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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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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姚穎怡]金玉良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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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3 00:37: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一零章 查庫

  次日,碧桐院的白芍過來,請玲瓏去和宋秀珠一起開庫挑東西。玲瓏欣然前往。
  
  陳氏出身名門大族,又擅文墨,普通的首飾頭面或是不入她的眼。玲瓏就選了一枚壽山白田石和一枚昌化雞血石,用錦盒裝了,讓人東府的大堂嫂陳氏送去。
  
  因有金敏的吩咐,宋秀珠只能冷眼看著玲瓏在小庫裡挑選,原以為她會挑些女子常用的物件,卻沒想到她卻選了兩方石頭。
  
  宋秀珠打開帳簿看了一眼,這兩方石頭還是早前金敏壽誕之時收的賀禮,卻不知為何沒有歸到三老爺的私庫,卻鎖進了公中小庫。
  
  她剛剛合上帳簿,去吩咐人送禮的玲瓏卻回來了,身邊還跟著金老太太房裡的大丫鬟菊影,玲瓏的眼睛有意無意瞥了一眼宋秀珠面前的帳簿,說道︰「這小庫裡是些年節時用來送禮還禮的物件兒,原應該不會有這兩方印石,宋太太若是不懂,可以請懂行的人來管,咱們西府也不是花不起請人的銀子。」
  
  玲瓏又對菊影道︰「勞煩菊影姐姐督促宋太太清點一下,如這樣的印石或名墨古硯之物還有多少,待父親回來,請他選了喜愛的收了,再將餘下的留在庫裡,單獨造冊。」
  
  宋秀珠已經變了臉色,她沉聲道︰「瓏姐兒,你這話怎麼說的,這些物件兒是在西府庫裡,還怕我瞞了三老爺不成?」
  
  玲瓏卻似沒有聽到宋秀珠的話,含笑看向菊影︰「江南是文昌錦繡之地,菊影姐姐在老宅定也懂得識認這些物件兒,我父親平素最喜金石篆刻,古硯名墨。說不定他正找的東西,咱這庫裡就有呢,勞煩菊影姐姐了。」
  
  宋秀珠更是尷尬,玲瓏這樣拜託菊影,就像是算準了她不懂這些,她正要說話,見菊影竟已笑著應承下來。
  
  她以為自己是誰。不過就是老太太身邊體面些的丫頭而已。玲瓏胡說八道的話,她竟然也敢應承,這分明是不把她這個太太放在眼裡。
  
  玲瓏終於把目光轉向宋秀珠︰「宋太太有何不懂的。這會兒就可問出來,若是不想問,也可去問父親,以他對宋太太的眷顧。定會一一解答的。」
  
  直到玲瓏離開小庫,宋秀珠還沒有定下神來。三老爺不過就是答應讓她跟著陳氏學習。便不知天高地厚起來。當著菊影和一堆丫鬟婆子的面,給她下馬威。
  
  宋秀珠正想和菊影解釋幾句,一抬眼,卻見菊影似笑非笑看著她︰「既是要給三老爺看的。宋太太咱們這就開始清點吧。」
  
  還沒到晌午,這件事就傳遍了大半個西府,偏那個菊影也是個厲害角色。愣是拉著宋秀珠午膳都沒用,把庫裡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整理出來。一件件查帳。
  
  宋秀珠回到碧桐院時,已是下午的申中。她一頭栽到丁香色大迎枕上,戴著翡翠鐲子的手還在微微發抖。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你們說說,那個死丫頭才多大的年紀,這都是誰教給她的,是誰啊!」
  
  張婆子吩咐著紅芍去端定神茶,再多放些珍珠沫進去,她安慰道︰「太太啊,您別氣著身子,這會兒可不是生氣的時候,五小姐不過就是仗著這幾日老爺和三爺為她出頭,這就不知東西南北了,前幾日東府的大太太和四小姐來過,您記得吧,那四小姐不是和五小姐在一起說了好一陣子話啊,興許就是這個。」
  
  一碗定神茶喝下去,宋秀珠心緒略微平穩。在庫房時,她被菊影支使得團團轉,也沒有把這件事情細想,現在平靜下來,仔細回想玲瓏說話時的神情和語句,又想想張婆子方才的那番話,她搖搖頭︰「不對,這事興許不是東府的人教唆的。」
  
  張婆子詫異︰「......那您覺得會是?」
  
  宋秀珠冷笑︰「你怎麼忘了咱們府裡這會子還有根攪屎棒子了。」
  
  張婆子怔了怔,恍然大悟︰「您說的是四太太?」
  
  「前陣子焦氏就去找過瓏姐兒,嘀咕了好小半個時辰才出來。那次早膳時,老太太剛說了瓏姐兒幾句,她便幫著應對,她那人無利不起早,你見她何時會這樣。你以為這府裡除了咱們和瓏姐兒,還有誰也不想讓柳玉兒那個賤貨進門的,就是她。柳玉兒來了,在老太太面前她就只是庶出媳婦。她這會兒就是想唆擺著讓瓏姐兒折騰,最好是把整個西府都折騰得一塌糊塗才好,越是鬧出動靜,老太太越是不能逼著三老爺休掉馮氏。馮氏一日不死,這府裡就不能光明正大娶個新人進來,更何況那柳玉兒,原就是寡婦。」
  
  張婆子知道宋秀珠言之有理,可又為自家太太不值起來︰「可這樣任由她們鬧下去,吃虧的只能是您。就是因為有那主兒還在,這些年來您和哥兒姐兒全都受盡委屈,這以後可何時是個頭兒啊。」
  
  就算馮婉容死了,把宋秀珠扶正,沒有馮家的認可書也是不行,可馮家人早就不知去向,金家硬撐著扶正宋秀珠,金子烽和金玲瓏隨時會去告狀,到那時金家丟的不僅是臉面,就連金政和金敏的仕途也受影響;
  
  可若是休了馮婉容,那就沒有這些麻煩,馮家沒有人了,也沒人給她出頭。但如果休了她,再扶正宋秀珠,卻也是不行,寵妾滅嫡的事就給坐死了,這裡是京城,傳到御史耳中,金敏官職都不保。
  
  這也是這些年來,宋秀珠雖然早已主持中饋,卻仍然將馮婉容供養起來的原因。不是她想留下馮婉容,而是她只能如此。
  
  金子烽是聰明人,自是知道馮氏殺死幼子的事情若是傳揚出去,他的前程也就毀了,只要他不想將此事聲張,玲瓏只是個不受重視的女兒家,只要耗死馮氏,讓她死得恰如其份,即使沒有馮家的文書,金子烽在扶正宋秀珠的事情上也不會插手。
  
  這些年來,金敏為了名聲不肯休妻,她也知道如果強行扶正難度很大,而她在這府裡地位等同正室,她便暫時放下了這個念頭,等著馮氏慢慢「病」死。
  
  但是兒子金賢一天天長大,長女金媛又出了那樣的事,宋秀珠整日想的便是如何名正言順,成為這府裡的正室太太,讓兒女成為嫡子嫡女。可偏偏這時殺出個柳玉兒,即使金敏不會娶寡婦進門,她想扶正也比登天都難了。
  
  當務之急,就是抓住金敏的寵愛,只要她還是這府裡高人一等的宋太太,就一定能有辦法改變兒女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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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3 00:37: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一一章 田園雅舍

  初秋,天空澄淨高遠,一碧如洗。風中夾雜著果香,愜意得讓人想要躺到微黃的草地上,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好好地睡上一覺。
  
  顧家園子秉承的也是江南園林亭台軒榭、假山池沼,遠景近景,錯落有致的風格,在一處花牆之後,曲徑通幽,從那裡穿過去,便是另一番景致。
  
  只見綠草茵茵,四周則是數十株果樹,幾窪蔬菜。有蘆花母雞帶著小雞覓食,放牛娃吹著柳笛坐在牛背上,還有幾位戴著斗笠穿著藍花布襖的村姑在菜地裡澆水。這些村姑個個身段苗條,俊俏可人,一問才知,是專門挑來的俏丫鬟。
  
  金子烽暗嘆,世家就是世家,只說這處園子,便已是細致入微,畫龍點楮,他不禁想起西府裡那四處高懸的墨寶,不由輕嘆,和這裡比起來,就是附庸風雅了。
  
  他一轉身,就看到玲瓏嘴角含著一絲笑意,贊賞地看著面前的景致,黑白分明的雙眸清澄通透,燦若朗星。
  
  她一個沒有讀過幾本書的閨閣小姐,也懂得這種悠然籬下的田園風情嗎?
  
  金子烽又想起另一個妹妹金媛,他看著金媛長大,比起同母所出的玲瓏,他與金媛更親厚一些。但如果此時是金媛在這裡,怕是要嫌棄一番了。
  
  他曾經認為玲瓏的咄咄逼人遺傳自馮家人,可現在看來,她並不像馮家人,卻也不像父親,她自幼長在老宅,看祖母和焦氏就知道了,她們教養不出這樣的女孩,能讓世代書香的許庭深和富貴天成的顧錦之同時心許的女孩子。乍看上去沉穩文靜,慧質蘭心,偶爾卻又帶了幾分天真,幾分凌厲,就像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偏偏並不違和,恰到好處。
  
  她究竟是像了誰?
  
  「金三爺。婢子叫蘭草。是侍候六小姐的,咱家六小姐和七小姐在那邊草亭裡呢,讓婢子來請金五小姐過去呢。」說話的丫頭十七八歲。戴著素淡的珠花和赤金一點油耳釘,大方得體。
  
  玲瓏向著兄長和一旁的顧錦之曲膝行禮,便跟著蘭草走了,走出好遠。還能感到有目光尾隨著她,那當然不會是兄長金子烽的。顧錦之這傢伙,也太孟浪了些。
  
  顧六小姐顧解語十五歲,穿著水藍的番蓮折枝紋褙子,鵝黃色繡著蘭花的馬面裙。髮鬟上也只是插了兩支羊脂玉的簪子。
  
  顧七小姐顧嫣然身上則是白底靛藍梅花竹葉刺繡領米黃對襟褙子,配著蜜合色珠繡裙子,戴的則是一套南珠頭面。
  
  花下宜素服。顧家兩位小姐穿的素雅,卻掩不住麗色。都是花樣的年紀,顧解語婉約含蓄,顧嫣然卻是秀麗中透著明艷,姐妹兩人氣質完全不同。
  
  玲瓏和她們見了禮,在美人靠前坐了,顧嫣然則笑著對顧解語道︰「這就是我上次說的金五妹妹,六姐不是說不信有這樣的小美人嗎?今日可是信了?」
  
  顧解語笑得溫和,讓蘭草給玲瓏上了玫瑰香片,道︰「我家這處園子自從給了兄長,就一直不讓我們過來,難得今日金三爺和金五妹妹肯來坐客,連帶著我們姐妹也能過來逛逛。」
  
  二人又問起玲瓏平日裡讀些什麼書,有何消遣,玲瓏一一做答,不卑不亢。顧解語眼尖,看到玲瓏手裡的帕子,便道︰「金五妹妹這帕子上的燕子像是要飛起來似的,也是你自己繡的?」
  
  玲瓏含笑︰「閒著也是閒著,就繡些小玩藝。」
  
  蘭草把那帕子遞到顧解語面前,顧解語拿著給顧嫣然看︰「這江南果是錦繡之地,金五妹妹才十二歲,這手繡活兒倒是快要趕上咱們的刺繡師傅了。」
  
  玲瓏道︰「顧六姐姐過獎了,玲瓏早年在江蘇老宅時,曾學過兩年,就是自己繡著玩的,和京城的刺繡師傅比不了的。」
  
  顧解語見她小小年紀,說話謙虛謹慎,又進退有度,很是歡喜︰「我們姐妹平日裡也是閒得很,若是金五妹妹有空,改日來我們府裡做客,我每次繡花鳥時,鳥的眼睛總是繡不好,沒有金五妹妹繡的這份靈動,又不好總問師傅,到時金五妹妹可要手把手教教我。」
  
  玲瓏笑著答應下來,卻又道︰「顧六姐姐可別說是我教的,讓人聽到會笑話的,分明是我自己也是只會些皮毛。」
  
  三位閨秀正聊得開心,就聽到有人說道︰「什麼事這麼高興,也說給我聽聽。」
  
  抬眼望過去,見顧錦之和金子烽分花拂柳走了過來。
  
  三人連忙起身行禮,雖說是顧錦之請來的客人,可金子烽也是外男,顧解語和顧嫣然便托口出來久了該回去了,和金家兄妹告辭。
  
  石亭內只留下玲瓏和顧錦之、金子烽面面相對。她看向不遠處的菜地,對金子烽道︰「不打擾兄長和顧世子的雅興,我到那邊看看。」
  
  金子烽點頭答應,又說田裡不比別處,叮囑杏雨和浣翠侍候好小姐。
  
  主僕三人來到菜地裡,杏雨還在嘀咕,怎麼三爺倒像是換了個人,對小姐這般好了。
  
  玲瓏輕笑︰「小時候兄長對我更好,只是他忘記而已。」
  
  杏雨不解,三爺既然忘記了,為何還要這麼好呢?
  
  是啊,金子烽忘記的不僅僅是這份兄妹之情,就連母子之情怕是也忘得差不多了。
  
  偏偏還要在顧家人和許家人面前擺出一副好兄長的樣子,讓這兩家全都知道,他這個兄長甚是疼愛妹妹,把她當做掌上明珠,她的親事當然也要聽兄長的。
  
  顧家姐妹已經在回府的馬車上,顧嫣然道︰「六姐可看到了,那就是兄長掛在心裡的人,他以為別人不知道,可那次我去金家時就看出來了,否則,憑那個金子烽的市儈模樣,他怎會看得上,還不就是不知何時看上人家的妹子了。」
  
  顧解語道︰「那位金三爺也沒有你說得這般不堪吧,金家出身是差了些,但這位金五小姐卻是秀外慧中,可惜了。」
  
  顧嫣然笑道︰「是啊,生得再好又有何用,給咱們顧家做妾也是不夠資格,那日從金家西府出來,我便讓人打聽了,她的生母便是先前......」
  
  顧解語聽完俏臉勃然變色,道︰「都是金家,這西府怎麼這般不堪,我見過金家東府的大少奶奶陳氏,端的是山青水碧的人物,還以為這東西兩府是一家子,沒什麼兩樣。如此看來,就如你說的,兄長萬不能和他們扯上關係,我去和大姐說去,讓大姐管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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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3 00:37: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一二章 打探

  從顧家園子出來,玲瓏對金子烽道︰「過了中秋我便要去東府跟著大堂嫂學習了,雖說父親已和大伯母把事情定下來了,但於情於理,我也應親自道謝,若是兄長與我同去,大堂兄和大堂嫂也更加有面子。」
  
  金子烽也有此意,原是想藉著中秋去送禮時和金子焰當面道謝,緩和兩房日漸緊張的關係。他不是自視清高的金敏,也不是婦人之見的宋秀珠,東府的人脈越來越廣,他不想放棄這麼好的資源。
  
  聽玲瓏這麼說,他在心裡暗讚,難怪許家和韓家都嫌金媛擺不上台面,玲瓏小小年紀就這般懂事,豈是金媛那個妾生的能夠相提並論的。
  
  他欣然道︰「為兄正有此意,此刻天色還早,不如咱們到大伯母那裡討頓飯吃。」
  
  玲瓏也不記得她有多久沒有在白天出門了,從西嶺回來後,她就只有月黑風高時,換上夜行衣到外面走走了。
  
  顧家莊子雖美,顧氏姐妹又是大方得體,可這些都比不上能到東府做客更讓她欣喜。
  
  金子烽也感覺到玲瓏的喜悅,不由皺眉,玲瓏看著沉穩有度,可還是小孩心性。方才顧錦之設宴挽留,他不過假意婉拒,玲瓏便順著他的話說要急著回府,弄得他反而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推掉顧錦之的好意。
  
  這會子說起去東府,她反而來了精神。畢竟年齡小,還沒有開竅,顧錦之要人有人,要家世有家世,她卻毫無留戀之色,倒想來走親戚。
  
  金子烽原是想探探玲瓏的心思。對於許家和顧家,她更看中哪一個,自己也好循序善誘。
  
  許家和顧家又都是要面子的,雖說婚姻大事由長輩做主,但若真是她死拗著不嫁,這兩家無論哪一個都會打退堂鼓,誰也不想落個逼婚的名頭。
  
  可現在看來。她好像渾然不覺。顧錦之熾熱的目光,連他都能感覺到了,玲瓏就連個眼角子也沒有給人家。
  
  金子烽吩咐身邊的小廝扶欄︰「你去玉酒坊訂上幾壇玉梨白。讓他們給東府送過去,快些去吧。」
  
  他又問玲瓏︰「瓏姐兒您還要給大伯母和那邊的嫂子和妹妹們帶點東西嗎?」
  
  玲瓏笑道︰「我還小呢,就是一副肩膀頂張嘴過去。」
  
  金子烽愣了愣,玲瓏倒像是與他親近了。
  
  兄妹兩人還是頭回一起來東府。大老爺金赦這幾年醉心佛學,外面的生意全都交給聶氏和兩個嫡子。他在府裡建了佛堂,每日就是誦經念佛。
  
  聶氏還在鋪子裡,聽說侄兒和侄女來了,金大老爺難得的從佛堂裡出來。問了問金子烽的制藝,可他自己連鄉試都沒有考過,對於已是秀才的金子烽。自是沒什麼可問的,便又改口問起遊學時的情形。
  
  說了一會兒話兒。金赦這才想起玲瓏是來向陳氏道謝的,便道︰「我們爺倆說的話,你小姑娘也不喜聽,到後宅去找你大堂嫂去吧。」
  
  玲瓏這才笑著施禮退出去,出門時,正遇到二堂兄金子煥,金子煥道︰「見過聶林氏了,可還滿意?」
  
  玲瓏道︰「我已經交給她一樣差事,前兩日來回過話,做得很是妥貼,我正要謝謝二堂兄幫我找了這麼穩妥的人。」
  
  金子煥打個哈哈︰「那是我母親的人,我不過是借花獻佛,你要謝就謝我母親去。」
  
  說著,他看看四周,低聲道︰「五妹妹,借一步說話。」
  
  玲瓏見他似是不想被人聽了去,便隨他來到廡廊下,廊下掛了幾隻銅鎏金掐絲琺瑯鳥籠,裡面養著畫眉和芙蓉,叫聲委婉悠長,悅耳輕脆。
  
  「二堂兄,出了何事?」玲瓏問道。
  
  「有人聽來消息,說是最近有人在打聽金家西府的嫡小姐,三叔只有五妹妹你一個嫡女,那打聽的就是你了。」
  
  玲瓏蹙眉︰「二堂兄可知是何人打聽?」
  
  金子煥道︰「就是這個打聽消息的人才是奇怪,我讓人仔細問過,竟是鎮國公府的七小姐。」
  
  玲瓏暗想,那個顧七小姐顧嫣然看上去有幾分強勢,倒也是個有心計的。算算日子,想來是那次她在金家西府初次見了自己,便就讓人去打聽了。
  
  不會是顧錦之吩咐她去做的,只能是顧嫣然自己主動打聽。
  
  顧錦之的脾氣,這種事哪會勞煩妹妹去做,他有的是辦法打聽到金家的事,怎麼就顧嫣然這個閨閣女子去做呢。
  
  她微笑道︰「前幾日顧七小姐曾來西府小坐,與我淺聊,可能是覺得好奇,這才打聽的吧,二堂兄放心,我心裡有數。」
  
  金子煥笑道︰「難怪瑯姐兒總是誇你,果真是個沉得住氣的,先前我還擔心你跳起腳來呢。」
  
  玲瓏道︰「跳進來又有何用,也不能掩了別人的嘴,再說有些事想遮也不遮不住,越是遮掩別人越是好奇,還不如大大方方擺在那裡。」
  
  金子煥大笑︰「你這份氣度連二堂兄也要甘拜下風,倒是二堂兄大驚小怪了。」
  
  玲瓏素知這位二哥最是灑脫,卻又忠厚仁義,她莞爾︰「二堂兄別自謙了,以後再有這樣的事,你還是要告訴我一聲,你在外頭耳聰目明,別讓我在家裡兩眼一抹黑。」
  
  告辭了金子煥,玲瓏帶著杏雨和浣翠去後宅見陳氏,琳瑯又去莊子了,要明日才回來。
  
  陳氏閨名陳瑾,雙十年華,聽說玲瓏進府了,正在暖閣裡等著。她穿件杏黃色素面妝花褙子,配著月白的挑線裙,烏黑的長髮攙了近香髻,戴了兩朵蜜蠟石簪花。
  
  玲瓏從未和這位大堂嫂單獨相處過,也只是在聶氏身邊見過幾次。她之所以說要跟著陳氏學習,就是為了能夠時時從府裡出來,打著來東府的名義,可以去做很多她想做的事。
  
  陳氏坐在炕桌前,看到玲瓏來了,起身拉她坐到大炕上,問道︰「我還以為你要過了中秋才來,都是親戚,哪用這些禮數。」
  
  玲瓏站起身來,曲膝給陳氏行了福禮︰「妹妹蠢笨,以後要勞煩大堂嫂別嫌棄我。」
  
  陳氏抿嘴笑︰「瑯姐兒就要嫁了,府裡要忙上一陣子,你就跟著我自己看著,等我忙完瑯姐兒的親事再慢慢教你。」
  
  這位大堂嫂言談舉止都讓人覺得舒服,跟在身邊看,比只用耳朵聽更能學到東西。玲瓏原本也只是把來學習當成藉口,這會兒倒真的想跟著陳氏學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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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章 怪人

  大伯母聶氏回來了,陳氏帶了玲瓏一起到朝雲閣給聶氏請安。
  
  玲瓏剛走進朝雲閣,就見聶林氏正和朝雲閣的管事婆子鄭嬤嬤在廡廊裡說話,看到陳氏和玲瓏走過來,二人恭敬行禮。
  
  聶氏看到玲瓏來了,非常高興,這會兒有金赦身邊的小廝善行過來,說是大老爺留三爺和幾位爺在水閣用膳,說是要好好喝一杯,不過來了。
  
  聶氏就笑道︰「他們爺們兒吃酒,咱們也吃,我這裡有莊子裡剛給送來的梅子酒。」
  
  玲瓏問道︰「我沒及笄,也能吃酒嗎?」
  
  陳氏就微笑著對她說︰「這是咱們莊子裡自釀的,和外面的梅子酒不同,雖是叫酒,卻酒香微薄,酸酸甜甜的,消食健胃。」
  
  聶氏讓人把晚膳擺到暖閣裡,暖閣裡瓖了琉璃窗,壁上有淡彩貼落,閣內擺了七八盆名種的菊花,個個都是碗口大的肥碩花朵,清香陣陣,令人精神為之一陣。
  
  透過打開的窗子,玲瓏看到聶林氏還在廡廊下站著,倒是不見鄭嬤嬤,玲瓏心裡一動,趁著陳氏正向聶氏說著府裡的幾項開銷,她便溜了出去。
  
  聶林氏果然是在等著她,看到她過來連忙施禮︰「還以為要等五小姐用了膳才能和您說上話。」
  
  前兩日聶林氏打發丫鬟寶娟去過西府,把兩張單子交給她過目,玲瓏略微修改過讓寶娟帶回來。
  
  玲瓏便問她那件事辦得如何了,聶林氏道︰「都按您後來改過的置辦齊了,原是想明日媳婦自己去趟西府,把這事和您定下來,就讓那些鋪子去送貨布置了。正巧今日大太太讓我跟著一起回來。沒想您也在東府。」
  
  玲瓏心想,哪有這麼巧,分明是大伯母聽到府裡帶信知道她來了,特意帶著聶林氏一起回來。
  
  她又叮囑幾句,對聶林氏道︰「明日我讓杏雨過去,你讓那些鋪子們送貨就是了。」
  
  石二也說過,除了最後一進院子不讓人進去。前面四進隨她折騰。快些把這件事辦妥,免得那傢伙以為她貪污了銀子。
  
  銀子當然要賺,但事情也要辦得漂漂亮亮的。
  
  她回到暖閣時。聶林氏讓她坐在身邊,淡淡問道︰「可還妥貼?」
  
  玲瓏知道她問的是聶林氏,便起身謝過︰「侄女謝過大伯母借給我這麼穩妥的人。」
  
  聶氏拉她坐下,對陳氏道︰「瑯姐兒不在。這府裡都顯得清冷了,五丫頭這一來。就又熱鬧起來。」
  
  過了中秋,琳瑯也要嫁了,玲瓏知道大伯母捨不得最小的女兒。
  
  正在這時,十幾個丫鬟和乳娘帶了兩男兩女四個孩子進來。男孩子一個七八歲。另一個男孩和兩個女孩都是三四歲模樣。
  
  玲瓏認識其中一男一女兩個孩子是陳氏的子女,七八歲的男孩是金家長房長孫,乳名蘭哥兒的金廣晟。女孩是他妹妹惠姐兒。他們常由乳娘帶著到春暉堂請安,玲瓏見過幾次。
  
  她問聶氏︰「那兩個小的是大姐姐家的龍鳳胎吧。」
  
  聶氏笑道︰「就是他們。這幾日在我這裡住著,明日就回去過節了。」
  
  玲瓏口中的大姐姐,就是金家大姑奶奶金璇璣,她的夫君董廉是臨江候的侄兒,現在金吾衛裡任鎮撫,從五品。
  
  金璇璣嫁到董家,次年便生下這對龍鳳胎,如今已經四歲。
  
  聶氏讓乳娘帶兩個孩子過來叫人,男孩叫董楠,女孩叫董檀,都是玉雪可愛,眉清目秀。
  
  玲瓏看著喜歡,摘了身上的荷包送給董檀,卻沒有東西給董楠,就問聶氏︰「......我沒帶見面禮。」
  
  聶氏哈哈大笑,對陳氏道︰「你看這才多大的人兒,也學著大人給小輩見面禮了,你又不知道他們在這裡,沒帶東西也不怪你。他正在學寫字,你下次帶幾支羊毫給他。」
  
  董檀拿了荷包去給表哥表姐看,又翻出裡面還有青梅子和桂圓乾,蘭哥兒和惠姐兒跑過來,道︰「我們也要裝零嘴兒的荷包,五姑姑再來時,給我們帶過來。」
  
  陳氏笑著斥道︰「哪有和長輩自己要東西的,還有蘭哥兒,你男孩子要零嘴兒做甚?」
  
  玲瓏卻已答應︰「好啊,那就不給蘭哥兒放零嘴兒了,放點別的。」
  
  酒菜都已端上來,眾人落座,莊裡自釀的梅子酒果然只有酸味甜味卻沒有酒香,玲瓏喝了三盞。聶氏見她喜歡,讓鄭嬤嬤給她帶一壇子回去。
  
  「這酒除了我和你大堂嫂,她們誰都不喜歡,瑯姐兒還嫌酸呢,你倒是和我們娘倆兒對口味。」
  
  見她這麼說,玲瓏不再推辭,她們用完晚膳,金赦那邊還沒有散席。
  
  聶氏讓人去請,過不多時,金子焰、金子煥和金子烽三人一起過來。
  
  「都沒喝多,父親又去念經了。」
  
  眾人聞言都笑,全都知道大老爺金赦只念經卻從不忌葷,酒也不少喝,倒沒見過這樣修佛的人。
  
  玲瓏和金子烽趕在宵禁之前回到西府,一回去,就聽說焦氏讓婆子給送來了過節戴的宮花,玲瓏的是大紅縐紗瓖寶石芯子,丫鬟們的都是紅絨花。
  
  幾個丫鬟你給我戴,我給你戴,鬧個不停。浣翠就說,如果流朱和沁緋也在就好了,四碗水四朵大紅花。
  
  杏雨給她使眼色,不讓她再說,擔心玲瓏想念馮氏又會難過,過節了,卻只能讓馮氏在莊子裡孤苦伶仃。
  
  玲瓏卻不在意,又給她們幾個每人一兩銀子的過節賞賜,讓杏雨把阿根嫂、流朱、沁緋的那份先替她們收著,見到她們時再給。
  
  幾個丫鬟歡天喜地,就像提前過節一樣。
  
  走到外頭,春份問浣翠︰「都說咱們五小姐在府裡不得寵,拿的是和三小姐七小姐一樣的香粉錢,又沒有娘親添補,可我看五小姐出手大方,咱們得的賞賜比起別的屋裡,一點也不少。」
  
  浣翠瞪她一眼,道︰「有錢拿你還問三問四的,那下回我和小姐說,把你的賞錢免了。」
  
  春份嚇得連忙住嘴,跑到一邊去了。
  
  過後,浣翠把這件事告訴了玲瓏︰「小丫頭多嘴多舌,倒也沒啥,我說怕是有人藉了她的嘴來打聽。」
  
  玲瓏沒有說話,卻把這事記下了。
  
  次日,她讓杏雨拿了鑰匙,去石二的宅子監工,到了快宵禁時,杏雨才回來,明明是中秋了,她卻累得一身汗味。
  
  玲瓏笑道︰「你去跟著搬家什了?」
  
  杏雨滿臉苦相︰「原本我就是按小姐吩咐的坐在廡廊裡喝著茶水做監工,也不知道從哪兒來了個傢伙,問我是幹嘛的,我說奉我家主子的吩咐在這裡看著搬東西,結果他就說他是我家主子的長輩,這監工的事讓他來,我不信,他就掏出個荷包給我看,那荷包上繡著小雞啄米,可不真是小姐您的物件兒啊,嚇得我不敢再問,只能聽他吩咐。他指揮著我一會兒去擦桌子,一會兒去給那幾棵半死不活的樹去澆水,那些送東西的,把東西放下擺好就走了,他卻讓我把四進院子全都擦洗乾淨才行,還說今天幹不完,明天接著幹。」
  
  玲瓏聽得張大了嘴,問道︰「那人長什麼樣,是不是面無表情的?」
  
  「是啊,長得倒也不醜,就是那張臉怪怪的,像是不會動。原來您真的認識他啊,我這回來的路上還在尋思,我該不會是讓他給蒙了吧,可又一想,他或許還真是您的長輩,要不怎麼您的物件兒在他那裡?」
  
  玲瓏莞爾,杏雨竟然覺得石二的假臉並不醜,可她怎麼就覺得他每一張臉全都醜得不能再醜啊。
  
  「他沒說錯,他確是我的長輩,明日你再去時見到他就說,這活兒不能白幹,和他多要一份工錢。」
  
  「那他會給嗎?」杏雨今天在石二手裡吃了苦頭,想起明天還要再面對那個討厭的人,就直怵頭。
  
  玲瓏笑得眼楮瞇成月牙兒︰「他那人最愛面子,你和他要,他肯定給你。」
  
  杏雨半信半疑,可第二天回來時,卻是眉開眼笑,從懷裡掏出枚銀元寶,足有十兩。
  
  「小姐,我按您說的找他要工錢,他給了這個,我原本不敢拿,可他把這個扔到石桌上就進了後院,我怕銀子扔在那裡丟了,就拿上了。要不您替我收著吧。」
  
  玲瓏哈哈大笑,石二果然大方,她道︰「你給他辛辛苦苦幹了兩天活兒,我都捨不得讓你幹這些粗重事,這銀子是你該拿的,自己留著,以後嫁人了,這都是你的體己錢。」
  
  聽小姐說要讓她嫁人,別的丫鬟會臉紅,杏雨卻撅了嘴︰「我才不要嫁人,我要一直跟著小姐,以後等到小姐嫁到許家,許家人若是敢欺負小姐,我就和他們拼命。」
  
  說完,又覺得不妥,忙道︰「小姐還在意,是婢子說錯了話,許家是讀書人,他們怎會欺負小姐呢,可是若是真有人欺負小姐,我一定不答應。」
  
  玲瓏心裡道,她和許家的親事其實還八字沒有一撇,現在哥哥又有了別的心思,這門親事還不知道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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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3 00:38: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一四章 比鄰

  金老太太住在西府,臨近中秋,陸陸續續便有親戚們過來給金老太太送節禮、請安。
  
  到了中秋節的前一日,二老爺金政的長子金家四爺金子燁帶著妹妹九小姐珊瑚到了。
  
  金老太太有兩年沒有見過金子燁了,很是高興,讓把芝蘭軒收拾出來,給他們暫住。芝蘭軒緊挨春暉堂,三進的院落,與春暉堂僅隔了一條修竹小徑。
  
  金子燁比玲瓏大一歲。前兩年玲瓏見到他時,他還只到玲瓏的肩膀,現在已比她高了半頭。
  
  金珊瑚七歲,和金妤同年,比金妤小兩個月,今年剛和鴻臚寺左少卿秦重芳的幼子秦路定了親事。
  
  到了下午時,焦氏的三個女兒也到了,這讓金老太太有些不快。
  
  原因是焦氏曾經和金老太太提過,想給三個女兒在京城找婆家,金老太太心裡有些硌應,是以一直沒有提出接三個孫女過來的事。
  
  金春和焦氏擺明就是想要利用金敏在京城的關係。金春是庶出,金老太太原本是賞他一口飯吃便行了,卻因為焦氏娘家哥哥的關係,給了他們七八間鋪子,如今又想把女兒們嫁來京城,顯然就是看中京城的花花世界,想在京城立住腳根。
  
  這會兒,金春和焦氏趁著過節的機會,連個招呼都沒打,便把三個女兒送過來了,行李就是兩三車,分明就是準備長住了。
  
  金祿家的很是為難,小心翼翼問金老太太︰「把二小姐、六小姐、八小姐安置在春暉堂吧,婢子看還有個跨院也空著。」
  
  「她們也配!」金老太太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金祿家的更為難了,若是讓她們住到芝蘭軒去,金子燁已經十三歲了。而二小姐金嫦、六小姐金婉都已不小了,讓他們住在一處是有不妥。
  
  她只好出去找宋秀珠商量,宋秀珠就讓把容園的另一處跨院收拾出來,給她們姐妹住下。
  
  還沒等收拾院子的人過去,這件事就傳到焦氏耳朵裡了,氣得她在屋子破口大罵,嚇得丫鬟小釧連忙把窗子關了。西府雖然不如金家老宅和東府氣派。可也有七八個院落。眼下空著三個。金老太太讓二房的兒女住進芝蘭軒,卻把自己的女兒們打發到容園去。
  
  那容園是什麼地方,住過瘋子的地方。金家五爺金子煒就是死在那裡。
  
  焦氏立刻去找金老太太︰「母親,這府裡都說,先前容園裡的丫鬟婆子也都是得了那個瘋病,死的死瘋的瘋。三個姐兒住進去,怕是不好吧。」
  
  金老太太冷哼一聲︰「五丫頭不是一直在那裡住著。我看她非但沒事,還精神著呢,她院子裡的那些人也個個硬朗著,你聽那些人胡說什麼。五丫頭沒事,偏就你的孩子有事了。」
  
  焦氏從老太太屋裡出來,回到自己屋裡。破口大罵。把貼身丫鬟小釧嚇得連忙關上窗子。
  
  「四太太,咱別生氣。為這個不值得,忍一忍就過去了,待日後姐兒嫁進高門大戶,看誰還敢慢怠了。您沒見五小姐原本連件能見人的頭面都沒有,聽說許家中秋後就來正式提親,您瞧瞧這些日子,又是縫衣裳又是添首飾,就連香粉錢也漲到十兩。咱們二小姐哪點不比她強,無論如何她也是金家四老爺的嫡長女,那個三小姐還想著搶五小姐的親事呢,和咱二小姐比起來,她個小娘兒生的算個屁。」
  
  焦氏這才順下氣來,讓最小的女兒金嫻和她一起住在春暉堂,金嫦和金婉住到宋秀珠安排的跨院去。她就不信了,讓金嫻和她同住一間屋子,金老太太還要把個七歲的小孫女轟出去不成。
  
  容園當年是西府大太太馮氏住的,在碧桐院尚翻蓋擴建之前,就是西府裡最大的園子。帶著四個跨院,玲瓏住的是其中最大的一個,以前僅隔一道月亮門,馮氏瘋了以後,這道月亮門便被堵了,但其他三個跨院卻仍然有月亮門直通馮氏的大院子,出去進來,都要走容園的大門。
  
  玲瓏正在給二堂兄繡屏風,杏雨笑嘻嘻地進來,繪聲繪色把四房的兩位小姐要住進容園的事說了。
  
  玲瓏也忍不住笑出來,金嫦和金婉沒少欺負她,想不到來了京城,竟然做了鄰居。
  
  「小姐,要不我晚上裝鬼嚇嚇她們。」金嫦和金婉欺負玲瓏時,杏雨都會護著玲瓏,結果每次都要跟著玲瓏一起倒楣。
  
  玲瓏笑道︰「不用裝鬼,都說住在容園的人不死也瘋,她們這會子怕是早就嚇得半死,哪用再辛苦你去裝啊。」
  
  她又道︰「你讓兩個婆子過去,幫著二姐姐和六妹妹收拾收拾,等到收拾好了,我再過去看看,容園裡好不容易有鄰居,咱們要盡盡地主之誼。」
  
  杏雨帶著兩個粗使婆子過去,沒一會兒就回來了,笑得捂著肚子。
  
  「二小姐叉著腰,正站在那裡罵呢,六小姐死活不肯過去,被二小姐的幾個丫鬟硬拉進去的,她使勁拉著門框,把指甲都給折斷了。」
  
  二小姐金嫦十六歲,早就過了訂親的年紀,可卻一直高不成低不就,一是因為父親金春不是金家正兒八經的爺,二來也是她們母女心氣很高,總想像金家其他女兒那樣,嫁進官宦人家,一來二去,金嫦的親事便蹉跎下來。
  
  六小姐金婉和玲瓏同年,只比玲瓏小一個月。玲瓏剛到老宅時只有四歲,金婉就問金嫦︰「五姐姐的繡鞋上都瓖著珍珠,我們的繡鞋為何沒有。」
  
  金嫦不信,金婉就拉著她去看,看到不但玲瓏的繡鞋上瓖著玲瓏,而且用的髮卡要麼是金的要麼也是瓖珍珠的。
  
  她們便哭著去找娘親,也要玲瓏那些東西。焦氏素來寵著閨女,又知道馮氏的事,便到金老太太面前說,把玲瓏交給她來教養。
  
  金老太太心疼剛出生不久的嫡孫子被馮氏殺死,又見玲瓏的容貌全都像了馮氏,本就有氣,見焦氏自己請纓要教養玲瓏,雖然也猜到焦氏是想在金敏面前討個人情,撈些好處,可也沒有拒絕,把四歲的玲瓏交給了焦氏,從此不聞不問。
  
  焦氏見玲瓏只帶著個五歲的杏雨,身邊竟連個懂事的婆子都沒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玲瓏的東西全都拿過來,其中就包括金嫦和金婉眼饞的瓖珍珠的繡鞋和那堆髮卡。
  
  金婉和玲瓏同齡,玲瓏的繡鞋她穿著正合適,次日便穿著玲瓏的繡鞋到處顯擺,杏雨看到了告訴玲瓏,主僕二人一個四歲一個五歲,手拉手去找金婉要鞋子,金嫦和金婉帶著金家其他房的幾個堂姐堂妹,把玲瓏和杏雨打得鼻子出血。
  
  焦氏知道這件事後,假裝不知,只讓自己屋裡的婆子拿了點藥過去,又叮囑誰也不許把這事說出去。
  
  那是金嫦和金婉第一次欺負玲瓏,原本她們也很害怕,可是母親不但沒有罵她們,還任由她們到管事婆子那裡拿玲瓏的物件到處顯擺。
  
  有了第一次,也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玲瓏和杏雨在她們眼裡就像刀板上的肉,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
  
  後來從大人嘴裡得知三伯母是個瘋子,她們就更興奮了,遠遠看到玲瓏,她們就慫恿著其他孩子喊小瘋子,朝著玲瓏扔石子。
  
  玲瓏在老宅八年,就被她們欺負了八年,就連一年前大病一場,也是拜她們姐妹所賜。那次玲瓏病得很重,眼看就要死了,她們這才害怕,把那晚讓人把玲瓏關到大門外淋了整夜雨的事告訴了焦氏。
  
  焦氏一聽,立刻就找了藉口,把那晚的門子和知道的人全都換了,她幫著金老太太打理老宅中饋,換上幾個人輕而易舉。
  
  誰也沒想到玲瓏不但沒死,而且因禍得福,竟讓她記起了前生的事。
  
  現在金嫦和金婉竟然大老遠地從江蘇來到京城,又和玲瓏做了鄰居,倒也真是有緣份。
  
  那天玲瓏很高興,吃了三碗飯,把一旁侍候的浣翠和喜兒都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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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3 00:38: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一五章 梅菜月餅

  宋秀珠原以為東府會像當日金老太太進京時那樣,興師動眾來接金老太太去那邊過節,長幼有分,讓老母親在兄弟府裡過節,有失體統。

  可沒想到,聶氏非但沒有派人來接,反在中秋那日,一大早就出動幾架馬車,拖家帶小,齊齊來到西府,陪金老太太過節。至於接金老太太的事,聶氏提都沒提。

  請神容易送神難,宋秀珠終於體會到這句話的真正涵意了。

  自從馮氏病了,這些年來,她過得太順暢了,以致於被聶氏和玲瓏稍一折騰,但自亂陣腳,自作聰明,接來了金老太太,雖說明眼人都知道,金老太太不會在京城長住,但讓她沒想到的就是柳玉兒和焦氏也來了。

  以往她和焦氏關係甚好,玲瓏養在焦氏身邊,她便藉此常給焦氏好處,焦氏拿了好處,便依照她的暗示,對玲瓏「嚴加管教」。

  就連這次接金老太太進京,宋秀珠也和焦氏通過氣。焦氏勸了金老太太來京城,老宅的鑰匙便落到焦氏手裡,鑰匙一旦給出去,金老太太回到吳中,也不好再收回來,焦氏等了多年的,掌家之權眼看就要得到。

  可誰能料到,金老太太的確來京城了,卻死攥著鑰匙誰也沒給,還把老宅交給二房,不但把焦氏帶來,也讓柳玉兒在西府登堂入室。

  焦氏葷素不忌,拿了宋秀珠好處,照樣在宋秀珠背後挑撥離間,這會兒又把三個女兒接過來,擺明就是要賴在這裡了。

  「當年老太爺在世時,怎就給四爺說了這樣一門親事,那宋家在長洲也是地痞無賴。若不是她兄長不要臉面拜了李公公當乾爹,她家也不過就是給人討債跑腿使橫的主兒。」

  宋秀珠氣歸氣,可還是換上妃色薔薇纏枝紋妝花褙子,滿面春風,去春暉堂給金老太太忙活過節的事。

  好在還有一件能讓宋秀珠高興的事,臨近中秋,金老太太終於下令把金媛放出來了。

  經過這一番折騰。金媛的膽子小了許多。乖乖跟在宋秀珠身後。她身邊的人有的被送到莊子了,還有的被嫁出去,就連最親近的王嬤嬤和木蘭也被打發到離京城很遠的莊子裡。身邊的人都是新換的。全都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生怕像先前的人一樣,落個帶壞小姐的名頭。被發落出去。

  金媛的禁足被解除了三日,她想到園子裡走走。丫鬟婆子們都要先問過宋秀珠,才敢陪她出來。

  今日過節,府裡很熱鬧,她原是想換上新縫的那身桃紅繡黃色芙蓉花的褙子。楊嬤嬤問過宋秀珠後,給她換上的是件湖藍的提花褙子。

  來到春暉堂,就看到玲瓏已經先到了。身上是鵝黃綴珍珠繡柿蒂紋的妝花褙子,粉紅的馬面裙。梳著單螺髻,頭上只戴了兩支珠釵,站在那裡,亭亭玉立,愣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她身上。

  金媛心裡有氣,對楊嬤嬤道︰「誰讓你去問過我娘親了,給我弄了這身打扮,醜死了。」

  楊嬤嬤也伺候了金媛一陣子,知道這位三小姐不好相與,任由她數落,只是提醒她小點聲音,莫讓人聽到。

  若是以前,金媛才不怕被人聽到,可現在不行,她可不想第三次被禁足。

  她垂頭喪氣,跟在宋秀珠身邊,可偏又看到金妤正和玲瓏、琳瑯說話,她對宋秀珠道︰「妤姐兒怎麼這樣不懂事,您管管她。」

  宋秀珠看了一眼,又看看春暉堂的女眷們,不但沒讓人去叫金妤過來,反而對金媛道︰「你若是不想理玲瓏,就去找你四叔家的三位姐妹,不要總跟著我,讓人看到,傳揚出去,影響你的閨譽。」

  宋秀珠說完,便帶著幾個丫鬟去灶上查看了,把女媛留在春暉堂裡。

  金媛跺跺腳,嘟噥道︰「我娘這是給嚇破膽了,都不敢讓我跟在她身邊,這都是怎麼一回事。」

  楊嬤嬤嚇得忙把她拉到一邊,小聲道︰「咱家老太太、東府大太太、就連表姨太太和老太太娘家的親戚長輩都在這裡,您出出進進總和宋太太在一起,會讓人以為您是跟著姨娘長大的,傳出去對您不好。」

  「可我以前也是跟著娘親的,也不用這樣躲躲藏藏。」她就是想不明白,這也不過一個多月,她從望荷園出來,這府裡怎麼就像換了一個地方。

  不是換了地方,而是換了掌家的人。

  楊嬤嬤心裡暗自盤算,她眼下雖是望荷園的管事婆子,可這三小姐就不是明白人,跟著她遲早也會像王嬤嬤那樣,被發配到莊子裡去,還不如早些找機會,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晚上,熱鬧一天的西府終於平靜下來,玲瓏摘下過節戴的縐紗宮花,脫下身上的衣裳,換上夜行衣,提上食盒,悄悄溜出府過。

  她來到浚儀街,看到門上掛著鎖頭,便失望地皺起眉頭,用鑰匙開了門,一直來到第四進院子裡,坐在廡廊下的美人靠上,抬頭看著暗藍星空上的那輪明月。

  她原是想求石二帶她去看母親的,今日是中秋,她捨不得母親一個人孤零零住在莊子裡。

  前兩日杏雨在這裡見過他,玲瓏知道他回到京城了,還以為今天他一定會在。

  沒有石二的腰牌,她是不能在夜晚出城的。

  母親精神好的時候,會記起以前的事,記得小時候的哥哥和她,也會記起剛出生的弟弟。

  自從她回到京城,母親再也沒有見過她。

  母親思念兒女的時候,會否還是坐到兔子窩那裡,抱著兔兒唱兒歌。

  玲瓏想著想著,嚶嚶嚶地哭了起來。

  「大晚上的,我還以為鬧鬼了。」

  耳邊驀然響起一個聲音,把玲瓏嚇得肩膀顫了一下,然後她便看到石二那張面無表情的假臉。

  石二也是這樣,悄沒聲息,便出現在她面前。

  這種情覺似曾相識,玲瓏沒來得及多想,便見石二已經打開那隻黑色描金八寶食盒,聽石二道︰「你倒是孝順,給師父送月餅來了,傻孩子,師父只是剛巧走開了,別哭了。」

  說著,他便從食盒裡拈起月餅,咬了一口︰「這是什麼餡兒,怪怪的。」

  這是我給母親帶的月餅,不是給你吃的!

  玲瓏沒好氣︰「梅乾菜鮮肉的,你不愛吃就別吃。」

  石二慢慢咀嚼,好不容易才咽下去,問玲瓏︰「你這是從哪家鋪子買的,真難吃,下次不要光顧了。」

  玲瓏氣得把食盒蓋起來,對他道︰「這是我自己親手做的,是做給我娘吃的,不是給你的!」

  石二愣住,像是有些尷尬,把手裡的月餅又吃一口,乾笑兩聲︰「乍一吃很難吃,多吃幾口倒也能入口。」

  「這月餅我嘗了,很好吃的,是你吃不慣我們蘇州月餅,少見多怪!」玲瓏不領情,上半身趴在食盒上面,防止石二再去拿月餅。

  「算了,為師不和你爭,原來你不是來孝敬師父的,是想讓我帶你出城給你娘送月餅,你這個徒弟倒真是省心,除了利用師父,什麼都不用做。」

  玲瓏被石二說得也有些愧疚,指指院子,又指指屋子︰「你看,這院子、還有屋裡的擺設,都是我找人給你布置的,就連你支使的丫鬟,也是我讓她來的。」

  石二冷笑︰「那是我付了工錢的,你從中也賺了不少吧。」

  玲瓏不覺慚愧,挺直脖子︰「近來你沒開工,連帶著我也沒錢分,不在這上頭賺點小錢花花,你讓我喝西北風啊。」

  石二顯然已經不想和她在這件事上理論,對玲瓏道︰「你還想去給你娘送月餅嗎?」

  玲瓏眼睛亮起來︰「當然想了。」

  「走吧,為師要去的地方,也在那附近。」石二說著便走出廡廊,玲瓏大喜,連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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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3 00:38: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一六章 死士

  大武帝京,街道都用青石鋪就,馬蹄踏過,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清脆。
  
  玲瓏坐在石二背後,緊緊抱著那隻食盒,快要出城時,黑子放慢腳步,玲瓏這才問道︰「師父,你沒有親人了嗎?」
  
  今天是中秋,闔家團圓,西嶺莊子裡孤單的馮氏亦有女兒去給她送月餅,而石二,卻像是沒有家似的。
  
  石二怔了怔,勒住韁繩,轉過身來。他的假臉被皎潔的月光映得一片慘白。
  
  「誰說的,我是擔心有個小賊惦記我屋裡的東西,這才過來看看,你果然在那裡。」
  
  小賊是誰,心知肚明。
  
  玲瓏抬頭看天︰「......師父,今晚的月亮真圓啊。」
  
  石二的嘴角動了動,目光中帶著幾分興味。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像是有十幾匹馬。這是大武帝京,而此時,已經宵禁。別說如他們師徒這般策馬疾馳,就是走路的行人也難得看到。
  
  可是來的卻有十幾騎,馬上乘客都著黑衣,走在最前面的卻是個年輕女子。
  
  這女子二十四五的年紀,脂粉未施卻艷若桃李。看到石二和玲瓏,十幾人全部翻身下馬,正要施禮,石二冷冷道︰「免了。」
  
  有意無意,他伸出手臂,將藏在身後的玲瓏摁在腰際,似是不想讓這些人看到她。
  
  玲瓏很好奇,可也知道這可能是她不該看的。她只好支起耳朵,聽那女子說道︰「......剛收到消息,錦衣衛去了福建,這個時候您萬不能出城。」
  
  玲瓏的臉緊貼在石二腰間,她還是第一次和異性這樣接近。可能是因為這是師父,她沒有抵觸,也沒覺任何不妥。石二腰肢精瘦,沒有一絲贅肉。但那女子的話音未落,她感到石二的身子微微一震。
  
  玲瓏只是閨閣少女,對大武政事並不了解,但卻也知道那女子口中的錦衣衛去福建是怎麼回事。朝廷出動錦衣衛。當然不是讓他們去遊山玩水。錦衣衛是去福建拿人的。
  
  那是石二的親人嗎?
  
  就在方才。玲瓏還以為石二只是江湖浪子,孤家寡人,現在看來。他的出身並不簡單,只看這十幾人下馬的運作,個個身手敏健,全是一等一的高手。而那個女子。容貌妍麗,卻無嬌柔之態。反如一柄出鞘利刃,隨時能取人性命。
  
  前世,玲瓏見過這樣的人,他們被從小豢養。接受非人的訓練,隱忍,冷酷。
  
  他們是死士。隨時能為主人奉獻生命。
  
  石二,就是他們的主人嗎?
  
  周圍的空氣似是凝固了。八月的夜晚,卻讓人從背脊冒起陣陣冷意。
  
  玲瓏聽到石二說道︰「徒兒,為師不能送你去見你娘了,你先回去。」
  
  「師父......」玲瓏遲疑,她就這樣走了,好像挺沒有道義。
  
  「聽話,為師忙過這陣,會去找你。」說完,他拎起玲瓏的衣領將她從馬上扔了下來。
  
  玲瓏順手把頸間的黑巾拉起遮住臉面,看都沒看那些死士,幾個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那女子看著她的背影,忽然朝身邊一人打個眼色,那個轉身便要跟上,石二一聲暴喝︰「你們眼裡還有我嗎?那是我徒弟,讓他走!」
  
  女子惻然,還想再說,石二已掉轉馬頭,朝著相反的方向策馬而去,女子和其他人急忙上馬,追了出去。
  
  玲瓏回到自己的臥房,卻沒有看到杏雨,往常這丫頭無論多晚都會等著她。她脫下身上的夜行衣,換了件月白綾子小襖,翡翠綠的素緞裙子,喊了兩聲,卻不見有人。
  
  她蹙起眉頭,心裡一緊,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回來時她是跳的窗子,這會兒撩開淡紫色海棠花開簾子,走出廂房,來到廡廊下。
  
  院子不大,點著幾盞福字燈籠,把院內照得通明。
  
  只見七八個丫鬟,有的貼著門,有的貼著牆,都在側耳傾聽。
  
  而玲瓏也聽到了,一牆之隔,正傳來哭聲和謾罵聲,罵聲尖利,那是二堂姐金嫦的聲音,那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就是金婉。
  
  從外面回來,玲瓏心情有些沉重,可這時卻不由莞爾,原來自己的這幾個丫頭,全都跑出來聽牆角了。
  
  她用力咳嗽兩聲,杏雨和浣翠看到她,連忙紅著臉小跑著過來,那幾個小的,依舊渾然不覺,貼著牆聽得上癮。
  
  浣翠看到忙喊︰「一個個不長眼的,還不快該幹啥幹啥去。」
  
  小丫頭們這才看到五小姐站在廊下,嚇得匆忙曲膝行禮,然後一溜煙兒的跑了。
  
  「小姐,大家就是覺得好玩,只是聽聽,不會亂嚼舌根子。」杏雨忙著解釋。
  
  玲瓏倒不在意她們偷聽,當主子的不知避諱,鬧得雞鳴狗跳,就不要怕傳出去。可是她們都是她的人,她不想讓這些小丫頭養成這些壞毛病。
  
  「不管有沒有嚼舌根子,以後這種風氣使不得,你們兩個大的都警醒著,過了中秋就有管事婆子過來,你們自己不能以身作則,到時就會連累這些小的。」
  
  那日金子烽去找過父親,又去見過祖母,許家就要正式提親了,再把玲瓏和庶女一樣,怕是許家也不答應。金敏覺得言之有理,便是想讓宋秀珠去辦,又記著上次小廚房的事,不但弄得雞犬不寧,還把聶氏給召來了。金敏索性去春暉堂見了母親,金老太太便打發焦氏和菊影去辦。
  
  衣裳頭面、月例銀子,這些全都好說,唯有這管事婆子卻有些棘手。焦氏和菊影都是外來的,這府裡上上下下認識的人並不多,都知道五小姐不得寵,哪個有頭有臉的嬤嬤也不願意接下這個差事。
  
  去問宋秀珠,她推說過節人手不夠,待到過了中秋再找位嬤嬤過去,於是這管事婆子的事,便放到中秋之後了。
  
  訓斥完了,浣翠吩咐著小丫頭們去燒熱水,玲瓏則把杏雨叫進內屋,問道︰「她們又在鬧些什麼?」
  
  杏雨被玲瓏訓得撅著嘴,聽到玲瓏這樣問,噗哧一聲笑出來︰「小姐您猜猜?」
  
  因為石二的事,玲瓏沒有心思和她逗悶子,便道︰「不是為了穿戴就是因為住的不好。」
  
  杏雨吃驚︰「小姐您怎麼知道?」
  
  玲瓏端起茶盞,吹吹水面上飄著的茶葉,道︰「她們還能有什麼事,從小到大,無非就是這些。」
  
  杏雨想想也是,便笑道︰「您記得不,今兒個東府大太太過來時,帶了些胭脂水粉和香膏子給幾位小姐。」
  
  玲瓏放在茶盞,道︰「就今天的事,我怎能不記得。我記得那是大堂嫂和四姐姐親手分派的,也有她們的份啊,那還吵鬧什麼?」
  
  「那是因為小姐您拿到東西就用帕子蓋了讓喜兒先拿回來,沒有讓她們看到。晚上送走東府的太太小姐們,她們回來時,正好看到喜兒從小廚房裡出來,正要回來。二小姐就打發春燕過來問喜兒,大太太給四小姐的脂粉是什麼樣兒的。」
  
  玲瓏皺皺眉,她自是猜到大伯母最是重視這些,給她和珊瑚的定會和給別人的不同,所以她才立刻就用帕子遮了,讓喜兒拿回來。珊瑚的乳娘瞥見,也依樣學樣,用帕子蓋住打發小丫頭先拿回芝蘭軒。
  
  這本就是大戶人家的規矩,做為嫡小姐,誰會去顯擺這些,偏就是四房的姐妹們不但眼尖,心眼兒還窄。
  
  「喜兒怎麼說的?」玲瓏原本有幾分煩躁的心情平靜下來,反倒覺得這事挺有趣。
  
  「喜兒說她也不知道,只看到是個番蓮紋的掐絲琺瑯盒子,不知道裡面裝了些什麼物件兒。」
  
  玲瓏素來知道喜兒機靈,這話說得也是恰到好處,沒有告訴是什麼,卻也讓人知道定是貴重東西。
  
  「她們就是為了這個盒子吵鬧起來了?」玲瓏問道。
  
  「是啊,她們收到的物件兒是裝在紅緞面錦盒裡的,不說裡面的物件兒,單是這盒子就差了高低。那二小姐進了院子便罵了起來,還砰砰地摔東西,我便讓白露過去告訴她,這院子裡的物件兒都是登記上冊的,摔壞哪個最好快去找來補上,讓記帳婆子知道了告到老太太那裡,怕是不好看。」
  
  噗哧,玲瓏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幾個丫頭,是越來越淘氣了。
  
  「白露這麼一說,六小姐便哭了起來,二小姐就罵她沒出息,讓人嚇嚇就哭,還說老太太身邊有四太太,別說是摔壞幾樣東西,就是天大的事也能給她們撐腰。」
  
  玲瓏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金嫦和金婉,都和金媛一樣,委實是讓她們的娘給養歪了。
  
  這樣的話都敢說出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別說她們這一牆之隔的院子,就是金嫦她們自己身邊,也有府裡安排過去的婆子和丫鬟。
  
  這是不是金家老宅,焦氏手腳並用,也堵不上這些人的嘴。
  
  「不用管她們,就讓她們鬧吧,也該讓她們吃吃苦頭,長些記性,否則日後還不知要給她們收拾多少爛攤子。」
  
  她拿起團扇,輕輕搖著,淡定自若。
  
  杏雨不解︰「小姐,要不我去和海棠姐姐說一聲?」
  
  玲瓏這才想起已是中秋,早已不用團扇了,她放下扇子,對杏雨道︰「不用你去說,明天一早,不但老太太知道了,就連宋太太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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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冒家小姐

  果如玲瓏所料,次日清晨,西府的女眷們到春暉堂晨昏定省,金老太太那雙蒼老卻依然精亮的雙眸狠狠剜了焦氏幾眼,若非顧念有她娘家的親戚還住在春暉堂,金老太太怕是能把焦氏罵個狗血噴頭。
  
  子不教父之過,女不教母之過。金家是堂堂皇商,大武朝數一數二的巨富,千金小姐竟為了一盒胭脂水粉吵個不停,就是在吳縣那樣的小地方,這樣的事也會成為笑柄,何況這裡是京城。
  
  焦氏暗恨兩個女兒不省心,從春暉堂出來,便帶了金嫦和金婉匆匆回到容園的跨院。
  
  一進門,她便讓人關上容園的大門,把金嫦和金婉好一頓訓斥。可她們兩個自幼被她縱容著,哪裡聽得進。反而問她︰「憑什麼玲瓏能有,我們就沒有,大伯母看人下飯,沒把四房放在眼裡。給我們姐妹的東西和給媛姐兒、妤姐兒的是一樣的。」
  
  即使西府裡都稱宋秀珠為宋太太,她也只是個姨娘,這個稱呼早就在京城裡的大戶主母中成為笑話。焦氏是金春正妻,金嫦和金婉自認出身比宋秀珠的兩個女兒要高上一籌。
  
  她們這樣問,換作識大體的母親,必會將她們訓斥一番,說清這裡面的利害關係。偏就這個焦氏原就是小門小戶出身,焦氏的父親和兄長,在長洲原是給放印子錢的收帳,若是有人還不起,他們便找上門去揍上一通,甚至放火燒屋。有一次吃上官司,主家擔心受累,給了焦家一筆堵口銀子,焦家這才開了兩間鋪子。官司了結後。得知吳縣的金家正為庶子金春議親,焦氏的兄長暗地裡找機會讓金春和自家妹子「偶遇」。
  
  那時焦氏正是及笄之年,水靈俊俏,金春平日裡又愛打著金家公子的旗號四處游蕩,吳縣的暗門子都是去慣了的,看到焦氏美貌便言辭輕浮,焦氏按兄長的叮囑。和金春要了手裡的扇子做為定情信物。約他幾日後過來相會。
  
  焦氏的兄長焦海拿著這扇子托了中間人去見金老太爺身邊的管事,那管事見了這扇子,便是一頭的冷汗。沒敢告訴金老太爺,先去問了大爺金赦,金赦讓人送去五百兩紋銀,想把扇子買回來。焦海原本也沒指望能將妹子嫁進金家。見金家出手這樣爽快,立刻獅子大開口。不要銀子,只要金家給妹子名份,否則就讓妹子到金家門口的大樹上自縊。
  
  金赦原就是個沒主意的,又不好將此事與聶氏商議。只好告訴了金老太太。
  
  金老太太私底下打聽了,知道焦家就是潑皮,這種事自是真的能夠做得了出來。就是焦氏自己不上吊,焦海也能把妹子掛在金家大門口。
  
  這個時候。焦海拿著那扇子四處顯擺,說那時金家給的文定之物,弄得整個吳縣街知巷聞。
  
  好在金春不過是個庶子,娶了焦氏過門也就是賠上一筆彩禮銀子。金老太爺得知後,也是無奈,讓人把金春打得皮開肉綻,還是答應了這門親事。金春和焦氏成親時,身上的傷還沒有好,走路都是一瘸一拐。
  
  在老宅時,金媛和金婉仗著焦氏偏坦,常常欺負玲瓏。她們最看不得的,就是玲瓏有的東西,她們沒有。
  
  聽女兒們這樣說,焦氏也是委屈。四爺雖是庶出,可她卻是三媒六聘,金家大紅花轎抬進門的,讓自己女兒住在這裡也就罷了,就連盒胭脂水粉也要分出三六九等。
  
  金老太太原是想讓焦氏管束女兒,可卻變成了母女三人的訴苦大會,可這會兒她娘家的親戚都還沒走,她這會兒發落兒媳和孫女只會惹人笑話。金老太太氣得不成,讓宋秀珠立刻找兩個厲害的管事嬤嬤去容園,一個放到金嫦和金婉屋裡,另一個放到玲瓏那裡。有了管事嬤嬤,不但能管著那些不懂事的丫鬟婆子,也能約束著自家小姐。
  
  這個時候,玲瓏讓人叫了聶林氏過來,問了些生意上的事,話鋒一轉,問道︰「你可知道福建那邊的官宦,可有誰有家眷在京城的?」
  
  聶林氏跟在聶氏身邊,不但出入宮闈,對京城的官宦人家也很熟悉,她想了想,道︰「別的官宦我一直記不起,但景安候府卻是在京城。景安候冒達明四年前被授福建總督一職,加都察院都御史,他和兩位公子便是在福建,只留世子和家中女眷留在京城。」
  
  玲瓏對這些事得知不多,她又問︰「那冒家被派往福建,可是要抗倭?」
  
  聶林氏不知金五小姐為何問起冒家的事,但這位小姐年齡不大,卻是通透慧達,她也就言無不盡。
  
  「福建常有倭人作亂,朝廷設福建總督便是督辦延海,抵抗倭人。勛貴之中,能像冒家這樣手握重權的寥寥無幾。冒家盛寵幾代,直到這一代才略見微勢,直到十幾前萬歲才重又重用冒家,四年前又讓他們作了封疆大吏,這份榮寵,在勛貴之中,也只有幾位國公可與之相提並論。」
  
  玲瓏對別的事不感興趣,她只想知道冒家和石二有沒有關係,她問道︰「冒家可有姓石的姻親?」
  
  聶林氏想了想,搖搖頭︰「好像沒有。」
  
  玲瓏又問︰「冒家盛寵幾代,為何到了這一代才略見微勢,十幾年前萬歲為何又重新想起了冒家?」
  
  聶林氏笑道︰「五小姐真是把媳婦當成能人了,聖上的心思誰能猜得透呢,不過倒有一件事,只是不知真假,五小姐聽了不要當真,只當道聽途說便是。」
  
  「何事?正巧我也沒別的事,你就說來聽聽,純當樂呵。」玲瓏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一雙明眸重又看向聶林氏。
  
  聶林氏壓低聲音,小聲道︰「我聽人說,冒家有位小姐做了傷風敗俗之事,被送到京城外的烏衣庵。這件事我是聽穩婆說的,那時我正懷著我家老二,那穩婆說她親眼看到冒家的那位小姐肚子大得像個笸籮。」
  
  說到這裡,她又覺得把這種事和五小姐這樣未出閣的姑娘說起,有些不妥,連忙打自己的嘴︰「您看我怎麼說這種污糟的話,五小姐千萬不要當真。」
  
  玲瓏眨著大眼睛,問道︰「你家老二今年幾歲?」
  
  「十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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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3 00:39: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一八章 秋梨

  玲瓏心裡微動,聶林氏的次子今年十六歲,如果順利生產,冒家小姐的孩子也是十六歲。被冷落許久的景安侯府就是在十幾年前重獲盛寵。
  
  「就是在那個時候,聖上重用冒家的嗎?」玲瓏問道。
  
  聶林氏想了想,肯定地搖搖頭︰「不是那時,我記得清楚,我家男人那時還給大太太放著印子錢。來借錢周轉的有朝廷命官,也有勛貴子弟。有的是一時周轉不靈,還有的就是吃喝嫖賭花光了府裡給的月例銀子,這才來借印子錢。冒家雖然勢微,但還是有些家底的,冒家子弟也來借過,不出三個月肯定還上。
  
  最後一次還錢時,現任侯爺冒達明剛剛襲爵,就領了福建都指揮僉事一職去往福州上任,這位常來借銀子的冒家子弟便是侯爺的侄兒,伯父帶他去任上,日後有大好的前程,自是不必再借印子錢周轉。他來還錢的那日,我家老二四歲生日,在家裡眼巴巴盼著他爹回來,我家男人因為冒公子來還錢耽擱,這才回來晚了。」
  
  玲瓏問道︰「那位被送到烏衣庵的冒家小姐呢,你跟著大伯母常和京中各府第有往來,知道她是誰嗎?後來有她的消息嗎?」
  
  「自從聽說這事之後,媳婦還真的留意過。當年住在侯府裡的正值嫁齡的小姐只有四位,有兩位是先侯爺的女兒,也就是現任侯爺的親妹子,嫡出的四姑太太冒敏儀,庶出的五姑太太冒靜儀,還有一位是先侯爺兄弟的女兒,六姑太太冒雪儀,第四位則是現任侯爺的嫡長女。大小姐冒清浣。」
  
  玲瓏的好奇心已經被這件事勾起來了,她追問道︰「這四位冒家小姐後來都嫁在京中嗎?」
  
  杏雨親手給聶林氏倒了茶,聶林氏笑著謝過,又接著說道︰「四姑太太冒敏儀許給了真定陳家,就是咱東府大奶奶的娘家,論起來,應是大奶奶的堂伯母。真定陳家是大世家。雖是一家子,卻隔了幾房人。五姑太太冒靜儀倒是嫁在京中,她夫君是寒門學子。前幾年才中進士;六姑太太冒雪儀許給了江寧侯世子,江寧侯老當益壯,冒雪儀如今也還是世子夫人。倒是現任侯爺的大小姐......」
  
  她說到這裡忽然止住聲音,猶豫了一下。才又接著道︰「大小姐冒清浣的親事頗為不順。原是許配給吏部尚書申閣老的幼子,但還沒有成親時。萬歲秋圍,申公子也有幸參加,卻從馬上摔下來,撐了三日三夜。還是一命嗚呼。大小姐便守了望門寡,三年後申閣老主動出了文書,讓冒大小姐再擇良緣。還是由萬歲指婚,冒大小姐嫁給楚國公做續弦。楚國公的先夫人只有三女,冒大小姐過門後生下了世子。」
  
  看到聶林氏目光中有幾分興味,便笑著讓浣翠拿了兩盒點心,賞給聶林氏。
  
  浣翠笑著說︰「這是咱家五小姐親手做的,聶嫂子回去嘗嘗。」
  
  聶林氏慌忙施禮︰「五小姐做的,媳婦怎麼敢當?」
  
  浣翠道︰「既是五小姐賞的,聶嫂子快收下吧,您以後常來陪五小姐聊聊天,說說話,那就行了。」
  
  聶林氏這才接過來,玲瓏又讓她繼續留意冒家的事,這才讓浣翠送她出來。
  
  浣翠陪著聶林氏和她的丫鬟寶娟走在通往後門的刺槐夾道上,誰也沒有留意到,金媛帶著兩個丫鬟正站在不遠處的假山前。
  
  她沒見過聶林氏,但看到是由浣翠陪著,便對新來的丫鬟寧香道︰「你去打聽打聽,那個婦人是誰,她來找玲瓏做什麼?」
  
  到了晚飯時,寧香便回來了,對金媛稟道︰「那媳婦是東府大太太身邊的聶林氏,聽說這個聶林氏如今是給五小姐使喚著。」
  
  金媛臉色大變,她見到聶林氏時,見聶林氏衣著考究,大方得體,還以為是誰家的太太,原來竟是大伯母身邊的奴才。跟著聶林氏做生意的奴才,地位自是要比西府的管事婆子高得多,可這倒也還罷了,最讓她吃驚的,大伯母竟把這樣的人給玲瓏使喚。
  
  金媛急匆匆來到碧桐院,她想把這件事告訴娘親,西府這麼大,若不是今天被她遇到,可能誰也不知道玲瓏手裡還有這樣的人,娘親應該也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一定早就把這顆眼中釘拔去了。
  
  有兩個婆子守在碧桐院門口,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讓金媛進去︰「三小姐,宋太太也是為了您,這會子府裡有這麼多的親戚,若您總往這裡跑,傳到親戚們的耳中,影響的是您的前程。」
  
  金媛氣得直跺腳,只好讓小丫頭到容園盯著,看看玲瓏有何動靜。
  
  玲瓏手裡有了聶林氏那樣的人,如果還會本本份份的,打死她也不相信。
  
  她剛回到望荷園,先前去盯梢的小丫頭就回來了,說是五小姐已經出門,動身去了東府。
  
  「她去東府做什麼,老太太知道嗎?」
  
  那小丫頭道︰「婢子都問過了,這事是老太太和三老爺全都準了的,以後五小姐每天都會去東府,和東府的大奶奶學習持家之道和婦儀閨範。」
  
  金媛只覺她的頭嗡嗡直響,她當然知道東府的大堂嫂陳氏是什麼來頭,那是真定陳家的女兒。她沒有被禁足前,每次和那些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們遇到時,常聽人羨慕地說︰你有位出身真定陳家的堂嫂,真有福氣。
  
  但東府和西府的關係素來不睦,玲瓏回京城之前,大伯母甚至已有多年沒有來過西府,她也只是在大堂兄成親時見過大堂嫂,只記得那是個氣質恬靜的女子。
  
  可現在玲瓏竟然可以和她在一起!
  
  大伯母一向偏袒玲瓏,可父親為何也要這樣做?
  
  父親對疼愛的是她這個長女,玲瓏算什麼,不過就是個瘋婆子的女兒!
  
  還有許家,他們知道玲瓏跟在陳氏身邊,怕是也會高興吧。
  
  金媛越想越氣,伸手想要砸東西,楊嬤嬤使個眼色,幾個小丫頭連忙圍住她,這個講笑話,那個遞糖果,氣得她只好甩甩袖子,坐在大炕上,使勁扯著手裡的帕子生悶氣。
  
  金妤聽丫鬟說三姐回來了,蹦蹦跳跳進來,把削好的一碟子秋梨捧到炕桌上︰「三姐,這梨是四堂兄帶來的,祖母每屋賞了一簍子,五姐姐說秋梨最是潤肺清火,您嘗嘗,可甜呢。」
  
  五姐姐,又是玲瓏!
  
  金媛隨手一拂,裝梨的水晶碟子便從炕桌上掉了下去,啪的一聲碎成幾片,切成一塊塊的梨子灑了一地。
  
  金妤愣了一下,然後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轉身就跑了出去。
  
  金媛還覺不解氣,又讓把金妤身邊的人全都叫過來,罵道︰「你們這些不長眼的,再敢讓七小姐和玲瓏在一起,我就告訴我娘,讓人牙子把你們全都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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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章 漱芳齋

  玲瓏到了西府,先去朝雲閣給聶氏請安,聶氏正在見客,鄭嬤嬤笑著說︰「大太太叮囑過,您來了不用等她,去找大奶奶便是了。」

  玲瓏向宴息處看去,只見門外除了聶氏身邊的幾個丫鬟,還有四個穿著粉紅比甲、戴著銀丁香的丫鬟,看裝束就不是東府的,聶氏身邊的二等丫鬟白芷正和一個穿醬紫杭綢褙子的婆子在抄手廊裡低聲說笑,那婆子面生得緊,白芷滿臉堆笑,她臉上卻始終掛著一絲微笑,客氣卻又疏離。

  這些人應是那位客人帶來的,大戶人家,從丫鬟婆子的言談舉止衣著打扮,就能看出這家門第的深淺。這些人不像是出自普通官宦人家。

  玲瓏來到的時候,鄭嬤嬤已經站在這裡了,不僅是正在等著她,也像是不讓任何人靠近宴息處。

  也不知大伯母正在會見的是什麼客人,這樣鄭重,應是有些來頭。

  玲瓏不便多問,謝過鄭嬤嬤,便去找陳氏。鄭嬤嬤又叫來一個三等丫鬟玉竹陪她一起去。

  「五小姐很少過來,對府裡各處都不熟悉,你陪著四處逛逛。」

  玲瓏對鄭嬤嬤頜首謝過,讓杏雨給鄭嬤嬤賞了個上等封紅,便由玉竹領著,去找陳氏。

  路上,玉竹便告訴玲瓏,哪裡通往園子,哪裡通往前院,大奶奶平素裡都是什麼時辰晨昏定省,什麼時辰來漱芳齋打理中饋。

  關於這座漱芳齋,玲瓏曾聽四堂姐琳瑯說起過。江南名門大族的千金小姐,都是請族中長輩女眷教導琴棋書畫、閨訓閨儀、持家之道。

  金家雖是大戶,卻並非名門,在江蘇老宅。是從外面請了女夫子教導族中的小姐。反而是在京城的聶氏,卻幾經周折,才找到一位快出五服的金家女眷,接到京城親自教導璇璣和琳瑯。

  她們上課的地方便就是漱芳齋。

  如今璇璣早已嫁了,琳瑯也要嫁作李家婦,聶氏便給那位女眷在京城另置了宅子,漱芳齋便給了陳氏使用。

  玉竹把玲瓏領到漱芳齋。笑著道︰「婢子今天都在這裡哪都不去。五小姐有吩咐婢子跑腿的活只管讓姐姐們喚我過來便是。」

  玲瓏又讓杏雨也給她賞了封紅,玉竹歡天喜地的拿了封紅,就在廡廊下和陳氏的丫鬟們說話。隨時等著吩咐。

  玲瓏又讓杏雨把早就準備的幾盒茶果拿過去賞給她們,人人有份,沒有落空,這些丫鬟全都喜笑顏開。行禮謝過,有人已經搶著跑進去通傳了。

  見杏雨跟著五小姐進了正堂。陳氏的幾個丫鬟便問玉竹︰「你怎麼也來漱芳齋了?」

  玉竹便說是鄭嬤嬤吩咐的,讓她來給五小姐使喚。

  這幾個丫鬟聽了一愣,玉竹雖然只是三等丫鬟,卻是朝雲閣的。鄭嬤嬤把朝雲閣的人給五小姐使喚,可見這位五小姐很受大太太重視,以後在五小姐面前。千萬不能怠慢了。

  陳氏正和幾處的管事婆子說話,再看玲瓏來了。也沒有避諱,小丫頭給玲瓏端上現磨的杏仁茶,玲瓏一邊喝著一邊仔細聽著她們的對話。

  陳氏果然就如琳瑯所說,看著慢條斯理,說起話來卻是言之有物,有條有理,那幾個管事婆子一看就是老油條,但在她面前全都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絲含糊。

  玲瓏聽了一個時辰,那幾個管事婆子才離開,陳氏喝了口茶,笑著對玲瓏道︰「五妹妹第一天過來,可還習慣?」

  玲瓏微笑,實話實說︰「還好,就是有幾分瞌睡。」

  陳氏愣了下,隨即便笑出來,帶玲瓏來到西廂旁邊的耳房。耳房內擺著舊舊的紫檀木書案,青花纏枝蓮紋卷缸、汝窯淡天青的筆洗。

  陳氏道︰「這裡原本是玉二太太教導兩位姑奶奶練字作畫的書房,以後就給五妹妹用了,書案上的有本字帖是我從娘家帶來的,給五妹妹用來臨摩正合適。」

  玲瓏拿起來翻了翻,見是衛夫人簪花小楷。陳氏果然細心,看來已經問過琳瑯了。金家人裡只有琳娘知道玲瓏練的是閨閣小楷。

  從書房裡出來,陳氏又道︰「婆婆交待過,五妹妹雖然是來跟我學習,卻不用時時刻刻都在這裡,想去哪裡時,若我正忙著,五妹妹也不用來和我事事報備。」

  玲瓏暗暗大伯母的料事如神,或許從她請二堂兄介紹人手時,大伯母便猜到她另有打算。

  只是西府裡把個沒出閣的女兒交給東府,若是出了差錯,東府難辭其咎,這才讓玉竹跟著她,她有何風吹草動,鄭嬤嬤很快便能知道。

  玲瓏笑著答應了,自己回到書房裡寫了一千字,直到傍晚才從書房裡出來。

  玉竹已在書房外面等著,玲瓏出來時,她正和浣翠、白露聊天,玲瓏見杏雨和喜兒都不在,心裡了然,問玉竹︰「大伯母可會完客了?」

  玉竹道︰「鄭嬤嬤請五小姐練完字,就和大奶奶一起去朝雲閣用膳。」

  玲瓏跟著陳氏一起來到朝雲閣,那位貴客早就走了,聶氏身上穿著的是件翡翠色灑金通袖大襖,戴著整套的祖母綠頭面,雍容華貴。

  玲瓏笑著坐到聶氏身邊,帶著幾分俏皮︰「大伯母這是去喝喜酒了嗎?打扮得這麼隆重,這耳墜子綠得像是要滴出手來。」

  聶氏平素裡衣著樸素大方,如這般打扮,今天來的那位客人,身份定是非同小可。

  聶氏笑著摸摸她的頭,對陳氏道︰「你聽你聽,這丫頭的嘴有多伶俐,拐著彎說我不會打扮,穿上件能見客的衣裳,就是要去喝喜酒了。一會兒我就把這身衣裳和頭面全都放箱子裡鎖起來,等她出閣時我再換上去喝喜酒。」

  陳氏微笑︰「五妹妹可還要兩三年才出閣,母親這衣裳豈不要放上兩三年。」

  玲瓏原是想試探來的客人是誰,見聶氏卻把話題引到她身上,知道這件事是她打聽不得的,便不再多問。

  用了晚膳,她起身告辭,聶氏沒有留她,讓鄭嬤嬤親自送她出了二門。

  剛到二門,就見杏雨和喜兒跑了過來,笑著說︰「東府可真大,婢子們走著走著就迷路了,差點兒趕不及回府呢。」

  鄭嬤嬤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笑著送玲瓏上了西府的馬車。

  回到朝雲閣,聶氏問她︰「把五丫頭送走了?」

  鄭嬤嬤笑道︰「大太太真有眼光,這五小姐還這麼小,辦事卻是滴水不漏的,別說三小姐,就是宋姨娘怕也不是她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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