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舞水袖]放下那個漢子(全文完)

官不聊生

398 準備

　　挖牆腳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當前更重要是確定軍火存地，然後找時間儘早取走。

　　一一陸續爬上山頂之後，在地面時被擋住的視角變換成平行高度，大家這才發現在三米高的山壁上被開了一個洞口，這是一條新的通路。

　　而通路的盡頭之處，延伸出離開礦洞大約有二三百米的距離之後，才是一間寬闊的石室，裡面堆積了滿滿的木箱，打開之後就能看到被擦拭得鋥亮的軍火槍支。

　　「……要運出去的話，大概需要不少人。」韓初粗略估計了一下石室裡的箱子重量和數量，皺眉重新合上手邊打開的其中一個箱子：「這種地方不能通車，就算是推車裝運，頂多也只能把東西運出洞口，然後就得換畜力或人力搬運。這個出山還僅僅只是一個問題，出山之後還要避開耳目找車來把東西運走。」

　　「五爺，你們村子周圍能保證不洩露一絲消息嗎？」葉霜扭頭問：「我是指，假設我們要把貨車開進來的話，能不能保證不讓人發現？」

　　「這個沒法保證的。」五爺沒說話，年輕人之一已經搖搖頭開口：「我們頂多能不讓人進十里屯，但是有人要只在周圍轉悠一下的話，我們也沒法去把人趕走。一來是範圍太大防不住，二來我們不讓人進村也只是使用些迂迴手段，真的擺明車馬幹起來話，就算這地方再偏僻也能招來警察的。」

　　排斥外人還能說是地方偏僻落後，但要圈劃範圍武力禁止人進入的話，那就跟紮寨落草沒什麼兩樣了，一個整不好很容易讓人誤會是有暴動傾向。

　　韓初為難：「你們十里屯就沒有和外界的大型運輸需求？比如村子裡來人收購什麼土產，或者你們統一購買大量生活必需品之類……」

　　「沒有！」年輕人理直氣壯：「我們是隱居來著。」

　　韓初：「……」

　　葉霜和韓初對視眼，發現確實沒什麼突破口，只能是無奈放棄馬上就把東西運走的想法：「那要是這樣的話，這裡就只能暫時先放一放了。等八爺把人救出來後，咱們不用投鼠忌器了再把東西運走……到時候就算人發現不對勁也拿你們沒辦法了。」

　　五爺嘆息：「老頭子也是這麼想的。但這麼一來的話，我們恐怕就要換個地方避避風頭了。」

　　「錢財乃身外之物。」葉霜同情安慰。

　　錢和存款都好說，就是房子家具都得撂下了。

　　「錢財還是其次。」五爺再嘆：「主要屯裡有不少孩子都在附近上學，轉學籍可不是小事情。」

　　年輕人們也犯起愁來：「這麼說的話，找到地方要趕緊先落個臨時戶口才行。完了還得選定學校去疏通疏通。屯裡三十來個孩子呢，從小學跨越到高中……」

　　葉霜：「……」

　　邊歪樓邊收拾好東西離開洞穴，之前接應大家的那個人依舊是留在這裡。

　　認真說起來的話，葉霜也是到了這裡以後才知道，在山壁洞穴裡居然還另外駐紮著一支青壯小隊伍，聽呼吸聲大概有二十來人的樣子，在儲藏石室之外還開鑿了一排小石室就是他們落腳的地方。

　　洞中沒有煙火氣息，除了睡覺之外，這些人的吃飯排泄應該都是在別處，看樣子他們就是專門為了把守軍火才留在這裡的。

　　回到屯子裡面，叫來小山問了一下被關起來的妹子情況，在得知對方甦醒過來之後竟然表現得十分冷靜和沉默後，五爺和韓初都有點默然。

　　「……不怕她鬧，反正鬧也鬧不出什麼動靜來，就怕她不鬧，這看起來像是有後招。」五爺在屋子裡靜靜坐了一會兒，皺眉吩咐下去：「再多加幾層巡邏，除了原本的把守人員外，平常那姑娘身邊的人再多加兩個，一個貼身，一個外圍觀察。」

　　韓初比較滅絕人性，淡淡拿出一拇指大小玻璃瓶：「最新注射鎮靜藥品，對身體無毒副作用，百分百綠色純天然。」

　　五爺：「……」

　　接過來，甩給小山：「去衛生所拿個注射針管。」

　　韓初目送小山把藥瓶拿走，轉回頭再開口：「雖然有藥劑，但也要考慮到對方可能受過藥物抗性訓練的情況。把守不能鬆懈，還有我們的動作要越快越好。」

　　哪些動作要快？

　　很簡單，一個是八爺那邊救人的動作，一個是這邊聯繫運輸的動作，最後就是五爺一干人等準備轉移的動作……

　　最後一個還好說，值錢東西收拾起來，隨隨便便就能來一場說走就走的遷徙……只是人數略多了一點而已。

　　但是前兩個步驟的話，實行中的本身難度不說，還有一個最需要注意的關鍵細節，那就是保持行動時機的一致性……否則一方有了動靜，很容易就會影響到另一方，使對手提高警惕，趕去阻撓另外一邊步驟的實行。

　　「八爺和我們約定的動手時間是在明晚。」韓初看了看時間，站起身乾脆利落告辭：「雖然說是這麼說，但也要以防有萬一情況的出現，所以我們還是需要保持聯繫的……我先去隔壁鎮子，小霜留在這裡，要有動作的時候我會聯繫小霜。」

　　五爺點點頭，顯然很明白對方此舉的用意：「也好，總得留個人。」

　　除了做第三方聯繫的用途之外，這個人還要能有渠道和手段，以便應付各種突發狀況。比如運輸的車子要從哪裡調過來，再比如萬一有了意外的時候，要在什麼地方製造什麼事件阻撓對手並接應自己人……雖然五爺是地頭蛇，但盤踞的地方也無非就是自己十里屯這一片。

　　而要說到和官方以及各路人馬打交道的能力，以及對應狀況的經驗話，在場人中無疑就只有韓初能做到這一點。

　　韓初點點頭：「今晚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下，留下必要人手就可以了，明天開始就要忙起來，請隨時做好出動準備。」

　　葉霜無意見，五爺倒是挺樂：「老頭子還是頭次被人指揮……行啊，聽你的。」

官不聊生

399 智商

　　韓哥出馬的效率相當之高，他告辭後不過四小時的時間，葉霜就接到了電話。貨車已經準備好，只需要一個小時車程就可以開進深山外圍，隨時可以接應軍火。

　　與此同時，官方部門也被打過了招呼，本地治安組織沒有驚動，但是當晚時分，從附近駐軍卻悄悄的調來了一支五人小隊，個個休閒服飾搭配登山包，看上去儼然就是撒歡流浪的驢友族。

　　「麻煩派個當地人帶我們上山。」交接過後，領頭小隊長咧開一口小白牙笑得爽朗，從本來應該是裝著礦泉水和方便食品的登山包裡掏出一些武器示意了下：「野外作戰和跟車押運就交給我們了。」

　　葉霜掛斷韓初電話，對五爺點點頭，復又對五人也笑笑：「麻煩諸位了。」

　　貼心小山去安排人員帶五人上山，五爺喝口茶，感覺暫時應該沒什麼事了：「既然已經安排好了，今天就早點休息吧，明天才是亂的時候。」

　　葉霜應了聲：「那個被關起來的女生是在哪裡？我想去那家借宿。」

　　「你？」五爺微有些驚訝看了葉霜眼，然後皺眉：「那邊已經有一家人和另外兩個人看管，你一個女娃子還是別湊熱鬧了。」說完似乎又想了想，欲讓葉霜安心才又道：「老頭子本行就是專門調教小崽子的，雖然打起架來可能比不過那些專業的黑手，但是別人要想在我們眼皮底下耍什麼小花招的話，輕易也不能得逞。」

　　葉霜連連點頭，一臉真誠：「那我吃完晚飯就過去？」

　　五爺：「……」

　　既然擺出這麼真誠的表情，那就別裝沒聽到老子說話啊！

　　吃過晚飯後，葉霜最終還是被帶到了那戶農家借宿。反正全屯裡人都是五爺手下了。這種家長式管理模式當然也就不存在什麼協調方便的問題。只要一聲令下，哪怕就是半夜三更，睡熟了人也得起來給葉霜挪窩。

　　鄉村裡晚上是大家出來納涼時間，走家串戶的來點集體聚集活動，嘮嘮嗑或是匯報交流第二天工作內容，反正怎麼都比在家裡看電視有意思。

　　當然現在社會電腦早就普及了，但因為五爺是隱居關係。本來這地方就相當偏僻。而且也不能保證會不會有人順ip地址追查到什麼，所以網絡是沒有拉進屯裡來的，頂多打打單機遊戲。韓初的電腦要不是用的衛星上網話。之前在這裡也得抓瞎。

　　就在大家出門活動的時候，葉霜也自己給自己找了活動。

　　她倒是沒有出去和群眾打成一片，就是有些惦記被抓小姑娘的異常沉默狀態，於是跟看守人員打了招呼。在兩人把守窖門情況下進去找人單聊。

　　「晚上好。」

　　單手從木梯爬下地窖，跳下地面後。葉霜揮爪對被綁在牆角土炕的小姑娘打了聲招呼，另外托著一隻海碗的手往上抬了抬：「燉雞腿和紅燒肉，要來點兒麼？」

　　人質伙食肯定好不到哪兒去，雖然知道對方不會被一頓飯就打動。但為了表示自己誠意，葉霜還是弄來了這麼一頓。

　　小姑娘抬頭看了葉霜一眼，之前在五爺身邊見到時的甜美笑容已經消失。現在臉上表情相當淡然：「我喜歡吃素食，抱歉。」

　　「那我給你弄點素的？」葉霜無所謂。走過去把碗放到一邊桌子上，抬腳勾了個凳子過來坐下：「粗糧窩窩頭不好啃吧？其實要弄到那玩意兒比弄雞腿還難。你不知道，為了給你做這幾頓牢飯，人還特意翻了以前打下來的谷糠，另起了個鍋才給你蒸出來的。」邊說邊感動：「這份用心實在良苦。」

　　「……我本來以為你是來送糖衣炮彈的，但現在看來恐怕是我錯了。」小姑娘有些無語，盯了葉霜半分鐘後才緩緩開口——以為對方會用懷柔手段來籠絡自己的她真是太天真了，這明明就是挑釁拉仇恨來的。

　　「開個玩笑。」葉霜笑笑，把桌上的大碗往小姑娘方向推了推：「真不吃？搞不好是你能享受的最後一頓美食。」

　　「激將法？」姑娘冷笑：「你是想惹我生氣，然後逼我說出什麼消息吧？不過你恐怕打錯主意了，我的等級並不高，就算是我肯一五一十的交代，實際上能提供的情報也不會對你們有什麼幫助。」

　　葉霜再笑笑沒說話。

　　姑娘看眼飯碗，抬手捏起雞腿在眼前看了看，小小咬了一口：「味道還不錯……不過我沒想到那老頭居然真敢做到這一步，他就不怕他孫女不得好死？」

　　「死不死的難說，反正你的狀況看起來更糟糕。而且不管怎麼說，五爺孫女的價值比你珍貴多了，好歹你老闆手上就這麼一張牌，我覺得你們應該是不敢隨便撕票的。」葉霜順口表功：「味道不錯吧，我特意從這家小兒子嘴裡搶出來巴結你的，他只咬一口就沒了，當時哭得那個慘……嘖嘖嘖。」

　　「……我覺得你真是找死。」小姑娘被成功噁心到，一口肉還包在嘴裡就已經嚥不下去了，張嘴吐回桌上，雞腿一丟，小姑娘一臉嫌棄表情，上下掃眼葉霜：「難道你就覺得你們贏定了？」

　　「還好還好。」葉霜謙虛。

　　小姑娘再無語個：「你究竟是什麼人？」臉皮能修煉這麼厚也是不容易。

　　葉霜義正詞嚴：「地球人！」

　　「……」

　　地窖裡兩個妹子你來我往，地窖外面守門的人卻有點無聊。

　　有厚厚木門遮擋，他們根本聽不見裡面人談話內容，眼看著大家都出去玩兒了，就自己還得在冷風中看門，頓時各種鬱悶心頭起，實在無聊之下，反正說話也不影響看門，兩人就這麼對著裡面情況好奇起來。

　　「那姑娘什麼人？五爺給她權限倒是不少，還真放心？」

　　另一人看這人眼：「你管人家什麼人呢，反正老爺子說什麼，咱們就照做什麼，打聽那麼多做什麼。」

　　先開口的小年輕撇撇嘴：「話不是這麼說啊，之前五爺不還把現在關起來的妹子帶在身邊進進出出麼，還讓咱們叫她小琪姐，有外人問起來時候就說是五爺孫女……」

　　「你傻啊？」另一人鄙視：「小琪姐突然不見了，然後就冒出來一個咱們不認識的小琪姐，這明顯就是有貓膩的，這還用五爺特意打招呼跟大家說？至於現在這個倒是不清楚，不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總之跟咱們沒衝突就行了，再說再不濟還有八爺的名聲呢。」

　　「這麼說你們都知道這小琪姐有問題了？」被鄙視的小年輕震驚：「怎麼沒人告訴我？」

　　「……大概是因為你的智商。」

　　「你！！」

　　剛說到這裡，地上木門從裡面被推開，葉霜笑嘻嘻又從木梯爬了上來，一臉調戲了美人的神清氣爽模樣，指揮趕緊閉嘴的兩人重新把門給闔上。

　　然後……在木門重新封閉起來的下一秒鐘，葉霜臉色一變：「幫我轉告五爺，計畫有變，咱們今夜就上山！」

　　倆守門人面面相覷：「方便說下原因麼？」這麼空口白牙就要變嘴臉，誰知道是不是有陷阱？

　　「原因……」葉霜短暫卡殼了一下，揮揮手放棄：「算了，還是我自己去見五爺吧，以你們智商解釋起來太費時間。」

　　兩人無語目送葉霜離開，直到對方背影消失，好半晌後小年輕才捅捅同伴，一臉幸災樂禍：「同被鄙視了嘿！」一副咱倆水準一樣好高興的樣子。

　　同伴不想和他說話。

官不聊生

400 提前

　　人們在出於自己意願，去主動做某件事情的時候，肯定都是期望能夠得到回報的。

　　吃飯喝水是為了延續生命，興趣喜愛是為了愉悅心情，工作創業是為了物質優渥，結婚生子是為了繁衍生活。

　　換句話說，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著沒有「動機」的行為。

　　凡事如果在看到時不能理解的話，回頭找一找對方的動機，自然也就明白那些動作的原因是什麼了。就算是腦回路特別清奇的，頂多也只能說是大家的想法追求不一樣而已。

　　正因為如此，所以葉霜一直覺得釘子小姑娘被抓起來後的反應特別異常。

　　對方把五爺孫女抓走，是為了手裡拿著個人質讓這裡投鼠忌器。那麼再放個小姑娘過來，自然是為了監視這裡動靜，以便萬一有人想耍鬼的時候，好及時通風報信。

　　既然是這樣，為什麼小姑娘被抓起來後顯得一點都不著急，甚至聽五爺的意思，就連之前她也沒什麼報告工作的動靜？

　　答案只可能是「用不著」。

　　為什麼用不著？這個答案細分下去又可以又兩個選項。一是人家根本沒指望她……這不可能，不指望就不會送過來了……再一個就是，「用不著」小姑娘去主動報告，只要她人在這裡，對方想要的消息自然就能收入耳中……

　　「……可能是大家沒發現的什麼傳訊方法，比如說定個暗號、旗語，摩斯密碼之類，固定時間後沒有消息就表示出了問題。」葉霜坐在五爺面前：「也有可能是她身上帶了什麼監聽的東西，現在皮下注射個小玩意可方便得很，五花八門的手段可不像以前老年代就兩三招。」

　　五爺沒喝茶，大概是有些煩亂的關係，他現在靜不下心來泡茶，於是只握了個煙斗放在嘴裡抽著，濃烈嗆人的味道不一會兒就瀰漫了整間屋子：「……你只是懷疑？」

　　葉霜有些急切，但還是忍住了耐心解釋。主要自己手裡沒人手，不說萬一真和人撞上的話怎麼辦，就算是想要進那個儲藏室，首先也得五爺手下的人肯給她丟繩子：「五爺說那姑娘被抓起來後就很乖巧很安靜，我下去試了試，發現要她開口居然挺簡單，都不用勾引就張嘴了。」

　　「雖然本意是我想試探她，但聊了幾句後，發現居然她也在試探我，大概是認為我這外人比你底下管狠了的那幫小子好糊弄。」葉霜認真斟酌字句：「那小姑娘想把話題往我們的行動上帶，話裡話外就是問為什麼五爺一反常態把她抓起來了……人都有好奇心我理解，但現在都被抓起來了，再好奇就是自找麻煩。」既然是被組織特意派出來，還敢頂著仇恨在五爺這苦主身邊笑得甜蜜可人的，那這姑娘的智商肯定是在水平線以上，至少不會那麼不專業的打聽沒用八卦。

　　「所以這只能說明她並不是無的放矢的問個熱鬧，八成我給出的答案對她還是有用處的。而她能把消息傳出去，這消息才算有用。」葉霜看了五爺一眼：「她怎麼傳的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方法裡，隨隨便便也能有六七種操作可能性……韓哥說凡事從最惡劣情況打算才能有備無患，我覺得這話很有道理，五爺覺得呢？」

　　五爺還是有點猶豫。

　　老人家和年輕人想法恰恰相反，從他當年會選擇隱退就能看出來了，五爺考慮事情是偏向穩妥派，輕易不冒進。畢竟是當家長的人，拖一大票徒子徒孫在外面討生活，這樣瞻前顧後的性格是理所當然的。

　　——有準備的救孫女，或者匆匆提前行動救孫女。就算有八爺的專業技能和葉霜的「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做保證，五爺也還是更傾向於前者。

　　其實要認真說起來的話，葉霜判斷的根據還有很多細節。她對人的細微表情觀察本就敏感，對別人來說需要推理演繹的東西，對葉霜來說用個直覺就夠了，因為綜合的信息過多過快，所以從接收信號反射到形成判斷結果的過程已經被省略成了本能。

　　只是現在還需要先說服五爺，所以葉霜才勉強多費了一道歸納的工夫，提了幾條舉證的疑點出來。實際上就算對方還不能下定決心，她也已經決定提前動手——大不了就是上山壁通道的時候再費點工夫，外加稍稍暴露一點變態體質的事實罷了。

　　……

　　「我們現在是趕時間，如果沒事最好，但如果對方真的已經收到訊息，那就是比誰手更快了。」

　　在知道葉霜已經電話韓初，韓初再電話八爺通知動手之後，五爺終於還是點了頭，指了小山帶人陪葉霜上山。而他老人家則是留下來，連夜聚集十里屯的村民打包行李，準備一收到信號就舉族遷徙。

　　葉霜背了個大旅行包，隊伍裡有點份量的東西基本都在她背上了，足足幾十斤的負重，結果在崎嶇山路上還是如履平地的，不僅比幾個年輕壯小夥跑得都快，而且身姿輕盈平穩，簡直讓小山懷疑自己是不是見識到了傳說中的輕功。

　　一鐮刀砍掉前面的樹枝，儘量不讓惡劣環境拖慢跑步速度的小山笑了笑：「小霜姐的本事我們五爺當然信得過，但是這麼匆忙趕過去的話，搬運東西的時候可是要費不少事。本來大家是準備明天白天上來十幾二十人推車的，現在就我們幾個……」

　　葉霜邊眼疾手快扶了一個腳下踉蹌一下的小夥子，邊嘆氣：「沒辦法啊，只能先趕到地方再說了。最起碼不能讓別人在我們之前趕到。」

　　小山皺皺眉，想下山洞裡幾十箱的軍火還有點犯愁。

　　但緊接著就聽葉霜又胸有成竹的開口：「不過我想的話，對方既然要趕在我們之前動手，八成也該帶有搬運的東西，到時候用他們的就好了。」

　　「……果然好辦法。」小山深深吐出一口氣，發現自己果然是低估了對方的無恥……不，機智。

官不聊生

401 再挖

　　雖說小山只是五爺的侄孫，但家裡正經長輩去得早，他從小跟在五爺身邊長大，真論起來跟親孫子也沒什麼兩樣了。

　　五爺親兒子結婚時候響應計畫生育，一個女兒落地了立馬就去結紮，等五爺都數好存款計畫好以後超生的罰款、潛逃地、孩子該在哪兒落戶口不影響上學等等等等未來規劃後，回過頭來才發現親兒子犯了個大蠢，這時候木已成舟，也只好是認了。

　　再於是等到小山那一支的長輩都死絕了，把這小子養到身邊之後，五爺就是把他直接劃拉到自己名下當成接班人培養，不僅手裡的門門道道都教了個清楚，就連調教手底下的徒子徒孫時都是帶著孩子一起見習。不僅是給底下人一個態度，也是讓小山從小就做好繼承自己家業的準備。

　　長慈幼孝，五爺對小山一片真心的仔細教導，後者自然也不可能領會不出來。雖然現在十里屯明面上還是五爺當家，但大家都知道，那是因為尊重老家長。

　　實際上管理分派具體大小事務的人早就變成了小山，對外來說他只是二把手、大管家，對內卻早已經是現在虔門的實質繼承人。

　　對於葉霜的決定，小山知道自己現在不該發表什麼意見。這裡雖然是自己地盤，但對對手更瞭解的卻是韓初和葉霜。

　　所以他就只干自己該干的事情，自然的順著對方思路想了下去，把預想落實到細節上就可以了。

　　「你們兩個。」沉吟了半分鐘，小山伸手指了兩個經常出來采山貨打獵的小子：「去礦洞附近到大路這段路上轉轉，看有沒有工具車馬的印子。有就電話通知我們方位，沒有就守著，什麼時候來人什麼時候報信。」

　　倆小子掏出手機看看電量格和信號，確定沒問題後，撒開腿一會兒就跑不在了。

　　「你們三個墜到後面去，多留點兒心，別讓人抄了我們底。」小山再指三個，等這三個也如法炮製的跑開之後，隊伍裡就已經不剩什麼人了。

　　鐮刀在右手從反握換了正握，也就是刀身貼著小臂，刃口沖外。這樣一來砍、劈的動作就不順手了。

　　再在左手上另提了根粗樹枝，用作掃擋障礙和萬一需要借力時杵地支撐，一切安排準備好後，小山這才扭頭對葉霜笑笑：「就我們兩個了，要不加個速？」

　　葉霜上下掃了小山一圈：「……練過？」

　　「就是幾下野路子而已，強身健體足夠了。」小山謙虛了下。

　　……到真動起手來的時候倒是一點都不謙虛。

　　兩人爬了大半截山腰，離礦洞還有個十幾分鐘腳程的時候才看到第一個黑影。

　　本來小山還有一二分懷疑葉霜是杞人憂天，到現在也完全沒這想法了，沉下腰忙縮到一棵樹後，怕葉霜沒看到有人，還特意給她打了個手勢。

　　葉霜眼神比小山還好使，兩人上來的時候怕打草驚蛇沒開電筒，但藉著月光也能看清不少東西。離黑影還有個一二百米的時候葉霜就知道這裡有人了，只是當時距離還用不著戒備，而且也怕小山奇異她的視距。

　　幾乎就是在小山一動腳步的同時，葉霜也已經矮身跟著竄到了樹後，等小山回頭打手勢的時候，她跟對方距離最多不超過兩米。

　　「應該也是先上來探路的。」小山看了眼人影鬼祟動作就猜個八九不離十，壓低聲音對葉霜道：「他們要截胡，送上山的肯定就不止是人手，還得有工具推車之類。再加上這些人也不知道我們具體佈防，先派個斥候探路觀察也是常理……我們是留著這人釣出大魚，還是把他先拿下，搶個先機？」

　　「等等。」葉霜從這距離能聽到對方正在撥號講電話的聲音，於是讓小山略停了停。

　　聽了一會兒，從對方說話聲中確定了小山推斷沒錯，順便再記下了這人聲線之後，這才準備要動手：「先機也要搶，大魚也要釣……先把他拿下！」

　　小山沒聽懂這混亂邏輯關係，但這也並不影響他聽到結論後的動手速度。

　　葉霜說完了話，正想著該怎麼動手……比如說是貼身近戰還是撿個小石子放暗箭？前者會弄出多餘的不必要動靜，後者最保險又快捷，但實行起來容易讓人覺得比較玄幻……還沒拿定主意呢，下一秒就見小山弓著腰躥了過去。

　　腳步說不上寂靜無聲，但細碎輕巧比一隻野貓都重不了多少。身形也彷彿沒受灌木枝椏和崎嶇不平的地面任何影響，幾乎如一條林間飄蕩的遊魂，三兩下就已經貼到了那條人影的身後，而後者到此時也仍然沒有察覺。

　　突然竄起，抬臂暴擊，只一招眨眼的工夫，下一秒鐘那個人就已經被打暈到了小山伸出的一條手臂中。

　　葉霜眨眨眼，再眨眨眼，突然發現這一場景似乎分外熟悉。

　　想想關在地窖裡的釘子小姑娘，再看看眼前的倒霉鬼。這人絕對是熟練工沒跑啊！

　　趕緊跑過去從背包裡取了條繩子給小山，後者接過來也很配合默契，三下兩下就把手裡的人捆成了粽子，邊捆的時候還邊順手搜了個身。

　　「怎麼釣？」把搜出來的手機等物往葉霜手裡一拋，小山一副配合領導工作的自然表情問。

　　「你還真信我？」葉霜也是樂，這人簡直太實在了。

　　然後摸摸喉嚨清咳了幾聲，調整一下音階，葉霜再出口時的聲音已經換成了一個男聲：「把人藏好不用管，等電話再打進來的時候再說吧。」

　　雖然小山沒法隔著那麼遠就聽清剛才對方的電話內容，但聲音模模糊糊傳過來也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小山也眨眨眼，就像剛才葉霜見到他動手時的驚訝表情一樣，現在他同樣是一副驚奇的模樣：「口技？」

　　道上會口技的人不少，但是只聽一次就模仿得這麼像的不多。略微頓了頓，小山終於忍不住挖了個牆角：「明珠蒙塵太可惜了，要不要來我們虔門？」

官不聊生

402 晚上還有章

　　雖然葉霜說的是直接把人丟山裡不用管了，但小山也不能真這麼缺心眼的照做。

　　這山大歸大，萬一真要讓對方的同伴踩著狗屎見到了被綁的人呢？到時候什麼糊弄都不好使，就更別提釣大魚了。

　　再說畢竟是野山野林，就算現代社會沒那麼多猛獸了，但萬一真碰上大傢伙呢？人是綁著還昏迷的，這時候哪怕來只野狗說不定也能活啃了他。

　　於是如此這般，小山還是留了個人下來，把人搬到偏僻段的密灌木裡看著，就算到了礦洞裡真需要人手，那邊留的二十來人也足夠用了。

　　他算看出來了，這姑娘就是管殺不管埋的。

　　礦洞口一如既往的冷清沒有人氣，乍一看是久無人煙的樣子，仔細一看……也是。

　　尤其是在晚上，配上呼呼的夜風和比白天看起來更加幽黑的洞口，怎麼看怎麼讓人毛骨悚然，就像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中會突然跳出什麼東西來一樣。

　　葉霜都不知道這些人平常往來經過是怎麼掃尾的，照理說二十多人在裡面住著，就算走動得再少，一些腳印痕跡總也難免會留下。可事實上要不是上回親眼見到的話，就算她的眼力比尋常人敏銳得多，也照樣是難以發現這裡的不對勁。

　　高手在民間啊。

　　很快進了礦洞，因為事先通知過裡面人的關係，出來接應的人放繩梯也放得很迅速。小山和葉霜才兩個人，三兩下就上去了，一點沒耽誤時間。

　　到了儲藏石室後，依舊是之前的那個人出來報告：「大家都準備好了，東西已經收拾上，什麼時候搬都行。」

　　「先不急。」小山擺擺手，把自己手機掏出來，放到石室一角的一個箱子上面，然後低頭看看信號跳出來了兩格，這才轉回頭接著說話：「我們沒帶工具和車子，外面有人正守著要截貨的人來，到時候直接用他們的……先準備幹一場吧。」

　　葉霜拿出自己手機也看看，然後問小山：「你手機有信號？」

　　小山笑了，一指自己剛才找的位置：「這洞裡只有那個角是有信號的，這裡其實已經快要鑿透了，那邊兒牆上捅了個洞，只是角度原因看不見而已。」

　　葉霜忙把自己手機也擱上去，還解釋了一下：「說不定韓哥也有電話會打進來。」

　　果然，韓初電話比小山手裡來得還快，說的還是個好消息。

　　「八爺把你們小琪姐接回來了。」葉霜接完電話後，笑眯眯的對其他人道。

　　就這麼一句話，剛才還有些緊張的氣氛頓時就鬆快了不少。

　　一溜小石室裡的人都已經出來了，個個手裡都帶著傢伙，就連旁邊軍火箱都開了一個，幾支已經組裝好的槍支就擺在旁邊，彈匣都填了進去。

　　現在大家就等外面的人打進電話，摸清楚情況後好決定該怎麼打——提前就埋伏好是不可能的，礦洞在山體裡面，除了這邊做過手腳的石牆外，其他地方都沒信號，一旦把人打散後，再有什麼情況想通知就晚了。

　　而不能事先埋伏，就只能等待情報，這個過程讓人有點心焦，成敗與否的關鍵全指望著外面的五個人。

　　這時候能接到一個好消息，雖然對眼下的情況沒什麼用處，但也算是振奮了一下人心。

　　小山笑眯眯的拿起自己手機，也不敢打電話怕影響收消息，只是編輯了一條短信發出去，八成是報告五爺這個好消息：「八爺的手果然是快，沒想到這麼會兒就能得到消息，這下我們可就能放開手幹了。」

　　……

　　八爺的手是快，但還沒快到倉促之中就能一擊得手。

　　按照改變後的計畫，本來再快也是後半夜才能接出人來，如果要保險，更好的機會是清晨給人送飯的時候。但……

　　「這胖子是誰？」

　　八爺掛斷報信電話後，狐疑的看了眼已經站到自己身後的獲救小姑娘，再眯著一雙笑眼打量對面站著的胖洋人，嘴裡問自己徒弟道：「哪條道上的朋友？倒是手眼通天啊。」

　　人質不是八爺救的。大型偷竊也需要統籌規劃，除了動手破解封鎖類的技術問題外，還有比如說搬運之類的配合計畫問題。

　　八爺按部就班先確定其他步驟細節，等到都準備好之後才能一氣把人偷出來。可是這回還不等他動手，要偷的姑娘就被別人先送到自己跟前兒了……要不是身上事先帶了五爺孫女的照片，比對確定了是本人沒錯的話，八爺險些都要以為這是個設好的局。

　　當然，他現在也認為這是個局。

　　蘇箏正抬手摸師父身後的小姑娘面皮，說白了就是檢查有沒有易容，聞言還沒張口，對方已經自己答了：「我是霍華德，先生大概聽過？」

　　「沒聽過。」八爺沒給面子。

　　霍華德無所謂的攤攤手：「好吧，這並不重要。總之現在你們要的人已經出來了，我想大家應該能算是朋友？」

　　「這胖子到底是誰？」八爺不耐煩了，指指霍華德又問了蘇箏次。

　　「這胖子……」蘇箏看看自己師父也沒瘦到哪兒去的身材，噎了一下話頭改口：「霍華德和我霜姐認識，是那邊兒組織裡的人，但是是個釘子。哎呀我也說不好，反正他沒事兒就愛好給人家添堵，偶爾也能幫上我們幾次。」

　　八爺點點頭，扭頭去覷了霍華德一會兒：「閣下有什麼事不妨直說。能應的我們都應了，不能應的大家也別耽誤彼此時間，咱們換個條件好聚好散。」

　　霍華德也不客氣打量八爺：「你能做主？」

　　蘇箏抖了抖，下意識抓住人質姑娘先觀察周圍環境，隨時準備躲起——多少年了，她還真沒見過幾個敢這麼跟自己師傅說話的。

　　八爺笑笑：「看樣子是不能應的了。」

　　「不，我想我們大概還是有合作可能的。」霍華德望瞭望八爺手裡還沒收起的手機，也笑了：「我想用這個女孩兒來交換那批軍火。」

官不聊生

403 這是晚上

　　薑是老的辣。

　　蘇箏一聽霍華德這要求就知道沒戲，要說葉霜如果還會和他暗潮洶湧的打個機鋒交下手的話，八爺性格就明顯的是沒什麼顧忌了。

　　而結果也果然是這樣。

　　因為他一邊笑眯眯的點頭讓蘇箏把小姑娘帶出去交給外面人領走，一邊就已經乾脆利落的過河拆橋：「沒門。」

　　蘇箏默默給霍華德點個蠟，牽著小姑娘手把人帶走。

　　當然，等到蘇箏一個人再轉回來時，聽到裡面二人不知道談過了什麼條件，而八爺已經改口答應幫霍華德問問韓初意思的時候，她也同樣沒怎麼覺得驚訝，只是覺得這老外肯定要被自己師傅玩得很慘——長痛不如短痛，早剛才被拒絕的時候你就乾脆走了多好，非得賴著被人涮個大的……

　　可算是見著活生生的SB了，蘇箏想。

　　山洞裡面，葉霜又接了個電話。依舊是韓初打的，但這次說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之前就有支附近駐軍的五人小隊被派了上來，專管守山看林戒備周邊動靜的事情。原本五人是要在這裡先拿一晚上踩點安排，隨後第二天再跟車押運軍火的。但是因為計畫臨時改變的關係，所以他們任務自然也就跟著改變了。

　　葉霜和小山剛上來的時候就沒見到人，那會兒反正也先用不上他們，統籌安排的事情又是歸韓初管著，所以就都沒多想，頂多以為五人跟原來做的事情差不多，就是在周圍巡巡邏什麼的。

　　結果韓初電話打來後她才知道自己猜錯了，那五個人根本就沒留在山上，甚至都沒在這山附近。早在葉霜等人趕來之前，先一步收到韓初電話的五人就已經排查過山林周圍，當真發現了不對勁後，暗戳戳的就順著線索反追蹤過去，當突襲小隊準備端人老窩去了。

　　而且這一追蹤就真追出條大魚。

　　「……山哥，一會兒韓哥找來的那五個人就轉回來幫你，這邊就交給你們了，我先去辦點別的事情。」葉霜掛斷電話後頗有些無語的道，邊說邊自來熟的從桌子上摸了把手槍揣上。

　　小山皺眉：「這一會兒一變的，到底是個什麼動靜？」

　　葉霜嘆個：「這邊水渾了，又攪和進來一撥人……當然這本來不算什麼，渾水好摸魚，但主要是這撥人帶了我們一個朋友……」

　　小山不解望她。

　　葉霜索性再多說幾句：「這朋友是被抓走的，我們一直沒他消息，今天才碰巧撞上。」

　　這麼說小山就理解了，點點頭：「那你去吧，反正這邊多一個人少一個人也沒多大區別。」女人家能算什麼戰鬥力？搞不好到時候還不夠裹亂的。

　　葉霜不多廢話，乾脆利落的閃了。一出山洞先和那支小隊隊長聯繫，互相交接一下彼此情況，下到山腳的時候還見到輛車，是屯子裡剛剛開出來的，居然還是百萬名車。

　　「我們五爺和山哥也有應酬不是，而且屯裡又不是全部人，咱們農活也不會幹多少，連地都伺候不了就更別談攢錢養孩子了，都是年輕人輪換著去外地討生活養這一大家子的。」開車來的老鄉一臉憨厚，隨手把車鑰匙拋過來的瀟灑勁兒卻一點看不出小家子氣：「屯裡車子就這部最結實，五爺說你朋友發話給你找個最能經大場面的，我保證你開它去上天入地都沒事。」

　　那也得她能開得上去！

　　葉霜翻了個白眼，接過車鑰匙道謝：「跟五爺帶聲好，等我回頭忙完了再來趕這攤。」

　　順著山道開出村，再到臨近的市區，中途查了下地圖，找到那支小隊報的會所地名之後，葉霜直接就找上了門去。

　　會所不是夜場，這種攤子需要的地方關係不是一幫外地人隨隨便便就能拉扯起來的。但是會所是一家健身會所，平常熱熱鬧鬧的進幾個外國人也不會特別惹人注目。

　　葉霜到的時候還是凌晨，會所不開門。但不開門好啊，正巧她也不想在一幫老百姓圍觀下鬧出什麼動靜，一不小心可能波及到周邊群眾就不說了，萬一上個地方新聞就更是大樂子。

　　找個遠遠又能觀察到這邊的位置停車熄火，葉霜就這麼直接坐在駕駛座裡先觀望對面動靜。

　　攝像頭……有但不多。

　　大概是考慮到社會影響，盈利會所都是對外開放的，時不時會有領導過來檢查，平常往來的人多了，也難保不會有人碰巧發現什麼，所以乾脆從一開始就不搞那麼高的監控檔次。

　　這對葉霜來說就方便多了，下車繞到樓體後側，找到會所平常提供給健身會員們洗澡的方位，順著水管和凸起窗棱，很快就攀到了大浴室的通風窗口。

　　趴騎在窗戶上先脫了鞋襪，再拎著鞋子翻過窗口跳進去，葉霜一邊注意周圍有沒有聲音傳來，一邊小心的慢慢走近門口，貼在牆邊聽了一會兒，很快就確定了在大廳裡有幾個人的呼吸聲，偶爾還有一兩下人坐在皮凳上換坐姿帶起的皮革擠壓動靜。

　　順著門縫試著往外看了一下，因為角度關係也看不見什麼人，但黑暗的大廳裡有一些微弱的投射螢光從視線死角平行投映出來，看亮度和範圍大小應該就是手機之類的，明顯就是有人在守夜。

　　這條路看樣子是過不去了。

　　葉霜遺憾下，也不想去賭會所裡除了這幾人外還有沒有其他人手，乾脆直接放棄，找到通風管道卸下風扇爬上去……螺絲在管道外面，沒有特殊工具是裝不回去了，但葉霜反正也不打算以後繼續來遊玩，無所謂事後被人發不發現的，於是靈機一動把鐵質風扇窗給拉大了一圈，而後直接從管道里面這麼卡上去……簡直不能更機智！！

　　給自己默默點了個贊，而後毫不猶豫拋棄這分外粗糙的偽裝，葉霜一轉身……草！管道太窄沒轉過去！

　　只能倒著順管道慢慢爬出去了。

　　也不知道這管道能不能通到塞瑞弗那邊兒去？

官不聊生

404 夜逃

　　通風管道幾乎可以貫通覆蓋整個健身會所層，但不幸的是，管道並不是處處都開了排風口。

　　當然，還有一個辦法，葉霜可以在確定塞瑞弗被關押的位置之後，強行破開管道打開一個洞口。再但是依舊不幸的是，大概是因為時間太晚的關係，即便是人質也需要睡覺休息的，所以葉霜完全沒機會聽到塞瑞弗的聲音。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葉霜只能悲傷的找了一個沒人的房間，從排風口下去之後，再在腦海中慢慢勾勒出這幢建築的平面圖，小心翼翼慢慢展開搜索範圍……

　　夜半無人，月黑風高。

　　塞瑞弗正睡得香甜之時，朦朧間感覺到黑暗中似乎有兩束目光投注在自己的身上，然後等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見到黑沉沉的天花板上有一個人影正寂靜無聲的看著自己，彷彿安靜沉默的幽靈……

　　「！！！」

　　塞瑞弗瞬間如被一桶冰水從頭澆下，活魚般從床上蹦起，屁滾尿流的摔到床下發出重重沉悶聲響，原本還未清醒的睡意已經消褪得乾乾淨淨，整個心臟好像都快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了，沒嚇死都是虧了他年輕力壯身體棒。

　　天花板上的人忍不住一樂，突然身體往下一墜，正正落在床面同時再飛快的撐臂借力在床上一翻身，整個人就如貓兒般靈巧無聲的落到了地上，藉著窗外的朦朧月光，塞瑞弗這才看清對方竟然是葉霜。

　　而後塞瑞弗瞬間就想淚奔了。

　　大姐！！

　　三更半夜的你這究竟是想做神馬？！！

　　「沒想到你睡得還挺香。」葉霜似乎沒意識到自己對對方心靈造成了莫大傷害，在塞瑞弗面前蹲下，悄悄壓低聲音有些遺憾：「有人發現你被關在這裡，我特意趕過來的……不過我本來以為自己是來英雄救美，結果看你這樣子倒像是投敵了，過得挺滋潤哈？」

　　塞瑞弗死死咬牙忍耐的從地上坐起來，按胸努力把過速的心跳平復了一下，同悄聲：「如果你也像我一樣被人抓走關了大半個月，那我相信你最終也一定會像我一樣習慣的。」

　　因為被綁架太久的關係，再加上塞瑞弗的地位還挺高，所以他得到的待遇當然不算差。

　　至少別人沒有把他當成一次性消耗品或是短期應急籌碼，塞瑞弗屬於可以長期持有的潛力人質。

　　抱怨完後，塞瑞弗眼睛一亮，終於注意到比驚嚇更加值得在意的重要信息：「你可以帶我出去？」能進就能出。

　　葉霜沒吭聲，抬頭看著天花板犯愁：「快三米高呢，你爬得上去？」

　　什麼意思？

　　塞瑞弗順葉霜目光往上一看，然後傻眼。天花板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個洞，藉著葉霜手機上的電筒一看，好像是被從掏出來的口子，洞口裡面還能看到隱約露出的通風管道邊緣……難怪看對方剛才在頭頂上時姿勢有點奇怪，身體都蜷縮起來像是四肢扒住什麼邊緣的樣子……

　　「……你是怎麼從那裡出來的？」塞瑞弗覺得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找個沒人的排風口把風扇卸了，然後爬進去，再然後從這邊弄個口子，接著又爬出來。」葉霜很認真答。

　　「……」塞瑞弗左右找了找，站起來抽出自己床上的床單，試著拽了一下：「做個繩索怎麼樣？」

　　好主意！這個可以有。

　　找到解決辦法，葉霜很乾脆接過床單，動手三兩下就撕出了一根根布條。三五根布條絞成一股，再接長，用不了多少工夫，一條簡易結實的麻花布繩就做出來了。

　　葉霜拎著其中一頭，微微沉下身體重心腳一蹬地，整個身體就輕巧拔高向洞口躥了上去，然後伸手扒住洞口邊緣一使力，沒見怎麼費勁就把自己身體提引了上去。

　　塞瑞弗看這一幕如看美國大片，還是諜戰片，整個表情簡直難以置信。

　　不一會兒後，已經退進通風管道的葉霜才重新從洞口露了個頭出來，繩子也甩了出來，邊拎著其中一頭邊對塞瑞弗招呼：「拽緊了，我拉你上來。」

　　塞瑞弗忙把布繩在自己身上繞了圈打上結，然後再拽緊：「我好了。」

　　葉霜果然拎小貓小狗般把人拎了上來。

　　兩人全上了通風管道，拆下繩子後就開始往外面爬。第一個排風口經過瑜伽大廳，第二個經過動感單車教室，第三個是教練休息室。

　　葉霜過來的時候休息室沒人，帶著塞瑞弗回去的時候卻有人了。

　　一個二人都很熟悉的金發女郎只裹了一條真絲性感睡衣，正仰面靠躺在休息室長沙發上，一手抬起按在眼上，雙目閉闔皺眉似乎有頗多心事，另一手中端了紅酒，胳膊探出沙發，酒杯已經快要傾斜流出澄紅色酒液。

　　葉霜打了個手勢，示意塞瑞弗小心動靜不要引起下面人注意，然後繼續往外爬。

　　塞瑞弗臉上遲疑了一下，然後竟然輕輕搖了搖頭，趴到排風口向下望了一眼。

　　葉霜覺得這反應有點不大對勁，難道是被綁架太久，塞瑞弗有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反應？

　　沒錯，珍妮弗長得很美很誘惑，是那種讓男人見到她第一眼就忍不住聯想到床的類型，再加上注重保養鍛鍊，身材更是前凸後翹十分火辣。這樣明豔的尤物，此時卻又露出了這樣脆弱疲憊的神色，強烈的反差讓人情不自禁心生憐惜。

　　塞瑞弗雖然這段時間失聯，但是從剛才他住的房間就能看出來，物質條件上肯定是沒有什麼委屈的，刑訊拷打更是沒有，人家只是拿他當張底牌，當然沒什麼必要苛刻對待。

　　一無被迫害，二又見到一直在自己面前處於強勢的美人露出柔弱姿態，這樣的情景確實很容易讓人有大男人主義膨脹，翻身雄起呵護對方的慾望。

　　但是……

　　「別忘了，這是個黑寡婦。」葉霜實在看不下去了，一手伸出去揪著還不想走的塞瑞弗，把人拖過來壓低聲音：「她手底下的人命比你偷的珠寶還多。」

官不聊生

405

　　珍妮弗年輕美豔，但這只是針對普通大眾段來說的。

　　如果要具體到以塞瑞弗來作為參考的話，珍妮弗比他大了將近十歲。

　　當然，並不是說男人一定會對比自己大的女人抗拒如洪水猛獸，但塞瑞弗卻絕對是抗拒的。自從知道了自己母親的事情之後，塞瑞弗對所有年齡比自己大、並且其本身還有相當能力的女強人都抱有一定偏見。

　　「我不是在看她。」被拎著領子拽過去的塞瑞弗艱難掙紮著，努力把自己脖子從葉霜手中拯救出來：「我是在看她脖子上的項鏈……那個墜子裡有一張芯片，裡面大概存儲了不少有意思的東西。」

　　哦，不是在趁機看34F的大菠蘿？

　　葉霜暗暗反省下自己以猥瑣之心度小偷之腹的念頭：「你想偷？」頓了頓後再搖頭：「沒機會的，如果真是那麼重要的東西話，珍妮弗一定不會把這種東西離身。想找下手機會除非得趁她睡著，但那個危險性太高了。」

　　塞瑞弗眼睛黯淡了一下。

　　葉霜再想想：「不過咱們可以明搶，等先把你運出去再找個機會。」

　　塞瑞弗不高興：「這種野蠻的行為真是拉低我的品味。」

　　於是接下來，被影射了品味低下的葉霜以實際行動表達了自己的不滿——後半截的管道塞瑞弗是一路被拎著脖子拽出去的。

　　「請你對一位紳士保持尊重！」

　　被丟進車子裡之後，終於敢大聲說話的塞瑞弗立刻揉著喉嚨提出抗議。

　　葉霜沒吭聲的斜眼看他，先抬手拍了拍衣服上沾著的灰跡，再摸了摸被刮出一道口子的肩膀，而後對塞瑞弗含蓄笑笑……塞瑞弗頓時不吭聲了，因為對方那道口子，還有比自己衣服髒得多的灰土痕跡，都是因為她要拉著沒法自行爬下管道的塞瑞弗而造成的。

　　珍妮弗的人在兩小時後就發現了塞瑞弗的失蹤。這倒不是說有誰半夜無聊想去夜襲塞瑞弗，而是因為葉霜根本沒想遮掩痕跡，所以她一路經過的房間基本都懶得收拾痕跡，出入過的排風口也都停止了運作……半夜也是有人會起來上廁所或巡邏的，只要仔細注意一下，根本就不難發現會所裡有人進入的痕跡。

　　於是在休息室已經快要進入夢鄉的珍妮弗被吵醒，聽完屬下一五一十的報告後，第一個反應就是試探格瑞西。

　　「我假設你在這個時間吵醒我，應該不是因為半夜寂寞想找死？」格瑞西夫人一句話就讓珍妮弗打消了懷疑她的念頭：「如果你沒忘記的話，我想我們之間還沒有友善到不拘小節的地步。」

　　以格瑞西的驕傲，如果真是她救走了塞瑞弗，那麼對方絕不可能不承認。

　　更何況比起這種暗中營救，珍妮弗更相信格瑞西會集中火力直接一路碾壓進來——只要後者能知道她把塞瑞弗藏在哪裡的話。

　　毫不猶豫掛斷電話，再想了想，珍妮弗遲疑著又撥通一個號碼：「well……我該說恭喜你們嗎？」

　　韓初一挑眉：「同喜，你們的反應真是迅速。」

　　「是誰動的手？」確定了塞瑞弗的下落，珍妮弗似乎也並不怎麼慌張，重新靠坐回沙發上懶懶的撥弄了一下有些凌亂的捲髮：「我想想，難道是那位英俊的東方男性？」

　　韓初在電話中輕笑了聲。

　　珍妮弗嘆息：「你們既然敢讓我發現這個，看來也就十分有信心取到那批軍火了？」

　　「珍妮弗小姐應該不缺這一筆生意。」韓初淡淡道：「既然想拿別人的地方當中轉站，自然要做好交稅的準備。」

　　「我可沒聽說過哪種稅目是等於貨物全部價值的。」珍妮弗同樣輕屑笑笑：「好吧，反正我確實不怎麼在意這個，只要不是格瑞西或其他人，那些東西送給你們也沒什麼。」

　　和韓初的電話結束後，珍妮弗立刻打算發下指令給自己的手下，準備讓人手全部撤回，免得白白撲了個空，損失本就不多的行動力和……等等！

　　……還是算了，從手下的出發時間來判斷的話，如果對方早有準備，現在能抓的恐怕都已經抓完了。

　　「把這麼多人關到駐軍營地真的沒問題嗎？」小山將手上最後一個綁好的粽子丟上卡車，有些擔憂的問已經站在上面、荷槍實彈負責押送的軍人小隊：「總感覺這麼著有點粗糙，畢竟你們也沒有專門的監禁室。不如還是鎖在我們地窖？」

　　小隊長點點人頭：「我們地方雖然簡單，但人員專業啊。別擔心，連韓哥都沒操這個心了。」

　　於是小山保持一臉擔憂，目送一卡車人犯再加一卡車軍火被運走，直到聽不見兩部車子的馬達聲後，這才一正神色換回輕鬆表情，扭頭問：「關上了？」

　　「妥妥的。」旁邊人豎起大拇指笑個：「那些兵哥沒發現咱們藏了一個。」

　　「嗯，單是來搶軍火的話就算了，但是敢綁咱們小琪姐的，咱們當然要留著自己處置。」小山一揮手：「五爺說了，把那個人先扔地窖裡去，回頭風聲過了再慢慢玩。」

　　先時帶走了五爺孫女的人是假道具師的接頭夥伴，但後來匆匆想要截胡的則是以珍妮弗手下為主力。

　　換句話說，趕往礦洞的人其實有兩伙。這兩撥人既是同一個組織，同時也可以算是競爭對手。

　　珍妮弗的人交了也就交了，反正十里屯這些人也沒什麼正義英雄的扮演欲。

　　但是最開始和五爺做交易的人可算是私仇了，不親手報復一下的話，大家實在抓心撓肺。

　　於是大家動手的時候還留了個心眼，暗中扣了一個來過十里屯的熟臉下來，就是為了以便秋後算賬的……這熟臉可是之前出面和五爺談判的那位啊，七八成可能性是對方頭目沒跑了。

　　這種送上門的肥肉都不咬，那得有多虧心？

　　就連五爺也在回歸的親孫女攙扶下走了出來，親自叮囑大家別走漏了行跡：「別讓其他人發現了，等和八爺分手了再放出來。」

官不聊生

406 家長

　　十里屯土著們就這樣暗戳戳藏了一個人轉移離開。

　　別說是其他人，就連和五爺等人匆匆見了一面，並且安排了這些人路途交通的韓初都沒發現什麼不對勁。

　　至於葉霜就更沒可能了，她還忙著把塞瑞弗先帶去車站快遞給格瑞西夫人，再客客氣氣送走揪著自己徒弟回去再教育的八爺，直到解決完自己手頭上的所有事情之後，這才見到了同樣剛安置完十里屯人的韓初。

　　「事情終於告一段落了。」

　　韓初敲打鍵盤在電腦中記錄下進度，眉眼間露出稍稍放鬆的神色。

　　「還沒呢。」葉霜眨眨眼，迎著韓初抬起頭來的疑惑表情，很自然的開口：「塞瑞弗說珍妮弗脖子上的墜飾裡有張什麼芯片，所以他打算回頭來偷。」

　　「……算了，他自己想作死，這種事情有親媽看著就行了。」韓初果斷放棄熊孩子塞瑞弗，電腦一合：「我忙著呢，沒空理他！」

　　說忙不是敷衍，雖然軍火已經拉走，但是相關詳情韓初還需要去交涉一下，也算是給官方提交一下報告。

　　韓初手頭上的人脈確實不少，但他現在畢竟已經不是官方身份，所以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有些事情主動合作了，總比遇到不講情面的死腦筋後鬧到大家都難看的好。

　　和十里屯附近駐軍告別，和當地鄉政府告別，和當地市政府告別……葉霜數數韓初接到的電話，發現後面還排了不少告別預約，而韓初為了趁這個機會把能知會的都知會一聲，所以也沒法省略掉這些應酬之後，她就果斷的先閃人了。

　　韓初在一堆行程中收到了葉霜先斬後奏的登機消息，瞬間就臉黑了。沉默三分鐘後他冷笑一聲，默默刪掉了手機中正準備發出的短信：我母親已經到山林市，見信回電。

　　……

　　「聽說你前陣子就回來了？」

　　葉媽對自家女兒十分不滿，好好的閨女，回了山林市不在自己家待著，反倒跑到周樂家算是怎麼回事？

　　要說葉霜是和對方兩情相悅，打算好好發展後修成正果也就算了，偏偏葉媽瞭解自家女兒，之前看下來就知道倆小孩兒都沒這方面意思。這下再住進對方家裡，性質頓時就變味了。

　　葉霜一聽這話就感覺暗藏殺機，頓時一凜正色道：「我是辦正事的，還有老闆也在他家住著呢。」

　　「還有個男人？」葉媽頓時花容失色，拍案而起不知從哪抽出根雞毛撢子一敲桌，十分有氣勢：「膽子不小啊你，還敢玩3P了？！」

　　「……媽！」葉霜分外委屈：「全天下能給自家女兒安這名頭，當媽的人裡你是獨一份了吧。」

　　而且單是說說也就算了，但看這雞毛撢子擺放位置，還有這抽武器時的行雲流水……明顯是早準備好了，就等著自己呢吧！

　　想到這裡，葉霜忍不住就往葉小弟房間瞥了眼，咬牙問：「是不是有小人告狀？」

　　為了不打草驚蛇，剛回到山林市那段時間葉霜都是深居簡出的，也就只有和葉小弟碰巧在街面上碰到過一次。

　　雖然葉霜當時就提溜著對方耳朵軟硬兼施的警告了一番，最終保證了葉小弟沒洩露出去風聲，但葉小弟好容易忍到現在，見葉霜終於光明正大回家了，知道事情肯定已經了結，憋了好幾天的八卦當然也要找個人分享……

　　「不要轉移話題！」葉媽堅決不肯在這時候賣兒子，否則以後還有誰給自己通風報信？「說，你最近到底幹什麼去了？」

　　葉霜簡直想哭。

　　她最近去截了批軍火，還從恐怖分子巢穴順便偷了個人出來，這能說？

　　好在葉爸爸今天沒幾堂課，不一會兒後就從學校回來了，見到貼心小棉襖被葉媽正審訊，心疼之下幫忙擋了擋火力，順手一桿子先把人打發上街，玩幾小時等她媽消氣了再回來。

　　葉霜一出門就跟從牢裡放出來了似的，她有好一段日子都沒能光明正大出門了，難得事情告一段落，確實也是想多透透氣。

　　再說其他地方再好，終究也還是比不過家鄉人熟路熟。

　　別的不說，看見熟悉建築商店時候的親切感就令人懷念。

　　先逛了趟小吃街，狠狠補了一肚子家鄉口味。接著是掃街壓馬路，雖然總共也沒買下幾件東西，但打發時間還是很能放鬆心情的。

　　最後提著大小戰利品包裝袋去街頭喝果汁，順便津津有味聽周圍座位上的人聊最近八卦……正聽得開心時，一舉手投足風度出眾的貴婦坐到了葉霜面前，和藹客氣一笑：「小姑娘，能拚個桌麼？」

　　葉霜抬頭一看，接著秒速扭頭噴口果汁。

　　貴婦落座到一半就被這意外發展驚了下，原地僵硬一秒鐘才恢復淡然自若緩緩坐下，手中果汁杯輕輕放到桌上：「需要紙巾嗎？」

　　葉霜邊咳嗽邊婉拒，自己掏出張紙巾擦了擦，緩解了喉嚨中的刺激癢意後才不好意思笑笑：「見笑了。」

　　這貴婦雖然看似對葉霜一副人生只如初見模樣，但五官簡直不要太熟悉，不就是韓初的親媽麼。

　　想當初霜哥和韓初一起去機場接後者父母時候，韓爸和韓初進酒店裡間談正事，外面就是由霜哥陪著韓媽應對了好長時間。

　　期間韓媽對霜妹情報表示出的各種好奇也就算了，言語間各種打探也就算了，事後送走二老又過了一段時間，葉霜才在一次和韓初的閒聊中驚悚得知，雖然韓初本人對八卦緋聞拒絕談論，但架不住他們家裡還有個叛徒韓舒——出於看戲或者給自家哥哥找茬的目的，這個妹子早就把霜妹照片，以及從姚知行等韓初朋友口中打聽到的霜妹資料，都一併打包上貢給了二老……

　　眼下韓初不在山林市，而韓爸也不見蹤跡消息，只有韓媽神秘出現在自己面前，並且對著其實她早就認過照片的自己做出偶遇邂逅姿態……說這裡面沒鬼葉霜都不信！

官不聊生

407 跟隨

　　認真說，韓初這種條件不缺女朋友，但是架不住他親媽缺樂子。

　　韓媽這把年紀的婦女了，不用上班又不用照顧小孩，成天多的就是時間，自然是兒子身邊稍微有點苗頭的都要去關注一下，架個秧子起個哄什麼的……如果不小心遇上兒子真有心思又不好意思說，那她就是神助攻。如果兒子其實沒那意思，那也沒事，就當是打發時間。

　　反正韓初也不是那種老媽起鬨了就會按捺真正喜好的二貨。

　　老公是干安全工作的，兒子也是干安全工作的，韓媽耳瀆目染自認巾幗不讓鬚眉，一個電話殺向乾兒子安東尼斯，三下兩下就弄出了葉霜家的車輛追蹤，然後盯著車子好幾天，終於趁著這次老公去臨近縣找兒子做正事，跟班小警員又報告開車的確實是葉霜，調整好狀態就來堵人來了。

　　再於是就有了接下來這出街頭的「偶遇」。

　　韓媽依舊淡定的偽裝著，雖然對開場葉霜的噴果汁有些疑惑，但這不影響她的專業表演。

　　正當韓媽邊喝奶茶邊腦子裡轉著打破僵局搭話→認識→熟悉→一見如故→成功打入敵人內部→探聽到情報後事了拂衣去or等兒子上門再恍然「哎呀原來大家都認識好有緣啊」二選一Happy　ending……等等等等一系列念頭時，還沒等她選好合適的切入口開始計畫，對面的葉霜已經抓起自己杯子仰頭一口喝盡果汁，完了一抹嘴，就打算腳底抹油閃人。

　　「等等等！」韓媽頓時懵圈了，也顧不上繼續從乾兒子提供的情報裡挑選葉霜感興趣話題，直接上爪就是一抓人袖子：「你去哪裡？」

　　不忙的話大家聊聊啊……葉霜確定自己從韓媽眼中看出了這句話後，也是無語了三秒鐘：「……尿急。」

　　韓媽啞火，此時終於意識到自己行動的突兀了。

　　抓什麼抓！這次走丟了不還有下次麼，反正GPS定位在……內心剁爪半分鐘，後悔不迭後，眼看著現在再找藉口解釋自己行為已經補救不回來了，韓媽乾脆改開門見山：「你是葉霜吧？」

　　葉霜再無語：「……我說不是你信嗎？」

　　「不信。」韓媽終於笑了，似乎重新掌握了談話節奏。從隨身提包裡摸出一隻手機，再調相冊，而後轉向葉霜讓她看清楚裡面照片：「小姑娘，欺騙長輩可不好哦……」

　　照片顯然是抓拍的，拍攝鏡頭距離還有些遠，所以看上去才會是微微的俯視角，大概不是附近的監控攝像修正精度後的作品，就是有誰在附近建築藏著……雖然明證不足，但葉霜總覺得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韓媽見葉霜看清了照片，滿意一收手機，再接著正色忽悠：「小初爸爸有事要和他談，這段時間我一個人在山林市，麻煩警員有些不大方便，所以小初就讓你暫時陪我幾天。」

　　這話有真有假，韓媽對韓初扯的理由確實是這樣沒錯，但她原本是打算在葉霜不知情的情況下先和人認識認識的，而且說定的時間也不是幾天，而是一晚……但是沒關係，具體情況具體分析，為了方便，一切計畫都是可以調整的。

　　葉霜不可置信看韓媽，翻出自己手機飛快把短信和未接來電都查了個遍，死活沒發現韓初給自己發的丁點提示。

　　完了捏捏手機，再掙扎幾秒鐘，葉霜還是忍不住反抗了下：「他沒跟我說啊。」

　　「不信你去問。」韓媽言之鑿鑿。

　　這種注定不可能有結果的事情，做了有意義？

　　葉霜嘆口氣：「那行吧，阿姨你打算怎麼玩？」

　　是貼身還是打卡？八小時工作制還是24小時隨叫隨到？跟她回家還是跟她住公寓還是她跟對方回酒店？

　　葉霜蔫頭耷腦的坐回座位，有一下沒一下的摁著手機屏幕等著韓媽發話，順便給韓初發短信。這人簡直太不　厚道，有這種事情居然連吭都不吭一聲。

　　韓媽被葉霜問得也有點懵圈，女孩子太配合了，一下子居然讓她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

　　最後兩人就一起去逛街了……

　　「好心塞。」趁著在一家商場裡面韓媽去給老公兒子挑男裝的時候，葉霜就在專賣店外面偷偷給韓初打電話：「我這糖都快要吃完了，眼看著馬上要換號幾天，你把你家人丟來做什麼？難道要讓他們也知道這事兒？」

　　韓初有點訝然：「你趕回去是因為糖快要吃完了？」不是因為嫌應酬麻煩所以才把他一個人丟下？

　　「當然啊！」葉霜正義凜然。

　　其實根本就不是，別說糖塊還剩了兩顆，就算真吃完糖也還有小男孩。以前都是這麼過來的，沒道理現在就捨不得節操了……不過這話不能告訴韓初，否則一轉眼就要拉仇恨上身。

　　韓初果然有些愧疚，不過聲音裡倒是聽不出什麼來：「……那就把今天應付過去吧。晚上我會打電話跟我媽解釋一下，明天你就不用管她了。」

　　葉霜舒口氣：「就一天？一天那我就忍忍吧。」

　　「嗯，不過記得不要讓她拿到你電話號碼，我會告訴托尼也別洩露的。」韓初叮囑：「否則有什麼後續就不關我事了。」

　　說完這樁事情之後，兩人又順便說了說分開之後的各自發展。

　　葉霜這裡就是多了個韓媽，沒什麼稀奇的。倒是韓初那邊，本來預定找回軍火之外還有揪出一條線索，沒想到藏匿軍火的頭目居然跑得無影無蹤，韓初趕過去的時候就只抓到一票什麼都不知道的雜魚……因為這個關係，所以韓初還不得不在那邊多待上幾天，查查對方究竟是逃去哪裡。

　　大概溝通得差不多了，葉霜剛要掛電話，身後就有一隻手拍了上來。

　　扣脈門、掰腕、一扯一拉……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葉霜看著被自己扯出來差點摁到地上去的姚知行，空出的那隻手拍拍胸口驚魂未定：「姚哥你做什麼呢？」

　　姚知行咬牙：「……我還想問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