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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14: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一章 私見

  閔江宸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頂著紅紅的眼睛去給閔夫人和榮國公夫人請了安,然後就回到屋子裡,正想著要怎麼弄清楚哥哥和陸瑛到底去做什麼,閔子臣就進了門,「好了,你也別猜了,我帶你去見陸瑛就是了,有什麼話你好好問問他。」

  閔江宸皺起眉頭,「我怎麼好去見他。」

  閔子臣想了想嘆口氣,「還不都是因為顧琅華,我跟陸瑛說你們收到了顧大小姐的信,陸瑛想跟你打聽打聽顧大小姐的情況。」

  閔江宸不禁驚訝,「琅華沒有給陸三爺寫信嗎?」

  閔子臣道:「如果寫了信,定然不會來問你了。」

  陸瑛會不會有別的事,如今不知道琅華在哪裡,沒法問琅華,只好讓哥哥給她帶話。

  閔江宸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才拿定主意,「你明日不是要在別院宴客嗎?我就跟母親說去表姐家中坐坐,大約在申時初的時候到別院,你讓陸三爺在後面的小花園裡等我。」這樣一來,哥哥也在別院,也好幫他們遮掩。

  閔子臣點點頭,「我知道了。」

  閔江宸見到陸瑛的時候,陸瑛看起來有些憔悴,就像遠山上那抹淡藍色的雲朵,穿著月白色的長袍,腰間只掛了塊羊脂白玉,只有一雙眼睛仍舊熠熠生輝。

  彷彿比起陸文顕死得時候精神好了些。

  那時候的陸瑛穿著一身孝服,臉上滿是蒼涼,讓她看著心驚。

  陸瑛彎腰行禮,「閔大小姐。」起身的時候不禁咳嗽了兩聲。

  閔江宸忍不住問,「你這是怎麼了?」

  陸瑛搖搖頭,「來的路上受了些風寒,不礙事的。」啟程的時候就有些不舒坦,為了趕上祭禮,日夜兼程,病就稍稍重了些。

  閔江宸道:「我讓人拿些藥來。」

  「不必勞煩閔大小姐,」陸瑛畢恭畢敬地道,「我已經找了郎中服了藥,過些日子也就好了。」

  閔江宸抿了抿嘴唇,一臉憂慮,「聽我哥哥說,你們要去太原?」

  陸瑛沉靜地點了點頭,「明博士寫了封書信給太原的大儒,大齊要與遼開戰,希望太原的大族能夠配合朝廷置辦軍需,」說到這裡頓了頓,「不過我覺得……這次的戰場不是在遼國,而是在西夏。」

  閔江宸這兩日見到父親和表哥在書房裡看輿圖,也隱約猜到了邊疆並不像他們想的那麼太平,「這些打仗的事,我也不清楚。」

  如果換做琅華在這裡,一定會坐在書房裡與表哥和父親說話。

  她也覺得奇怪,為什麼琅華一個女子就能聽懂那些。

  陸瑛望著閔江宸,閔江宸是個標準的大家閨秀,氣質沉穩,禮數周全,對琅華和他都很直率,不會撒謊。

  那麼就是說,琅華也沒有將詳情告訴閔江宸。

  閔江宸道:「琅華不說,大約也是怕牽連我們,她離開杭州的時候,也跟我說過,這次去京城不知道會有個什麼結果,可能是與她父親有關。」

  琅華沒有說,自然是有道理的,她也就沒有深究。

  閔江宸擔憂地看著陸瑛,「你千萬不要亂猜,也不要胡亂行事。」

  陸瑛將一本書遞給閔江宸,「你瞧瞧,這是什麼。」

  閔江宸接過來將書翻開,裡面赫然是各種藥方。

  陸瑛道:「這是顧家沿途賣的藥方,專門賣給達官顯貴,一本藥方二十兩銀子。大家都聽說顧大小姐是藥師琉璃光如來轉世,都紛紛買來查看。」

  顧家用手抄藥書要換銀子。

  不可能啊,閔江宸搖頭,「琅華不會做這種事,她在鎮江的時候還施藥方出去,現在怎麼會……而且大家為什麼來買呢,買了一本,只要抄給旁人就好……這藥方又不會有什麼差別。」

  陸瑛道:「這藥方是經大和尚手抄的,達官顯貴家裡都想要圖個靈驗,隨隨便便買個手抄本,也就沒了意思。」

  大和尚每年都會手抄經文和藥方,送到達官顯貴家中,用來換取供奉。

  「或許琅華也是替寺院收取供奉,在鎮江時琅華與藥王廟的主持關係就不錯。」閔江宸說到這裡,也覺得有些蹊蹺,如果是供奉,為什麼和尚不出面,要來藉顧家的手。

  為什麼呢?

  琅華到底在做什麼事?

  閔江宸下意識地看向陸瑛,「您是在懷疑琅華?」

  陸瑛悵然一笑,「我沒有懷疑她,我只是想知道她要做什麼,如果我能幫上忙,我一定傾盡全力……」

  陸瑛對琅華很好,不管琅華做什麼都是這樣守在她身邊,即便是有這樣大的疑問,可還是這樣信任著琅華。

  閔江宸愈覺得榮國公夫人說的那些話是不對的,陸家是陸家,陸瑛是陸瑛,大家都要一味要求出身和家境的時候,不應該忽略真心。

  「那件事呢?到底有沒有查出結果?」閔江宸抬起了頭。

  陸瑛臉色微變,目光更加深沉,「還沒有,不過已經有了眉目。」

  閔江宸想要進一步詢問,卻沒有開口。

  陸瑛沒有說,她就不應該強人所難。

  尤其這是陸瑛和琅華之間的事,又涉及到琅華的身世,她只是一個誤入其中不小心偷聽到一言半語的人,就該牢牢地守住她的嘴,讓陸瑛和琅華兩個人去處理。

  陸瑛道:「你放心,到了太原我會照應令兄,我也勸說令兄臨走之前要跟閔大人說清楚緣由,免得讓家中擔憂,只是閔大小姐不要說出子臣是與我同行,」說著眼睛中透出幾分黯然,「畢竟我有重孝在身。」

  閔江宸點點頭,「如果有什麼不好的情勢,請您務必要將我大哥帶回來。」

  大哥沒什麼本事,年紀還小,就怕幫不上忙反而會惹禍。

  陸瑛望著閔江宸離開的身影,程頤上前道:「三爺,閔大小姐會幫我們保守秘密嗎?」

  陸瑛點點頭,「既然她答應了就不會說出來。」這就是閔江宸的心性。

  ……

  琅華的馬車停下來,外面的蕭邑忙上前。

  「怎麼樣?」琅華問過去,「這次有幾家?」

  蕭邑道:「有三十家收了我們的帖子,還有人問,您是不是給太后娘娘講過經文。」

  琅華點點頭,「她們想要聽我講經嗎?也不是不行,但是我只講一次,講太后娘娘最喜歡聽的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而且這一次我不要銀子,」琅華伸手將一張紙遞過去,「我要東西,這單子上開出的所有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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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15: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二章 開始

  聽說顧琅華要來講經,城裡達官顯貴家中一下子就熱絡起來。

  大家都聚在了唐大人家中,等著顧琅華上門。

  巳時初琅華就下了馬車。

  唐太太將你在垂花門將她迎上門。

  唐老爺是淮南王身邊的副將,常年駐守在銀州,家眷就留在稍稍繁華些的太原。太原府知府和守備都是皇帝的人,將這些家眷留在這裡,那些武將也就要受轄制。

  女眷們將琅華迎進屋子,屋子裡布置的喜氣洋洋,琅華抬起頭看了一眼,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各位夫人是想要求身體康健,家人平安的吧?」

  眾人有些不太好意思。

  琅華道:「太后也喜歡聽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因為大家所求的都是一樣。」

  顧琅華將太后搬了出來,誰也不會當面質疑她。

  琅華道:「我只能逗留半個時辰,所以我下面的話,各位太太請記好。」

  ……

  太原知府馬瑞聽著下人稟告。

  「要沒有染色的布,要驢,還要借用下人,差點就將唐家的門板拆下來。」

  馬瑞聽了就覺得好笑,「將她說的這些都記下來,仗著給太后講了幾日的佛經就這樣無法無天,真將朝廷當成了兒戲。」他見過不少的假和尚假道士,第一次見到這樣明目張行騙的,不過再沒有弄清楚之前,他還是顧琅華到底要做什麼。

  「不止是太原,聽說這兩日她從京都一路過來說的都是這樣的話,去的都是城裡有些家資的人家,除了要銀子置辦東西,再就是要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馬瑞皺起眉頭,「一個女眷不在家中,卻這樣四處招搖…跟那些尼姑、醫婆有什麼區別?」

  只不過給太后講過經的人,若是能將她請進門說幾句話,任誰都會臉上有光,所以女眷們才更容易上當。

  下人進來稟告:「大人,有位顧大小姐上門來了,要見夫人。」

  馬瑞皺起眉頭,「剛說到她,她就找上門了,」說著站起身,「我倒想看看,她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
 
  琅華坐在堂屋吃著馬知府家中的點心。

  從京都到這裡,她幾乎一刻也沒歇著,現在終於能稍稍喘口氣。

  馬知府走進門,抬起眼睛就看到一個小女孩坐在椅子上,在咬著紅豆糕吃。

  這就是那個顧大小姐?

  他雖然已經聽說顧大小姐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現在見到了她仍舊覺得驚奇,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孩子,看起來個達官顯貴家的小姐沒什麼兩樣,怎麼也不能與那些三姑六婆相提並論。

  琅華吃掉最後一口點心,喝了茶,才起身向馬瑞行禮,「馬大人。」

  她會來找馬瑞,是因為她知道前世裴杞堂身邊有個威風凜凜的刑部尚書,幫助裴杞堂翻了慶王謀反案。

  這個人曾在太原任知府,是一個有名的鐵閻王,向來公私分明,眼睛裡揉不得半粒沙子。

  不等馬瑞說話,琅華就伸手將通關文書遞了上去。

  對這種人,不能拿太后來壓他,也不能賄賂他,只有和他直來直去的說話,才有可能得到他的信任和支持。

  琅華目光從容,「民女不是個騙子。」

  馬瑞眼睛中又透出幾分疑惑的神情,他不明白顧琅華這一趟是為了什麼?

  琅華接著道:「民女只是想與馬大人打個賭。」

  蕭媽媽將一摞厚厚的紙遞給了馬瑞。

  琅華道:「這是我這兩日收來的物件兒和銀錢,若是馬大人準備將民女下獄,現在已經手握實據。」

  「三日……」琅華伸出手,「三日內,朝廷就會有公文送到,邊疆也會有戰報傳來,緊接著就會有傷兵到西京,據民女所知,今年太原衛所上的醫工只有五位,如果有大批傷兵到來,恐怕就會缺醫少藥。」

  「而且……衛所房屋狹小,不利於傷病養病,甚至會因為環境髒亂引起疫症,到那時再想要彌補……恐怕就晚了。」

  馬瑞不由地驚奇,他並沒有接到朝廷的文書,而且太子認為真定比太原更容易駐軍,一定前往真定了。

  這一仗朝廷是有些把握的,總不能三日之內就會有什麼不好的消息。

  馬瑞道:「你的意思難不成要我們重修衛所?」

  「那自然來不及了,」琅華道,「我只是想要四十頂行軍帳,賬內來放置我需要的東西。」

  馬瑞明白過來,這就是顧琅華說的打賭。

  馬瑞板著臉,「那就等三日後……」

  「不……」琅華笑道,「如果要等,民女何必與大人打賭,民女說的是現在就要將軍帳搭起來。」

  「大人……我們已經等不了了,」琅華與馬瑞四目相對,「戰事瞬息萬變,時機錯過就不再重來,您的這些行軍帳,或許是大齊士兵最後的希望。」

  「民女敢賭,大人難道不敢賭嗎?」

  馬瑞仔細地看著顧琅華送上的紙張,他不是個傻子,一個小姑娘如果真的要謀利,她該要的是金銀細軟,再不濟也是瓷器和錦緞,絕不會是這些東西。

  這幾張紙除了記著她要來的東西和銀錢,還有她一路的行程。

  十來歲的女孩子,不眠不休地趕到太原為了什麼?

  馬瑞目光落在琅華身上,「如果你說對了,我給你再加十頂軍帳,不過要等到斥候帶回消息之後……在此之前,你要的東西我都會讓人準備,不過你要告訴我,這些東西都是做什麼用處。」

  這已經算是很好的結果了。

  琅華臉上有了笑容。

  ……

  西夏的軍隊已經到了鹽州城外,幾條鎖鏈將馬上的騎兵連在一起,每個騎兵手中握著神臂弓。

  這一仗只要打贏了,將士們就會士氣大漲。

  呂則意氣風發地騎在馬上。

  大齊的人還在歌舞昇平,不知道鹽州城很快就會被夷為平地。

  呂則揮了揮手,立即有人開始登城。

  他們事先探聽好了消息,那姓裴的將軍在府中宴請賓客,就連守城的將領都去湊熱鬧,連續數日的醉生夢死,城牆上必然是一片懈怠,大齊的官兵一定想不到他們大夏軍隊會從黑暗中衝出來。

  很快,他們就會聽到齊人倉皇、恐懼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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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15: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三章 勢不可擋

  西夏人如同鬼魅一樣竄上了城樓。

  大齊的城牆如同剛剛被大雨洗刷過,乾淨而又冷清,城牆角落裡散落著幾個空酒瓶和一堆啃完的骨頭。

  「來來來,再喝一杯,我……我沒輸……」嘟囔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一個搖搖晃晃的守城士兵出現在西夏人眼前,西夏人抽出刀刃就要向他逼近,守城的士兵卻笑了兩聲,然後一頭栽倒在台階上,緊接著就像是一個圓滾滾的球順著台階滾了下去,再也沒有起來。

  西夏人忍不住想要笑出聲。

  這就是大齊的軍隊,竟然這樣的懶散。

  城門樓裡也傳來叫罵聲,「老子就是賴賬,今天老子他媽的賴定了。」

  「劉頭,你這局要賭什麼?」

  城門領道:「賭老子的佩刀。」

  眾人一片鬨笑聲。

  怪不得城門上沒有人,原來他們不是喝酒,就是在賭博。

  西夏人互相看了看,他們現在衝進去很容易就會將這些士兵都殺死,但是也不可避免的會讓他們撞響城門樓下的銅鐘,就會驚動城內駐防的軍隊,眼下最要緊的是悄悄地打開城門,放外面的軍隊進城,幾個人互相看一眼,起身向城門靠過去。

  城門口有武器散落在地上,城門領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這要謝謝那個姓裴的將軍,一個紈絝子弟來到邊疆,想到的只是吃喝玩樂,上行下效,帶壞了所有的官兵,等於給他們打開了方便之門。

  陛下的決策是正確的,捨棄銀州攻打鹽州,這一仗將是展現他們大夏威風的時刻。

  西夏人的手摸在了城門上。

  尚好的東北紅松做的門,外面包裹了一層銅皮,這樣堅固的城門,就算用上最好的衝車,想要將它攻開也要幾個時辰,而現在這門就如同一個擺著的紙老虎,輕易地就被他們打開。

  勝利。

  他們已經見到了勝利的曙光。

  只要打開了城門,就像是已經攻破了一座城。

  他們的鐵騎將出現在大齊城內,齊人就像是待宰的豬狗,等著他們揮刀相向,所有人眼睛裡冒出了興奮、嗜血的光。

  竟然這樣輕鬆。

  西夏人忍不住想要歡呼起來。

  「衝……」呂則抽出了腰間的鋼刀,「衝進去,屠城。」

  屠城,殺光所有的人,大夏的鐵鷂子將會一戰成名,他們要給齊人留下血的教訓,讓齊人見到大夏的軍隊就會瑟瑟發抖,就只能開城投降,否則都是死路一條。

  鐵鷂子就如同一陣旋風飛一般地衝進了城門,沒有什麼再能阻擋他們的去路,沒有什麼能夠阻攔他們鋒利的刀刃。

  當那些齊人還在看著台上的戲子咿咿呀呀唱曲兒的時候,他們已經將刀刺進他們親人的脖子。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痛快。

  西夏人眼睛猩紅,腦子裡滿是這樣的場景。

  耳邊忽然傳來馬匹嘶叫聲,那是一種痛苦、驚詫混合在一起的聲音,緊接著前面的騎兵紛紛向地上扎去。

  一根絆馬索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這裡,毫無防備的戰馬被勾住了馬蹄。

  鐵鏈子雖然將所有的騎兵連起來,但是戰馬倒下,戰隊就不可避免地亂起來,後面的騎兵想要扯住韁繩,然而箭一般的馬匹不能立即停下腳步,騎兵隊伍頓時撞在一起。

  天剛蒙蒙亮,這本是騎兵進攻的最佳時間,然而讓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齊人就像是雨後的春筍突然之間從地底下冒了出來。

  四面八方傳來腳步聲。

  兩人高的衝車如同從雲霧中鑽出來般,勢不可擋地向西夏騎兵撞了上去。

  不遠處忽然響起「隆隆」鼓聲,那「爛醉」的守城士兵精神抖擻地從地上爬起來,「聚眾賭博」的城門領也帶著人站在了城牆上,他們手中拿著長刀,一雙雙如鷹隼般的眼睛落在西夏人身上。

  一面面旗幟插在城樓上,「呼啦啦」地伸展開來,偌大的「裴」字威風凜凜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是西夏人第一次見到這面旗幟,他們還沒見過那姓裴的將軍,卻已經為之膽寒。

  因為他們就這樣輕易地上當了。

  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

  衝車向前壓著,長矛上已經見了血,騎兵無路可走只能拚命地向前沖著。又一道絆馬索拉起來。

  呂則望著慌亂的鐵鷂子軍,狹窄的城內讓他們無法施展,他紅了眼睛,大喊一聲,「神臂弓。」

  所有人拿起了神臂弓,這是西夏的秘密武器。箭紛紛射出來,大齊士兵忙躲避在衝車背後,少數人仍舊被射穿了身體倒在血泊之中,最恐怖的是射穿他身體的那支箭並沒有因此停下來,繼續上前衝著,最終落在後面士兵的腿上。

  一箭射兩人,這不是普通弓弩能有的威力。

  呂則早就知道,這樣大威力的弩箭會讓所有人震驚,果然大齊的軍隊一陣嘩然,然而呂則想要的慌亂卻沒有出現,幾輛甲車被緩緩地推了過來。

  「再射。」呂則下令。

  這次是更密集的箭雨。

  站在不遠處的淮南王臉上露出凝重的神情。

  西夏不止有鐵鷂子,還有神弩軍,這句話不是聳人聽聞,而是實實在在地出現在他面前。

  這支突然襲擊的千人隊伍,雖然遭遇了埋伏,卻依舊能有這樣大的殺傷力,

  淮南王眼前浮現出那個草藥商人熱切的目光,那雙眼睛裡滿是期盼,期盼有人能相信他的話,並加以防範。

  還好,裴杞堂信了,所以才會有今日的應對。

  如果西夏軍隊就這樣出現在銀州,他捫心自問銀州的守軍絕對應付不了,一定會吃敗仗,軍心動搖,威勢一瀉千里,付出的一定是慘重的代價。

  淮南王的手忍不住攥起來。

  即便是眼前這樣的情勢想要應付恐怕也不容易。

  「你準備怎麼辦?」淮南王看向身邊的裴杞堂,小小年紀有這樣的傲氣和膽識,才敢擔下如此重任。

  「沒有別的辦法,」裴杞堂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臉上滿是桀驁不馴的神情,「現在是以命搏命的時候了。」

  裴杞堂抽出了腰間的刀,「戰場上,怯者死,勇者生。」

  淮南王驚訝,裴杞堂身上散著一種殺氣。

  那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才能有的殺氣。

  裴杞堂吹響銅哨。

  盾車向前,布兵從盾車後閃出來,他們手握大刀衝向了西夏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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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15: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四章 熱血沸騰

  地獄。

  只有上過戰場才知道什麼才是地獄。

  血肉橫飛,眼前看到的只是血,鮮血染了長刀,落在地上,乾涸成暗紅色的硬痂。

  人死了,血乾了,殺戮還在繼續。

  因為這是戰場,要拼到最後一刻。

  所有人都在堅持著,因為只要放棄就是死路一條,手停下來就是等著被敵人的刀豁開身體。

  西夏人要攻城掠地,向齊人彰顯他們的威勢。

  齊人卻要奮勇殺敵,保護身後的父母兄弟。

  這就是不同之處,一旦西夏人失去了先機,他們就等於失敗,齊人卻永遠不會放棄,因為眼前的敵人還沒有被打敗,還沒有將他們逐出大齊的國土。

  城牆上的旗幟搖晃起來,從齊軍身後出現了盾甲軍,他們鑄成道堅牆,讓齊軍退回壁壘之後,長矛再一次從空隙中伸出來,挑向西夏人。

  幾番往複,西夏人再也堅持不住,開始有人向後退去。

  只要萌生了退意,接下來的就是死亡。

  城牆上震天聲響,「殺,殺,殺……」

  「殺,殺,殺……」

  一聲一聲震耳欲聾。

  齊人滿目通紅,神情激動,他們沒有懼意,有的只是必勝的決心。

  這些偷襲鹽州的西夏軍隊,將會死在這裡。

  面對這種情況任何人都會想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眼看著一個個人從身邊倒下,加了那麼多死亡,反而想要活下來。

  只要回去就能捲土重來。鐵鷂子沒問題,神臂弓威力還在,如果這次不上當他們就會贏下這場仗,呂則想到這裡策馬向城外逃去,然而他卻看到了一人一騎等在那裡。

  裴杞堂的氣勢足以讓呂則猜出他的身份,他就是齊人主帥,只要主帥站在這裡,所有人都不會驚慌。

  他就是齊人的精神,而他也沒能讓齊人失望,身上的盔甲在陽光下泛著寒冷的光芒,臉上流淌著肆意的笑容,就在那裡等待著他。

  呂則腦海裡浮現一句話: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

  或許說的就是現在。

  今天之後,大齊會有個一戰成名的將領,而這個人手上會染滿西夏人的血,即便相隔這麼遠,呂則已經聞到裴杞堂身上的血腥味兒,那麼濃重,那麼攝人。

  呂則咬著牙驅馬過去,為他的榮耀最後一搏。

  裴杞堂等待著呂則。

  呂則揮舞著手中的馬上戟,他要在齊人主帥身上割下一條血肉來,當他的戟落下時,眼前銀光一閃,「咣」地一聲,火花四濺,緊接呂則感覺到虎口如同裂開般的疼痛,手中的武器差點就落在地上。

  裴杞堂的一柄長刀擋下他這一戟,幾乎沒有停頓就向呂則身上斬來,面前空門大開,臉上浮起自信的笑容。

  呂則的心如同被人深深地刺了一刀,齊人主將這種張狂的打法,彷彿斷定他必然疲於應付,已經沒有力氣來進攻,他從來沒被人這樣輕視過,他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抬起手臂,不管不顧地向裴杞堂胸前襲去。

  可是他立即就後悔了,他明白過來,這是齊人的計策,陣前廝殺,只要被人猜透下一招會落在那裡,就等於敗了,因為對方已經事先判斷準確,無論如何都會被他更快一步。

  果然他的戟還沒有落下去,胳膊上就傳來一陣涼涼的疼痛。

  緊接著他看著自己的手從眼前掉落下去。

  滾熱的液體噴出來濺在他的臉和脖子上,他下意識地按住肩膀上的傷口。

  歡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呂則一時恍惚,彷彿看到了威風凜凜的自己,跨於馬上,手中提著大齊將領的首級,向陛下告捷。

  呂則臉上扯出一絲微笑,但是很快他回到了這個修羅地獄。

  遍地都是西夏人的死屍。

  鹽州大捷。

  鹽州大捷。

  只不過,勝利的是齊人,是那個裴將軍。

  呂則再抬起眼睛,看到的是裴杞堂冰冷的目光,如同一塊寒冰,讓他感覺到了刺骨的冰冷。耀眼的光芒再次閃爍,長刀如閃電般到了他面前,到了他的脖頸之上。

  噴薄的血液將他拋向空中,呂則最後一眼,看到自己的身體從馬上掉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大齊的土地上。

  這樣的猝變讓西夏人都愣在了那裡,彷彿忘記了此時此刻身在戰場上。

  呂則死了,他們的呂則死了,他們熱血沸騰地來奪大齊的城池,卻敗在了這裡,有人扔下了手中的武器,他們敗了。

  裴杞堂放下了手中染血的長刀,陽光下他微微笑著,提起了手中呂則的頭顱。

  這一刻,是屬於他的。

  ……

  等待是最難熬的時刻,不過李常顯並沒有太焦慮,因為他已經與金國商議好,一同起兵。

  他去攻打大齊的城池,金國會攻打大齊太子的軍隊,勝利將屬於他們。

  李常顯已經準備好了御駕親征,呂則是他的先鋒,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鹽州應該很快會有捷報。

  「陛下,」官員來稟告,「大齊的使臣跑了。」

  李常顯皺起眉頭,徐松元跑了?現在戰報還沒有傳來,徐松元不應該察覺異樣,為什麼他會離開西夏。

  難道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陛下,戰報,戰報來了……」

  李常顯臉上露出笑容,這將是大夏史上輝煌的時刻,他作為大夏中興的皇帝,從此開疆拓土,最終會取代大齊統一天下。

  滿身血污的斥候,被人攙扶著走進來。

  看到斥候的模樣,李常顯的心就像是從高高的山巔上跌下來,如果呂則贏了,斥候絕不會這樣狼狽……

  「陛下,我們……中了齊人的埋伏,我們的兵馬十去七八,呂則大人……也被大齊主將殺了……」

  不可能。

  呂則怎麼會死,他的鐵鷂子怎麼會輸。

  「是誰?」李常顯瞪圓了眼睛,「是淮南王?還是韓璋?到底是誰殺了我的呂則。」

  「是……是……那個裴將軍。」

  李常顯腦子裡一片空白,大齊哪個裴將軍?淮南王手下的猛將沒有哪個姓裴。

  「就是那個紈絝子弟,那個裴杞堂,他們不知道如何得知我們要攻城,在城內設下了絆馬索,等我們入城的之後,齊人關緊了城門……我們的騎兵被他們的盾牆茅陣困住了……」

  李常顯身上的血液如同被抽乾了般。

  斥候接著道:「他們將我們的人割下頭顱都掛在了城牆上……我們……」

  李常顯幾步上前,抽出侍衛身邊的劍,「朕要御駕親征,朕要讓齊人血債血償,大夏軍隊所到之處如有抵抗,必定屠城。」

  「朕要將姓裴的頭顱掛在我們大夏的城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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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故人相見

  徐松元看到滿臉鬍渣子的周升站在他面前時,他只覺得腦子一下子炸開了。

  就是這個周升,十幾年前將他從柴房裡救出來,告訴他西夏即將內亂的消息,他揣著這個消息,逃回了大齊西北邊防,大齊才能趁著西夏內亂收回被西夏佔領的城池。

  那件事後,他也曾託人在西夏打聽周升的消息,卻都一無所獲。現在,周升卻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跟他說,「徐大人相信我的話,就快些隨我離開這裡。」

  徐松元怎麼可能不相信,十幾年前如果不是周升,他連命都沒有了。

  周升突然出現,顯然是有嚴重的事發生。

  幾個人出了西平府城門,徐松元忍不住向周升詢問,「這些年你還留在西夏?出了那麼大的事,沒有牽連到你?」

  周升點了點頭,「放走大人之後,我也就離開了驛站。」

  徐松元上下打量著周升,周升穿著粗布粗衣,臉上滿是皺紋,能從中看到歲月磨礪的痕跡,顯然周升這些年在西夏過的並不如意。

  徐松元心中豁然浮起一絲歉疚,「你不如與我一起回大齊吧!」周升會這樣,或許都是因為當年放走了他。

  周升卻坦然笑起來,目光閃爍,竟有些意氣風發的模樣,「這次的事了了,我就真的能回齊地了。」

  那是一種引以為傲的神情,徐松元忽然有些看不明白。

  周升頓了頓接著道:「徐大人您不用掛懷,我在西夏這些年不是因為您。」

  這樣的答案,不由地讓徐松元意外。

  那是為了什麼?

  周升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又能打聽到各種消息,可見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到了齊地就算不會大富大貴,籌借些銀子做點小生意也是綽綽有餘的。

  特別是當年在驛站救了他,若是他將這件事上報朝廷,一定能為周升安排個官職,哪怕是不入流的小吏,將來等到機會也能正式走入仕途。

  還有什麼理由能讓周升留在這裡?為了家人?還是有什麼恩仇沒有了結?

  徐松元一時怔愣,「那是為什麼?」

  周升看過來,「大人,您還沒有察覺?西夏要和大齊打仗了,這些年西夏籌備軍糧,鍛造武器,整編了四十萬大軍,就是要出征大齊。」

  十年前就有人說過,雖然平昭皇帝登基了,但是平昭皇帝身邊的庶弟李常顯可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大齊將來必定要對他有所防備。

  十年前的話到如今竟然就靈驗了。

  說這話的人卻已經作古。

  那個人就是慶王。

  徐松元不得不敬服慶王的眼光,也曾在心中想過,如果慶王和當今皇上對調,或許現在的大齊會更加繁榮昌盛。

  徐松元收回思緒,「你在這裡到底做些什麼?」

  周升笑道:「我什麼都不能做,只是盡自己的本分罷了。」

  徐松元皺起眉頭,「這麼說,我們這次和談是上了西夏的當。」西夏不但沒有抱著和談的心思,看起來也不會放走東平長公主。

  東平長公主帶著顧家人去了安慶,也是中了西夏人的圈套。

  徐松元臉色鐵青,「我們要立即去安慶,救出東平長公主。」

  不光要救東平長公主,還有那些顧家人。

  顧家就算一心為了私利,卻也是大齊子民,更何況他與顧家還有幾分的交情,不能見死不救。

  周升望著徐松元,「徐大人現在還不明白嗎?」

  「東平長公主早就知道了這件事,她去安慶就是為了拚死一搏,顧家一直都在幫著東平長公主,現在安慶城門緊閉,對於長公主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

  顧家?

  旁邊的江塗先生一臉詫異。

  怎麼可能?就算是東平長公主有所謀劃也應該找老爺商議,為什麼會找顧家,顧家不過就是一個鄉紳。

  繞過老爺用顧家人,將老爺置於何地。

  徐松元半晌才說出話來,「這麼說,我是最後一個才知曉的。」如果不是周升來救他,或許他還被蒙在鼓裡。

  「老爺,」江塗先生道,「我們……應該使人去打聽打聽。」

  這個周升是越說越離譜了,不能光信他的一面之詞。

  小小的顧家,即便是在其中起些作用,也不過是東平長公主手中的一顆棋子,怎麼也不能左右大局。

  徐松元卻明白過來,「你是長公主的人?」否則怎麼會對這一切如此了解。

  「我不是,」周升搖搖頭,「不過……某些時候……我也是……徐大人,您不是心中仍有猜疑嗎?也許到了前面,您就會明白了。」

  周升話音剛落,一陣鐘聲傳來。

  「咣咣咣」急促的鐘聲,如同暴風驟雨般,遠處的城牆上已經有了火光。

  幾支帶著滾滾濃煙的羽箭直向天空。

  這是西夏傳遞消息的方法。

  江塗先生的臉色終於變了,「老爺,這是……真的要打仗了……」

  周升眼睛中彷彿有兩簇火苗在燃燒,「戰事來了。」

  戰事來了,周升沒有驚慌失措,臉上反而露出欣慰的笑容。

  因為在此之前他們都已經盡全力地去爭取。

  他們不至於茫然無措,四處逃竄,乞求佛祖保護親人不要受到傷害。

  相反的,他們才是希望。

  爭取最後勝利的一個個希望。

  「走吧徐大人,」周升道,「還有人在前面等著您呢,您畢竟是大齊的使臣,肩負重任,不能落在西夏人手中。」

  周升催馬向前,徐松元急忙跟在後面。

  一直跑到天黑,周升才停下來。

  不遠處是一間房屋,屋子裡有燈光透出來,周升下馬上前敲開了門。

  徐松元狐疑地走了過去。

  前來應門的是個中年男子,一身的西夏服飾,面容親和,雖有幾分的瘦弱,但是眼睛仍舊清淨明亮。

  徐松元大吃一驚,張著嘴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他萬萬沒想到會遇見這個人。

  他都要懷疑,眼前的一切不過就是夢境。

  直到那個人先開口,「徐大人,好久不見了。」

  徐松元倒吸了一口涼氣。

  顧世衡。

  竟然是顧世衡。

  屋子裡還有另外一個人,那人眼睛滴溜溜地在徐松元臉上一轉,立即露出幾分的喜色,忙上前向徐松元行禮。

  徐松元還沒有說話。

  那人已經看向顧世衡,「你……果然沒有騙我……大齊的使臣在這裡,現在……我能將那幅圖,畫出來交給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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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我很受傷

  徐松元不明就裡。

  顧世衡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徐大人,這是夏武將軍,祖上曾人定州節度使,如今西夏人用的神臂弓就是他祖上獻給李常顯的。」

  「神臂弓?」徐松元看過去。

  夏武從角落裡拿出了一把弓弩。

  顧世衡道:「夏武將軍願意拿著他的神臂弓投效我們大齊,徐大人是大齊使臣,回到大齊之後,一定會向皇上稟告夏武將軍今日大義之舉。」

  夏武拿起神臂弓,「那要讓徐大人看看神臂弓的威力。」

  一支箭從神臂弓中射出,穿透了桌上的瓦罐深深地陷入牆中。

  見到那支箭的力道,饒是徐松元又心裡準備,也不禁愣在那裡。

  「徐大人,」顧世衡摸著夏武遞過來的神臂弓,「只要將夏武將軍帶出西夏,我們大齊將來也會有這樣的利器。」

  神臂弓的機簧極為複雜,就算拿到了一把完整的神臂弓,想要仿造也是千難萬難,所以想要得到這種利器,只有勸說夏武投齊。

  李常顯是什麼人,只要敗給大齊,一定會下令毀掉所有神臂弓,連同造弓箭的匠人也會被殺。他只能看準機會,趁著兩國尚未正式開戰,帶著夏武離開這裡。

  徐松元終於明白顧家為什麼會來西夏。

  他們並不是要做什麼草藥生意,是他誤會了顧家,誤會了胡仲骨那些人。

  徐松元道:「是你安排顧家來到西夏。」

  「我沒有,」顧世衡笑了笑,臉上是與有榮焉的神情,「是琅華自己猜出來的,這一切都是琅華安排的。」

  只要想到琅華小小年紀卻拼盡全力來救他,他心中就油然生出暖意。

  顧世衡滿心欣喜,徐松元卻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臉上火燒火燎的熱起來。

  眼前浮現出顧琅華那輕蔑的目光。

  他一直以為顧琅華進宮為太后講經,促成和談之事,都是為了攀附權貴,他甚至提醒顧家要走正路,免得將來被人恥笑。

  原來他才是那個被人恥笑的人。

  顧琅華才十歲,一個十歲的孩子,為了救父親,竟然冒險上京,與沈昌吉那樣的人為敵。

  這份心性,這份膽識誰能及得上。

  不知怎麼的,他心裡十分羨慕顧世衡,能生出這樣的女兒是顧世衡的福氣。

  「老爺,」江塗先生走了進來,「外面亂起來了,聽說西夏人在鹽州吃了敗仗,李常顯準備御駕親征,現在西夏人正四處搜捕老爺。」

  周升道:「大小姐說過,鹽州一定會打勝仗,西夏人向來有仇必報,一定會集結軍隊再次攻打鹽州,我們就一路去往銀州,大小姐會在銀州接應我們。」

  徐松元不禁赧然。

  現在他要靠一個十歲的孩子才能脫身。

  ……

  太子剛剛吃了一隻羊腿,享用了官員送上來的美酒,讓舞姬服侍著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做起夢來。

  夢見他穿著嶄新的龍袍坐在御座上,看著跪伏在地上的文武百官。

  「太子爺,太子爺……」

  太子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太子爺,不好了,金國打過來了。」

  金國,金國是什麼東西。

  太子伸手揮了揮,不過就是個夢而已。

  金國遠在遼國的東方,不過就是一個小國而已,他們大齊怕什麼金國。

  「太子爺,您快醒一醒。」蔣老將軍咬咬牙,從桌子上拿過一杯茶向太子潑了過去。

  突如其來的水,嚇得太子睜開了眼睛,「是誰?」太子抹了一把臉,「誰敢……」

  「太子爺,」蔣老將軍不敢耽擱,「金國打過來了。」

  「胡說,」太子瞪圓了眼睛,「休要騙本宮,金國遠在……」

  「不遠了,」蔣老將軍道,「金國打敗了遼國,如今已經到了大齊的邊境,離我們這裡只有一城之遙。」

  太子忽然感覺到一陣噁心,忙揮手讓內侍捧來了渣斗嘔吐起來。

  屋子裡立即充滿了餿臭的酒氣。

  蔣老將軍嫌惡地皺起眉頭,他心裡說不出的後悔,早知道他就抱病在家,實在不該跟著太子趟這灘渾水。

  太子漱了口,讓內侍攙扶著起身,晃動著暈暈乎乎的腦袋,「老將軍說的都是真的?」

  蔣老將軍道:「太子爺上城樓一看便知。」

  「那本宮就去瞧一瞧。」太子揮揮手,內侍立即拿來斗篷服侍太子穿好。

  太子腳下虛空地登上城樓,看到了不遠處滾滾狼煙,這說明邊疆有戰情,太子頓時清醒不少,看向蔣老將軍,「老將軍……依你之見,我們該如何是好?」

  「太子應速下令出兵援助,若是被金兵破關,後果將不堪設想。」

  「那就出兵,」太子道,「不過是小小的金國,怎麼敵得過我們數十萬大軍,」說著笑起來,「本宮倒要看看,他們……有幾個膽子,竟然也學著西夏前來饒邊。」

  「來呀,服侍本宮穿上盔甲,」太子抽出腰間的短刃,「本宮要親征。」今天就是他大殺四方的日子。

  讓所有人都看看他大齊太子的威風。

  望著密密麻麻的軍隊,太子滿意地笑了。

  戰車隆隆向前,他耳邊傳來廝殺的聲音,太子閉上眼睛,感覺到陽光照在他肩膀上的暖意,如果不是這盔甲太過沉重,他會覺得更加的愜意。

  這次他帶來的人,都將是大齊的新秀,他的肱骨之臣。

  不出兩個時辰,就會傳來金國被擊退的消息。

  「不好了,」斥候飛撲過來,「太子爺,西邊……西夏的軍隊來了。」

  西夏來了又如何?

  或許是來助他一臂之力的。

  「西夏人是來攻城的,他們手裡……不知用的是什麼弩箭……已經射死了守城的將軍……」

  不可能,太子愣在那裡。

  一定是弄錯了,西夏、大齊已經和談了,李常顯和他情同手足,怎麼可能來攻打他,一定是弄錯了。

  說不定是金國故意扮成西夏人,挑撥齊、夏兩國的關係。

  「嗚嗚嗚……」號角之聲傳來,緊接著是震天動地的喊叫聲。

  太子不由地打了個冷顫。

  「他們在喊些什麼?」太子的嘴唇哆嗦著,「快說……他們……」

  那是大齊的語言,只不過被西夏人說的生澀。

  所有人彷彿都被西夏人震懾住了,全都愣在原地側耳傾聽。

  眾人的目光落在了太子身上。

  西夏人喊的是:齊郁我孫,束手就擒,如有抵抗,必定屠城。

  真的是西夏人。

  太子渾身的汗毛頓時豎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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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做個戰俘

  不抵抗,難道要放西夏人進城?

  萬一被破關,那他要怎麼向父皇交代,可如果……抵抗卻也被攻破了該怎麼辦?西夏人會向他們說的那樣來屠城嗎?

  李常顯怎麼能背信棄義。

  他們本來,只要他到了西京安營紮寨,西夏也撥出人馬來應和他。遼國被合圍,自然不會抵抗,直接就會投降。

  金國不是還沒有打贏遼國嗎?為什麼他到了戰場上,遼國已經被打敗,站在他面前的都是金國的兵馬。

  「太子爺,」蔣老將軍上前,「現在該如何處置,請太子爺示下。」

  太子眼睛一轉伸出手來,「殺……本宮就不信……這麼多兵馬敵不過西夏和金國……我們只要將城守住,就能……就能向朝廷求援。」

  蔣老將軍不禁欣慰,關鍵時刻,太子身上還有些儲君的威嚴。

  「老將軍,」太子忙道,「今天這樣的情形,非要老將軍出馬,只要守住邊塞,老將軍就是首功。」

  蔣老將軍精神抖擻,戰場殺敵多年,這樣的場面對他來說早就司空見慣,武將戰死沙場那也是福氣,「老臣定然不負太子重託。」

  太子點點頭。

  蔣老將軍吩咐副將,「隨本將上城樓。」

  眼見著蔣老將軍帶人離開,太子慌忙退回大帳裡。

  「太子爺,」幕僚上前一步,「您要提前做好打算,萬一蔣老將軍守不住城,那可怎麼辦才好?」

  太子目光倉皇,卻咬牙鼓起幾分威風,「本宮是大齊的太子……李常顯還能將本宮殺了不成?」

  幕僚低聲道:「那些西夏人萬一殺紅了眼睛,真的傷了太子爺,那可如何是好?再說就算不傷太子爺的性命,那李常顯也定會拿太子爺做要挾,跟皇上交換條件。就怕西夏人向大齊索要城池……太子爺即便毫髮無損回到大齊,將來……恐怕這儲君之位也會不穩,皇上畢竟還是春秋鼎盛,不會只有太子爺您一位皇子,太子爺要為您的將來著想。」

  太子的心漸漸地沉下去,幕僚說出了他心中所想。

  父皇並不是非他不可,更何況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太后等在那裡,戰敗了還好說,萬一成了俘虜,那他就真的與儲君之位無緣了。

  「城門真的會被攻破?」太子手腳冰涼,他們可是有數十萬大軍在這裡,西夏和金國有多少人馬?

  「方才卑職去瞧了,」旁邊的副將臉色蒼白,「城下密密麻麻都是人……西夏來的都是騎兵,那金國的軍隊也不知會有多少,後面若是來了援軍,也尚未可知……方才聽蔣老將軍說,西夏舉兵攻我大齊,絕不會只來這裡,肯定已經分兵攻打西北邊關,我們想要指望淮南王前來增援是不可能了,現在看來退到太原城才會有一線生機。」

  「太原城西依懸甕山、東臨汾河水,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太子爺還是趁早做打算。」

  太子只覺得腿腳發軟。

  為什麼?

  為什麼西夏要攻打大齊。

  為什麼李常顯要出爾反爾。

  早知道會這樣,他說什麼也不會帶兵來邊關。

  幕僚道:「太子應早些決斷啊。」

  太子吞咽一口,「那就回太原,這裡交給蔣老將軍頂著,帶上一隊精銳和本宮的護衛,我們退回太原。」

  將這裡就交給蔣老將軍,他帶著人偷偷地離開,不會驚動前面的西夏人和金人。

  「快去準備,」幕僚吩咐,「我們要立即護送太子離開……」

  副將應了一聲忙退下去準備。

  幕僚也走出了大帳,外面已經有人等在那裡,幕僚低聲道:「送消息出去,我已經勸太子從西門出城去往太原,讓老爺放心。」

  那人應了一聲,「那先生您。」

  幕僚冷笑出聲,「為了老爺的大事,我一條性命又算得了什麼。」最重要的是,太子那個蠢貨已經上當了。

  只有太子被拉下儲君之位,他們保的人才有可能衝擊皇位。

  所以,他們早就等待著這一天,等到太后鬥倒太子,他們就能獲得最大的利益。

  ……

  太子帶著護衛和一隊騎兵從西門出了城。

  廝殺聲、攻城聲離他越來越遠,太子臉上露出僥倖的表情,他這樣做是對的,一旦整座城被西夏和金人包圍,幾十萬軍隊被困城內,災難就會降臨。城內沒有那麼多的糧食,人會不停的死,隨之而來的就是瘟疫。

  他不想死在這裡。

  他堂堂大齊的太子,大齊軍隊的主帥,只要他平安無事,就算蔣老將軍戰敗,他們還可以坐鎮太原指揮抗敵。

  他的命只有一條,他是不能死的,他要安安全全回到東宮,將來坐在皇位上。

  「太子爺,過了這片林子就是官路了。」護衛過來稟告。

  太子慌張地點了點頭。

  樹林就像一張,他們小心翼翼地在林裡穿梭。

  跑,他的心裡只有這一個字。危險就在他的身後,只要跑起來才會安全。

  眼見就到了林子的盡頭。

  「齊郁……」
 
  忽然有人大吼一聲,林子裡的鳥兒被驚的四下逃竄。

  「齊郁……」

  呼喊太子名字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太子慌張的如同一隻遇見老鷹的白兔,縮在原地忘記了躲藏和奔跑。

  他們竟然被發現了。

  「是金人……是金人……」

  護衛抽出了腰間的長刀。

  一群金人圍了上來,無數的箭頭對準了林子的騎兵和護衛。

  「保護太子,保護太子……」幕僚大聲地喊著。

  騎兵抽出了腰間的長刀。

  箭毫不留情地射過來,緊接著就是金人野蠻的殺戮。

  戰馬嘶吼,鮮血四處迸濺。

  金人如同嗜血的野獸,拎著血粼粼的刀不停地砍殺著,太子死死地拉住韁繩,慌張地催馬前行。

  然而,戰馬彷彿也受到了驚嚇,停在原地打轉。

  太子面色慘白,「殺了他們,給本宮衝出一條血路,將來……本宮都賞你們……」整個大齊都是他的,他可以賞他們高官厚爵。

  死人卻不需要封賞,護衛和騎兵已經變得越來越少,損失了一多半人手殺出一條血路,卻沒有逃出多遠,金人如同附骨之疽般又追殺上來。

  因為他們知道,他們要捉的是大齊的太子,捉住太子回到金國一樣能換來享用不盡的永華富貴。

  太子終於無路可走,他咬牙抽刀向金人砍去,卻被金人用手攥住了刀鋒。

  鮮血從金人手中流淌而下,金人卻彷彿感覺不到任何的痛苦,臉上反而露出恐怖的笑容,他手臂一扯,太子頓時覺得身體一歪直接從馬背上掉下來。

  太子想要爬起來逃走,卻被金人一腳踹在了胯下,巨大的疼痛讓他在地上翻滾起來。

  「哈哈哈,」金人狂笑著,揚起了手中血粼粼的大刀,「老子捉住了大齊的太子……」

  周圍一片嘩然。

  金人提起地上的太子,如同抓一隻待宰的羔羊,「有了他在……老子不信,大齊不會打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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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生的希望

  太原府。

  衛所的醫工看著那個忙碌的身影。

  一夜之間,四十頂行軍帳就落在了太原。

  所有的布都被撕成兩寸大小,用沸水煮好了放置在一旁,每個軍帳外都有火灶準備燒水,藥材被井然有序地擺在三頂軍帳中,夥計正在盤點數目。

  醫工忍不住看向旁邊的馬瑞,「大人……斥候還沒有消息,您就相信了她?萬一這些軍帳根本用不上呢?」

  馬瑞道:「那你說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千里迢迢拉來這些東西,招來郎中和醫婆,向眾人傳達包裹傷口的方法,不眠不休地做著準備,總不能是在玩鬧吧?

  即便是一個成年男人也很難做到這些事,她一個孩子穿梭在人群中,能讓所有的郎中、夥計聽她的吩咐,要知道就算是打理這些人的吃穿用度,也是一筆很大的賬目,沒有掌過家的人,根本不可能將這一切弄得清清楚楚,更別提能讓這些人各司其職。

  可見顧琅華是真正有幾分本事的人,所以馬瑞才會選擇相信她。

  琅華拿著賬目走過來向馬瑞行禮,「大人,我們還缺布匹和粗使婆子,乾淨的布少了,就可能會引發傷口感染,就會需要更多的藥材醫治,我們的藥材又不多……」

  「聳人聽聞,」醫工皺起眉頭,「到現在我們還沒有聽到哪裡有戰事。」

  琅華看向醫工,「您到太原衛所之後可看過地方誌?」

  醫工一臉不屑,「我是朝廷派下來的醫工,又不是地方官員,還需要看什麼地方誌。」

  「那就怪不得了,」琅華指了指不遠處的城牆,「這是太原,從前叫晉陽,幾百年前就已經是邊關重鎮。近些年,遼國國力衰退,韓將軍又名聲在外,才算安定了些。」

  醫工瞪圓了眼睛,「那又怎麼樣?」

  琅華不再與他說話,向馬瑞行過禮轉身就離開。

  馬瑞將手中的紙張遞給皂吏,「按照顧大小姐說的去辦。」

  顧琅華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

  邊疆重鎮,守護的是大齊正北的防線,不能有半點的閃失。

  他判斷錯了,會因四十頂行軍帳被彈劾上朝廷,最重不過就是被罰俸而已。

  萬一太子那邊打了敗仗,傷兵湧入太原城,他無法預計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大人……」疾呼聲打斷了馬瑞的思緒,「大人,不好了,真定……真定……沒了,太子帶去的兵馬被打散了。」

  馬瑞睜大眼睛愣在那裡,臉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幾十萬大軍怎麼可能一下子就被打散了。

  就算是太子不行,還有蔣老將軍坐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驚詫過後,馬瑞忙穩下心神,仔細思量起來。

  西夏人和金人奪了真定,下一步就是太原城,可是太原的駐軍只有被太子從邊防撤下的韓家軍,為今之計就是將所有被打亂的兵馬收回太原城。

  這些兵馬突遇大變又打了敗仗,一定士氣大傷,現在城中沒有韓璋那般有名望的將軍,怎麼才能將這一盤散沙重新聚集起來,馬瑞的目光落在顧琅華搭建的那些軍帳上。

  那些軍帳真的派上用場了。

  ……

  天漸漸黑下來,身後是金兵廝殺的聲音。

  誰也沒想到第一次遭遇金兵就會落得如此的慘敗,還有西夏人手中的弩箭,就像是長了眼睛一般,無論他們怎麼躲也躲不開。

  城樓上的死屍堆積如山,他們正在苦苦支撐的時候,金人捉住了太子爺。

  一時之間軍心大亂,太子叫喊著讓蔣老將軍打開城門,蔣老將軍因此分了神,被西夏人射中了肩膀。

  接下來,他們就節節敗退。

  西夏人如同地獄裡的惡鬼,見到人就殺,嘴裡喊著要屠城。他們眼看著副將軍,千戶都被西夏人砍成了兩截,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逃啊。」

  人群就像洪水般向城外湧去。

  所有人丟盔卸甲,拚命地向前跑,他們最後一眼看到了蔣老將軍被幾個西夏人高高地舉了起來。

  等待他的是豎起的刀刃。

  死……那一刻他們想到的是死。

  身上所有的血性一下子去的乾乾淨淨。

  「太子是逃出城才被捉的,我們為什麼不逃?」

  連太子都已經丟下了真定,丟下了城池,他們還在守什麼?他們不想拚命,他們不知道該為誰拚命。

  幾十萬大軍,如鳥獸散。

  就這樣麻木地向前跑著,他們不知道要跑去哪裡,只是下意識地跟著前面的人不停地向前。

  一座城出現在不遠處。

  忽然有人停住了腳步,他們到底算是戰敗了,還是臨陣脫逃,回到城裡會不會被軍法處置?

  「前面就是太原城了。」

  太原應該已經知道他們打了敗仗,說不定現在已經關起了城門,他們要麼會死在西夏人和金人手中,要麼就會被抓做俘虜,誰都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麼。

  「傷兵走右邊跟著醫工去衛所的軍帳治傷,沒有受傷的到左邊的校場集結。」

  兩隊騎兵從太原城中衝出向眾人呼喊著。

  「進城,快進城,將傷兵送進去……快……」

  眾人頓時有了精神,飛快地向太原城跑去。

  與真定一片慌亂不同,太原城裡一切都井然有序,四十餘頂軍帳赫然立在城內,忙碌的醫工和郎中將傷兵扶進軍帳治傷。

  整個太原城像是早有準備,沒有因為真定被攻破就亂起來。

  鮮血被沖洗掉,傷口被包紮起來,疼痛也會隨之減輕。痛苦的傷兵得到了救助,所有人慌亂的心也跟著受到了安撫。

  重傷的人會保住性命,輕傷的人轉眼就能走出軍帳,沒有受傷的人也會得到原諒。

  只要來到太原城內,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

  天暗下來,傷兵仍舊源源不斷地送進來,門口的女孩子帶著幾個婆子提著燈等在那裡,將傷兵按照輕重分配去每個軍帳。

  那盞燈,在黑暗中就像是一個希望。

  不知有誰哽咽起來,小女孩提著燈走了過去,輕聲安慰,「勝敗乃兵家常事,輸了一次不要緊,只要能贏回來……只要我們撐到韓將軍到來,就一定會贏。」

  「你說的是韓璋將軍?」傷兵驚訝起睜大了眼睛,「韓璋將軍會來太原?」

  「會來,他一定會來。」小女孩吩咐婆子將藥分發下去。

  終於有人忍不住問,「她怎麼知道韓璋將軍會來?」

  「她是誰啊?」眾人紛紛詢問。

  旁邊的醫工停下手,「她是韓璋將軍的義妹,她是受藥師琉璃光如來點化過的佛子,是她帶來了草藥和郎中,搭起了軍帳。」

  「她剛來的時候,我也不相信她,無緣無故就要搭起四十頂軍帳,可是現在我相信了……」

  「所以,」醫工頓了頓,「她說韓璋將軍會來,韓璋將軍就一定會來,我們定能守住太原城。」

  醫工斬釘截鐵的話終於給了所有人希望。

  「定能守住太原城。」

  呼喝聲從軍帳中響起來。

  厚重的城門被慢慢關起,火把點燃了城牆每一個角落。

  琅華從軍帳中走出來,頭頂上是滿天閃耀的繁星。

  …………………………

  作者:

  軍醫被稱為戰場上的守護神。

  安撫軍心上起著很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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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16: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九章 悔之晚矣

  芸娘看著自己的一雙手,手指已經被織機磨出了血泡。

  婆子冷聲道:「娘子,還要奴婢幫你織完剩下的布嗎?」

  芸娘咬住了嘴唇,「我……我這就織……」說著眼淚也掉下來,「我就是想將油燈調亮些,我看不清楚。」

  婆子冷哼一聲,「是你自己拖拖拉拉做不完活,現在還好意思要起燈油來了,今天的布織不完,天一亮就要織明日的,看來明天我們也不用給娘子送飯了。」

  芸娘忍不住要站起身來與那婆子分辯,可是無論她怎麼鬧,換來的只會是族中長輩的訓斥和婆子的輕賤。這些婆子在族裡看著犯錯的女眷,早就養成了一副鐵石心腸,但凡是安排下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否則不準睡覺,也不會給飯吃。族中的長輩更是任這些婆子這般折騰她們……

  她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苦,從小就被父母養在手心裡,身邊三四個丫鬟圍著侍奉。就算做活,也不過就是動動針線罷了,哪裡做過這些,現在這樣沒日沒夜地勞作……讓她渾身酸痛,每天躺在床上,只想著第二天晚些到,這樣就可以多休息一會兒。

  她也想過去死,可終究下不去狠心。

  或許有一天父親和哥哥就將她接了回去。

  芸娘喝了兩口冷水,才道:「為什麼這兩天織的布就多起來。」

  婆子坐在小杌子上,冷笑,「自然是有了用處,讓我們織我們就要織,」說著看向芸娘,「娘子難道不明白?」

  芸娘搖了搖頭。

  婆子道:「娘子前些年也回過族裡,讓我們上上下下都換成青色的半臂褙子娘子可記得?還不是你一句話,所有人都要跟著忙碌,誰知道這次又是哪位太太、奶奶的吩咐。」

  那是榮國公讓她去邊關看韓璋,她走到太原就覺得身子不舒服,聽說邊關更加寒冷,她乾脆就留在了趙氏族裡,寫了封書信,讓韓璋過來相見。韓璋卻以防務為藉口拒絕了,她被駁了面子,心中有一股怒火發放不出,

  正好族裡的嬸子請她指點下人規矩,她見族裡的下人穿著都很隨便,就提點了族裡的嬸子,結果她離開太原的時候,下人就都換上了一水的青色褙子。

  她那時很是滿意。

  難不成那些布就是從這裡織出來的?

  現在提起那時候的事,芸娘恍若在夢中,從前是什麼光景,她怎麼也想不到會落得如今的境地。

  婆子道:「我真是不明白,放著好好的將軍夫人不做,非要到這裡來,你是腦子壞了,還是中了邪。」

  芸娘吞咽著又湧上來的淚水,說到底都怪她自己,可是她心裡的苦又有誰知道。

  兩個人正說著話。

  管事媽媽匆匆忙忙從外面進來道:「聽說真定已經被西夏人攻破了。」

  芸娘睜大了眼睛,手裡的梭子也落在地上,「你說……什麼?要打仗了?真定往北,那……不是北疆嗎?」她在京城的時候就聽說,最穩固的就是北疆。

  所以朝堂上才會有人彈劾韓璋養寇自重。

  婆子也道:「前些日子不是有了軍隊去真定,怎麼就……這些年,北疆從來沒打過敗仗啊。」

  管事媽媽道:「如果北疆有韓將軍在,定然不會吃敗仗……這次去的是太子……太子嬌皮嫩肉什麼時候見過這種陣仗,看到了西夏人就嚇得棄城逃跑,結果出了城就被金人捉了。」

  芸娘茫然無措,如果北疆被攻破了會怎麼樣?太原離北疆那麼近,那些西夏人會不會到太原來。

  管事媽媽喝了一口熱茶,繼續說,「原來這些日子讓我們送去的織布,都是準備給傷兵用的,城裡支起了四十多頂帳篷,裡面都是傷兵……那個顧大小姐帶著人在軍帳裡救人,我去瞧了一眼,那些人滿身都是血,有的抬進城的時候就剩下一口氣,那顧大小姐就說……治不了了。」

  顧大小姐,說的是顧琅華?顧琅華竟然也來了太原,那韓璋呢?榮國公府呢?有沒有派人過來。

  芸娘心中一熱,可是立即她又像被潑了冷水,僵立在那裡。

  榮國公府和她已經沒關係了。

  一陣嘈雜的聲傳來,芸娘不禁向外望去,「那是什麼聲音。」

  說話間,庵堂裡的女眷就紛紛穿了衣服走出來。

  管事媽媽面色平靜,「家裡的女眷都去了長房,護院也都調到那邊去了。」

  芸娘回族裡的時候聽長房的嫂子說過,長房祖宅下面藏著個地窖,就是防備戰事用的。

  「那我們呢?」芸娘站起身,「我們是不是也要過去。」

  庵堂裡還有這麼多人。

  管事媽媽忍不住笑出聲,看著一臉天真的芸娘,「族裡正經的女眷都不能都躲起來,哪裡能輪得到你們。你們就求著太原城不要被攻破,否則大家就是死路一條。」

  說話間,天已經漸漸亮起來。

  一陣急促的鼓聲傳來。

  鼓聲中傳達著一股的恐慌。

  不知是誰說了句,「這是在攻城了吧?」

  此時此刻所有人心中都只剩下了恐懼。

  攻城,一定是在攻城了。

  如果大齊的軍隊阻擋不住,西夏人就會進城中來,芸娘幾乎癱軟在那裡。

  夢,這定然是一場噩夢。

  芸娘眼淚不停地掉下來。

  「哭什麼哭,」外面進來幾個管事媽媽,「還沒到你們哭的時候,快……將這些甲胄綁起來,快點,二房的三老爺在知府大人那裡接了這差事,一會兒管家就要來拿。」

  芸娘抬頭看了一眼,甲胄上還有乾涸的血跡,芸娘忍不住想要尖叫。

  「現在滿城人都盼著韓璋將軍快些過來,都說韓將軍最了解西夏人和金人,他在這裡才能打勝仗。」

  提起韓璋,眾人紛紛看向芸娘。

  芸娘攥起了手。

  韓璋是常勝將軍,人人都這樣說,但是她從來沒覺得這些話對她有什麼意義,她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寵著她,護著她的人。

  她只想活在那些繁華裡,誰沒有這樣的念想呢?她錯在不知這繁華是怎麼造就出來的,所以才離這些越來越遠了。

  如果沒有韓璋在外戊邊,她就不能安然地待在家中。外面的人看到她時滿臉羨慕,不是因為她長得漂亮,而是因為她嫁給了韓璋。

  她錯了,錯的很離譜。

  她從來沒有試著去了解韓璋,去弄清楚榮國公府,可是現在她明白過來卻已經晚了。

  ………………………………………………

  作者:

  對芸娘也算有個交代。

  只能說很多人都是追求表象,不求本質。。。

  所以兩個人註定婚姻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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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16: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章 討人喜歡

  裴杞堂巡視著鹽州城。

  幾架投石車立在城樓上,城外一片狼藉,西夏人再次被打退了。

  「李常顯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調集人馬重新來過……我們城內兵馬不足,也不知道朝廷什麼時候能派援軍過來。」

  淮南王說完看向裴杞堂。

  裴杞堂臉上竟然浮起一絲笑容,「那就讓他們來打。」他現在恨不得李常顯傾巢而出,這樣一來就沒有多餘兵馬去太原城。

  他這邊鬧得越大,其他的地方就越安全。

  如今鹽州起戰事,外面許多消息就送不過來,但是他一早與韓璋部下約定好,太子去了真定,必然會用自己的人手將韓家軍替換下來,到時候韓家軍就自請去太原駐防。

  太子打了敗仗,皇上自然就會想到韓璋。

  韓璋帶著自己的老部下,會更加順手。

  不知道琅華那邊怎麼樣了。

  鹽州這邊的醫工和郎中給傷兵包紮的手法都是胡仲骨教的,用的草藥也是琅華事先調配安排好的。

  太后相信琅華,讓淮南王配合琅華籌備衛所,淮南王見到衛所治療傷兵的速度,也嘖嘖稱奇,向他打聽琅華的來歷。

  有人欣賞琅華,他心裡就覺得歡喜,比自己打了勝仗還要高興。

  他就想起琅華給他治傷時的樣子,心裡一時火燒火燎的,只想著帶兵出城,直接打到銀州,去太原與琅華團聚。

  等這次回到京都,他就要想方設法讓顧家和陸家解除婚約,請父親出面向顧家求親,不過在此之前,他要給顧世衡留下個深刻的印象。

  「世伯放心吧,」裴杞堂道,「我年紀輕輕,還沒有成家立業,不會讓自己死在這裡。」

  裴杞堂說完話,穿著一身短褐趙綜和雲常登上了城樓。

  裴杞堂眉毛微微一揚,「怎麼樣?可運到了?」

  雲常頜首,「我家將軍讓我謝謝裴大人,他留了一小半,剩下的都運來了鹽州。」本來他對這個裴杞堂沒有什麼好感,一個十幾歲的愣頭青就敢與將軍提條件,看到那東西之後,他也不由地驚訝,裴杞堂也有幾分本事,竟然能想到用這樣的東西來對付西夏的鐵鷂子。

  淮南王道:「是什麼東西?」

  裴杞堂帶著淮南王走下城樓,揭開了地上鐵桶的蓋子,烏黑的液體頓時映入淮南王眼簾。

  淮南王皺起眉頭。

  裴杞堂從趙綜手中接過一支火把沾上黑色的液體,抽出火摺子一點,熊熊火焰立即升騰而起。

  「我們就用它來招待李常顯。」火光下,裴杞堂的眼睛閃閃發光。

  ……

  「在那裡……」

  西夏官兵大喊一聲,十幾個人立即聚過來。

  顧世衡早就想到夏武不見了,西夏人定然會緊追不捨,卻沒想到他們喬裝打扮也會這麼快被發現。

  幾個人騎馬沿著小路向前奔去。

  西夏人抽出了腰間的彎刀。

  顧世衡皺起眉頭,他們要儘早甩開這對西夏人,越是拖延越對他們不利。

  西夏人一旦發出了信號,就會有更多的人圍上來,到那時他們只能束手就擒。

  「周升,」顧世衡道,「我帶人留下對付這些西夏人,你帶著徐大人和夏武將軍沿著小路離開,我們若是走散就在銀州會和。」

  徐松元當然不肯答應,他已經知道顧世衡為什麼留在西夏,怎麼可能獨自帶著夏武逃命,他自知對付不了那些西夏人,但是他也不能犧牲顧世衡來收拾殘局,否則他這輩子良心難安。

  顧世衡不由地嘆氣,徐松元還是這樣的倔脾氣,即便有些拘泥陳法,卻還是大齊少有的好官。

  既然誰也勸不走誰,只能全都留下來最後一搏。

  顧世衡抽出了腰間的長劍,正要與西夏人短兵相接,樹林中忽然射出幾支箭,奔著西夏人而去。

  緊接著從樹林裡衝出來的四個人,徑直到了西夏人面前,其中一個快如閃電,縱身上了西夏人的馬,那西夏沒有來得及發出半點聲音,就被他割斷了喉嚨。

  眨眼的功夫,十幾個追兵,全都被放倒在地上。

  顧世衡不禁看著發愣,徐松元也驚得說不出話來。

  只見一個小老頭在西夏人身上摸索了幾下,掏出些東西放進懷裡,然後笑咪咪走過來,打量著顧世衡和徐松元,然後向顧世衡道:「你女……」馮師叔說到這裡捂住了嘴,差點就將「女婿」兩個字說出來,他眼睛一轉,嘿嘿笑出聲,「你女兒讓我來接應你們去銀州。」

  「琅華?」顧世衡神情激動,「她在哪裡?」

  馮師叔道:「顧大小姐在太原府,應該很快會到銀州。」

  顧世衡不禁皺起眉頭,眼下就要打仗了,五州之地首當其衝,銀州這樣危險,琅華不應該過來。

  看出顧世衡所想,馮師叔道:「銀州不會打仗,李常顯會在鹽州與我們家小將軍一決勝負。」

  徐松元忍不住道:「你說的是淮南王世子?」

  能被稱為小將軍的,一定就是王家人,淮南王只有一個兒子到了能帶兵打仗的年紀。

  馮師叔一臉輕蔑,彷彿並不將王家放在眼裡,「當然不是。」

  馮師叔清了清嗓子,「我們家小將軍是裴思通的四子,名叫裴杞堂,今年十五歲,身為鹽州守城主將,打敗了西夏的鐵鷂子,親手殺了主將呂則,讓李常顯御駕親征鹽州城。」

  馮師叔說著話,將印有裴杞堂私印和官印的信函遞給顧世衡查看。

  顧世衡望著手中的信函,十分驚訝,他沒想到鹽州城的主將,竟然才剛剛滿十五歲,他還以為朝廷派了韓璋前來坐鎮,才能挫敗西夏軍隊。

  馮師叔仔細地想著裴杞堂交代給他的那些話,「我們家小將軍還說了,一定要將顧老爺安安全全送到銀州,不能有半點的閃失。」

  顧世衡不禁奇怪,按理說,朝廷派來的人應該與徐松元說話,他只是一個無官無職的商賈,做的事就算傳到朝堂上,不過就是受些嘉獎罷了,裴杞堂派來的人卻將徐松元晾在了一旁,徑直來跟他說話。

  讓他很是不解。

  顧家與裴家也沒有什麼交情。

  裴杞堂這樣的表現,倒讓他覺得受寵若驚。

  馮師叔揮了揮手,裴家的護衛立即牽馬過來,「顧大老爺上馬吧,天黑之前我一定將你安安全全送到銀州。」

  現在不是追究細枝末節的時候,顧世衡看向徐松元,「徐大人,我們還是先到銀州,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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