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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 09:39: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章 滿足

  榮國公夫人紅著眼睛從屋子裡出來,琅華迎了上去。

  「夫人到側室裡歇歇吧!」琅華輕聲勸說。

  榮國公夫人點了點頭。

  進了屋坐在軟榻上,榮國公夫人就像是全身的力氣被抽乾了似的,她拉住琅華的手道:「原想著不勞煩你過來幫忙,但是家裡確然沒有個主事人……」

  琅華聽說了芸娘的事,鬧到這個地步,趙家也是明白人,應該不會不顧家風的鬧起來,這兩日就會將芸娘接走,至於和離還是大歸就要看兩家族中談的如何。

  榮國公夫人道:「國公爺一旦有了定數,我也會收拾收拾跟著將軍一起送國公爺回族裡,家裡定會一片慌亂,到時候就要你幫襯著照應,這也是寧王妃的意思。」

  按理說,寧王妃從手裡調配兩個人過來,就能幫襯榮國公府度過難關。

  榮國公夫人看出琅華的疑惑,「有太子的人看著,寧王妃是很少回娘家的,即便是給國公爺辦喪儀……也是不宜插手太多。」

  有了惠王和慶王的前車之鑒,寧王妃做事就十分小心。

  榮國公夫人說著就將旁邊的箱子打開,拿出了裡面的笸籮,開始捏起針線來,「不怕你笑話,這些日子我什麼都不去想,就是一門心思要將這些衣服做好,讓他穿著我做的衣服,體體面面的走。」

  「他還是年輕的樣子,衣服的尺寸都沒有變,我想,如果我對他好一些,將來他沒了,我是不是也不會後悔……」

  「嫂子,您後悔嗎?」琅華輕聲道,「聽說您嫁過來的時候大哥就病著。」

  「豈止是病著,」榮國公夫人笑笑,「當時老國公爺不想投靠太后,也不願意跟隨太子,韓家不上不下處境很尷尬,我娘家正是好時候,族裡的兄弟姐妹結親都找朝中新貴……我答應了這門親事之後,很多人就不與我來往了,家裡氣氛也不好,人人都說我跳了火坑,可是我覺得這些年也很好。」

  「雖然我們夫妻在一起時間太短暫,可是我很快樂,這世上他最懂我,我最明白他,這就夠了,還求什麼呢,」榮國公夫人看向琅華,「你年紀還小,將來會明白的。」

  琅華想到了前世她和陸瑛的那些過往,不知道陸瑛是否了解她,而她又到底明白陸瑛幾分。

  剛重生的時候,一切都在眼前,她很想見到陸瑛和陸瑛說說話,可是不知怎麼回事,最近那些往事漸漸地模糊起來。

  可是陸瑛是她想起前世種種的一把鑰匙。

  每當她想起前世的事,都要想到陸瑛,因為許多朝堂上的事,大多數都是陸瑛告訴她的。

  榮國公夫人道:「有時候這也是運氣,誰遇見誰,誰嫁給誰,都是運氣,我覺得我是個運氣很好的人。」她低下頭仔仔細細地縫著襪子,眉眼垂下來的時候是那麼的溫柔。

  ……

  榮國公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床邊有個人坐在那裡。

  屋子裡有些暗,他看得不是那麼清楚,但是他判斷出那個人不是韓璋。

  「國公爺是我。」裴杞堂的聲音傳來。

  榮國公已經有所預料,聽說裴杞堂的事時,他就覺得發生在裴四公子身上的一切都透著蹊蹺。這樣聰明的嫡子不該被輕易的放棄,這不是世家的做法,每個子嗣對於世家來說都很珍貴,尤其是這樣才智出挑的子弟,就算做出些出格的事又怎麼樣,朝堂上的勛貴重臣,誰手上又乾淨過。

  所以他知道這裡面一定有故事。

  「國公爺,您還記得慶王嗎?」

  榮國公陡然睜大了眼睛。

  裴杞堂低下頭來在榮國公耳邊低語。

  榮國公臉上漸漸露出笑容來,原來是這樣,竟然會是這種結果,皇上沒有想到,太子沒有想到。

  會有那麼一天,他們尚在酣睡的時候,一個人出現在他們面前,伸手向他們要這筆血債。

  「這我就放心了,」榮國公喃喃地道,「我可以告訴父親……再也不用擔憂。」

  這樣已經很好了。

  臨死之前得知這些事,上天已經待他很好。

  他滿足了,一滴眼淚順著榮國公眼角滾落。

  二弟,你要好好活著,替父親,替我,好好活著。

  ……

  「外面是什麼聲音?」芸娘隱隱約約聽到哭聲傳來。

  那是哭聲。

  「是榮國公沒了,」送飯的管事媽媽冷淡地道,「這也是您最後一次端韓家的飯,兩家長輩已經商議好,您可以和離回趙家了。」

  和離?不是休妻?

  「娘子,」管事媽媽道,「大夫人讓我跟您說,是將軍請族中長輩放了您一馬,只因為您現在還是韓家的媳婦,趙家收了和離書以後……您可就不是韓家人了,將軍和韓家人不會再護著你,是死是活就要看趙家和您自己的了。」

  芸娘有種想笑的衝動,「陷害我,逼著我和離,現在還想讓我對韓家感恩戴德不成?」

  管事媽媽靜靜地道:「那就是您自己的事了。」

  從此之後趙芸娘和韓家再無關係,無論她怎麼想,做出什麼事,都是她自己的事。

  「一會兒,趙家人就會來接娘子。」

  管事媽媽說完話轉身出了門。

  芸娘不知道等了多久,總算有人進了屋。

  「姑奶奶?」那人喊了一聲。

  芸娘抬起眼睛,臉上頓時露出笑容,她的娘家人來了,她不用在這裡受苦,她就要出去了。

  「我……我在這裡……」

  婆子見到芸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屋子裡的幔帳,臉上頓時露出不快的神情,「姑奶奶好福氣,在這裡沒受到委屈。」

  她這樣還不算受委屈?

  芸娘心裡不快,卻也顧不得這些,「我哥哥呢?來了沒有?」

  「大老爺回家去了,讓奴婢們將您送去太原。」

  趙氏宗祠在太原。這是要她去族裡嗎?

  婆子皺起眉頭,冷冷地道:「姑奶奶還是別磨蹭了,天就要黑了,我們還要趕路,夜裡若是找不到宿頭,姑奶奶別怨我們。」

  「她是誰?」芸娘看向身邊的丫鬟,「我要見哥哥,我要和哥哥說話。」

  外面卻又傳來婆子的聲音,「原以為她是個有臉皮的,自己想辦法尋了死,也免得我們跑這一趟……哪知她這般不知羞恥,哎呦……去太原這一路可真是苦差事……」

  「別說屋子裡還有幔帳,就算用褲帶也將自己弔死了……她是不想死,還想做使喚人的婦人呢!」

  兩個人說著笑起來。

  「換做我,鬧出這種醜事來,撒泡尿也將自己沁死了。」

  芸娘的臉頓時漲得紅起來,瞪圓了眼睛,「你們怎麼敢這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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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8:57: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一章 瘟疫

  婆子聽到芸娘的聲音立即笑起來,「原來姑奶奶聽到了啊,那就別讓我們再費口舌了,回到族裡也沒有你的好處,族裡的女眷可是要做活計貼補家用的,這輩子的辛勞您肯定受不住。」

  「到那時您再想著尋死,名聲也沒了,苦也受了,太不划算。」

  芸娘火冒三丈,上前一步推開門就要去教訓那婆子,兩個婆子卻擼起袖子滿臉兇狠,「姑奶奶要做什麼?」

  芸娘被那猙獰的目光嚇得步步後退。

  「這是在做什麼?」

  一個高大的身影罩過來,兩個婆子頓時嚇了一跳。

  芸娘認識這個熟悉的聲音。

  是韓璋。

  穿著一身孝服的韓璋站在不遠處,神色嚴肅不怒自威。

  兩個婆子立即換成了副諂媚的笑臉,「將軍,奴婢們是來接姑奶奶回去的。」

  韓璋的目光落在芸娘身上,然後淡然地挪開,「在別的地方我管不著,韓家不是你們為所欲為的地方。」

  婆子立即彎腰賠小心,「將軍,是奴婢們的錯,奴婢們這就接了姑奶奶出府去。」

  韓璋不再說話,轉身走開了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了,婆子們才又重新挺直脊背,用陰陽怪氣的聲音道:「姑奶奶,別看了,韓將軍現在可與您沒關係了。」

  芸娘這才回過神,原來她一直在盯著韓璋看。

  「走吧,您還捨不得不成?」

  捨不得。

  她竟然從心裡捨不得離開這個家。

  ……

  「死了嗎?」太子臉上露出笑容,「真的就死了?」沒想到他剛剛帶兵離開京城,就收到了榮國公死了的消息。

  太好了,終於死了。

  便宜他了,一直在給太后做狗的東西,應該死的更悲慘些,怎麼這樣順順利利就咽了氣。

  太子看向幕僚江塗先生,「李常顯那邊有沒有消息傳出來?」

  「有,」江塗先生笑著道,「我這次去西夏看到了李常顯,他特意跟我說,絕不會讓東平長公主回到大齊,您就放心好了。」

  太子皺起眉頭,「那要有個說法,本宮不能憑他一張嘴說說就算了。」

  江塗先生道:「太子爺放心,李常顯說等您到了代州就會聽到東平長公主死了的消息。」

  東平死了,顧家的差事就等於辦砸了,太后是白白促成了他的好事,結果什麼都沒剩下。

  太子道,「還有顧家那些人,讓李常顯立即辦妥當,本宮可是讓他白白得了一個銀州。」

  江塗先生點點頭,「李常顯答應會將密信送去京城顧家,朝廷查封了這封信函,一定會懷疑顧家和西夏早有串通。」

  太子舒展袖子,「看還有誰敢與本宮作對。」

  「太子,」下屬過來稟告,「西夏那邊傳來消息,說……在夏州發現了瘟疫,朝廷已經讓去往西夏運送藥材太醫和郎中去夏州平瘟疫。」

  太子詫異,瘟疫怎麼會來的這麼快。

  ……

  西夏,西平府。

  大夏王正得意洋洋地看著手中的國書。

  大齊就這樣送了金銀、佛經、醫書、藥材來求和。

  真是可笑。

  如果這是平昭皇帝李常哲可能會感恩涕零地答應下來,可他是驍勇善戰的李常顯與他那堂兄完全不同。

  等到東西送到西夏,那個蠢太子將大齊的軍隊帶入西京,他就會殺了平昭皇后,大齊的東平長公主,長驅而下奪取銀州和夏州。

  李常顯看向身邊的武將,「按照國書上寫的,大齊要調走銀州的軍隊,我們要一擊必中。」

  武將指著輿圖,「只要淮南王帶兵離開,哪裡駐守的軍隊就會不堪一擊,而且……聽說議和之事,大齊的軍隊已經鬆懈下來。」

  「這些日子,淮南王從回鶻買來了不少的美人,本來是要孝敬太子的,誰知道卻讓邊疆將領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李常顯來了精神,「還有這種事?不是說淮南王是大齊太后的人,他怎麼會去孝敬太子……」

  「不是他,」武將道,「是從京中來了幾個世家子弟。」說著看向剛從大齊回來的使臣。

  使臣立即道:「那位小爺來頭不小,是大齊皇帝身邊重臣之子,頗得大齊皇帝喜歡,帶了五百兵馬來到西北,淮南王也只能將他奉為上賓,任他為所欲為。」

  「向淮南王請求駐紮在鹽州,又嫌棄邊疆太過貧瘠,竟然大張旗鼓地讓人買起了宅院,光是廚子就帶了七八個,後院的丫鬟婆子一大把,每日都在宅院中宴請賓客。仗著自己手下有兵馬,就不理會淮南王,不過來了七八天,淮南王就已經上了參他的奏本。」

  李常顯哈哈大笑,「真是天助大夏,」說著眼睛閃閃發光,「朕要用他們的血來祭我們的戰旗。」

  「陛下,」官員進了大殿稟告,「大齊送來的草藥只到了一部分,剩下的都送往夏州了。」

  李常顯立即皺起眉頭,他們還需要這些草藥來對付軍中的瘟疫,「到底是怎麼回事?」

  官員道:「夏州……夏州……先起瘟疫了,大齊的醫官和郎中都去平瘟疫了。」

  他們原定要取夏州、銀州。

  沿著銀州前往綏德,迎戰綏德軍隊,只要攻破了綏德的守軍就可以在那裡會和金國的軍隊,一起直取宜州。

  「這瘟疫來勢洶洶,聽說已經封城了。」

  大齊只有要應對嚴重瘟疫的時候,才會封城。

  李常顯剛要說話,外面的官員又來稟告,「平昭皇后來了。」

  「不見,」李常顯不耐煩地揮揮手,「能讓她出來走動已是朕的恩德,她竟然還要見朕……讓她回去吧!」

  「平昭皇后說,」官員戰戰兢兢地開口,「那瘟疫不日就會蔓延到銀州,然後是我們的安慶,如果皇上不再著手處置,恐怕就會引起民亂,到時候西平府也要被連累。」

  他事先讓人運放了軍糧在安慶。

  如果安慶出了事,那麼所有計劃都會被打亂。

  「讓她進來,」李常顯道,「朕要聽聽,她到底要怎麼做?」

  官員上前打簾,一襲粉紅色衣裙的平昭皇后走了進來,跟在她身邊的是一個面容極其醜陋的中年男子。

  「胡先生,」旁邊的使臣先驚呼出聲,「陛下,這就是微臣說過的胡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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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8:57: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二章 尊嚴

  西夏使臣從大齊回來之後,經常將胳膊擼起來給眾人看,將他遇到了大齊的神醫,治好了他的傷的事,說得繪聲繪色。

  李常顯看了也覺得驚奇,他訓練弩兵時,見過太多這樣的傷,有的兵士受不了那種疼痛,不得不將整條臂膀砍下來。使臣從大齊回來之後,那隻本來已經殘廢的手臂,竟然能夠伸展自如。

  這樣的神醫一定要被大夏所用。

  李常顯走下御座,看向東平,「你身邊的這個胡神醫能夠幫忙治療瘟疫?」

  東平微微一笑,「陛下已經拿到了大齊送來的醫書,可能看明白其中所寫?」

  雖然醫書已經被通譯成了西夏文,但是到了關鍵的地方總是讀起來十分晦澀,讓人弄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瘟疫竟然就分成了四十多種,而且每種瘟疫都有不同的治療方法,病患的癥狀卻差別細微,西夏的郎中看到醫書也不敢隨便用藥,因為醫書第一頁就寫得清清楚楚:差若毫釐,失之千里。

  這樣的醫書在西夏御醫手中,根本就沒有用處。

  「陛下,」女官上前稟告,「皇后娘娘吃了御醫的藥就開始嘔吐不止,請陛下快去看看吧!」

  大殿上頓時喧嘩起來。

  西夏御醫面無血色跪在地上,「陛下,微臣都是按照大齊的藥方用藥,不知為何皇后娘娘的病反而重起來,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大齊的藥方有問題。

  胡仲骨聽不懂西夏語,不過大小姐已經告訴他要如何應對西夏人,只要高傲地站在那裡,不卑不亢,就足以讓西夏人將他奉為上賓。

  李常顯疑惑地看向胡仲骨,胡仲骨卻是一臉坦坦蕩蕩的模樣。

  東平心中覺得十分痛快。

  李常顯登基之後,將她當做牲畜般趕去了小院子,平日裡只給一些冷飯冷盤,讓她兩個孩子活活病死在她的懷裡,那一刻她經歷的豈止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她原以為從此之後深陷苦海,不會有人來救她,但是那少了一隻耳朵的老樂卻站在她面前,提醒她,她還是大齊的長公主。

  是啊,她是大齊的長公主,她的尊嚴豈能任人如此踐踏。

  她不能就此認輸。

  她必將拿回屬於她的榮光和威儀,穿著整整齊齊地去祭奠她的兩個丈夫和兩個孩子。

  為了這一天,她要好好地活下去。

  「陛下是懷疑這醫書的真假?」東平說著看向旁邊的胡仲骨,「那就請胡先生按照醫書的藥方給皇后診脈開藥,看看是否能治好皇后的病。」

  「到底是藥方不對,還是醫術不精,立見分曉。」

  這是最好的證明方法,李常顯也想知道這大名鼎鼎的胡仲骨,是否有高超的醫術。

  ……

  胡仲骨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如果不是大小姐事先與他說過,他定會被震懾住。

  西夏皇后的寢殿內,站滿了御醫,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臉上,有欽佩,有懷疑,有不屑,還有渴望,一隻隻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彷彿要將他的臉盯出個洞來。

  眾人讓出一條路,讓胡仲骨走了過去。

  饒是有心理準備,胡仲骨仍舊激動的手腳冰涼。

  當年苟延殘喘的躲在寺廟中時,他從來沒想到過自己還會有今日。

  跟著顧大小姐出入衛所,去了杭州,又進了京城,在大齊的皇帝面前治好了西夏使臣的傷,現在來到這裡,在眾人面前施展他的醫術。

  他那從來沒被認同的醫術。

  想到這裡,胡仲骨精神一振,走到西夏皇后身邊坐下,伸出手指診脈。

  半晌胡仲骨嗤然一笑,「畫虎畫皮難畫骨,你們看脈象細、緩就就以為是陽氣虛損的寒濕症,急著用藥溫補,卻不知皇后身熱不揚,舌紅又苔皇膩,是溫熱兩邪同時為患,互相裹結,應該先芳香化濕,然後化痰消食,才能讓病症痊癒。」

  胡仲骨收回手指,打開了手邊的藥箱,拿出針來,「針灸大椎、膻中、神闕、命門、中脘、湧泉等穴癥狀即可減輕。」

  「一模一樣,」拿著醫書的西夏御醫不禁喊了一聲,「這與大齊送來的醫書上寫的一模一樣,如果胡仲骨治好了皇后,就證明醫書沒有錯。」

  胡仲骨用好了針,床上的皇后立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李常顯急忙道:「皇后覺得怎麼樣?」

  皇后點了點頭,「臣妾覺得胸腹之間已經鬆快多了。」

  真的這樣神奇?

  所有人詫異地望著胡仲骨。

  胡仲骨從西夏御醫手中拿起醫書,「只要對症用藥,疾病自然康復,若不然,就是害人性命。」

  給皇后開了藥方的西夏御醫立即跪在了地上。

  李常顯這次是真的相信了,大齊的醫術是他們大夏難以企及的,他看向胡仲骨,「胡先生說,此次的瘟疫又會如何?倘若我們置之不理,瘟疫真的就會從銀州、夏州蔓延到我們西平府?」

  東平將李常顯的話譯給胡仲骨聽。

  胡仲骨仰起頭,「處置不當,將會出現大瘟疫。」

  人人談之色變的大瘟疫。

  李常顯皺起眉頭,「那要怎麼處置?如果先生有辦法,我們西夏的御醫、郎中都會配合先生……」

  東平又一字不差地譯了過去。

  胡仲骨卻轉身向東平行禮,「草民都聽長公主安排。」

  李常顯的臉頓時僵硬起來。

  大齊的人只會聽長公主的。

  他忘記了,大齊就是衝著他們的東平長公主才來和談的。如果沒有東平,根本就不會有藥方,更不會有胡仲骨這樣的郎中前來。

  所以東平現在還不能殺,他要讓東平帶著胡仲骨去治瘟疫。

  「東平,」李常顯臉上露出笑容,「你是大夏的平昭皇后,如今大夏有難,你一定要幫大夏渡過難關。」

  東平挺直脊背,揚起了頭,臉上浮起一絲的笑容,「陛下說錯了,我早就不是平昭皇后了,平昭皇帝駕崩之後,我就成了階下囚,不能邁出小院一步,連我的兒女死了都埋在了那小院子裡,兩個活生生的孩子,成了兩個土堆,我為大夏做了太多的事,我卻又得到了什麼?」

  「如果陛下真的當我是先皇的皇后,為何從來沒有給過我應有的尊榮,我只是告訴陛下,陛下該按照兩國的約定送我回大齊,從此大夏再也沒有平昭皇后,平昭皇后已經隨兩個孩子死去了。」

  東平說完話向李常顯行了禮,轉身向外走出去。

  殿外的侍衛抽出的彎刀擋在東平身前,東平嗤笑一聲,一步步向前,鋒利的刀鋒終究敗下陣來,從她身邊劃開,東平從容地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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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8:57: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三章 衝突

  徐松元在驛站查看西夏送來的文書,半晌他皺起了眉頭,「我覺得不太對。」

  身邊的幕僚鄭重忙上前,「老爺是不是覺得西夏是在敷衍我們?總在文書的細枝末節的地方提出問題。」

  徐松元點了點頭,「按理說,我們送來了國書,兩國和談也算有了結果,西夏皇帝賜了國宴之後,就該讓我們拿著通關文書回大齊,現在卻因為這樣幾處文書的細節反反覆復地拿過來修改。」

  十幾年前他到西夏面臨的根本不是這樣的情形,西夏人對文書之類的東西都不是很在意,當時他就是覺得文書上有問題,讓西夏人修改,結果招來了西夏人的怒氣,將他和翰林院的官員一起綁縛起來隨隨便便扔進了驛站的柴房。

  多虧柴房的看守趁機灌醉了西夏人,將他放了出來,還告訴他身為大王的平昭皇帝準備起兵奪位,大齊應該趁著西夏內亂收回被西夏霸佔的十五座城池,他因此立下大功。

  這次和十幾年前不一樣,驛站的守衛看似不多,但是身上卻有種驍勇的氣勢,應該是久經沙場的士兵。

  兩國既然已經和談,為何還要這樣防備。

  「西夏人會不會怕老爺像十幾年前一樣,打聽到了什麼要緊的消息帶回大齊。」

  徐松元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草藥那邊怎麼樣了?」

  鄭重面色不虞,「我可不是要說那顧家的壞話,不過那顧家人到了大夏之後,竟然給夏人四處看起病來,逢人就誇讚自家藥鋪的藥材有多好,收了不少回鶻的草藥,這也太明目張膽了。」

  「就像老夫人說的那樣,這個顧家一門心思想要賺錢,否則絕不會來西夏。」

  徐松元是越來越看不透那個顧琅華。

  如果說她是個唯利是圖的商賈,卻什麼在鎮江時拿出家中所有糧食資助朝廷,難不成有意演給韓璋看,讓韓璋將她收為義妹?

  商賈都懂得怎麼做才能獲得最大的利益。早在先帝的時候,很多大商賈就已經將手伸進了朝堂。

  徐松元道:「顧大小姐身邊的人都不一般,胡仲骨這樣的郎中能夠在顧家坐堂,可見顧家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剛才就有消息傳來,胡仲骨為西夏皇后診治後,皇后的病情立即有了好轉,最讓人驚奇的是,因男女大防的禮數,胡仲骨竟然隔著皇后的中衣進行了針灸。

  就因為胡仲骨的醫術,現在西夏人請東平長公主暫時留下來幫忙治療瘟疫。

  鄭重道:「我覺得,所謂的治療瘟疫,也是顧家人想要出名,老爺您想一想,這次治好了瘟疫,誰能獲益?自然是顧家,從此往後在這西夏的邊境,恐怕人人都要認顧家的草藥。」

  這是明擺著的事。

  外面傳來喧嘩聲。

  「胡先生真是神技,這下讓西夏人都瞧一瞧……」

  「先生,外面又有求診的了,聽說是什麼司諫,來請先生過去赴宴。」

  胡仲骨道:「宴席就不必了,今晚我還要去御史大夫家中……」

  夥計道:「讓他們排排官職,哪家官職高我們就先去哪裡。」

  徐松元聽得這話,立即皺起眉頭,站起身向外走去。

  鄭重見勢不好,跟過去勸說,「老爺別跟這些鄉野村夫一般見識,您……」

  徐松元當做沒有聽見,走到了院子裡。

  顧家的夥計捧著一隻匣子得意洋洋地站在院子裡,胡仲骨坐在石凳上喝茶臉上滿是得意的神情。

  「胡先生,」徐松元道,「你過來,我們說兩句話。」

  胡仲骨將茶杯放在石桌上,「徐大人找老夫有什麼事?他們都是顧家的夥計,不需要避諱他們。」

  鄭重臉上露出一抹冷笑,這就是他不讓老爺出來說話的原因,這些人根本不懂得什麼是規矩,與他們說話如同對牛彈琴,白費口舌,老爺明明是要給胡仲骨留些臉面,胡仲骨卻不明白。

  「胡先生,」鄭重忍不住道,「您是送藥材來西夏的,既然事情辦好了,不如先回到銀州,等到我們大人辦好了文書,再一起啟程回京城。」

  胡仲骨站起身看向徐松元,「這是徐大人的意思?這是要攆我們回大齊嗎?」

  鄭重看了看顧傢伙計手中的匣子,「我們是來做什麼的想必你家大小姐已經吩咐下來,既然如此,就不要節外生枝。」

  顧傢伙計頓時不平起來,「什麼叫節外生枝?」

  徐松元咳嗽一聲,鄭重低下頭不再說話。

  胡仲骨冷著臉,「到底要怎麼做,我們聽東平長公主的,如果長公主讓我們走,我們立即啟程去銀州。」

  顧傢伙計聽得這話都挺起了胸膛。

  「是啊,我們聽長公主的。」

  徐松元沉下臉來,顧家人竟然搬出了東平長公主,他沒想到顧家人會這樣不服管束。

  朝廷文書上寫得清清楚楚,此次出使西夏,所有人員都要聽他管制。

  「來人,」徐松元吩咐身邊的百長,「送顧家人去銀州。」

  驛站裡一時劍拔弩張。

  顧家是一副不服氣的模樣,徐松元一聲令下讓旁邊的士兵都紛紛按住了腰間的長刀,準備上前驅趕顧家人。

  「徐大人,」西夏驛站的官員忙上前,「您這是要做什麼?有話好好說,方才聽陛下說,要留住胡先生,幫助我們大夏治療瘟疫,陛下已經讓人去勸說平昭皇后……您要是送走了胡先生,我要怎麼向陛下交代。」

  徐松元眼睛中不禁流露出詫異的神情,他立即遮掩了過去,吩咐百戶,「你們先等著,我去求見長公主。」

  ……

  東平長公主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這是大齊特有的烹茶法子。

  「長公主,陛下吩咐微臣將皇子和公主遷移到先皇身邊,這樣也算是父子團圓了,陛下說,要請法師來為皇子、公主誦經,您瞧瞧這了經文的被褥和用具都是為皇子和公主準備的,只要您點頭答應,微臣立即讓人缺當。」

  「不過是兩個稚兒,」東平長公主眼睛中閃爍著淚光,她努力地一笑,「用不著這樣大的排場,陛下太客氣了。」

  「這不是客氣,」李常顯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緊接著他大步走進來,「說到底這都是朕的過錯,朕向嫂嫂賠禮了。」

  東平長公主一行眼淚,劃過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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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答應

  李常顯看向身邊的侍衛,侍衛立即讓開,然後兩個小小的身影就走了過來。

  「母后。」

  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穿著粗布麻衣走了過來,兩個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污垢。男孩子的皮膚曬得黝黑,女孩子的兩隻手上長著瘡疤,看起來就是兩個窮苦人家的孩子。

  東平驚詫地站起身,「你們怎麼將先皇的孩子折磨成這個模樣。」

  東平伸開手臂,兩個孩子立即撲進了她的懷裡。

  這是先皇曹貴妃的兩個孩子。

  李常顯篡位之後,身邊的呂則想要害她的煜哥,是曹貴妃撲過去擋了一劍,曹貴妃臨死前將這兩個孩子託付於她,李常顯卻不肯答應,當著她的面將曹貴妃的孩子帶走了。

  現在這兩個孩子終於回到了她身邊。

  李常顯臉上露出笑容,一旦有了孩子,再剛強的女人都會變成母親,「嫂嫂痛失愛子難免寂寞,朕就將曹貴妃的孩子送來陪嫂嫂,不過……嫂嫂要幫朕做些事才好。」

  東平小心翼翼地用絹子擦了擦李彤的手,好好的女孩子,手上長滿了凍瘡,哪有半點金枝玉葉的樣子,「現在還疼不疼?」

  李彤小心翼翼地搖了搖頭,「不疼,就是覺得癢,只要碰到水都會癢的更厲害,我不想去抓,但是忍不住。」

  「以後再也不會了,母后……母親給你找最好的郎中來看,抹上藥膏就能好起來。」

  李彤乖巧地點了點頭,臉上仍有幾分驚懼的神情,她下意識地躲在東平身後。

  東平抬起頭來,「陛下讓人準備水、衣服、飯食……一會兒我們母子要一起去聽法師誦經。」

  李常顯臉上露出笑容來,東平的意思是答應了。

  ……

  徐松元一直等到李常顯離開之後才讓人去通報,很快東平長公主身邊的宮人將徐松元領進了門。

  徐松元打量著屋子,這幾日顯然已經被人打掃過,傢具擺設也都煥然一新,酸枝木的桌案被擦的發亮,宮人搬上來兩張太師椅,然後笑吟吟地請徐松元坐下。

  徐松元皺起眉頭,舊屋,新傢具放在一起是那麼的不相稱。

  西夏人是在打什麼主意?

  在這時候來討好長公主,莫不是長公主答應了要暫時留在西夏。

  徐松元聽到腳步聲響,轉頭看到了東平長公主,還有兩個孩子跟在了東平身後。

  徐松元上前行禮。

  幾個人坐下來,丫鬟立即擺上了糕點,坐在東平一旁的兩個孩子看著點心默默吞咽了兩口,立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東平道:「這是先皇和曹貴妃生下的兩個孩子,皇子叫李默,公主叫李彤,從前不在我這裡,陛下讓人送回來。」

  東平說著拉起李彤的手,「我答應陛下幫西夏平瘟疫,之後才回大齊。」

  那怎麼行。

  徐松元站起身來,「長公主,這使不得啊,要知道兩國邦交情況瞬息萬變,不是我們能掌控的,既然現在西夏收了和談書,我們就該早些啟程,免得夜長夢多,長公主想要治療瘟疫是善舉,但是……可以用別的法子。」

  他急著來見長公主,是因為方才在院子裡處置顧家人時,一個小小的驛丞竟然上前勸說他,如果連驛丞都能聽懂漢語那還要那些那些學士做什麼?顯然西夏朝廷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東平嘆了口氣,「我心意已決,徐大人不必再勸說,」說著頓了頓,「我們即日就要啟程去安慶。」

  「這兩個孩子也跟我同去,」東平頓了頓,「徐大人如果不放心就去銀州等我們,陛下答應,只要瘟疫平息了,就放我們歸齊。」

  我們?

  徐松元的目光落在李默和李彤身上。

  ……

  裴杞堂聽吳桐說著驛站裡發生的一切。

  本來他想著與徐松元說清楚,裡應外合來引李常顯上當。

  可是裴杞堂想到徐松元的為人,雖然有幾分的才學,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迂腐先生,與其跟他說個清楚,不如激起徐松元的怒氣,果然徐松元鬧著要將顧家人打發回大齊跟更簡單些。

  只要徐松元擺出一副想要立即回齊的模樣,西夏就不會懷疑,顧家是故意要留下來。

  西夏人也就不會知道,所謂的瘟疫根本沒有那麼嚴重,不過是他們在虛張聲勢。

  就算是徐松元日後知曉了真相也無所謂,反正裴家和徐家沒有什麼交情,徐松元身在中書省,他準備走武將的路子,一時半刻也不會與他對上。

  所以他也不必在意徐松元的心情。

  現在當務之急,一面要掌控戰局,一面要打聽到顧世衡的消息,顧世衡是琅華的親生父親,將來他能不能娶到琅華,顧世衡的意見十分關鍵。

  不過,琅華是怎麼知道這時候邊疆會有瘟疫的呢?

  光憑地方志和醫書,從西夏使臣嘴中打探消息,就能判斷出來嗎?

  「你家公子呢?」淮南王王成琰的聲音傳來。

  裴杞堂還沒迎出門,王成琰就大步進了屋,然後劈頭蓋臉地道:「你小子到底在搞什麼鬼?將銀州、鹽州鬧得人心惶惶,你躲在這裡看熱鬧。」

  裴杞堂笑著道:「世伯安心,侄兒哪裡敢開這種玩笑,傳出去可是要被論罪的。」

  裴錢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王成琰目光炯炯,低聲道:「你有什麼證據不成?」

  裴杞堂搖了搖頭,「世伯也知道李常顯驍勇善戰,不應該會輕易和談,萬一西夏真的假借和談之名趁機攻打大齊,世伯又沒有準備,吃了敗仗,淮南王府一世英名被毀……」

  打仗就是這樣,勝敗一線之間,再說裴杞堂說的那些鐵鷂子、神臂弓,他也有所耳聞,只不過他認為鐵鷂子就是用鎖鏈拴在一起的戰馬,所謂的神臂弓也只是力道稍強的弩而已。

  王成琰道:「一年前有一個草藥商人來拜訪我,告訴我鐵鷂子的事,我當時沒有在意,第二日想找他好好談談,他人卻不見了。」

  裴杞堂眼睛亮起來,「那商人有沒有說他要去哪裡?」

  王成琰道:「那時候皇城司的人在邊疆四處打聽消息,我只顧得去應付皇城司,並沒有多問。」

  那個草藥商人很有可能就是顧世衡。

  顧世衡為了躲避皇城司才會匆匆離開。

  裴杞堂從木盒裡拿出一張圖在王成琰面前慢慢展開,「世伯辨認一下,您見過的那個草藥商人是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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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個人言論 於 2018-1-3 09:27 編輯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不屈

  王成琰仔細地看過去,畫上的人是商賈的打扮,三十多歲的年紀,表情十分的和藹,有種很容易親近的感覺。

  王成琰點了點頭,「因為他提起了神臂弓,所以我有些印象,應該就是他沒錯。」

  裴杞堂臉上露出笑容。

  王成琰道:「下一步你準備要怎麼做?」

  裴杞堂抬起眼睛,「放老鼠。」

  「什麼?」王成琰一臉凝重,這個裴杞堂越說越離譜了。

  裴杞堂熱情高熾,眼睛亮起來,「世伯沒有聽錯,侄兒說那些死老鼠該派上用場了。」

  ……

  聽說大齊的郎中來治療瘟疫,城門口聚集了不少百姓。

  跟隨東平長公主一起前來的官員不禁心驚。

  真的就像胡仲骨說的那樣,瘟疫會突然傳過來,然後就無法壓制地蔓延下去。這樣看來陛下的決策是對的,必須先要解決安慶的燃眉之急。

  城裡有瘟疫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軍糧,官員安置好了東平和胡仲骨,立即奔向存放軍糧的糧倉。

  剛剛到了庾司,官員就睜大了眼睛,庾司外一堆堆的東西放在那裡,皂吏正拿著火把準備放火。

  官員急忙趕過去,「你們這是在說什麼?」

  皂吏臉色大變,臉色鐵青地趕過來,「大人,不好了,糧倉裡發現老鼠了。」

  發現老鼠有什麼奇怪的。

  哪個糧倉裡沒有老鼠。

  「是死老鼠……」皂吏彷彿已經被嚇得魂飛魄散,「大人,您……還是離這裡遠些的好,免得被傳上疫病。」

  皂吏說完這話,一臉如喪考妣的表情,彷彿自己已經必死無疑。

  看著這些人的模樣,官員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到底是怎麼回事?跟我說清楚。」

  「大人您還記得平昭一年的那場瘟疫嗎?也是死了很多的老鼠,接著一城的百姓都發了瘋,國師來念經也沒有任何的用處,所有人都死了,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官員當然記得那次的情形,那次瘟疫被詳細地寫在了地方志上。

  就是先有了死老鼠,然後百姓紛紛染病,用國師的話說,那些死老鼠是惡鬼,只要被惡鬼沾上就必死無疑。

  「夏州……夏州先有了死老鼠……然後是銀州,現在到了安慶。」

  「煙,夏州飄來的煙,夏州那邊已經在焚燒死人的屍身了……」

  煙有多大,證明疫病有多嚴重。

  官員只覺得「嗡」地一聲,所有頭髮根根豎立起來。

  「大人,大齊那邊打開城門要將銀州那些百姓放進我們大夏來,」安慶縣丞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您,快下令關閉城門吧,絕不能讓他們進入……」

  官員吞咽一口,拉住了馬韁繩,他見過那些患了瘟疫的人死狀到底有多麼的可怕,只要想到這個,他就腿腳發軟,恨不得立即騎馬離開。

  而他也確實這樣做了。

  「我要將這裡的情況稟告給陛下,」官員吩咐著,「你們……你們……都聽平昭皇后的吩咐,一切都聽平昭皇后的,平昭皇后帶來的大齊郎中可以治好瘟疫。」

  但願大齊郎中能夠將瘟疫治好。

  「本官離開之後,城門立即緊閉,不要放百姓進城。」

  至於那些軍糧,恐怕已經不能吃了,被死老鼠啃噬過的糧食,人吃了就會喪命,上一次瘟疫,多數人就是這樣死的,他不能冒這個險。

  官員正思量著,一具屍體被人抬著走了過來,裹屍的草墊上彷彿還有殷紅的血跡。官員不敢再逗留,揚起了手中的馬鞭。

  他一路跑出了城,轉頭看向安慶的方向,滾滾濃煙飄蕩在空中。

  安慶城的城門被關起來。

  縣丞看著沉重的門栓放下,眼睛中立即蓄滿了激動的淚水,他整理好身上的官服,立即前往東平的住處。

  進了屋子,安慶縣丞立即跪在地上,「微臣叩見平昭皇后。」

  東平點了點頭,摟住了身邊的李默,「大人還記得先帝是如何殯天的嗎?」

  安慶縣丞立即道:「微臣不敢忘記,李常顯弒君篡位,天地不容。」

  東平道:「佛祖保佑,先帝還有血脈留在人世,我們要將大夏的正統扶上皇位……我們就守著安慶城,與李常顯那個亂臣賊子好好鬥一鬥。」

  東平眼睛愈發明亮,一字一字地道:「除非我死,不能屈從!」

  ……

  大齊慈寧宮裡,徐謹蓨在仔細地繡著百「福」鑲邊衣袖,這是她準備在太后做壽時呈給太后的禮物。

  何嬤嬤在一旁皺起眉頭,「太后娘娘最近見您的時間是越來越少了。」

  徐謹蓨停下了手,「那也沒什麼,太后心緒不寧想要多聽聽顧琅華講經罷了,」說著頓了頓,「我不在乎這些,我只是想知道顧琅華都講了什麼故事給太后聽。」

  「為什麼太后會那麼高興。」

  一樣的故事,怎麼到了顧琅華嘴裡就變得有意思起來。

  何嬤嬤不明白,「您知道那些有什麼用?」

  「怎麼沒用,」徐謹蓨微微笑著,「我還可以多學學,說不得哪一日就能派上用場。」

  「大小姐,」丫鬟快步走進屋,「太后娘娘要帶著顧大小姐去皇上的永德殿,那邊已經在更衣了。」

  自從慶王死後,太后就沒有主動去見過皇上。

  這一次為什麼會去永德殿,一定是有大事發生。

  徐謹蓨記得太后說過,這輩子都不會再走進前朝大殿。永德殿雖說是皇上耍玩意兒的地方,也是前朝議事的場所。

  何嬤嬤道:「有沒有讓小姐過去侍奉?」

  丫鬟搖搖頭,「沒有,那邊……連伺候的女官都很少,太后娘娘一直跟顧大小姐說話呢。」

  徐謹蓨有種落入冰水中的感覺,寒氣入心,讓她打了個冷顫,整顆心彷彿也被水裹住,很累很難過。

  自從顧琅華來了之後,她周圍就冷清起來,往常這個時候她應該坐在太后身邊做針線,陽光落在她的肩頭,她就會覺得像是站在了樹稍上。

  她本來不喜歡侍奉太后,過著膽戰心驚的日子,是何嬤嬤開解她,幫助她,才讓她漸漸嘗到了陪伴太后的好處。

  現在……這一切都漸漸離她遠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徐謹蓨覺得很傷心。

  沒有幾個人願意守在慈寧宮,尤其是她這樣的年紀。在宮中沒有什麼消遣,不過就是做些針線,陪著太后下下棋。

  她一步一步走過來,終於有了今天的局面,卻好像顧琅華一來,就將一切都打亂了。

  她不喜歡這樣。

  不喜歡這種被冷落的感覺。

  丫鬟忙低聲安慰,「您……也別難過,等到東平長公主回來了,一切就會恢復原樣,那個顧家還是要回到杭州去的。」

  「而且,即便是顧大小姐討了太后歡心,也難在京中女眷中立足,大家都知道她是唯利是圖的商賈,哪家的女眷也不願意與她結交。」

  鄉紳家和官宦世家地位雲泥之別,她的確不用擔心。

  「沒什麼難過的,」徐謹蓨淡淡地道,「你們也不用大驚小怪,太后喜歡誰也是你們能議論的。」她從心底裡不討厭顧琅華,她總覺得顧琅華和她很像,見到顧琅華就像見到自己的姐妹,她只是……不喜歡別人搶她的東西,本來屬於她的如果被別人奪走,她會很難受。

  就像小時候的愷之。

  現在太后對顧琅華的愛護,讓她想起母親對愷之的樣子。

  「小姐,」何嬤嬤道,「早就說讓您不要對顧大小姐那麼好,您給顧大小姐講宮規,提點她在宮中一切小心,您為她做那麼多事,她可給了您些什麼?」

  「今日太后要去見皇上,一定是有大事要發生的。她卻一個字都沒跟您提起過,根本就沒有將您放在眼裡。」

  何嬤嬤嘆口氣,「您以後可不能再那麼傻了,要對顧大小姐有所防備,您要記住了,太后身邊只能有一個真正喜歡、信任的人,那個人只能是您。」

  徐謹蓨重新捏起了針,繼續繡了起來。

  ……

  太后望著琅華,「你已經想好了?」

  琅華頜首道:「想好了。」

  太后換好了衣服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端起茶來喝,「哀家也不能擔保皇上就會相信你說的話,萬一皇上不管不顧起來,哀家也護不住你。」

  琅華垂下眼睛,「太后娘娘放心,既然民女走了這條路,不管是否成功,都與人無尤。」與皇上鬥,與西夏人鬥,哪一步走錯都會粉身碎骨,但是現在所有一切已經準備停當,她怎麼可能臨陣退縮。

  太后點了點頭,眼睛裡露出欣賞的神情。她一直以為,這世上她就是最膽大的女子,哪知到會有個顧琅華讓她另眼相看。

  太后伸出了手,琅華上前攙扶。

  「那就走吧,不管是龍潭虎穴,我們都要闖一闖。」

  ……

  永德殿。

  皇帝拿著木條小心翼翼地拼插著,眼前的大船漸漸地有了模樣。

  旁邊的內侍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喘氣的動靜驚擾了皇帝,直到皇帝將木條安插好,笑著看過來,「瞧一瞧怎麼樣?比裴卿的如何?」

  「裴大人的船好是好,就是少了些味道,不像皇上做的大船,一看就威風凜凜,上面帶著天子的氣勢。」內侍一臉諂媚的笑容。

  皇帝一腳踢過去,「你個狗奴婢懂得些什麼。」臉上卻露出笑容來。

  「皇上,」小黃門進來稟告,「太后娘娘來了。」

  皇帝不禁一怔。

  母后已經有十幾年沒有踏足過這裡了,今日突然到來一定是有什麼原因。

  皇帝站起身迎了出去。

  太后身穿深青色禮衣,頭戴鈿釵,腰上掛著白玉雙佩,這是宴見賓客的時候才會有的盛裝打扮。

  先皇在世時太后喜歡這樣裝扮,看起來不失威嚴又光彩照人,先皇駕崩之後,太后彷彿就失去了精神,再也沒有了這般光鮮的模樣。

  今日皇帝看到這樣的太后,依稀又回到了從前。

  內侍搬來軟椅讓太后坐下,太后抬起頭打量起整個大殿來,「這裡的擺設變了,但是大殿還是從前的模樣,哀家記得先皇在世的時候,每到家宴都會來這裡,因為先皇喜歡金桂,只要打開窗子就能聞到外面金桂的香氣。」

  太后走到窗邊,伸出手將窗子推開,「皇上還記不記得那年你從西北邊關回來,先帝問了你什麼話?」

  皇帝略微思量,然後低聲道:「先皇問朕邊關過年時家家戶戶都吃些什麼,西夏那邊還有沒有流民跑到大齊來。」

  「朕當時將邊關見過的所有吃食都說了一遍,也講了廟市上的情形,先皇聽了之後卻什麼也沒說。」

  他以為自己說錯了話,之後就小心翼翼喝著酒水在一旁賠笑。

  太后望著窗外目光深遠,「先皇想聽的不是西北都有什麼奇怪的吃食,他是惦記著邊關百姓的安危。」

  「連年戰火,讓邊關百姓苦不堪言,先皇曾說過,如果兩國能和談換來安寧,他寧願不顧及大齊的臉面與西夏人和談,」太后轉過頭來,「可是這些年西夏出爾反爾,拿著我們的好處依舊不時繞邊,燒殺搶掠無所不為。」

  皇帝微微皺起眉頭。

  兩國和談是太后促成的,難不成現在她又反悔了?

  皇帝道:「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冷冷一笑,「一味的讓步只會讓西夏人以為我們大齊好欺負,我們這些年做錯了,不能一錯再錯下去,這次的和談是個陷阱,西夏是要趁機出兵打我們個措手不及,我促成和談是將計就計。」

  皇帝驚詫的表情浮現在臉上。

  太后身上散發出久居高位的人才有的威嚴,「我們要與東平裡應外合攻打李常顯,逼李常顯退位,扶平昭皇帝的血脈登基,讓東平成為西夏的攝政太后。」

  「我兒,現在是我們大齊該出兵的時候了,」太后目光莊重起來,「先帝不惜用親生骨肉去換取失地,東平不惜在西夏煎熬一生,有多少人為了這一天付出慘烈的代價,他們到死也沒有等到這一天的到來。」

  「而現在,這一切都握在皇帝手中。只要贏了這場仗,皇帝將名垂史冊。」

  先皇留下的基石,讓他一步登天。

  皇帝的心頓時熱起來,如果太后說的這些都是事實,與其等著西夏人來攻城,不如主動出擊。

  而他也將成為大齊第一位左右西夏政局的皇帝。

  不過在此之前,他需要弄清楚一件事。

  皇帝道:「母后如何得知西夏人準備攻打大齊?」

  太后沒有說話,旁邊的琅華慢慢跪下來,「幾個月前,民女父親讓人通過皇城司送來一封密信,皇上可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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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滿意

  皇帝當然記得,「那是用先帝時編撰的《切韻》為對應音調,以明礬水寫就的密件。」

  皇城司培養的察子才會用的傳遞軍情的方法,由呂遇拿出來的。

  上面寫了著:勿和談,有詐。

  皇帝瞇起眼睛,「是你?」

  琅華低下頭,「是民女的父親讓察子傳遞迴來的消息,但是沈昌吉對我們顧家懷恨在心,不但試圖遮掩實情,還要給顧家扣上莫須有的罪名。」

  皇帝臉上陰晴不定。

  太后不禁心中冷笑,這就是她的長子,不論對誰都是滿心猜忌,如果不是要與他聯手對付強敵,今日她決計不會到永德殿來。

  先皇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廢了他這個太子,而她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支持惠王謀反,讓這個畜生接二連三殺了他兩個弟弟。

  她就知道皇帝已經會問個清楚,顧家私自在西夏打探消息,雖然為大齊贏來了先機,但是在皇帝心裡,背著他做事,就是另有圖謀。

  太后道:「是東平托顧家送來了信,東平去了西夏這麼多年,還記得先皇囑咐她的話,我的東平受了那麼多的苦,終於要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東平長公主是皇帝心目中為數不多的那個對他好的人。

  東平去西夏和親的時候,皇帝在太子府偷偷地掉了眼淚。

  皇帝道:「母后為何事先不肯說?非要等到現在才透露。」

  太后看了一眼地上的琅華,琅華會意,立即站起身退了出去。

  半晌太后才嘆了口氣,「哀家想說,但是皇帝會相信嗎?若是那時哀家說了,皇帝心中遲疑,也許就會被西夏人察覺從而發兵,現在西夏人會以為我們已經放鬆警惕,對我們大齊來說正是好時機。」

  「從前先皇攻打西夏,多是因為長途追擊,糧草不濟不得不無功而返,」太后微微笑起來,「現在西夏人送上門來,我們的大軍就可以以逸待勞。」

  皇帝目光閃爍,「母后說的有理,朕立即就傳劉景臣進宮議事。」

  太后點了點頭,「哀家還給皇帝送來一份大禮,」微微頓了頓,「哀家說想要吃西北的油棗,已經讓淮南王世子送進京了,皇帝可以留著淮南王世子,淮南王定然會為朝廷盡心竭力。」

  皇帝再一次驚訝。

  淮南王身下只有這麼一個子嗣,將淮南王世子留在京內,就不怕淮南王生出二心來。

  太后站起身,「哀家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琅華在殿外聽著裡面傳來斷斷續續說話的聲音,沒想到太后會在皇上面前說這麼多話,不但說明白現在的局勢,還為皇帝解決了淮南王的後顧之憂。

  這就是皇帝和太后的區別。

  太后更加高瞻遠矚,為了大齊可以暫時不顧眼前的利益,皇帝卻將猜忌的心思發揮的淋漓盡致。

  太后從大殿裡出來,琅華忙上前攙扶,兩個人一起回到慈寧宮。

  太后坐在軟榻上,「該說的我們全都說了,下面就看皇帝怎麼選擇。」

  太后說著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琅華試探著道:「太后是怕皇上不會立即出兵。」

  太后冷哼一聲,「皇帝疑心重,就算他現在與劉景臣商議,頂多先讓淮南王布兵防備,然後他再拖些時日看看情況。」

  這就是為什麼裴杞堂會去西北,皇上信任裴家,必然會立即派人去詢問裴杞堂。

  怕就怕西夏發兵的時候,朝廷的援軍還沒到,裴杞堂要對付的可是那些用神臂弓的騎兵。

  琅華心中隱隱生出擔憂來。

  太后抬起頭,「我們該做的都已經做了,現在就看天意了。」

  「太后娘娘,」內侍進來稟告,「淮南王世子來了。」

  琅華認識淮南王世子。

  陸瑛做了戶部尚書之後,淮南王世子經常來做客,也送一些禮物,用陸瑛的話說淮南王這個虎父,倒生了個文質彬彬的兒子。

  淮南王世子進了門,向太后行禮起身,然後才將手裡的食盒交給內侍,「現在還沒到油棗的季節,只好將去年留下乾棗子送了過來。」

  太后慈祥地笑著,「沒關係,只要人來了就好。」笑著問了幾句家常話就讓淮南王世子退下了。

  琅華坐了一會兒也帶著人出了宮,還沒有上馬車,身後就傳來陌生的聲音,「顧大小姐慢走。」

  蕭媽媽立即迎了過去。

  丫鬟笑吟吟地將手裡的點心盒交到蕭媽媽手裡,「我是淮南王家的下人,這棗子是我家世子爺送過來的,請顧大小姐嘗一嘗。」

  淮南王世子是來試探她的態度吧。

  琅華轉過頭來,丫鬟立即走上前,「是油棗,西北那邊是最好,大小姐不喜歡還可以給家中的長輩嘗嘗。」

  「無功不受祿,」琅華說著微微一笑,「而且太后也賞了我一匣子油棗,讓世子爺將這個送給別人吧!」

  丫鬟有些為難。

  琅華道:「你跟世子爺說,棗子很甜太后娘娘很喜歡,若是太后娘娘沒有賞賜下來,我就會拿了這些棗子。」

  蕭媽媽將點心盒交還給王家下人。

  王家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懨懨地回去復命。

  「世子爺,」丫鬟低聲道,「奴婢沒將事情做好。」

  淮南王世子搖了搖頭,「你都辦好了。」

  丫鬟不明就裡,「顧大小姐說拿了太后娘娘的賞賜,可是奴婢沒有看到顧家下人手裡有東西啊!」這分明就是婉拒的意思。

  關鍵不是在棗子上。

  這個顧大小姐真的很聰明,已經猜到他想要試探什麼,雖然沒有收下棗子,卻將意思傳達給了他。

  太后娘娘很喜歡。

  意思就是,一切都很正常,王家沒有做錯什麼事。

  接下來就是時間的問題了,他被從西北千里迢迢來京城,不是來送棗,送的是太后的滿意,只要太后喜歡,太后滿意,王家就是安全的。

  ……

  琅華進了顧家大門,顧四太太立即迎出來,「總算是回來了,老太太不吃不喝一整天了,讓我來垂花門等著……」

  顧四太太拉住琅華的手,「怎麼樣?都辦好了?」

  琅華點了點頭,「辦好了。」這樣一來,父親從西夏回來就能躲過朝廷的盤查,西夏起兵之後,皇帝也不會怪罪顧家促成了兩國和談。所有事都要安排在前面,才不至於面對不必要的危險。

  顧四太太鬆口氣,「這下只要等消息就行了吧!」

  她在京中等消息,老樂去了西夏這麼久,卻沒有父親半點的消息,按理說父親現在應該會想方設法聯繫老樂,父親沒有這樣做,要麼是已經被西夏人發現捉了起來,要麼是在做一件危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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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瘋癲

  皇城司的大牢裡,許氏瑟縮在角落。

  外面是震天動地的慘叫聲。

  她將鼻子埋在腿上,捏起旁邊的餿飯填進嘴裡。

  又臭又冷,濕濕的,鹹鹹的東西,讓她覺得噁心。

  可是她必須活下來,只因為她被送到大牢時,有人在她耳邊說了一句,「想要活下來,就什麼也不要說。」

  只要沈昌吉說話,她在一旁應承就足夠了。

  前世,顧世衡一直也沒有被朝廷重用,沈昌吉可是春風得意直到遇見趙翎,今生趙翎已經死了,沈昌吉不應該會這麼快失去聖心。

  不知道是誰跟沈昌吉說了兩句話,沈昌吉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來,「不可能,西夏攻打大齊怎麼可能?讓皇上千萬不要上當,這是陰謀……是陰謀……」

  許氏睜大了眼睛。

  難道這是真的?

  如果西夏攻打大齊,幫助太后議和的顧家會不會受牽連?那為什麼沈昌吉會這樣叫喊?這個消息到底是好的還是壞的。

  前世是怎麼樣的?

  許氏在腦子裡不停地搜羅著訊息。

  「顧世衡活著?顧世衡竟然還活著!」沈昌吉的聲音又一次傳來。

  一記響雷彷彿在許氏頭頂炸開了。

  顧世衡怎麼會活著,他怎麼會沒有死。那個腦子不開竅的傻子,那個只會人前人後唯唯諾諾的窩囊廢,早就葬身火海,燒成了白骨。

  卻懦無能的人,寒酸的死法,很適合他。

  丟了他的錢財,死在他鄉,父母兄弟都沒來得及見上一面,不知道爛在了哪塊地裡。每次她想到這一點就覺得痛快。

  要怪就怪老天,既然讓她重生一次,為什麼不重生在沒有嫁到顧家之前。

  那樣她就再跟顧家沒有任何的關係。

  顧世衡怎麼可能沒死。

  她怎麼可能連那個沒用的男人都殺不死。許氏眼睛裡透出厭棄的目光,那個從來不聽她的話,不照她的想法行事的男人早就該死了。

  「哈哈。」許氏笑起來。

  真是可笑,重活一世,她苦心安排的所有事卻都繞了一圈又回到從前的模樣。

  她還能做些什麼?又要怎麼做才好?

  誰能告訴她。

  「哈哈哈。」許氏站起身來,笑得彎下腰,眼淚也淌下來。

  「你笑什麼?」獄卒提著鞭子走過來,一鞭子順著牢房的縫隙抽進來,落在了許氏身上,許氏疼的呲牙咧嘴,但是轉瞬她卻又扭過頭盯著獄卒的臉笑起來,「哈哈哈。」

  好像是想到了極其有趣的事。

  更重的一鞭子又抽過來,打破了許氏的衣服,將她打了個趔趄,許氏的眼淚也淌下來,可是這次她伸出了手指著獄卒,笑得更大聲,「哈哈哈。」

  獄卒終於忍無可忍打開了牢房門走進去,揚起了手,鞭子如同雨點一樣落在許氏的身上。

  許氏在地上翻滾,嘴裡卻沒有哀嚎的聲音,仍舊是瘋狂的笑聲。

  鮮血隨著鞭子濺了獄卒一臉,獄卒皺起眉頭,「瘋了……這女人瘋了。」

  許氏忽然抱住了獄卒的腳,「琅華,我的琅華,母親來了,母親都是為了你,我的琅華,母親好好哄哄你……咯咯咯……琅華……快來啊!」

  森然的笑聲傳遍了整個大牢。

  獄卒努力的掙脫著,許氏卻像是個將要溺死的人,抱住了最後一顆稻草,無論怎樣都不肯放手。

  「這是怎麼回事?」

  死沉的聲音傳來,獄卒立即轉過頭去,在牢房外看到了左丞相劉景臣。

  「劉相,」獄卒哭笑不得,「這女人忽然發起瘋來,笑個不停……」

  劉景臣皺起眉頭,「她是誰?」

  獄卒道:「是……沈昌吉的共犯,顧許氏……哦……許氏……就是被顧家休棄的那個婦人。」

  劉景臣仔細看了看許氏,疑惑地道:「是顧大小姐的生母?」

  獄卒點了點頭。

  劉景臣不禁嘆息,「她有沒有供出些什麼?」

  獄卒竭力去拔腿,卻不成想靴子被許氏拽脫了,許氏將靴子抱進懷裡,「唉,我的琅華別哭,別哭,母親在這裡,咯咯咯,咯咯咯……母親在這裡。」

  許氏笑著,胳膊上鮮血淋漓,活像是一隻地獄裡的惡鬼。

  獄卒急忙鎖住了大牢上前回話,「劉相,這女人恐怕是被嚇到了,從進來之後什麼話也不肯說。」

  劉景臣點了點頭,就要去看沈昌吉。

  許氏又一連串的笑起來,乾脆哼起了歌,「你們看……我的琅華……她睡著了……」

  許氏在大牢手舞足蹈的樣子,讓人看著毛骨悚然。

  劉景臣不禁道:「這女人恐怕真是瘋了。」

  半晌,許氏才安靜下來。

  劉景臣搖搖頭走到關押沈昌吉的大牢前。

  沈昌吉眼睛頓時亮起來,如同瀕死的人見到最後一線曙光,他幾步撲到牢門口,「劉相,您總算回來了。」

  劉景臣打量著沈昌吉,他去齊州之前沈昌吉還是皇上身邊的寵臣,轉眼之間卻成了階下囚。

  「劉相,」沈昌吉竭力道,「是有人害我,劉相,您一定要跟皇上說……我沈昌吉對皇上是忠心耿耿,劉相……」

  許氏的歌聲又傳過來。

  昏暗的大牢多添了幾分陰森的氣氛。

  劉景臣目光閃爍,「太后說察子送來的那封密信是東平長公主讓顧家送到皇城司的。」

  「你知道那封密信上寫了些什麼。如果你想要活下來,就盼著西夏不要攻打大齊。否則,誰也救不了你。」

  西夏真的要攻打大齊?沈昌吉張開了嘴,眼睜睜地看著劉景臣後退幾步漸漸遠離了他。

  就是這樣。

  一旦真的打了仗,那封密信的內容就會成真,那麼他就再也無法為自己申辯。

  沈昌吉眼前浮起顧琅華那脆弱的脖頸,他做夢都想伸出手去,將它折斷,讓那雙眼睛在他面前永遠地閉上。

  「殺了顧琅華,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沈昌吉向著劉景臣的背後低語。

  他平靜的聲音就如同一把刀子,彷彿想要隔斷顧琅華的脖子,讓她的鮮血噴出來。

  如果他還能從這裡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殺死顧琅華。所以他只能期盼西夏人不要在這時候動手。

  「咯咯咯,」許氏笑道,「琅華,我的琅華……」

  ……

  西夏,李常顯十分煩躁。

  他想弄清楚銀州瘟疫的情況再出兵,但是時間已經不夠了,集結好的軍隊再不出發就會軍心大亂。

  「陛下,王成琰跑了,」官員上前稟告,「那個王成琰帶著大軍離開了銀州城,在城門外紮營了,還使人來問我們什麼時候接下銀州防務。」
 
  如果幾天前李常顯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哈哈笑起來,可是如今他卻一點都不高興。因為王成琰離開並不是因為和談,而是銀州城裡起了瘟疫。

  他不能讓苦心訓練出來的鐵鷂子冒這個險。

  就算取了銀州又如何?

  銀州現在只是一座廢城。

  「陛下,您要立即下決斷啊,現在西平府都已經開始有人燒糧食和老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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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14: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九章 翻騰

  瘟疫,可怕的不光是這個病,而是這個稱謂。

  光憑這兩個字已經讓人瑟瑟發抖。

  邊疆的民戶每年遞減,除了西夏的侵擾之外,就是因為每年都會起的疫疾。

  裴杞堂望著眼前的情形,如果不是他親自參與了整件事的布置,他幾乎也要相信,瘟疫真的在西北邊疆肆虐橫行。

  城裡已經搭起了一個帳子,裡面分輕重分別安置了病患,百姓擠破腦袋似的要出城……銀州城內一片混亂,尤其是王成琰帶著軍隊搬出去之後,城裡城外都像炸開了鍋。

  聽說顧家的郎中能治療瘟疫,周圍所有病患都來到這裡求醫。

  這樣一來,帳篷裡就擠滿了病患。

  不管是不是瘟疫,病患一多,用不著他們吩咐下去,謠言就已經四起,百姓們紛紛逃出城。

  這樣,西夏人就不會以為他們為了戰事故意讓百姓搬遷。

  李常顯應該不會來攻打銀州,尤其是那隻鐵鷂子騎兵,是李常顯多年心血才能養就的,萬一有個什麼閃失,李常顯後悔都來不及。

  所以西夏人必定投鼠忌器。

  「公子,咱們什麼時候回鹽州?」裴錢低聲問過去。

  他已經來了銀州一天一夜,早該啟程回去了,但是他就不想動身,因為他知道琅華如果來邊疆,一定會來銀州。

  銀州是最需要她的地方。

  相反他的鹽州,她也知道,一時半刻用不著她。

  「走吧,」裴杞堂道,「是時候該去會會李常顯了。」

  ……

  李常顯看著眼前的輿圖,眼下的情勢讓他不得不改變原本定好的計劃。

  現在看來防守最薄弱的是鹽州。

  從京城裡來的那個紈絝子弟將鹽州鬧騰得歌舞昇平,淮南王乾脆眼不見心不煩,將守軍撤走了大半。

  回鶻的舞姬跪在大殿上瑟瑟發抖,斷斷續續地說著這幾天的經歷,那大齊姓裴的小將軍真是厲害,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美酒和食物,變著法地和她們玩鬧,尤其喜歡坐在帳幕後面看她們跳舞。

  她為了打探消息想要看個究竟,卻引得小將軍不高興,一塊碎銀子就打在了她的腿上,她一下子就摔倒在那裡,差點就連膝蓋都摔碎了。

  李常顯聽著就覺得可笑,用碎銀子打人,也就只有紈絝子弟才能想出這樣的法子。

  大齊皇帝真是無能到了極點,竟然派這樣的人來到邊疆。

  旁邊的呂則上前,「陛下,臣明晚出兵,直取鹽州,兩個時辰之內,一定將陛下的旗幟掛在城牆之上。」

  李常顯抽出腰間的匕首釘在了輿圖的鹽州城上,「好,立即集結兵馬,三天之後起兵攻打大齊。」

  至於東平,就讓她滿是瘟疫的安慶府自生自滅吧,倘若她僥倖不死,等大夏拿下了五州之地,再拿她祭奠死去的將士。

  ……

  琅華坐在馬車裡,離開京都已經好幾日了,越是向西北走,官路上的人越是稀少。多虧他們手裡有官府的文書,可以在驛站歇息,否則這一路必然風餐露宿。

  蕭媽媽立即送來一件斗篷披在琅華肩膀上。

  琅華看著阿宸寫給她的信。

  阿宸也回去了韓氏族中,族裡將榮國公的喪事操辦的很熱鬧,榮國公夫人大約是因為舟車勞頓,加上悲傷過度,現在已經病倒了,阿宸就在那邊服侍榮國公夫人吃藥。

  之前榮國公病著,榮國公夫人四處忙碌,來不及停下來體會那些痛楚,現在榮國公下了葬,榮國公夫人一下子沒有了事做,只能任悲傷漸漸將她侵蝕。

  琅華寫了封信給韓璋和閔江宸,吩咐蕭媽媽,「讓蕭邑找人送過去,免得兄長和阿宸惦記著。」

  很快這封信就到了閔江宸手中。

  榮國公夫人咳嗽兩聲,抬起頭看閔江宸,「怎麼了?琅華那邊還順利嗎?」

  閔江宸點點頭,「看樣子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榮國公夫人急忙道:「快去跟將軍說一聲……別耽擱了。」

  閔江宸笑著安慰榮國公夫人,「夫人放心吧,琅華送了兩封信,其中一封信是給表哥的。」

  「這孩子做事仔細又妥帖,」榮國公夫人臉上浮起一絲欣慰的笑容,「怪不得國公爺在世的時候,不想讓將軍認下琅華做義妹。」

  閔江宸聽得這話一愣,「為什麼?」

  榮國公夫人頗有深意地望了閔江宸一眼,「現在琅華能幫著韓家,那是因為她還沒有出嫁,將來她嫁了人,自然要以夫家為重了。」

  「你二哥也總是要成親的……國公爺臨終前一直惦念著這件事,讓我給你二哥好好物色一門親事,我這……」榮國公夫人咳嗽幾聲,「回來族裡,也跟族中的嫂子們說了說,無論怎麼選,我都覺得不如琅華。」只要看過了好的,就覺得其他人都及不上,怕就怕將軍將來也會這樣,所以她才會著急。

  閔江宸這下子聽了明白,她的臉忽地紅起來,急切地道:「不行……這怎麼行……琅華是跟陸家三爺有婚約的。」

  榮國公夫人抬起頭來,只見閔江宸一副據理力爭的模樣,也不禁愣了愣,她沒想到阿宸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那都是國公爺的打算,現在琅華正式認了親,自然不能再想著這條路,」說著頓了頓,「我還以為你跟琅華那麼好,會想要讓琅華嫁過來,這樣兩家就更親近了。」

  不是那麼回事。

  她跟琅華是有很深的感情,但是這又不能當成一件事來說,「有婚約就是有婚約的,再說他們兩個是青梅竹馬……二哥就是再好,也在人家後面……我們家肯定不能動這種心思的。」還好國公爺和夫人沒有隨隨便便就給琅華拉郎配。

  榮國公夫人仔細打量著閔江宸,「我聽說,那個陸家也不怎麼樣,前段日子還鬧出笑話來,陸三的父親被嫡母捉了姦,然後又稀里糊塗地將他自己燒死在屋子裡,琅華嫁到這樣的人家,實在太委屈了……我看顧老太太八成會退親。」

  說完榮國公夫人問閔江宸,「琅華跟你說過什麼嗎?她還是想要嫁給陸瑛?」

  閔江宸仔細一想不禁茫然,半晌才道:「琅華沒說過不會嫁。」陸瑛這次如果過了明經試,應該就會向顧家提親,如果到時候顧家不答應……那又會怎麼樣。

  「夫人,」管事媽媽進屋來稟告,「各家送來的喪祭名單都在這裡了。」

  榮國公夫人打開禮單看過去,目光落在一行字上:杭州陸家。

  榮國公夫人皺起眉頭,「陸家來人參加了喪禮?」他們怎麼都沒有察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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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14: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五十章 猜疑

  閔江宸在琅華那裡與陸瑛見過不少次,算是了解陸瑛的脾性,更何況……琅華不在杭州這段日子,陸瑛還做了些琅華不知道的事,她還不知道要怎麼跟琅華說。

  閔江宸想著目光閃爍。

  「阿宸?」榮國公夫人問過去,「你知道陸家來人了?」

  閔江宸搖搖頭,「不知道,我們收到消息就從杭州趕了過來,陸家那邊也沒有事先與我們知會。」開始只是說榮國公病得厲害,本來他們是準備要去京城探病的,後來卻突然有了榮國公的死訊……父親、母親嚇了一跳,他們慌慌張張地趕過來。

  看到棺木的那一刻,父親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歲,喃喃地喊了好一會兒榮國公的小名,榮國公下葬之後,父親又在院子裡給姑姑燒了紙。她是一直沒敢去看榮國公,只是聽父親說,榮國公就像睡著了一樣。

  閔江宸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並沒有發現榮國公夫人略微有些異樣的目光。

  閔夫人來陪榮國公夫人,閔江宸才帶著人出了屋。

  榮國公夫人和閔夫人說了半天家常,榮國公夫人才道:「昨天我做了個夢,夢見我和國公爺成親的時候,是舅母您帶著百福夫人來給我們送餃子。」

  閔夫人笑道:「我那會兒還不懂得許多禮數,只記得韓氏族裡的長輩說,韓氏人丁不旺,讓我們多多幫忙,大家一起鬧哄哄的上前,我就怕他們將那隻『生餃子』夾錯了,結果……國公爺怕你吃了難過,夾了熟餃子給你。」

  榮國公夫人忍不住撲哧笑出聲,「是啊,我也夢到國公爺了,他還是和從前一樣,他拉著我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那情景,就像是他還在世上一樣。」

  閔夫人拍了拍榮國公夫人的手背,想要勸說榮國公夫人,榮國公夫人卻先岔開話題,「我這些年沒生下一兒半女,也沒覺得有什麼,方才看到阿宸才察覺,原來已經過了這麼多年,阿宸都到了要議親的年紀。」

  閔夫人點了點頭,「可不是,一轉眼就長大了。」

  榮國公夫人笑道:「舅舅、舅母可有思量?」

  閔夫人抿嘴笑起來,「倒是提了不少,老爺的意思還想要多選選。」

  「舅母可知道杭州的陸家?」

  剛剛說起阿宸的婚事,一下子又提杭州陸家,閔夫人覺得有些奇怪,「是鎮江陸家吧?現在全族搬去了杭州,陸老太太是顧老太太的妹妹,曾在顧家見過幾次,顧、陸兩家鬧起來之後本就沒了來往,不過最近……陸家二房的子弟有個叫陸瑛的很出挑,是杭州有名的才俊,老爺說今年的明經試必將讓他嶄露頭角。」

  榮國公夫人道:「方才我還跟阿宸提起來,那個陸家也來了人,說不得是衝著舅父的面子。」

  閔夫人想了想,「不應該啊,或許是因為顧家吧!」陸家和顧家是姻親,顧琅華又認了韓璋為兄長,應該是這樣的關係。

  榮國公夫人也沒有再說什麼,過了一會兒閔夫人離開,旁邊的管事媽媽才上前,「夫人在想什麼?」

  「可能是我想多了,」榮國公夫人揉了揉額頭,「方才我試探著問阿宸,陸家來行禮有沒有跟他們知會,阿宸沒有察覺異樣,就順著我的話說起來,按理說,陸家和閔家沒有沾親帶故,又不見得有什麼特別的交情,陸三爺就算真的要問也是問舅父……」

  阿宸的原話卻是「沒有事先知會我們。」而且說的那麼肯定。

  只有很相熟的人,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就覺得陸三爺恐怕平日裡就繞過閔家長輩跟阿宸有私下來往。

  「我是怕阿宸年紀不小了,在感情這條路上走的不順當。」榮國公夫人說著習慣地看向旁邊,從前這時候國公爺總會給她一個意見。

  可是現在國公爺沒了。

  她也不知道該誰去說這些話。

  或許阿宸跟陸家走得近,是因為琅華吧!幾個年輕人,總是有自己的想法。

  提起陸三爺的時候,阿宸太多反常了,一副要鳴不平的樣子。她是過來人,一看就知道這裡面有什麼秘密。

  到底是什麼秘密呢?

  ……

  閔江宸回到屋子裡,就吩咐姚媽媽,「將大爺叫過來,我有事想要問他。」

  姚媽媽應了一聲,不多一會兒閔子臣進了門。

  「我問你,」閔江宸不等閔子臣站穩,就劈頭蓋臉地道,「陸三爺是不是跟你一起來了?」

  閔子臣被問的一愣,不過立即滿不在意地笑了,「是來了,」說著頓了頓,「不過這話你不要跟別人說,尤其是父親……我們的事還沒定呢,現在說出來對陸瑛不好。」

  閔江宸皺起眉頭,「到底要做什麼?惹出事來,小心父親打斷你的腿。」

  閔子臣下意識地去揉屁股,「這次是好事,真的,不騙你……」

  「到底是什麼事?」閔江宸提高了音調。

  閔子臣卻不肯說,「你就別問了,再說了,哪有妹妹這樣跟哥哥說話的。」平日裡乖巧的妹妹,就算佯裝生氣也不會讓他覺得害怕。

  「我去告訴父親,讓父親來問。」閔江宸說著要向外走去。

  閔子臣這下子慌了神,急忙上前,「好了,好了,你別鬧,我說還不行嗎?我是偷聽父親說,邊疆可能會有動向……也是想做點事。」

  閔江宸眉梢挑起來,「你不要亂來。」

  閔子臣雙手合十,「好妹妹,你什麼時候見哥哥胡作非為過,這次是真的有事,你看陸瑛本來要在家裡服喪,都跟著我過來……我們很快要去太原……你可千萬不要跟父親說。」

  太原離西夏和遼國都很近,太子駐兵的地方就離太原不遠。

  閔江宸脫口而出,「你們要去投軍?」

  閔子臣曬然一笑,「我就算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身子骨,而且陸瑛準備考明經,走的是文官的路子,我們怎麼可能去投軍,而是明博士舉薦我們去尋一位大儒……總之你就別操心了。」

  閔江宸坐下端起茶水來喝,「父親說的邊疆可能會有動向,是太子攻打西京,還是大齊和西夏……」聽說顧家人運送藥材去了西夏,她就覺得不對勁兒,陸瑛也遣人來向她問過消息,可是琅華給她的書信裡又隻字未提。

  琅華越是不說,她越是覺得有大事。

  閔江宸立即為琅華擔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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