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舞水袖]放下那個漢子(全文完)

官不聊生

388 下落

　　姚知行家做的是餐飲，而餐飲往往又與酒店行業掛鉤，尤其越上檔次的酒店就越重視這個。

　　讓安東尼斯順著假道具師在電子網絡和手機上留下的痕跡，找到假道具師的接頭人後，只要隨便找個機會讓人假扮保潔工去做個客房服務，自然就有的是機會做手腳。

　　接下來「碰巧」公安部門去抽查酒店住宿人員，接頭人拿出護照一交出去，問題頓時就來了。

　　……

　　「蠢貨！」珍妮弗最先趕到山林市，帶了律師趕到時候，一見接頭人就罵了起來：「就算要用假護照，你怎麼能用這麼假的？」

　　接頭人也是茫然：「我不知道啊，本來過海關坐飛機和登記酒店都沒問題的，怎麼會突然查出來？」

　　「沒問題？」珍妮弗冷嗤一聲：「我已經想辦法看過那張護照了，你居然說那種水貨沒問題？」

　　接頭人被抓時候還沒來得及發現自己護照被掉包，自然也不知道打開護照之後，那裡面的內容早已經被更換成十分粗糙的造假，所以他現在是真的感覺很委屈：「不管怎麼說，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

　　「沒錯，事情已經發生了。」珍妮弗發洩完後終於好了一些，緩了緩後長舒口氣，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不過還算你聰明，居然能找到我……現在先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吧。」

　　接頭人應了一聲，正要開口，門外突然又傳進來一個聲音：「等等！」

　　匆匆趕到的格瑞西夫人推開門從外面走了進來，目光冷冷掃過呆住的接頭人，再看了眼珍妮弗，唇角勾起個不屑的弧度：「要聊天嗎？介不介意我加入進來？」

　　珍妮弗還沒什麼反應時，接頭人就已經驚喜的站了起來：「格瑞西夫人，您居然親自來了！」

　　格瑞西夫人皺眉，視線再次落到接頭人身上：「難道不是你給我送的消息嗎？我會過來有什麼好奇怪的。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居然也找了珍妮弗……難道說你有什麼別的想法？」

　　「珍妮弗？」

　　接頭人反而愣了，下意識轉頭看向剛才還在和自己說話的漂亮金發女人，再轉回來：「難道她不是您派來的人？」

　　搞半天他和人家說那麼久話，竟然還不知道對方究竟是誰。

　　兩個女人都詭異的沉默了一分鐘……

　　珍妮弗和格瑞西夫人有宿怨。

　　先不說前者借助目前金主在組織內攪風攪雨，直接侵害了其他組織者利益的事情，就單說她綁走了塞瑞弗，這就已經注定了格瑞西夫人對她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正因為如此，所以就格瑞西夫人和珍妮弗的對立立場而言，接頭人就算是想要找人求助，也不應該把兩個人都叫到一起來，除非是他有別的什麼打算，比如說奇貨可居、漫天要價……

　　但就目前接頭人的反應來看，兩個都算聰明的女人就已經明白了，事實真相彷彿並不是她們所想像的那樣。

　　眼睛稍稍眯了一下，格瑞西夫人不動聲色的在另外一張椅子上坐下，根本不在意門口還有一個警察站著，直接開口道：「你不知道她是珍妮弗？」

　　接頭人抓狂：「我只有勞德魯先生的聯繫方法啊，然後就找到了您啊。我怎麼會認識珍妮弗？保羅先生最討厭別人接觸他的女人！」

　　格瑞西夫人嘲笑看珍妮弗：「看來你也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受歡迎。」

　　珍妮弗氣結，咬了咬牙哼笑：「恰恰相反，我認為這正是因為我很受歡迎……就算他原本沒有想要聯繫我，但仍然有人暗中幫忙讓我知道了這個消息，難道這還不能說明問題？」

　　門邊看守警察：「……」你們能不能說點兒有用的？！

　　格瑞西夫人被珍妮弗的無恥震驚了一下，但她似乎也很快意識到樓有點歪了，於是皺皺眉進入正題：「好吧，就算是這樣沒錯。但是現在事情已經很明白了，他找的人是我不是你……」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珍妮弗一眼，意思某人是不是該自覺滾蛋了？！

　　珍妮弗好整以暇雙臂一抱胸，翹起腿姿態優美靠坐在椅子上，挑眉一笑：「可是我已經來了，所以也不打算就這麼離開，你想怎麼樣？」

　　「……」她不能怎麼樣。

　　……

　　因為有珍妮弗在後面窮追猛打的關係，格瑞西夫人從接頭人口中取得消息的過程也變得艱難了許多。

　　就算接頭人本身表示過只想把情報告訴格瑞西夫人，但既然珍妮弗也已經來了，那麼誰也不能保證她會不會用出什麼手段來獲得消息。

　　這個女人的本事是誰也不敢輕易小覷的。

　　於是格瑞西夫人避開珍妮弗單獨又來見過一次接頭人後，絲毫不敢耽誤的，第一時間就做好了去接應貨物的準備，而不是像她原本的風格那樣先拖上一段時間制定周密計畫，並且確定沒有任何不妥才行動……她可不想讓珍妮弗搶在自己前面。

　　「已經查到了。」韓初指著電腦屏幕上的地圖：「軍火就被藏在這個自然村裡，不過具體的管理人還不清楚，要麼就是村裡不起眼的孤僻獨居居民，要麼就是當地很有能量的地頭蛇。」

　　葉霜端著果盤蹦過來：「托尼那麼快就搞定了？」

　　韓初很順手抓了串葡萄出來，一顆一顆摘著吃：「只要那個人肯開口，這些暗語其實並沒有那麼難破解……可是人物確定還有點麻煩，畢竟他們用的是代號，除非知道對方成員中的名單，否則很難知道他們說的是誰。」

　　葉霜看眼葡萄再看眼果盤，惋惜的改吃草莓：「那跟著格瑞西夫人去不行麼？」

　　「跟著當然行，但這樣我們就被動了。」韓初瞥她一眼：「因為不管佈置得多麼周全，跟著別人的動作就代表把優先權讓給了別人。所以我覺得還是想辦法把格瑞西夫人拖住一段時間，然後我們先查出來比較好。」

　　「哦。」葉霜無所謂：「那我負責拖還是負責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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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 自然村

　　把人拖住這種事情，說白了就是找些其他事情讓對方分心。

　　而論到找茬的話，個人出面總是不如官方出面來得方便。

　　不管是查個人、查名下公司還是查格瑞西夫人的手下，隨便哪個理由都能讓後者嚴肅以待……畢竟不是身家清白的人，在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被人拿住了把柄之前，格瑞西夫人怎麼可能為了區區一批軍火就放任這些潛在危險可能？

　　要知道，軍火雖然重要，但始終也不算是組織裡真正的命脈。

　　「艾伯納公務跑到c國，自然會引起上頭關注。連fbi都來了，我們自己的系統怎麼可能沒反應。」韓初在副駕座上開電腦聯網同時解釋著：「當然，因為行動重要性的關係，所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只有權限夠的高層配合我們……其實也可以說是我們配合他們，大體行動方面是官方出面，我們主要負責情報收集。」

　　「輔職沒油水啊。」葉霜有些心痛：「而且風頭大多是行動組的，我們出鏡率太低，想要談個好價錢估計有點困難。」

　　韓初「嘖」了聲：「偶爾也要盡公民義務的。」

　　「哪國公民還要負責出生入死槍林彈雨？」葉霜想到以前碰到的幾次襲擊，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想想什麼小果林什麼小別墅之類的……

　　「對了，韓哥你說之前冒充接頭人給珍妮弗報信的是不是霍華德？」葉霜突然又想起個問題。

　　韓初想想肯定道：「八九成吧，除了他還有誰那麼無聊。」

　　霍華德這屬性著實讓兩人頭疼，他總會在大家意想不到的時候出來刷刷存在感，有時候幹好事，有時候拖後腿。

　　本來韓初示意警方露個破綻讓接頭人把消息送出去。就是想引出格瑞西夫人套到情報後，自己這邊再搶在對方沒有察覺之前趁著地利條件先撿個田螺。

　　沒想到消息是送出去了，結果發現送出去的卻是一式兩份……這明顯就是有人要攪渾水，而想想周圍認識人的性格，這個搗亂人是誰自然也就呼之慾出了。

　　霍華德想幹什麼韓初不想管，但就為了對方這份蛋疼，他們現在才不得不冒著暴露危險出面拖住格瑞西夫人……

　　早上吃完飯後喬裝出發。在市區裡被上班車流塞了會兒。快10點了才出城區，然後又是兩個多小時車程到臨近縣，直到中午時兩人才終於在情報中提到的自然村落腳。

　　「最近的加油站都有十多公里遠。一會兒中飯後你找時間去加加油。」韓初看眼油箱表，感慨下後吩咐道。

　　「這個倒是不成問題，可是我們在哪裡吃飯？」葉霜環視一圈，自然村格局幾乎一目瞭然。

　　一條可供四車並行的大路。兩邊是民居或民居改成的小雜貨店，零零散散有幾條分岔路口。但看著都很偏僻的樣子，估計走進去也就是民建房或通往田地的方向……沒有飯館。

　　韓初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打量後皺眉：「這不大正常。照理說再偏僻的村子也該有一兩家飯店……」

　　「是啊。」葉霜無奈了：「早知道應該在車上帶些干糧的。」

　　「不是這個問題。」韓初再看了看周圍零星路過的幾個閒漢，示意葉霜先將車子停到一邊。然後才不動聲色的帶著人邊走邊道：「需求決定市場。去到一個新地方的時候，你從當地的建築格局就能基本判斷出那裡的一些主要情況，這不僅是城市規劃的設計。更是商業圈……比如廉價小店多的地方，大概附近會有工地或是田地。奶茶店旁邊對應的則是步行街或學校商場，咖啡廳周圍應該會有寫字樓……」

　　「可是你看，現在我們在的這座自然村裡卻連一個吃飯的地方都沒有。」韓初眼神往旁邊示意了下，繼續道：「這裡沒有多少外人會常來常往，大中型的旅店飯店自然就不存在。但是自然村大多是自給自足摻雜對外流通貨物的生活模式，人們要干活的時候，總會有偶爾來不及開火，或是圖方便乾脆在外面吃現成的情況。所以村子裡至少應該有一兩個家庭營業式的小館子，哪怕賣些米粉面條干餅火燒什麼的……這裡卻沒有。」

　　「沒有市場代表沒有需求？」葉霜反推了一下，也皺眉了：「沒有需求的意思就是這裡沒有一個人需要在外面吃飯，他們雖然看起來也和其他自然村的生活模式一樣，但實際上……」

　　韓初沉吟了一會兒，忽而嘆息，隨手在路上拉住一個閒漢問了句：「請問下，柳村是這裡嗎？」

　　閒漢掃了眼兩人，大大咧咧的笑出一口黃牙，聲音中帶著濃濃的鄉土氣息：「柳村還要走十八公里，你們走錯啦。」

　　韓初點點頭道謝，帶著葉霜原路返回，直到上車關上車門後才凝重道：「看來我們弄錯了，保管人不是一個人……這整座村子大概都是他們的人。」

　　正是因為這樣的模式，所以這裡的人並不真的需要幹什麼農活。

　　他們的真正工作就是巡邏和監視這片自然村，外出幹活也只不過是到周圍走動時使用的幌子罷了。而有外人或異動的時候，這裡的人就能第一時間反應……大概以前也曾經有過其他調查員過來，但是沒人想到保管員並不是某個代號的人，而是整座村的村民。

　　所以當調查進行到看似有眉目的時候，最後總會不了了之——因為所有人都是同夥。

　　韓初反應迅速，裝作走錯路的樣子帶著葉霜開車離開這裡，直到把自然村甩在車後幾公里之後，都還能在道邊看到背著工具采山貨的村民。

　　之前兩人還不覺得什麼，現在知道真相後再看，這儼然就是嚴密監視的架勢。

　　葉霜也有點毛毛的，總感覺跟特務潛伏似的，離開老遠還有些驚嘆：「山林市什麼時候有了水這麼深的地方？」

　　「大概早就有了。」韓初抿抿唇：「看來光我們兩個人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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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 打探

　　自然村是一種叫法，但不能算是一個正式的社會管理單位。行政村才是真正在國家檔案上有記載的地方區分標記。

　　這種自然村一般是以一個或多個家族聚居形成，國家法令還在其次，家規族規才是真正流通的規則。規模最小的時候，一個自然村甚至可能只有幾家幾戶。

　　沒有飯店這種事情，在一些封閉狀態嚴重或是規模略小的自然村中並不稀奇，但是這座村子顯然規模不小，民居格局有一定規劃性，又有雜貨店和其他交易點……如此種種算下來，再丟開「自然村」這個對外展示的形象看這裡，這座村子與其說是村落，就不如說是基地來得更貼切了。

　　……

　　離開目標「村落」後，韓初開著車子沿鄉道走，也沒有預定的目的地，就這麼像是自駕踏青隨意欣賞路邊風景一樣，一路上仔細打量辨認著附近的情況。

　　葉霜看不出來他想幹什麼，乾脆看看表：「韓哥你要走多久？要是時間長的話，我要麼先睡一覺？」

　　韓初瞪她一眼：「現在是睡覺的時候？」

　　「我這不是看你好像也沒想好下一步麼。」葉霜委屈個。

　　「不是沒想好，是正在找。」韓初皺眉：「自然村在地圖上不一定都有標記，我現在正在看附近哪有其他的村落……」

　　「吃飯？」葉霜興致勃勃的幫忙接了後半句。

　　「……你就這麼餓？」韓初磨牙。

　　「我真餓啊。」葉霜看這架勢也看出來自己猜錯了，不過說都說了，索性就再沒形象一點：「我之前就餓了一個多小時了，本來消化代謝就快，今天早上是在周樂家過早還沒好意思吃太飽……我哪知道到現在還有有錢都買不到吃食的地方。」

　　「好，那就吃飯。」韓初也不想說什麼了，發現路邊有了一點房屋的影子，於是開過去停車。

　　葉霜險些都被驚悚了：「韓哥這回怎麼這麼好說話？」

　　「我很無理取鬧？」韓初也無語，停好車子後拔鑰匙開車門，一邊盯著腳下的田坎爛泥地斟酌下腳位置，一邊順口解釋：「村落和村落之間彼此都很熟悉，因為平常經常會有往來交集的關係，所以大多知道彼此的地方上發生過什麼事情。我們直接在剛才的自然村找線索會被防備，但在周圍打聽一下就沒什麼了。」

　　小心翼翼的踩過泥濘小道走到房屋前面，雖然這只是民房不管賣飯，但只要灑下錢去，當然一切問題都好說。

　　不到半小時的工夫，在熱情大姐的招呼下，韓初和葉霜就已經吃上了熱騰騰的飯菜。

　　彪悍的大盆肉，彪悍的大盆菜，再加一海碗蔬菜湯和一盆白米飯……面對如此陣仗，就連韓初也捏著筷子短暫的無語了一下，這人以為是在餵豬？

　　不過其實大姐也沒什麼壞心眼，農村人本來就熱情實在，誰叫韓初為了打聽情報所以付的飯錢還不少。

　　於是推辭不過之下，自覺佔了大便宜的大姐當然也是卯足了勁準備飯菜，完全按照村裡招待貴客的標準——吃不完沒關係，關鍵要多，要油水厚。

　　反正剩了還可以和家裡人慢慢吃……

　　「大姐，我們有個親戚嫁到這附近，好像說是叫十里屯的，你知道怎麼走嗎？」韓初隱晦的嫌棄跳過油汪汪的紅燒肉，筷子越過大半個桌面夾了塊魚肉，邊吃飯邊隨口閒聊般套話。

　　大姐也被拉上桌一起吃，但明顯放不開的樣子，只是一個勁給兩人夾菜：「十里屯？那地方倒是不遠，一會兒我把方向指給你們，順著路開就到了。」

　　韓初點點頭，感謝了幾句後又不經意提起：「那邊村長是誰您知道嗎？我們在這地方也不認識什麼人，不知道親戚過得怎麼樣，想托個人照顧一下。」

　　「村長？」大姐迷糊了一下，似乎碰到重大問題般努力思考：「說起來還真沒聽過，不過那屯子的人經常提起個叫五爺的人，大概挺有聲望的，你們拜託他也成吧。」

　　「五爺？」韓初適時的露出疑惑之色，誘導人繼續說下去。

　　大姐笑了：「其實咱們這些村子的村長也就是個稱呼，大家不一定這麼叫，一般都是村裡輩分高的人說話。我聽著那個五爺就像是他們屯裡管事的……其實你們要想知道的話，到地方隨便問問就清楚了。」

　　被叫做十里屯的自然村就是韓初二人剛才匆匆離開的那個，本來以為在附近應該能聽到些有用的資料，但是和大姐聊了聊才發現，這個屯子居然意外的保密。

　　一般村民雖然熱情，但是聊天也沒限定話題，大家更沒有什麼打探情報的自覺性，所以經常就算碰在一起了說說話，聊到關鍵信息的時候也會被帶開話題而無知覺。

　　於是這麼一來的話，到韓初打聽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這些人居然連對方的基本情況都不甚瞭解。

　　……其實也不能說完全不瞭解，至少韓初還是知道了一個五爺。

　　簡單又說了會兒話，確定再也打聽不出來更多有用的消息之後，韓初就不動聲色的把話題帶開了。從十里屯聊到周圍的特產，再從周圍的特產聊到地勢適合種什麼田作物，從田作物聊到附近的往來人員……等到聊完了周邊方圓二十里的基本狀況後，韓初心滿意足收工，筷子一伸……空了。

　　「咦，你們聊完了？」葉霜捧著水杯喝水，順便打了個飽嗝。

　　心思完全被韓初帶走的大姐目瞪口呆看一桌杯盤狼藉，完全想不通這桌菜是怎麼沒的——這在平常可是夠她一家五口吃上一天的份量！

　　「……兄弟，你夫人胃口真好，是不是有了？」大姐神色複雜看韓初，自以為終於明白了對方剛才出手豪爽的真相。

　　這麼能吃啊，難怪一甩手就給出三張紅票子。

　　韓初沉默三秒鐘，面無表情放下筷子喝了杯水，勉強混了個水飽後冷冷一笑：「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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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1 交涉

　　從熱心大姐口中打聽到情報之後，綜合彙總下來，韓初從中抽取了比較有用的幾條信息。

　　首先一個，十里屯的村民並不是外來戶，而是很早以前就在那裡住下的。這個村子存在了幾十年，算起來從建國時期就在了，所以洗錢組織再大的手筆也不可能是從那時候就開始往c國安插樁子。

　　其次，十里屯雖然是老村子，但有秘密也是肯定的。這麼多年下來，別的住得近的村子嫁出娶進，彼此之間早聯絡了數不清的姻親關係，經常往來走動都是常事，但惟有十里屯卻沒有往周邊出口過一個姑娘，村裡的村民嫁娶要麼是內部消化，要麼就是和不知道哪裡找的和他們一樣不愛跟附近深交的外地人……於是這麼長年累月下來，周邊的村子竟然沒有一個人清楚當地情況的。

　　「本地人，但是又可以確定他們確實是那個組織的下線，或者至少也是和對方有合作關係。」韓初皺眉沉思一會兒，轉頭徵求葉霜意見：「你覺得是哪種可能性？」

　　葉霜認真想想：「我覺得本地幫派可能性比較大。」

　　「那就是合作了。」韓初點頭：「確實有這種可能。」

　　意見達成一致，韓初方向盤一轉就沿著原路開了回去。葉霜看著窗外掠過的道路兩旁熟悉景色，奇異：「韓哥去哪兒？」

　　「回十里屯。」

　　葉霜被噎了下，鎮定個後試圖委婉勸告下：「……是這樣的，我覺著吧，我們快中午時才去過，這下剛過個午飯沒多久就轉回去。別說人家本來就在注意本村外來的人員了，就算是不注意的，估計這麼會兒工夫肯定也沒忘了我們的臉……」

　　韓初淡淡掃過來一眼：「幫派的產業鏈你知道嗎？」

　　「……」完全不懂！！

　　她又不混這一行的，怎麼可能知道人家靠什麼發財？

　　當然電視小說上倒是聽說過一些，可那些都是來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的「如有雷同，純屬巧合」了，換句話說瞎掰成分至少佔一半。那麼這信息還可信麼？

　　葉霜鬱悶無語看韓初。後者微不可聞的嘆口氣，搖搖頭：「你跟蘇箏都認識那麼久了，難道就只跟她學了開鎖？三道九流各行各業。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門道，要想行動方便的話，有時候難免需要在最短時間打入這些人的圈子，再退一步說。你至少要瞭解他們，才能知道可以在哪一個方面打擊到他們……」

　　「我就打算隨便混混。等過幾年找個好男人結婚了就金盆洗手的。」葉霜分外真誠。

　　這回韓初也噎了，他頭一次聽到這麼不求上進的宣言：「……總之這麼說吧，以一個公司來打比方，你見過哪家公司一次只接一單買賣。做完這單才開始聯絡下單的？」

　　「這倒沒有。」葉霜摸摸下巴：「做生意嘛，當然是單子越多越好。」

　　韓初點頭：「同理，幫派要養活那麼多人。也是不可能一次只做一單生意的。我們現在脫開軍火保管的侷限去看，十里屯就是一個疑似幫派窩點。那麼有目的性到那裡去的也就只有兩種人，一是找茬的，二是發財的。」

　　葉霜恍然大悟：「韓哥打算去找五爺發財？」然後興致盎然：「咱們是黃賭毒哪一行啊？」

　　韓初看她眼：「你哪一行最熟？」

　　「我是良家，哪一行都不熟。」葉霜趕緊辯白個。

　　「不對。」韓初冷笑下：「你至少擅長偷。」

　　「……」對哦，她都忘了自己還點亮了這麼個技能。

　　本來之前韓初車子就開得不遠，這會兒不用放慢車速留心路邊情況，回去的時間自然也就用得更短。

　　第二次進了十里屯後，果然就感覺到了周圍傳來好幾道隱晦的打量視線。閒漢們還在原來的那些地方溜躂喝酒聊天，看起來雖然也挺悠閒，但明顯是劃分了責任區的，在一定範圍內行走隨意，卻不會跑到區域範圍之外去。

　　韓初仍然在原來的位置停好車，帶著葉霜往一家雜貨店走，對往來打量視而不見。

　　雜貨店裡只有一個正在看電視的嗑瓜子大娘，韓初站到櫃檯前面敲敲玻璃櫃面開口：「我來拜訪五爺，請問下他住哪兒？」

　　大娘吐出瓜子皮，上下打量韓初一眼：「五爺不在家，你誰啊？」然後不等韓初回答再沒好氣的接著開口：「買東西嗎？來瓶汽水？」

　　葉霜樂了：「大娘你在自己店裡就知道別人在不在家？難道五爺是你男人？」

　　大娘本來還一副「沒生意老娘才懶得搭理你們」的不耐煩樣子，一聽這話頓時老臉都白了下，唬道：「小姑娘瞎掰呼什麼呢！」

　　韓初剛剛才張嘴就被人搶了台詞，現在再看劇情已經瞬間轉變畫風，頓時無奈：「小霜別鬧！」然後再一副客氣卻也顯得有些生疏冷淡的口氣對大娘解釋：「我們是八爺介紹來找五爺的，想跟五爺買點零碎，但也不知道你們這裡的行情，所以要麻煩大娘指個路。」

　　這話意思很簡單，大娘櫃檯里根本沒汽水，問生意八成是一個江湖切口，韓初不知道切口就對不上暗號，但他認識八爺，所以想托個人情找五爺做生意……

　　八爺就是蘇箏那個被砍了兩根手指頭的小偷師傅，在c國算是有名氣的老江湖了，但也未必所有人都認識……韓初不需要他們認識，只需要他們知道自己也是道上人就行。

　　大娘被韓初一番話說得臉色好了許多，但還是忍不住瞪了葉霜一眼：「小姑娘家家的別那麼嘴碎，你們找五爺？去問問隔壁精武館的小山吧。」

　　精武館指的是棋牌室，說白了就是打麻將的地方。韓初謝了句，帶著葉霜轉道，不一會兒就在煙霧繚繞燈光昏暗的麻將館裡找著了正主。

　　兩人到的時候，櫃檯裡一個小夥子剛聽完旁邊閒漢說話，笑著打發對方後主動跟走來的兩人打招呼：「二位跟我來吧，事情我聽說了，五爺就在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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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2

　　韓初的計畫順利也不順利。

　　順利之處是因為五爺確實知道八爺，所以這個面子賣得很給力，輕輕鬆鬆就讓二人達到了約見幕後大BOSS的目的。

　　而不順利之處，則是五爺拒絕了韓初的請求，理由也很簡單，最近他沒人手。

　　「小兄弟既然是八爺介紹來的，自然應該知道我們這一行的規矩。」精神矍鑠的老頭子正等著旁邊一個很漂亮的小妹妹泡茶，他和韓初二人之間隔了一張根雕的茶藝台，身上穿著綢面的唐裝，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公園裡見到的那些退休養老的老幹部：「凡事都要講個先來後到，既然不能接你們的買賣，你們的來意我就不問了。如果不急的話，等半個月後我倒是可以聽聽二位帶的這筆生意，如果等不了，老頭子也只好說句抱歉了。」

　　韓初和葉霜對視眼，沒想到還能有這等好事。

　　五爺守規矩不問二人來的目的，這本來是為了表示尊重隱私，免得人家怕他會白拿了消息去黑吃黑。但是他這麼一不問的話，韓初倒是連編藉口都省了，直接留下來等著就是。

　　於是韓初直接開口：「我們倒是能等，只是動手前不方便老在外面露面。不知道五爺方不方便賞個歇腳的地方？」

　　五爺接過小妹妹終於泡好的一杯茶，想想：「村子裡最近不方便住外人……」

　　「五爺……」韓初剛想再說幾句，五爺已經點點頭打斷：「但你們要實在沒地方去的話，住下來也可以，只是可能要得罪二位了。」

　　話音落下後，小妹妹已經不用吩咐的走出房門，叫進了剛才的年輕人小山。小夥子笑呵呵的進來，先跟五爺問了個好，然後才對二人笑道：「村子裡的房子還有得是，不過二位是生面孔，在這裡行走恐怕會不方便，不如這段期間我給二位找個嚮導？」

　　嚮導是假，監視是真。

　　五爺再給面子也不可能對外人毫不設防，看在同道朋友的份上，他肯出手收留韓初二人已經是很夠義氣了，再連個防備都沒有的話，那才真是傻子。

　　既然已經知道了五爺的意思，那麼兩個人當然就不能都留下來。

　　韓初自己倒是無所謂，他在這裡注意五爺等人的動向是應該的，但葉霜卻難保不會在這半個月裡出現什麼問題……當初在珍妮弗落腳點意外變身的事情還沒過幾天呢，這回萬一再有個什麼變故，事情怎麼收場？

　　所以商量了一下之後，最後兩人都覺得還是只留下一個人就好了。

　　「正好你把車子好好開回去，這段時間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來這邊找我，如果不方便的話，就換一個人來。」韓初背對其他人在門口淡淡送葉霜，稀疏平常的樣子看起來再自然不過，就像只是在隨口吩咐一些瑣碎一樣，但是一配上那專注的眼神，頓時就讓人不由得重視起他說出的每一個字來。

　　葉霜聽出不少信息量。

　　記得過來交換情報和進度啊！

　　萬一真要變身了就編個藉口用男身來啊！

　　車子「好好」開回去是嘛意思你懂的哦？路上小心表被五爺的人跟上！

　　……等等諸如此類的。

　　雖然這樣陰謀論顯得她心理有些陰暗，而且韓初也未必真有那麼多潛台詞藏在告別詞裡面，但至少葉霜腦補出來的這些問題都是要注意的關鍵倒是沒錯。

　　葉霜嚴肅非常：「放心吧韓哥，我把外面安排好了就來找你。」

　　韓初點點頭，張口還想再說話，房子裡的五爺已經笑笑從裡面走了出來：「八爺要是得閒的話，小丫頭不妨也幫我帶個口信，就說等我這邊有空了也想招待招待老朋友。」

　　老朋友？

　　葉霜眨眨眼：「……這麼說起來的話，其實我剛就覺得五爺這稱呼的畫風挺親切，您這排行是？」

　　韓初也默默看過去。

　　「八爺沒跟你們說？」五爺笑道：「這名號的來頭也都是老黃曆了，但我們兩個，以前還真沒什麼特別交情。」

　　嗯，她也覺得他們應該沒特別交情。葉霜有點默默，八爺的稱呼她是聽蘇箏說過的，那根本不是排行，完全是因為這人只有八根手指頭，後來才這麼被叫開的。所以一開始聽到五爺時候，葉霜自然也就沒把這類似兄弟的編號往兩人關係親密的方向上靠過。

　　但你答應幫忙答應那麼幹脆，現在又熱情讓人有空來玩，實在也讓人很難相信以前兩人沒打過交道。

　　韓初眼看葉霜有點卡殼，他也不想在這關鍵時候弄出點什麼意外出來，於是淡淡插話：「八爺沒說太多事情，我們小輩也不知道以前的故事。不過五爺的話小霜會轉告的，有回信了我們再來告訴你。」說完給葉霜使個眼色，意思——趕緊去找蘇箏更新一下人設資料！！

　　葉霜：「……」

　　出十里屯的時候就沒有進來那麼多關注了，看在葉霜是從五爺手裡送出門的面子上，她很順利就離開了這裡。然後……第一時間就給蘇箏打了電話。

　　「五爺是誰？」電話接通的第一時間，葉霜劈頭就問。

　　原本她和韓初都沒想到要詢問蘇箏這個，畢竟八爺的名頭雖然好用，但蘇箏卻是真沒什麼資歷，論到見多識廣當然也不如八爺本人。

　　但現在聽起來兩個爺大概是屬於同一檔次的人，彼此之間的瞭解程度大概也都差不多。這樣一來的話，蘇箏這個徒弟多少瞭解一些也就理所當然了。

　　果然，蘇箏很驚訝在電話那頭問了：「霜姐你認識五爺？那人還活著啊？」

　　「……」葉霜對這反應有點無語：「這話怎麼說？」

　　蘇箏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我聽我師父說過個五爺，不知道和你認識的是不是同一個。如果是八爺認識的那人話，聽說是三十多年前就已經帶著徒子徒孫們隱居養老去了……你見過？」

　　葉霜認真想想：「你說的五爺有什麼特徵沒？我覺得應該是同一個，但不確定……他還想見你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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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 八爺

　　八爺早就退出江湖，八爺最近時常躺槍。

　　素不相識的人拐彎抹角來套交情就算了，畢竟多條朋友多條路。熟人偶爾路過拜訪時戲謔自己寶刀不老也算了，畢竟還算是句好話……

　　但是這個突然找上門，哭著喊著要自己拔刀相助的人算是怎麼回事？？

　　八爺表面溫淡含笑不動聲色，實則心裡已經暗暗提高警惕。

　　江湖規矩，昭告了道上金盆洗手的人，一般人不會再去隨意打擾，有仇有怨的麻煩洗手前就了結了，實在來不及話，能趕上洗手儀式上當場解決也行，但要是等人儀式完了還死咬著不放的話，那就是壞了規矩。

　　同理，金盆洗手就表示此人宣誓從今以後再不出手，也不過問是非。不僅是過往恩怨既往不咎，以後無論是什麼人再遇到什麼事情，也是萬萬不能去找金盆洗手的人把人拉進渾水的，除非人家自己主動自願重出江湖……

　　……於是八爺現在在糾結的問題就是，這究竟是哪裡來的這麼不懂規矩人？臉皮也忒厚，竟然非要拉自己親自出山不可？

　　也於是八爺手抱一個小萌包子，邊耐心慈愛的給包子喂水果糊糊，邊聽來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他家五爺的難處。

　　「……五爺怕走漏了消息，自從見了您的人後又忍了兩天才敢派我出來。」來人哀哀淒淒：「那幫外國佬心狠手辣又手眼通天，我們不敢跟官面上報警，就怕一不小心被對方的人知道。找道上朋友也不行，現在的道上人您也知道，人多了良莠不齊拖後腿，還不定有見錢眼開反水的，人少了根本不濟事……也就是八爺出手幫忙才有可能救救我們五爺，本來五爺想著您金盆洗手了也不好打擾，可是既然八爺又接了買賣，看在大家同道中人的份上，還請您先出個手。」

　　八爺淡定發出「喔喔」的聲音，笑哄著不肯再吃糊糊還在發脾氣的小包子，順毛摸了半天才把小祖宗哄眯了半拉眼皮，好容易眼看著快要睡著了，結果來人敘述到後面一激動，音量不自覺的一個拔高，頓時就把小包子驚得虎軀一震，當場拉開嗓門就哭嚎了起來。

　　八爺都快不淡定了，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瞪那來人一眼，翻了翻眼皮起身：「等著。」

　　說完搖晃著小祖宗轉身進臥室，不一會兒後，臥室裡就傳來了搖撥浪鼓的聲音，還有八爺哼哼兒歌聲音。

　　來人也被這反差畫風給雷了下，本來悲憤壯烈的情緒都快變成搞笑風。想要探脖子往裡面看看又不敢，只好乖乖坐著，努力抹掉腦子裡因為聽到八爺唱兒歌而蹦出來的破壞前輩高人形象畫面……

　　半小時後，臥室裡動靜終於漸漸小下，而後來人又耐心等了一會兒，才見到彌勒佛般一臉和氣慈祥的八爺輕手輕腳走出來，帶關房門。

　　來人張了張口正要出聲，八爺忙豎起食指在嘴唇上比了下，而後手指點點書房方向，來人點頭起身，有樣學樣一副做賊般模樣跟在八爺身後一起拐進了書房。

　　……

　　「五爺……」

　　八爺手指有節奏扣著書桌，閉目沉思了半晌：「我記得他也是老早就隱退了的，帶著一幫子侄不知道隱居到哪裡。而且雖說道上朋友給我面子排了個字輩，但我和你們五爺其實沒打過什麼交道……怎麼會想到來找我？」

　　八爺全身上下保養最好的地方就是一雙手。雖然已經是五十多歲快六十的人了，臉上看上去也是紅光滿面十分健康活力的樣子，但要是和他一雙手比起來的話，那麼他身上其他地方還真是不夠看。

　　那一雙手上沒有半根青筋凸起，也沒有一點斑點。白皙、細膩、光滑，指節修長分明，靈活有力，簡直就像是年輕人的雙手一樣，完全看不出一個衰老的人雙手該有的特徵。

　　要不是左手上缺了兩根手指，這一雙手簡直就像是藝術品。

　　來人不自覺的目光就順著溜了過去，偷偷看了兩眼趕緊垂下眼皮，乖巧答話：「因為五爺說只有八爺有這本事，而且既然您又接了買賣，想必是也有意思要重出……」

　　等等，就是這句！

　　八爺睜開眼睛打斷：「我又接了買賣？」他自己怎麼不知道這事兒？

　　來人茫然眨巴眨巴眼：「是啊，您不是派了人來和我們五爺交涉，說要偷件大貨？」

　　八爺：「……你們就這麼信了？」

　　來人似乎有點摸不著頭腦：「當然信了，他們還帶了您的扳指……雖然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但聽五爺說的，好像確實是您的東西沒錯，道上老輩人都認識。」

　　好吧，他總算是明白了。

　　八爺默然一會兒，而後笑得和沐如春風：「……你先出去等等，我打個電話。」

　　等來人乖乖出去並且有禮貌帶關上書房門後，八爺慢條斯理從兜裡摸出手機，再從電話簿上調出個號碼撥過去，聽了一會兒等待音，在電話對面人接通通訊的同時溫和開口：「小蘇啊，你最近又給爺找什麼麻煩了？……」

　　……

　　「霜姐霜姐好可怕555——」

　　蘇箏掛斷電話，轉身淚流滿面就撲到了葉霜身上：「我師父都快笑出開花兒的聲音了，我這次一定死得渣渣都不剩的。」

　　葉霜忙安慰：「沒事沒事啊乖，霜姐給你收屍啊。」

　　「……」蘇箏完全沒感覺有被安慰到：「這回真是死得慘慘的，真的！以前不都沒事麼，怎麼這次八爺會知道我們拿他名號在外面騙人了？」

　　「唔——」葉霜也百思不得其解，她和韓初再和蘇箏時不時就用八爺名號出去招搖撞騙，主要也是對方名頭輩分實在好用。但是大家一般把八爺搬出來也就做個信用作用了，實際並不真需要對方出面做些什麼，所以一直以來也沒被揭穿過……這回怎麼會有人繞開了自己幾個，直接就讓八爺知道了這事兒？

　　大概八字不合？

官不聊生

394 快叫爺爺

　　五爺和八爺的名氣在三十年前都是響噹噹的。

　　彼時，五爺還沒有金盆洗手帶著徒子徒孫歸隱，八爺也還沒有三天兩天故意栽進局子裡去調教自家小徒弟。

　　照理來說，那時候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又都正是他們呼風喚雨叱吒風雲的年代，這樣兩個人物應該是有不少機會打交道的。可惜事實卻是，他們兩人真正當面見過的機會卻是一次都沒有。

　　這其中除了當時C國交通環境不便的大因素外，還有一個關鍵原因，就是兩人雖是同道，卻非同行。

　　八爺被叫八爺是因為年輕時妙手空空技藝不精，被抓到兩次剁了兩根手指。五爺被叫五爺卻是因為他號稱有五門絕活——坑、蒙、拐、騙、相。

　　說到這裡，大家可能已經明白了兩人的主要業務方向。

　　八爺是個大賊，扒包撬鎖獨來獨往，玩的是技術工種。五爺卻是虔門的頭子，帶著一幫徒子徒孫詐騙碰瓷爾虞我詐，走的是智慧路線。

　　平常工作上沒交集，又不在一個城市，再加也沒什麼特別交情和共同語言。兩人對彼此的瞭解，自然也就是向來只有聞名，而從無真正見面的狀況。

　　再到後來，就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騷換舊人……就像每一個娼婦都會有一顆想要從良的心，道上真正混到後來聞名遐邇的人，在年紀大了，看見無數新人湧現，自己卻是日漸年老精力不濟之後，自然也都會有想要善終安老的期望。

　　因此，五爺在一次失手被新秀截胡賺了買賣後，又是鬱悶又是生氣，思緒起伏之下，想到就連自己兒子也結婚了，自己這麼大年紀還跟著年輕人折騰什麼？最後竟然乾乾脆脆就宣佈了隱退。

　　而八爺則也是在蘇箏學了自己所有本事出師之後，漸漸就神隱起來，有一票沒一票的偶爾偷個樂子，直到收了個義子又也跟著宣佈金盆洗手……

　　……要不是這一次躺槍被自己不肖徒弟炸出來，八爺的名號估計早就已經沒人記得了。

　　八爺到山林市的時候是葉霜帶人親自去接的，不為別的，就為了行蹤機密，而且還有一點也是葉霜到時候和韓初接頭了。

　　葉霜和蘇箏兩個姑娘一露頭，看著和氣的胖老頭八爺就首先溫和慈藹一笑，放下小徒弟不管，對著葉霜笑了個春和日麗：「喲，這就是小蘇說的小霜了吧？！聽說挺成才啊，手藝好不說，關鍵難得是腦子好……」

　　手藝好沒說的，就是字面意思。這腦子好就有講究了，明擺著在說葉霜攛掇蘇箏用八爺名號上躥下跳的事——不然為什麼以前一直都見蘇箏老老實實的，偏偏認識葉霜以後就三天兩頭的在外面扯大旗作虎皮？

　　「見笑見笑。」葉霜討好笑：「江湖不好混，借前輩名頭混口飯吃。」

　　八爺也是好脾氣，點點頭：「其實小輩們在外面蹦跶幾下也沒什麼，只是老頭子現在有了孫子，所以不大想叫外人經常上門嚇到小孩兒。」

　　「……我錯了。」這回葉霜是認真道歉了。

　　家裡有小孩子還老讓三教九流的人上門，這確實是有點不大好。看來以後還是不能這麼幹，再麻煩事也不是沒有其他法子，為了貪個省事就禍水東引，這不是什麼厚道點子。

　　八爺怔了怔，隨即笑笑：「倒沒那麼嚴重。其實大家也有分寸，要不是實在沒法子了，我估摸著也找不上我……算了，去看看也好。」

　　五爺比八爺隱退得還要早，而且不像八爺還有個徒弟在外面蹦跶，五爺是實實在在把自己一門子徒子徒孫都一起帶走了的。

　　就這麼個狀況，他還是突然被人給逼了出來，由此可見事情肯定小不了。

　　雖然兩個老輩分人沒真正打過交道，但兩人都是一樣的地位，一樣的想安享晚年，八爺既然知道了這麼個事情，不說守望相助，至少也是物傷其類，於情於理也不可能當成什麼都沒聽到。

　　在葉霜安排的私車專送後，當天中午八爺到的山林市，晚餐時候就已經坐到了五爺家飯桌上。

　　八爺還換了一身老唐裝，加上現在略微有些發福了的身材，讓葉霜挽著胳膊就如同退休養老的普通長輩般。

　　五爺身邊依舊是小山和上次泡茶的妹子，妹子好奇打量八爺，拉拉五爺的衣服清脆笑：「爺爺，這是您朋友？」

　　五爺笑了笑：「我也不認識，不如讓韓小兄弟介紹下？」

　　韓初信息沒更新，這會兒有點摸不清楚狀況。五爺派人去求救本來就是偷偷摸摸的事情，這個連韓初都沒告訴的，他在這裡當人質正被養得兩耳不聞窗外事，又怎麼可能知道八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八爺琢磨自己對面老傢伙的神色，捏了捏葉霜小手制止對方正要出口的介紹，和藹對五爺身邊妹子笑笑：「我是這丫頭的爺爺，哪是你爺爺什麼朋友。」

　　「……」葉霜抖了抖，在蘇箏「我x了個狗了」的吞蒼蠅般見鬼目光中乾笑下，哭笑不得乖乖順著介紹：「五爺，這是我爺、爺爺。」

　　韓初瞭然轉過目光，蘇箏被八爺隱晦瞥了一眼後也忙低頭眼觀鼻、鼻觀心。

　　五爺身邊的妹子還是很好奇：「您也是來這邊辦事的？」

　　小山有點不滿看眼亂插話妹子，但大概是看在五爺沒開口的份上，他也跟著沒說話。

　　八爺氣定神閒：「辦事？老頭子就是來看看自己孫女婿的，哪有什麼事情要辦。」

　　韓初在一室寂靜中喝了半杯水下去，感覺不對勁，抬頭看看，然後發現大家目光都在自己身上聚焦：「……我？！」

　　也對，這裡除他以外就二老一小，小的不認識，老的不可能，那麼這老人家的孫女婿人選可不就只剩韓初了麼。

　　八爺對這敢拿自己扳指到處招搖撞騙的另一主犯笑笑，大馬金刀帶著葉霜往桌邊一坐：「還不快叫爺爺？」

　　韓初：「……」我x了個狗了！

官不聊生

395 反擊

　　一片冷場下，最後還是五爺哈哈大笑打破僵滯氣氛：「果然是郎才女貌啊哈哈哈。」

　　完了大家反應過來開始客套，五爺則忙趁機扭頭暗暗擦一把冷汗——早聽人說八爺出了名的笑裡藏刀還小心眼，這一看果然是江湖傳聞不假。

　　本來嘛，把人家金盆洗手的人弄出來就不是什麼厚道事情，這回合作八成一開始也就不是八爺的意思，難怪出山之後要這麼報復一下。

　　賓主盡歡，既然五爺沒開口追問，八爺的身份自然也沒人再提起，反正大家心裡都有數，能跟著葉霜過來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就對了。

　　吃過飯後，小山還有其他事務要處理，留下幾個人在一樓麻將館守場子，妹子被五爺使喚出去買下酒菜，樓上的空間就留給了五爺和葉霜等人。

　　八爺目送小山二人離開，轉回頭來笑呵呵贊句：「雖然年輕，但是性子都還算沉穩，你這幫徒子徒孫倒是挺不錯。」

　　「小山你看著怎麼樣？」五爺也笑，自己坐到茶台前親自動手，末了補充句：「他是我親侄孫子，年輕人有闖勁，多半是不甘心在小山溝裡碌碌無為的。雖然現在還沒聽他說什麼，但最多不過三五年，我估摸著小傢伙就該想出山去外面闖闖了。」

　　八爺想了想：「他什麼學歷？」

　　「……」五爺默了個，以前舊社會時候只要有本事、有後台，什麼路子闖不出個名頭來？但現在時代顯然不一樣了，且不說他原本的勢力已經消失得差不多，就算是還有，放到現在也不是什麼名門正道。

　　而且更關鍵的是……在小山溝裡隱居避世那麼多年。手下子侄多半是在附近村辦或廠辦學校上學，時不時再兼職回來看看場子什麼的，文化水平能有多高？

　　八爺瞭然，咳嗽一聲不說話了，表情頗為無奈的樣子：「我也就是個賊……」

　　五爺一臉失望，韓初淡淡插上一句：「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安排他出國留學。只要修夠學分就可以畢業。不過要先讀一年語言進修。」

　　「這個不錯。」五爺驚喜：「沒想到八爺手下還有這路子？」

　　「……」八爺喝口茶沒說話。

　　他有個屁的路子，想當年自己義子上學時候分數不夠，自己都還只能是多出錢硬買了個學籍名額出來。但就算這樣也不過是三流大學……

　　往事不堪回首，八爺暗嘆一聲很快回神，轉移話題：「剛才那小姑娘呢？我記得聽一些參加你家孩子週歲宴的江湖朋友說過，五爺兒子當初得的是個閨女？」

　　五爺苦笑：「我確實有個孫女。但這姑娘可不是。」

　　八爺皺眉，放下茶杯抬頭。

　　五爺看看驚訝的眾人。點頭：「想必你們都猜到了，那個姑娘雖然喊著我爺爺，但其實就是給外人聽的……她是監視我的人。」

　　「……其實我沒猜到，我就以為一個是侄孫子。另外一個既然不是孫女應該就是侄孫女。」葉霜不可思議喃喃，看韓初和蘇箏：「你們倆猜到了？」

　　另外兩人也沒猜到，畢竟信息量不足……但蘇箏有八爺鎮著歡脫不起來。韓初又懂得藏拙，所以兩人都沒接話。

　　監視五爺的肯定不是一般人。聯繫到十里屯這邊保藏軍火的事情，監視幕後主使人的身份簡直是呼之慾出。

　　如果那妹子真是這麼不簡單的身份，意思是不是說，珍妮弗或者格瑞西夫人也已經快要知道了葉霜等人和五爺接頭的事情？

　　就算妹子現在還不清楚葉霜二人到十里屯意味著什麼，但等到珍妮弗或格瑞西夫人派人來聯繫她的時候，一匯報一描述，葉霜和韓初的身份就必然沒法再隱瞞下去……

　　韓初皺眉：「五爺知道她一般是怎麼和別人聯繫嗎？還有，如果她是監視你的話，那麼她背後的人是誰？」

　　五爺不解搖頭：「這些我們倒是不清楚，一開始我也讓手下的小子們留心過，但是這個姑娘從進了十里屯地界後就沒再和外面聯繫，一個月來別說沒出過村子範圍，她就連電話都沒往外面打過……」

　　「那麼宅的姑娘都能威脅到你們？」葉霜忍不住不可思議打斷。

　　要是說姑娘有特殊的告密技巧還好，問題是她根本沒表現出任何的威脅性，大名鼎鼎的五爺就真這麼乖乖被人威脅住了？

　　五爺苦笑：「難道你們就沒想過，為什麼我身邊叫我爺爺的是一個沒關係的外人，而我的親孫女卻沒有露面？」

　　葉霜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

　　「……你找我是為了這個？」八爺也想到了。

　　「如果要說還有誰能幫我找到孫女，並且把她完好無損的帶回來話。除了八爺，我想不到還有其他人選。」五爺終於沖泡好了一盞香茶，鄭重雙手捧遞過去：「這次算我欠您一個人情。」

　　蘇箏裝乖裝了半天，到這時候也終於忍不住吐了口槽：「有這事您早說啊！我霜姐也很威武的。」

　　有信息大師安東尼斯，有山林市地頭蛇姚知行，還有內奸霍華德、fbi艾伯納……這麼多人湊一塊兒，還能找不出一個小丫頭片子？

　　蘇箏簡直無力，轉頭勾著自家師父鬱悶：「師父你接了吧，我霜姐分分鐘把人藏什麼地方給您查出來，咱們有權有勢有火力，不怕的。」

　　八爺：「……」

　　大約就是五分鐘後，等到妹子下酒菜帶回來時，安東尼斯的電話也是差不多時間就打到了葉霜手機上。

　　妹子還愣了一下，看看葉霜手上電話又看看五爺，遲疑：「爺爺，咱們不收她手機麼？」

　　五爺笑笑，見葉霜打完電話對自己點點頭，笑容頓時更加舒心自然。他也沒回答妹子問題，直接揚聲對樓下喊來了小山。

　　「綁起來。」五爺一指妹子，對小山道。

　　年輕小夥子二話不說，什麼也沒問就是一手刀劈過去，妹子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劈暈到地板上。

官不聊生

396 兵與匪

　　妹子大概本來就是文職人員，就算她可能有點深藏不露，在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手下突然著道，也是絕沒有抵抗的能力的。

　　小山出手乾淨利落，幾乎是五爺話音落下同時就已經得手，臉上表情從頭到尾都沒猶豫一下。劈完了把昏倒的妹子往手上一拎，從屋裡隨手摸來根繩子，然後才熟練的邊捆邊問：「叔公，咱們為什麼要綁她啊？」

　　合著他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完全就是無條件照辦了。

　　五爺失笑搖頭，對其他人解釋：「我之前沒跟孩子們說這姑娘的事情，主要也是怕有人衝動壞事，就只有幾個當時在場的手下人知道原委……這姑娘還想在我這裡使美人計，還好我這侄孫挺不錯的，沒著了她的道。」

　　「釘子？」小山詫異，說這話時候已經打好了最後一個結，手裡還拽了拽鬆緊。確定了繩子捆住的人絕對沒辦法掙開後，小山這才把人往肩上一扛，站起來，很陽光笑出一口白牙問：「那叔公，我這就送下去剁了？」

　　眾：「……」

　　五爺抬頭順手丟了個杯子過去：「剁個屁！我還要她換回我親孫女！」

　　小山先是驚訝，而後摸摸頭小聲嘟嘟囔囔，無非就是些什麼難怪這幾天沒看見妹妹，被叔公騙了他很傷心之類的話。

　　等小山把妹子帶下去後，韓初才遲疑問了句：「直接翻臉沒問題嗎？如果那女人有其他報信渠道的話……」

　　「別說在我這裡她連根頭髮絲都送不出去。就算真能報信，她的命也沒我孫女命重。」五爺重新拿了個杯子，倒上茶後啜了口：「那些人手裡就我孫女這麼一張牌，他們的東西還得靠我取出來，所以這張牌他們絕對不敢亂動。」

　　之前留著妹子，無非就是不知道孫女的情況，生怕之後沒辦法救出人來罷了。

　　而現在已經有了其他人出手，只要把妹子看管緊了不讓她送信，他老人家還怕個鳥蛋啊。

　　韓初點點頭，既然對方已經想好了主意，他盡到提醒義務自然也就沒必要囉嗦了：「八爺偷人是行家，小霜把托尼查到的線索給小蘇，他們師徒出馬就夠了，至於我們這邊當然也得抓緊時間，還是趕快把軍火取出來的好。」

　　五爺愣了下：「什麼軍火？」

　　葉霜也愣了下：「五爺要過河拆橋？咱們幫你救人，你把那些人讓你保管的東西給我們，這不是很公平？！」

　　五爺哭笑不得，看了眼葉霜再看看八爺：「我還以為你們真是和我談買賣來的，原來是為了那批東西？」

　　八爺「哼」了一聲也很不滿：「我金盆洗手可不是忽悠人好玩的，要不是這幫小孩子拿我名頭在外麵糊弄，這灘渾水我根本就不會來趟。」

　　「兒女都是債。」五爺終於想明白前因後果了，知道自己是被幾個年輕人騙了也不生氣，畢竟結果終歸是好的。

　　只是他也有點咋舌，現在小孩子膽子怎麼就那麼大呢？

　　哄騙前輩，矇蔽師父就不說了，要不是中間出了這檔子事的話，要是自己真是和人正經在做買賣的話，事情發展到後面豈不是自己要被人截了生意？……他們難道就不怕自己知道真相後報復？

　　小山處置好了妹子又重新回到二樓：「叔公，那女人已經被關到地窖裡去了，電子產品全部沒收，上面還有一家五口看守……除非她的同伴會飛天遁地，否則絕不可能不驚動我們就把人撈出來。」

　　五爺點點頭起身：「我要帶幾個客人出去一下，記得屯裡別放外人進來。」

　　八爺和蘇箏拿了葉霜手機轉發的信息後就告辭準備去救人。

　　韓初和葉霜自然是跟在五爺後面，大概猜到了對方應該是帶他們去找那批軍火埋藏的地方。

　　五爺輩分畢竟高，就算沒有特別囑咐，出村子的時候也自覺跟上來了四個人，除了做貼身保護外，其中一人背上還背了個大旅行包，大概是隨時聽候吩咐準備端茶送水開道野餐什麼的。

　　出村、上山。葉霜一路上看著那個背旅行包的青年掏出伸縮手杖、礦泉水還有幾個蘋果什麼的遞給五爺，自己又握了一把鐮刀在山道上走在前面，一路砍掉擋路的枝蔓雜草什麼的，貼心萬能簡直如同小叮噹。

　　葉霜忍不住驚嘆：「這是訓練了多久的？」

　　五爺正被另外兩個年輕人一個推一個拉的爬上一個岩石陡坡，氣喘吁吁翻了個白眼沒說話。正在前面開路的青年趁這休息空檔回頭羞澀笑笑：「沒訓練的，我們常在這山道上走，跟五爺跟久了自然就熟練了。」

　　「熟能生巧啊。」葉霜嘖嘖兩聲。

　　五爺大概覺得有點沒面子，爬上坡後放開拉著自己上來的年輕人，整整衣服哼了聲：「年紀大啦，想當年我做買賣的時候，帶著手下翻山越嶺一天都不影響第二天趕路的。」

　　葉霜也拉了把韓初，和兩個年輕人的費勁一對比，葉霜輕輕巧巧一把拉上個成年男人的樣子，看起來輕鬆得簡直就像是隨手摘上來一朵花般的容易。

　　聞言葉霜笑道：「我倒覺得五爺調教有方，看你手下這些人都是分工明確的……對了，你們屯裡平常怎麼驅趕外人？萬一真有人進來打探的話，總不可能直接把人轟走吧。」

　　不等五爺出聲，韓初已經淡淡的插話：「這個容易，有天災有人禍，地頭蛇想在自己地盤製造點障礙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比如說必經的路口放上一個拋錨的車子，再比如說東家張三和西家王五打個架，又或者小混混當街鬧事……流彈誤傷，到時候不小心打到個把個外鄉人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五爺驚訝：「小夥子也是同道中人？」然後自己想了想後恍然：「差點忘了，你也是八爺的晚輩。雖然不是同行，但聽到點兒江湖經驗也是正常的。」

　　韓初看他一眼沒說話——這世界上瞭解歪門邪道的，除了匪還有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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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7 機巧重重

　　山是深山，林是老林。

　　自然村多是在偏僻荒蕪地帶自行聚居起來的村落，和政府正經規劃出來的行政區之間，當然是有不小的生活水準差距。

　　交通不便利、人口不密集，這也就造成了開發力度的不足。在這種村子周圍，原始地貌大部分都保存得相當完整，甚至有些更為偏僻的地方，可能連行車的道路都沒有，只能以畜力車或步行進入。

　　一行人在山上走了差不多將近一個小時，周圍的樹木漸漸就變得密集茂盛起來，原本還算平坦的山道上也逐漸灌草叢生，大大增加了行路的難度。

　　其他幾個都是年輕人還好，五爺可能是年紀大了，就算是有四個年輕小夥子鞍前馬後的扶持照顧，依舊是累了個氣喘吁吁。

　　「老了老了，腿腳是沒年輕時候那麼靈便了。」到最後，五爺帶著人停在了一個廢棄礦洞口，額頭上抹了一把感慨：「要是以前……」

　　算了，還是別說以前了。葉霜忍不住翻個白眼，這一路上光「想當年」三個字她就聽了五六遍，還是不算上類似近義詞的。

　　敷衍附和了幾句先哄下五爺抒發遙想當年的興致，葉霜先到洞口探頭往裡面看了一下——烏漆抹黑的，能見度都不能超出十米。

　　「軍火就藏在這裡面？」葉霜扭頭問其他人。

　　年輕人中有一個看了五爺一眼，得到對方點頭示意後才走出來回話：「是在裡面。這是一座黑礦，原先開採的時候就沒什麼人知道，開出來的隧道也是盤綜錯節的，不是路熟的人都能把自己給轉暈了……進去走著不方便不說，這種地方還沒人敢隨便動手，萬一自己填裡面就不好說了。」

　　有地理優勢，再加上限制了火力發揮，可想而知要在裡面強運和偷運軍火的難度會有多大。

　　要不是地頭蛇外加自己人的話，真是沒什麼可能從這裡撈出東西來。

　　年輕人早有準備，說著話的時候也從旅行包裡掏出來個強光手電筒，開關一打就率先鑽了進去前方照路：「你們別看外面挺荒涼的，其實裡面是布了陷阱的。都是些山野玩意兒，粗糙得很，但要不知道門道的話，一不小心就得中招，到時候再想出來就難了。」

　　果然，葉霜跟在後面進去，目光順著年輕人走的路徑一掃，就在電筒強光下發現了幾處不大自然的地面和山壁。雖然看不出佈置的是什麼門道，但想來也是很棘手的。

　　五爺走上平道之後，明顯就比剛才爬山的時候輕鬆多了，連原本粗重的呼吸聲都平緩了不少。他背著手在隧道里閒庭信步般走著，都沒分多少心思打量地面環境，看樣子對這裡也是相當熟悉。

　　韓初沒電筒，但有個手機，打亮燈光後照照腳下還是沒問題的：「這裡是什麼礦？」

　　五爺逗他：「你覺得像什麼礦？」

　　「……說不好。」韓初皺眉，燈光在身邊周圍照了一圈：「看佈置的話倒像是煤窯子。」

　　五爺還沒說什麼，他身邊的幾個年輕人都已經樂了起來。葉霜也樂：「韓哥猜錯了，這裡面空氣味道可不對。」

　　年輕人中有人稀奇的看了葉霜一眼，倒是沒覺得對方強大的嗅覺有什麼不對，頂多覺得天賦異稟罷了，而後又果然點頭開口：「確實不是煤窯。」說著還是忍俊不禁笑道：「其實這是探錯了的。原本有個大老闆僱人探脈，找到這裡非說有礦，他當初又沒辦證，就雇了人偷偷來挖……最後結果你們大概也猜到了，這裡面是挖得亂七八糟，臨了也沒挖出什麼值錢東西來，老闆就賠了個血本無歸。」

　　五爺也笑得厲害：「這也是老黃曆了，以前道上渾人不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誰被算計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當初那倒霉老闆其實就是被人套進去的，所謂挖礦就是個幌子，真正目的是人家對頭找了虔門人來整治自己競爭對手。

　　五爺雖然沒參與這次騙局，但道上消息本來就靈通了，事後多少也聽說了這筆買賣的一些內情。

　　「不過白折騰歸白折騰，這地方挖出來了又不可能再填上，老頭子就是覺得拿來騙騙人也不錯，所以乾脆就順手佈置了下，做出個煤窯子的架勢出來唬人罷了。」五爺笑道。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虔門最擅長的就是忽悠，弄出這種手段其實也不足為奇。

　　礦洞的地理優勢是一方面，另外最有震懾力的就是它身份——誰敢在煤窯動明火？

　　於是只要是進了這裡的人，投鼠忌器之下，最起碼一個重要武力手段就算是被封印了。再接下來自然就只能赤手空拳的上，拼的除了肉搏武力值高低以外，再有就是誰對洞里路徑更加瞭解一些……

　　前方照路的年輕人抿抿嘴笑：「五爺可是幾十年沒跟外面人說起過這個了，二位出去之後還請保密。雖然也不值當什麼，但多分顧忌咱們也就多層保障。」

　　韓初無語個：「……這裡面不會還有其他門道吧？」

　　五爺笑：「陷阱告訴你了，迷惑門道告訴你了，還想知道別的？老頭子在這兒就是養老的，總共也沒在周圍做下幾個手腳，還是多留點底牌以防以後吧。」

　　韓初和葉霜對視眼，兩人都沒再繼續追問下去。轉移了話題隨便閒聊一會兒，說著話的工夫，沒多久就到了一條死路上。

　　年輕人走到路盡頭牆壁前，轉身沖身後人樂了下。

　　葉霜皺眉想想，若有所思順著微弱風流抬頭看向頭頂：「在……上面？」

　　話音剛剛落下，一條繩梯就從眾人頭頂上三米來高的頂壁上垂落了下來。牆頂靠近牆壁的無法注意陰暗夾角間，一個人探出了半個身子，正一邊拽繩一邊稀奇看葉霜：「頭次有人看出來這個，五爺？」

　　五爺也驚訝，上下打量葉霜半晌，再鄭重開口：「八爺那行發不了什麼財的，要不要改跟我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