱者灰飛煙滅!

    狂風呼嘯,海水被蒸發成白煙。

    算天閣大陣瞬間被破!

    那座大島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欺人太盛!”

    一道憤怒而暴烈的聲音從島上響起。

    一道身影衝天而起,手裏拿著一件法寶,散發出萬千光毫,向著天空裏如網般的劍陣衝去。

    那件法寶不知道是何事物,竟然沒被青山劍陣裏的劍意割裂,就像要衝出漁網的大魚一般,把劍陣拱出了一個隆起。

    來人是現在的算天閣主祈莫贖,手裏拿著的法寶來自白鹿書院。

    眼看著劍陣便要被他撕破,天空裏忽然響起哢嚓一聲巨響。

    一道閃電從天而落。

    海麵生起無數波浪,潮水連綿不絕。

    那道閃電穿過劍陣,準確地落在祈莫贖手裏的法寶上!

    轟的一聲巨響。

    祈莫贖如被真正的雷電擊中,身體驟僵,冒出無數道白煙,就這樣落入海中,不知生死。

    那件法寶果然不是凡物,竟沒有被這記飛劍斬壞,但失去了主人,自然威力不再,竟是被青山宗用劍陣拖回了劍舟之上!

    ……

    ……

    那道閃電無比明亮,就連百餘裏外的海麵都被照亮。

    看到這幕畫麵的修行者們都驚呆了。

    眼看著西海劍派能夠扭轉一下局麵,誰能想到,轉瞬之間祈莫贖便被重傷落海,那法寶居然都被青山宗奪了去!

    青山宗的攻勢繼續,劍舟降臨那座大島上。

    潮水應劍意而至,不停撲打著島崖。

    數十道劍光不停落下,轟隆之聲不曾斷絕,大島上的建築瞬間被摧毀。

    對觀戰的修行者來說,後續已經不再重要,他們仍然想著先前那道如真正閃電的一劍……

    “好強的一劍……”

    那位北溪門長老敬懼至極,喃喃說道:“這是什麼劍?難道是柳詞真人親自出手了?”

    有很多修行者也在猜測,心想那位西海強者手執重寶居然被一劍斬落,出手的不是柳詞真人,就應該是元騎鯨大人了。

    “這是潮來劍,用的是八方劍訣。”

    何渭的臉色有些難看,說道:“出手的是成由天。”

    聽到這句話,所有的議論聲都消失了,修行者們覺得好生不可思議。

    成由天是青山宗的碧湖峰主,成為破海境強者沒有多少年時間,是青山宗最弱的一位峰主。

    當然這裏沒有把趙臘月這個異類算進去。

    可就是這位最弱的峰主,居然劍落如雷,秒殺了祈莫贖!

    其實成由天的境界實力比祈莫贖強不了太多,隻是祈莫贖的法寶被青山劍網所縛,而成由天蓄勢已久,又有碧湖峰弟子的劍陣為引,數千道潮水便如一座大山,劍落便如海山倒塌,祈莫贖哪裏擋得住?

    某艘青山劍舟也第一次遇到了真正的抵抗。

    那座島上有一座黑石山,西海劍派的弟子憑借著山裏的洞窟與劍舟上的青山弟子們激烈地交手。

    飛劍不停對轟,無數道劍光在天地之間交會,綻發出奪目的光彩。

    偶有漏過的飛劍,在那座山上與劍舟的底腹,留下深淺不一的痕跡。

    青山弟子有劍舟保護,西海劍派弟子也有黑石山保護,一時間陷入了僵局。

    忽然有兩道飛劍從劍舟裏飛出,帶著一黑一白兩道劍光,直接轟在了那座黑石山上。

    那座黑石山極其堅硬,又有陣法加持,即便是青山弟子的飛劍直接砍中,也隻能帶出一些石屑。

    然而這兩道劍光竟是直接貫穿而過,然後在山腹裏交會,直接把這座山給斬斷了!

    伴著轟隆的巨響,黑石山緩緩倒塌,西海劍派弟子們驚呼連連,馭劍向著海麵上逃去。

    遠處的修行者們看到這幕畫麵,再次震驚無語。

    那位北溪門長老聲音微顫說道:“太強了,這總是元真人的三尺劍了吧?”

    他沒有看過三尺劍,隻是想著元騎鯨是青山劍律,出名的剛正不阿,上德峰又以黑山白雪聞名,與這兩道劍光倒有些相合。

    而且一劍斬斷石山,這般恐怖的威力,除了元騎鯨這等大物,還有誰能做到?

    “是天光峰的墨池與白如鏡。”

    布秋霄麵無表情說道:“都是破海境的強者。”

    眾人再次沉默。

    ……

    ……

    西海群島深處。

    忽有一位強者飄然而起,攜海雨天風而至。

    這是西海劍派的長老,在破海境已然深修多年。

    看到這幕畫麵,觀戰的修行者終於來了精神。

    劍舟輕動,一位青衣道人忽然出現在空中,攔住了那位西海劍派長老的去路。

    清麗的陽光灑落在他的身上,其間忽然出現六道劍光。

    回日劍。

    六龍劍訣。

    劍光輕閃。

    那位西海劍派長老從中斷成兩截,向著下方墜落。

    青衣道人飄然回到劍舟裏。

    天地間一片安靜。

    觀戰的修行者們震驚無語。

    何渭臉色鐵青,心想即便是自己,也擋不住這一劍。

    布秋霄沉默想著,如果自己沒有龍尾硯在手,最多也隻能與這青衣道人打成平手。

    靜寂的海麵上忽然傳來兩聲輕響。

    那是西海劍派長老兩截屍身落入海中的聲音。

    修行者們終於從震驚裏醒過神來。

    青衣道人是誰?

    這是什麼劍?

    好強。

    就連何渭與布秋霄也不知道這位青衣道人的身份。

    沒有人再敢猜測,對青山生出更多敬畏。

    所有人都知道,青山劍宗很強。

    問題是,這位青衣道人如此之強,為何卻是無人知曉?

    難道青山宗已經強大到了這種程度?

    布秋霄回首望向苦舟裏那位黑瘦的書生。

    這位黑瘦書生自然是柳十歲。

    柳十歲說道:“是適越峰的廣元真人。”

    ……

    ……

    (我去年設計這段情節的時候,便最喜歡青山劍舟的打法,宇宙飛船發射激光,橫掃地麵,遇著防禦緊固的要塞,便開啟激光大炮一炮轟過去,實在是太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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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2-21 22:05:51
第五十六章山中賊都是青山賊

        

    “原來是他。”

    布秋霄若有所思說道:“聽聞他早就已經到了破海境巔峰,今日看來確實不凡。”

    他當然聽說過這位青山適越峰之主,隻是這位真人行事向來低調,這些年一直在閉關,二人沒有朝過麵。

    何渭等宗派掌門默默點頭,那些普通弟子則是根本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依然處於震驚與茫然之中。

    青山宗居然還有如此可怕的強者?

    近處的那片海麵再生狂瀾。

    那艘青山劍舟飛得離海麵極近,出現的劍光也極少。

    海麵下方忽然出現數十道陰影,應該是西海劍派馴養的海妖。

    一道血紅色的劍光破海而入,在海水裏高速穿行,帶出沸騰的水汽與無數道鮮血,然後折回。

    隱約可以見到,那些陰影已經崩解,正在向著海底沉落。

    這道血色劍光的威力自然不如廣元真人以及那些長老的飛劍威力大,給修行者們帶來的精神衝擊卻不稍弱。

    數裏方圓的海水都已經被染紅,看著如無邊的血池一般,畫麵極其血腥。

    這次沒有人發問,誰知道這道血色飛劍便是傳說中的弗思劍。

    趙臘月如此年輕便到了遊野中境,當初到底是怎麼輸給卓如歲的?

    ……

    ……

    廣元真人回到劍舟後便再也沒有出來。

    成由天、墨池、白如鏡這些青山強者也是同樣如此,便是趙臘月也隻出了一劍。

    隻有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時,青山前代師長才會出劍,其餘時刻依然由普通青山弟子作為主力。

    越往西海群島深處去,兩忘峰弟子在斬妖除魔裏煉就出來的劍道殺技越有發揮空間,飛劍如落雨般在海麵上掃蕩。

    最令人生畏的是,無論西海劍派施展出怎樣的手段,青山宗都能找到最合適的破解方法。

    上德峰降雪,碧湖峰落雷,天光峰結陣……最簡單的飛劍,卻能擬成無數種神通,然後把西海劍派的法寶與陣法隨意破之。

    柳詞真人與元騎鯨還沒有出手,還有好些仙階名劍沒有現身,西海劍派便已經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這就是真正的碾壓。

    看著海麵上那一幕幕壯闊、卻談不上激烈的戰鬥畫麵,昆侖掌門何渭忽然問道:“打了幾天了?”

    布秋霄微微挑眉,說道:“等我們到了才開始的。”

    知道太平真人出了死關,隱匿在西海的消息,一茅齋書生們的反應最快,到得的也最早。

    青山宗明明可以提前開始攻擊,卻要等著別派修行者到來才開始,這說明什麼問題?

    這場戰爭,青山宗就是專門打給整個朝天大陸的看的,所以需要觀眾。

    想明白了這點,各宗派修行者震駭無語。

    西海劍派是百年來新興的大派,曾經把無恩門這樣的強硬角色打壓的極為淒慘,哪怕在雲台一役後實力受到極大折損,但依然是世間有數的勢力,青山宗卻是說打就打,而且想什麼時候打就什麼時候打,這是何等樣的自信?

    十七艘青山劍舟向著西海群島深處而去,劍光漸斂,留下滿海瘡痍,無數鮮血。

    有海雨伴著天風來,落在海上與島上,漸把血水洗靜,掩住樓台垮塌時生起的煙塵。

    看著這幕畫麵,各宗派修行者生出強烈的無力感。

    “這就是戰爭。”

    布秋霄看著海麵上那些漸淡的血痕,看著那些淒慘的島嶼,沉默片刻後說道:“隻有戰爭才能看出來一個宗派的真正實力。所以我對風刀教的評價向來很高,因為他們參加過戰爭,而且在戰爭裏越來越強。”

    這句話他是對苦舟裏的一茅齋弟子說的,是為教誨。

    在人間的戰爭裏,將領的個人武力再強也沒有意義。

    在修行界的戰爭裏,個人修行者境界實力的意義也不大,除非修至大乘或者說通天境,才能試著改變一下局麵。

    問題在於,放眼修行界,總共又有幾個通天境大物呢?

    青山宗就有兩位。

    令人絕望的是,青山還有四位鎮守大人。

    很多道視線下意識裏望向高空。

    在接近虛境的薄雲之間,有艘巨船若隱若現。

    那是中州派的雲船,很多雲夢山的強者在船裏,甚至聽說白真人都來了。

    論及底蘊、修行強者、高階飛劍與法寶的數量,大概隻有中州派能與青山宗一較高下。

    如果這兩派之間開戰,誰會獲得最後的勝利?

    沒有人敢提出這個問題,但誰都在心裏默默思考。

    布秋霄看著那些若有所思的弟子,搖了搖頭。

    他覺得這種思考沒有意義。

    今天看過青山宗的聲勢與氣魄,難道還有人覺得中州派有勝出的可能?

    柳十歲沒有想這件事情。

    作為曾經的青山天才弟子,他當然認為青山肯定會贏。

    不管是今天與西海劍派的戰爭,還是臆想中的與中州派的戰爭。

    他站在苦舟裏,看著那艘劍舟向遠處駛去,歎了口氣。

    那艘劍舟的劍光最少,明顯弟子極少,而且趙臘月就在上麵,肯定是神末峰的劍舟。

    青山鎮壓西海,他當然覺得驕傲,難免也有些遺憾。

    如果不是發生了那麼多事,他現在應該便在那艘劍舟裏。

    有低沉的嗡鳴聲響起,劍鐲在他手腕上不停震動。

    青山伐西海,不二劍做為兩忘峰主劍,當然想與同伴一道前去殺敵。

    柳十歲摸了摸劍鐲以為安撫,心想西海劍神不出現,青山必然全勝,我與你何必去?

    如果西海劍神出現,我又能有什麼辦法?而你……肯定又會裝睡啊。

    是的,誰都知道這場戰爭青山宗贏定了,但到現在為止也沒有人確定究竟青山宗會付出多大的代價,會死多少人。

    因為自始至終,西海劍神都還沒有出現。

    雨水忽然消失,天風無蹤。

    海上卻生起無數道潮水。

    青山碧湖峰用的是潮水劍法,起勢卻不及其急。

    西海劍派的至高劍訣裏,也有一個潮字。

    潮浪撼空而起,落在劍舟的表麵,生出無數朵雪花。

    最前方的那艘劍舟微微搖擺了幾下,重新穩定住姿態。

    天光峰弟子們收回飛劍,盯著潮水起處,如臨大敵。

    就連卓如歲耷拉著的眼皮也抬了起來,似有些興奮。

    讓西海生出無數道潮水的是一把劍。

    那把飛劍由很多截組成,就如禪寺裏的寶塔,又像是潮水相互疊加。

    劍名十二重樓。

    當今世間要說到仙階名劍,此劍必然排名在最前列。

    兩百餘年前,此劍第一次被某人在沙灘上拾到時,與破銅爛鐵也沒有什麼區別。

    隨著某人的境界越來越高,十二重樓劍的品階也越來越高,現在已經是仙階上品飛劍,較諸當年的初子劍也差不了多少。

    劍隨人起,那人自然更有名,更了不起。

    那人給自己起了個道號叫做一劍西來。

    同輩大人物們習慣簡稱為劍西來。

    比較懶的前輩習慣叫他西來。

    絕大多數修行者尊稱他為西海劍神。

    被稱為劍神,可以想見此人劍道造詣之高,境界之深。

    修行界對劍神其人的評價並不高,認為他性格陰冷、沉默無趣、記仇狹隘,毫無仙家風範。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依然被公認為朝天大陸的最強者之一,可以想見他的實力著實是無可挑剔。

    最近數十年,他的境界狀態正在巔峰,柳詞真人與他對劍也隻能平分秋色,而裴白發更是被他一劍斬落西海。

    現在的西海劍神可以說是真正的朝天大陸最強者,與柳詞、談白這三位真人不分上下。

    當年曾經有種看法,認為他這個劍神與刀聖一比,有些黯淡無光,現在這種看法也沒有了。

    十二重樓劍現於狂潮之間,青山宗誰來抵擋?

    最前方那艘巨大的劍舟裏,柳詞站在舟首,衣袍輕飄,眯眼看著那把劍,沒有出劍相迎的意思。

    因為他沒劍,而承天劍鞘今日是為另一個人準備的。

    元騎鯨也沒有出劍,依然安靜地坐在船艙裏,等著霧島老祖的出現。

    那隻錦雞拖著妖異的長尾,在船艙裏不停踱步,焦慮地口吐人言:“那老鬼到底在哪兒?到底在哪兒?急死我了。”

    元騎鯨看了他一眼,心知他擔心的不是霧島老祖南趨,而是另一個人。

    ……

    ……

    劍光照亮海麵,三道飛劍破空而至,圍住了十二重樓劍。

    這三道飛劍明**人,劍意如琉,明顯都是仙階飛劍。

    雲行峰的皆空劍。

    適越峰的回日劍。

    碧湖峰的八方劍。

    趙臘月的境界太低,沒有資格參與到這種層次的戰鬥裏,所以弗思劍沒有出現。

    “青山宗真是驕傲,居然隻讓三位峰主出迎。”

    何渭看著遠處的畫麵,帶著些羨慕與惡意說道:“就算廣元真人能抵擋片刻,其餘兩人隻怕會被瞬間殺死。”

    柳十歲看了此人一眼,然後望向腕間,發現不二劍果然沒有動靜。

    潮水漸落。

    十二重樓劍後方的那道人影變得清楚起來。

    西海劍神終於出現了。

    麵對三道青山名劍,十七艘青山劍舟,他的臉上沒有任何懼意,還是像往常那般漠然木訥,就像石像一般。

    “你想做什麼?”

    西海劍神望向十餘裏外那艘劍舟,音調毫無起伏。

    柳詞真人站在舟首,道袍輕飄,仿佛仙人,其聲有若甘露般動聽:“請家師回山。”

    聽到這句話,西海劍神看似平靜,心裏卻歎了口氣。

    在原先的計劃裏,太平真人前來西海偷劍,會被他與玄陰子聯手殺死或擒獲,再誘使青山裏的那隻鬼過來殺了。

    誰曾想到他還沒來得及出手,青山劍宗便來了,而且是……傾巢而出。

    西海劍神麵無表情說道:“你們青山宗沒有看住他,讓他逃了,來找我們做什麼?”

    柳詞沒有回答他。

    一道明黃色的卷軸自東方而來,懸於天空裏,上麵的墨字隨海風而起,在陽光下清晰無比,落入所有修行者的眼裏。

    聖旨上麵寫明清天司與卷簾人已經分別查探清楚,太平真人就在西海,要求各正道宗派配合青山宗行事。

    海風輕拂著水麵,金光漸散漸聚,很是安靜。

    自然沒有修行者會跟隨青山宗向西海劍派發起進攻,哪怕是懸鈴宗與大澤。

    誰都明白青山宗不需要幫忙,隻是需要伐西海的理由。

    神皇便幫他們寫了一張聖旨。

    “沒有證據,聖旨也是廢紙。”

    西海劍神麵無表情說道:“青山宗自號正道領袖,今日卻妄殺了如此多的無辜,我也不需要在場的諸家宗派作見證,我隻想知道,你們將來怎麼有臉去麵對自己的列祖列宗。”

    柳詞淡然說道:“打開山門大陣,如果家師確實不在,青山自會謝罪。”

    這話裏的謝罪看似隨意,但誰都能想到,如果太平真人確實不在西海群島裏,青山要付出的代價絕非死幾個人這般簡單。

    敢說這樣的話,表明青山確實有底氣。

    無數道視線落在西海劍神的身上,想知道他會如何選擇。

    西海劍神眼簾微垂。

    當初他讓蘇子葉告訴太平真人初子劍在天璿島上,就是想要把對方誘入西海。

    問題在於,他自己都不知道太平真人這時候是不是在西海。

    如果在,為何他不知道?

    如果不在,柳詞為何敢說這樣的話?

    自己真是不擅長陰謀詭計的人啊。

    西海劍神自嘲一笑,然後望向柳詞平靜說道:“想進來很簡單,戰吧。”

    隨著話音落下,西海群島深處生出極森然的劍意,大陣被摧動至極處。

    一道巨大的陰影從海底緩慢上升,應該便是西海劍派的鎮派神獸飛鯨。

    各宗派的修行者們神情變得極為嚴峻。

    西海劍派竟是擺出了玉石俱焚的作派!

    這裏已經是西海群島的核心地帶,西海劍派的山門大陣可以發揮極強大的威能。

    青山宗就算再強,想要攻破這座山門大陣,也必須付出極大的代價,死很多人。

    如果一個宗派的山門大陣如此好破,玄陰宗如何能在青山宗的眼光下苟延殘喘至今?

    西海劍神的意思非常清楚。

    不管你青山宗有怎樣的陰謀,我就拿血與死亡來正麵應對。

    柳詞沉默了很長時間,似在判斷是否值得。

    天地間一片安靜。

    西海劍神忽然感應到了些什麼,霍然轉首望向海裏某處,臉上露出震驚與憤怒的神情。

    他這時候才知道,柳詞根本不是在判斷得失,而是在等!

    那邊的海裏有座島,叫做少明島,距離此間三百餘裏,看似尋常,卻是山門大陣的陣樞所在!

    伴著沉重的磨擦聲,那座島上的巨石緩緩改變著方位。

    所有人都感應到了天地氣息的急劇變化。

    雨落時簷破,賊來時門開。

    西海劍派的山門大陣……就這樣開了!

    群島霧散,在陽光下顯出真身。

    少明島上有座山。

    山頂有處樓台。

    樓台上有張尋常的老榆木椅。

    陰三坐在椅子裏喝茶。

    他模樣清秀,甚至有些俊俏,帶著可親的笑容,似乎覺得杯中的清茶乃是世間最美味的事物。

    感應到山門大陣開啟,他似有些意外,望向島外。

    天空裏有十七艘青山劍舟。

    他端著茶杯緩緩站起身來,眼裏流露出極其複雜的情緒。最終他的視線落在了柳詞真人的身上,眼神漸冷,雙眉漸挑,沉聲喝道:“孽徒!你居然追到了這裏,難道真要與為師不死不休嗎!”

    ……。

    ……

    (賊好看!不是我吹,不管是打架、無恥還是裝逼,這對師兄弟肯定都是最強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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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2-22 21:15:53
第五十七章舉世之敵


    沒人認識這位年輕人。

    但他敢喊柳詞為孽徒,柳詞也默認了。

    那他自然便是太平真人。

    沒有幾個人知道當年太平真人的秘密,各宗派掌門卻是知道的。

    看著樓台上那個年輕人,他們沉默不語,感慨極深,情緒極為複雜,想著同一件事。

    這個禍害……居然真的還活著。

    不知道當年事的修行者們還處於懵懂的狀態裏,包括絕大多數青山弟子。

    這是他們第一次看見師祖,以往見的都是小樓裏的那張畫像。

    有人隱隱覺得不對勁,卻不知道問題在哪裏。

    柳十歲隱姓埋名去不老林裏整理了多年卷宗,對陰謀之類的事物有天生的敏感,很快便找到了問題所在。

    青山宗伐西海,朝廷與卷簾人便送來了證據。

    青山需要打開西海劍派的山門大陣,於是便開了。

    青山需要找到太平真人,他便坐在椅子裏喝茶,然後讓全世界看見。

    就像清容峰主說有些無聊,青山便有了春夏秋冬、風花雪月。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過自然,自然的不可思議。

    何渭看了布秋霄一眼。

    布秋霄皺著眉。

    他們都覺得有問題。

    白真人看著遠處那座小島,麵無表情說道:“外麵打成這樣,居然沒有逃走,還要坐在椅子上喝茶?”

    白早看了母親一眼。

    白真人淡然說道:“演得太過了。”

    白早有些吃驚,心想您難道是說太平真人與青山聯手演戲?

    可當年太平真人不就是被柳真人與元騎鯨聯手關進劍獄的嗎?

    今日是青山大舉征伐西海不就是為了抓他回去嗎?

    白真人說道:“目的與理由隨時可以調轉過來,須知青山最擅長的是外戰,其次才是內鬥。”

    不管是外戰還是內鬥,總之都是戰鬥。

    白早有所悟,望向遼闊的海麵,想找到井九的身影卻沒有發現,莫名生出些不安。

    “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幫助青山記住自己的真實目的,如果他們忘了,那就我們自己動手。”

    白真人看著那座越來越近的小島說道。

    說話的時候,雲船一直在移動,以最快的速度向著少明島而去。

    與此同時,一茅齋的苦舟以及別家宗派修行者也都在向著那邊疾速而去。

    不管是中州派還是一茅齋或者是果成寺,都不可能讓太平真人逃了。

    ……

    ……

    “別讓他逃了。”

    柳詞的眼神有些複雜,聲音卻還是那般清雅平和。

    一艘巨大的劍舟已經來到少明島前。

    天空裏忽然落下一場暴雪,海麵瞬間結冰,然後向著海底深處延伸,直至海底,完全凍結。

    三尺劍破海而回。

    元騎鯨出手便斷掉了太平真人所有逃生的後路,真的很絕。

    西海劍神看著少明島上的那個年輕人,忽然揮手。

    衣袖飄動,潮水翻滾。

    滿天真或假的雪花裏,十二重樓劍隱於無形。

    再出現時,它已經來到二百餘裏外的少明島上。

    看似隨意的一劍,實則挾怒而發,威力大的難以想象!

    擦的一聲輕響,少明島那座山被直接削去了一截,就像一個人戴著的笠帽被人平直割破。

    不管是那片石枰還是上麵的桌椅與茶杯都隨著那截山崖同時消失不見。

    那個年輕人呢?

    隻有極少數人發現了,當十二重樓劍降臨少明島的時候,那處的山崖裏溢出了一道黑煙。

    黑煙裏有著最精純與深厚至極的陰沉氣息。

    知曉果成寺舊事的人,都猜到了玄陰老祖應該在太平真人的身邊,想來應該是他接住了這一劍。

    柳詞真人向前走了一步,來到舟首的最前方,海風拂動白發,飄飄欲仙。

    他看著西海劍神平靜說道:“當年在雲台你一劍斬殺自己的師弟西王孫,今天你還想故技重施,殺人滅口?”

    西海劍神心想都到這時候了,還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今日哪裏是他殺死太平、誘出青山的鬼,而是太平誘青山來殺自己。

    他麵無表情說道:“你們師徒演了這樣一場好戲,便以為能騙過天下人?而且你們真能占到便宜嗎?”

    柳詞真人說道:“嗯?”

    這聲嗯的意思比較複雜,大概是說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各宗派的飛舟已經圍住了少明島,無論天空還是海麵,到處都是劍光寶意,密密麻麻。

    海水已經被凍成堅冰,無法悄無聲息離開,太平真人被在島上,看來隻能死路一條。

    青山宗與西海劍派開戰,各宗派都不敢靠近,為何此時卻忽然出動了?

    很多修行者不明白這是怎麼了。

    事實上就連絕大多數青山弟子都還不明白,為何宗門要找到祖師,為何要與西海開戰,到現在都還是糊塗的。

    想著最近這些天朝天大陸的動蕩,各自宗派與朝廷的緊張反應,人們更是不解。

    太平真人出而天下驚,憑什麼?

    ……

    ……

    朝歌城皇宮。

    顧清看著已經成長為一位青年的景堯皇子,說道:“這場戰爭看似複雜,其實簡單,我青山宗一直要滅西海,隻是始終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今次尋找到合適的理由,自然不會錯過。”

    景堯說道:“這便是先生前些日子說的師出必有名?”

    顧清說道:“不錯,太平真人便是最好的理由。”

    景堯更加不解,說道:“為什麼?”

    顧清說道:“因為他是朝天大陸的公敵,西海敢收留他,自然會激怒天下。”

    所謂公敵便是舉世之敵,不共戴天,你死我活,即便是青山宗也必須遵循這個道理。

    景堯震驚無語,眼睛瞪的比那顆朱雀玉卵還大,聲音微顫問道:“真人不是一直在青山閉死關嗎?”

    顧清沉默了會兒,說道:“現在看來所謂閉死關,應該便是被囚禁在劍獄裏。”

    他也是最近才知曉這些秘辛,但他依然不知道太平真人當年究竟做過些什麼事。

    景堯完全理解不了,心想青山宗乃是正道領袖,太平真人是前代掌門,怎麼就成了朝天大陸的公敵?

    他更想不明白,如果太平真人閉死關就是被囚禁在劍獄裏,那掌門真人與劍律大人豈不是……欺師滅祖?

    “你隻需要知道,沒有人會允許太平真人活著。”

    顧清看著景堯的眼睛說道:“青山與西海之間的這場戰爭肯定沒有任何宗派會插手,或者說敢插手,但隻要太平真人現身,所有的正道宗派都會動手,必須動手。”

    在修行界眼裏,太平真人的死活要比這場戰爭的勝負重要太多。

    事實也是如此,能引發一場戰爭的目的,當然要比這場戰爭本身更重要。

    景堯漸漸醒過神來,擔心說道:“那豈不是我們青山宗會被圍攻?”

    “青山與別家宗派一樣,不會讓他活著。”

    顧清沉默了會兒,說道:“當然也許有些青山弟子或者會有不一樣的看法。”

    ……

    ……

    皇帝站在大殿的廊下,看著西方的天空說道:“梅會製度其實是太平真人設計的,卻也是他後來想要推翻的。”

    胡貴妃看著他的側臉,心想陛下真帥,但也有些傻,明明知道自己聽不懂這些話,卻還要與自己說這些。

    梅會製度是什麼鬼?但聽起來那個太平真人似乎了不起。

    “他是不世出的奇人,當今日之他想要否定昨日之他,會非常困難,那就要需要流血。”

    皇帝繼續說道:“那一百年裏,朝天大陸動蕩不安,不停地流血,險些便真的死了。”

    那一百年裏沒有雪國南下,沒有冥界入侵,卻有著連綿不絕的天災人禍。

    更麻煩的是,還有蕭皇帝禍亂朝政,起兵造反。

    那些年死人的數量,甚至遠遠超過了雪國南下與冥界入侵的時節。

    按照後世史學家的估算以及朝廷的記錄,那一百年裏的非正常死亡人數至少超過了三億人。

    胡貴妃對這個數字沒有什麼直觀概念,下意識裏覺得很是寒冷。

    “史書裏沒有這段,朝廷的記錄也被封著。”

    皇帝看著有些發紅的天空,想起了那些年,聲音微冷說道:“瘟疫、洪水、地震、天火……大概就是這些。”

    胡貴妃明白了,陛下並不是想告訴她這些,而是通過這種方式去回憶那段他從來不想回憶的歲月。

    她牽起他的手,把臉放上去輕輕蹭了蹭,輕聲說道:“這位真人究竟想做什麼呢?”

    是啊,太平真人究竟想做什麼呢?

    不管是瘟疫還是洪水,地震還是天火都隻能害死普通凡人,很難威脅到修行者的存在。

    皇帝說道:“他就是想殺死所有凡人。”

    胡貴妃驚著了,問道:“什麼?”

    皇帝說道:“他想打造一個沒有凡人,隻有修行者的世界。”

    胡貴妃覺得好生荒唐,驚極而笑道:“這怎麼可能?”

    皇帝沉默了會兒,說道:“可他一直都在這樣做。”

    ……

    ……

    朝歌城那個小院裏的兩隻瘦雞與青菜葉子已經消失無蹤,房主都換了兩次。

    施豐臣就死在那個小院裏。

    他臨死前曾經對井九說過一段話,說自己之所以一定要殺趙臘月,是因為趙臘月不憚於殺人,甚至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人,來踐行她的道,而這就是最大的災難……因為他害怕趙臘月變成第二個太平真人。

    他在清天司的密卷裏看到過當年的記載,知道太平真人做過些什麼事。

    井九當然更清楚,所以他能理解施豐臣的恐懼,當然這並不代表施豐臣在想殺死趙臘月之後還能活著。

    那年的趙臘月確實與太平真人年輕的時候很像。

    他們都是修道天才,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熱情與愛,喜歡火鍋,有著火熱的情懷,而且真的毫不憚於殺人。

    好在現在趙臘月變得越來越像他了。

    十歲呢?

    青山裏的那些人呢?

    井九的視線穿過野草,落在了南忘的身上。

    這次西海之局,起於師兄的那兩封信。

    青山確實是要滅了西海。

    他也想看到那隻鬼究竟是誰。

    當師兄被舉世圍攻的時候,那隻鬼還能忍下去嗎?

    當然他現在有一個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先對付黑棺裏的那隻老鬼。

    破廟裏的紅燈籠在風裏不停搖蕩著。

    他起身向著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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