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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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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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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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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9 00:28:19 |只看該作者
第659章 她不是她

  明康帝思來想去,忽然覺得他的長生大道充滿了艱辛。

  「皇上,刑部尚書寇行則與左都御史劉壽求見。」魏無邪請示道。

  明康帝一聽,臉色微沉︰「不見!」

  寇行則與冠軍侯有姻親關係,這次進宮定然是為了冠軍侯求情的。

  至於左都御史劉壽——

  明康帝冷哼一聲。

  每當這種時候,他最煩這些御史了,他可忘不了二十多年前那些御史是怎麼逼迫他的。

  哼,不來個堅持己見,他們就不知道這天下是誰做主!

  「就說朕睡下了。」

  「是。」

  魏無邪領命走了出去︰「二位大人請回吧,皇上歇下了。」

  寇行則與劉壽面面相覷。

  「魏公公,那我就在這裡等著吧,什麼時候皇上醒了,勞煩你知會一聲。」

  魏無邪左右瞄了一眼,嘆氣道︰「寇尚書,皇上什麼時候醒,你還不知道嗎?」

  寇行則︰「……」這話說得可真精闢!

  「二位大人就不要為難咱家了,回去吧。」

  「唉!」寇行則重重嘆口氣,沉著臉走了。

  左都御史劉壽搖搖頭,抬腳跟上。

  魏無邪回去復命︰「皇上,兩位大人已經出宮了。」

  明康帝撩撩眼皮︰「把新任錦鱗衛指揮使給朕叫進宮來。」

  不多時江遠朝匆匆趕到︰「微臣叩見皇上。」

  明康帝打量著龍案下方的年輕男子,忽而嘆了口氣︰「奶兄曾對朕說過,十三名義子中你的功夫是最好的,得了他真傳,能力亦很出眾。怎麼樣,這些日子還適應嗎?」

  江遠朝一臉受寵若驚︰「多謝皇上關愛,微臣愚鈍不堪,唯有竭盡全力做好義父留下來的差事。」

  「那就好。朕問你,冠軍侯入獄後有何反應?」

  「回稟陛下,冠軍侯入獄後並無任何異常,按時吃喝,情緒穩定。」

  明康帝聽了不大痛快。

  情緒穩定,該吃吃該喝喝,這是料定了他不會把他怎麼樣嗎?

  「西姜使節有什麼反應?」明康帝再問道。

  江遠朝略想了想道︰「西姜恭王那邊同樣沒有什麼異常,只是一直在催促三法司盡快找出殺害西姜公主的兇手。」

  站在角落裡的魏無邪詫異看了江遠朝一眼,很快把異樣斂去,心中則琢磨起來。

  這位新任錦鱗衛指揮使說話很有些意思,皇上兩問,他兩答,就把冠軍侯給坑了。

  皇上發怒把冠軍侯下了詔獄,明顯是希望看到冠軍侯驚慌害怕的,要是冠軍侯表現得有恃無恐,皇上定會覺得冠軍侯功高震主,原本只有七分殺他的心現在也要變成九分了。

  剩下那一分則在西姜使節那裡。

  要是西姜使節聽說冠軍侯入獄後歡天喜地,皇上便會考慮到冠軍侯對韃子與西姜人的震懾作用,說不準冠軍侯就會有一線生機。

  偏偏江遠朝的回答有些微妙,只提殺害西姜公主的凶手,不提西姜恭王的反應,那麼皇上想到的只能是冠軍侯殺害西姜公主意圖挑起兩國爭端為父報仇。

  魏無邪摸了摸下巴。

  以前沒聽說過江遠朝與冠軍侯有仇啊,果然能坐上那個位置的人都是心機深沉之輩,萬萬不可小覷。

  「好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江遠朝離開皇宮,走在寬敞的青石板街道上,心情卻並不輕鬆。

  天似乎就沒晴過,空中層層疊疊堆砌著青色的雲,可能是因為天氣影響,連街上的行人都明顯減少了。

  江遠朝沒有騎馬,就這麼緩緩步行回了衙門,已經到了傍晚時分。

  江鶴一見江遠朝回來就湊了上來。

  江遠朝心情不佳,睇了江鶴一眼,淡淡道:「有正事就說,沒有就滾。」

  「大人,黎姑娘來了。」江鶴笑呵呵道。

  大人明顯不高興的樣子,要是別的事他不敢說,但黎姑娘的事大人定然是願意聽的。

  江遠朝聽了一愣,抬眼看一下天色:「這個時候過來的?」

  她還會有事找他嗎?若有,那也只剩冠軍侯的事了。

  「黎姑娘來給冠軍侯送飯,屬下做主放她進去了。」

  看著江鶴一臉求表揚的樣子,江遠朝忍下踹人的衝動,淡淡問道:「黎姑娘進去多久了?」

  「呃,剛進去不久。」

  江遠朝抬腳往錦鱗衛詔獄走去,到了那裡卻站在外面沒有進去。

  「大人,您怎麼不進去?」

  「就你話多。」江遠朝背手而立,望著天上翻滾烏雲心中暗暗算著時間。

  要下雨了,不知道她要在裡面待多久才會出來。

  詔獄裡光線昏暗,邵明淵坐在最裡面,靠著冰冷的墻壁一動不動。

  「侯爺,黎姑娘來看你了。」一名錦鱗衛喊了一聲。

  身姿窈窕的少女站在鐵柵欄前。

  「不是說好了不用來看我嗎,這裡太濕冷——」邵明淵快步走過來,話音戛然而止。

  光線昏暗,他只能勉強看清少女的臉部輪廓,對方的面上表情卻看不真切。

  可是哪怕站在他面前的少女與他喜歡的女孩子再相像,甚至不用開口,他依然可以立刻分辨出來,她不是她。

  他看一個人,從不只看容貌。別的不談,她們的氣息乃至呼吸的節奏都是不一樣的。

  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女子怎麼會是他的昭昭呢?

  邵明淵面上絲毫不露聲色,心卻還是慌了。

  他進了詔獄的這幾日,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會有一個與昭昭一模一樣的女子出現?那麼昭昭呢?她有沒有出事?

  「我來給你送飯。」少女把食盒遞過去,嗓音發沉,像是染了風寒,聽著含糊不清。

  邵明淵看了食盒一眼,不動聲色問道:「錦鱗衛不是不許把這些東西帶進來嗎?」

  少女一怔,不由看向領她進來的錦鱗衛。

  錦鱗衛開口道:「已經檢查過了,都是吃食。」

  邵明淵把食盒接過來,淡淡道:「趕緊回去吧,這裡不適合你久留。」

  少女點點頭,低低說了句「保重」,隨著錦鱗衛出去了。

  邵明淵拎起食盒放到了角落里,打開看了看裡面香氣四溢的飯菜,拿出喬昭在冠軍侯府門前送別時悄悄塞給他的銀針插進一盤菜中。

  銀針很快就變了顏色。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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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9 00:28:30 |只看該作者
第660章 舞姬

  邵明淵盯著變色的銀針,神色緊繃。

  倘若這些帶毒的飯菜是別人送來的,他大可以將計就計,吃下去後鬧出他中毒的事來,那樣他還能快些出去,可是偏偏這些飯菜是和昭昭長得一樣的女子送來的。

  在旁人眼裡,給他送飯的就是昭昭。

  他若中毒,無疑就把昭昭扯了進來。

  邵明淵身份曝光被抓入獄時沒有慌,可現在卻開始不安了。

  他知道自己可以出去,可是他怕出去後昭昭換了人,更怕對方為了順利李代桃僵對昭昭痛下殺手。

  邵明淵閉著眼楮,只思索了片刻,便喊道︰「我要見江遠朝。」

  「您要見我們指揮使?」一名獄卒詫異問道。

  雖然冠軍侯鋃鐺入獄,可威名猶在,對他們這些人來說仍然是敬畏的對象。

  「不錯,我要見你們指揮使,現在就見。」

  他清楚江遠朝對昭昭的心思,在情敵面前低頭對他來說屈辱萬分,可是這些感受都及不上昭昭的安全重要。

  在他無法與親衛聯系的當下,他只能把昭昭的安全交給江遠朝。

  「那您稍等。」獄卒撂下這句話向外走去。

  江遠朝站在錦鱗衛詔獄外,看到「喬昭」走出來,暗暗握了一下拳,沒有迎上去。

  他也是個人,無論做過什麼,被喜歡的女孩子這樣對待也會心疼的。

  那種感受,他不想再加深。

  江遠朝默默望著「喬昭」,卻見「喬昭」看到他後愣了一下,而後向他微微屈膝。

  江遠朝眸光轉深,盯著「喬昭」背影若有所思,見她漸漸走遠,忽然出聲道︰「等一下。」

  前方的少女腳步一頓。

  江遠朝邁開大長腿走過去,站在少女面前,不動聲色堵住了去路。

  少女在他的注視下有些緊張,輕輕咬了一下唇。

  江遠朝眼中怒火騰然而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要幹什麼——」

  少女話未說完,江遠朝揚手劈在她後頸上。

  少女軟軟倒了下去,江鶴眼珠都快掉了出來︰「大,大人,這樣不好吧?」

  雖然大人很喜歡黎姑娘,可是這樣霸王硬上弓太丟份了,實在有損大人英明偉岸的形象啊。

  江遠朝一手拽著少女,把她推到江鶴身上︰「跟我來。」

  軟玉溫香入懷,江鶴險些跳起來。

  完了,完了,他這算佔了黎姑娘便宜嗎?他們大人會不會秋後算賬給他小鞋穿啊?說不定他後半輩子就要在刷馬桶中度過了。

  江鶴生無可戀扶著少女跟上江遠朝。

  進了書房,江遠朝猛然轉身,目光在少女臉上流轉,冷冷道︰「把她弄醒。」

  「呃。」江鶴雖不明白自家大人面對黎姑娘為何像變了一個人,卻不敢怠慢,小心翼翼拉了拉少女衣袖,「黎姑娘,你醒醒——」

  江遠朝看得不耐煩,端起桌案上已經涼透的茶水照著少女臉上潑去,冷冷掃了江鶴一眼道︰「蠢貨!」

  江鶴︰「……」他就是蠢,誰能告訴他大人到底怎麼了?

  少女嚶嚀一聲,悠悠轉醒。

  「醒了?」江遠朝冷淡挑眉,「說說你是誰吧。」

  少女吃了一驚,在江遠朝冰冷目光的注視下垂下眼簾:「大人在說什麼,小女子聽不懂。」

  噌的一聲,江遠朝抽出腰間匕首,鋒利的匕首閃著寒光,落在少女柔嫩的臉頰上。

  「大人——」江鶴傻了眼。

  匕首在江遠朝手中靈巧旋轉,毫不留情割破了少女的臉。

  白皙的面頰上鮮血蜿蜒而下,少女痛得慘叫一聲。

  江遠朝拿出雪白的帕子擦了擦匕首上的血珠,表情冷漠:「你盡管叫,我的書房隔音很好,這個時間別人也都下衙了,不怕你叫。」

  他雖接任錦鱗衛指揮使,成為江府的新主人,卻不願待在那裡。

  那是他長大的地方,曾經有多溫暖,現在就有多冰冷。

  他情願留在錦鱗衛衙門,消磨下衙以後的時光。

  少女痛得發抖,胡亂抓出手帕去按流血的臉,不料閃著寒光的匕首又逼過來。

  「不要,不要——」少女如驚弓之鳥,連連往後躲。

  江遠朝看著瑟瑟發抖的少女輕笑一聲:「不要指望我有憐香惜玉的心思,說說你是誰,為何假扮黎三姑娘!」

  少女猛然睜大了眼睛,臉上是驚慌失措的表情。

  王爺說她與冠軍侯的未婚妻生得一模一樣,只要她扮成冠軍侯的未婚妻給他送飯,毒死冠軍侯為西姜解除了心頭大患,她就是西姜的大功臣。

  到那時,她就不用再是舞姬的身份,王爺會給她一個側妃的位置。

  這樣的誘惑,她如何能拒絕?

  可是為什麼這個男人只是遙遙看了她一眼,就識破了她?

  見少女崩潰的樣子,江遠朝嗤笑一聲:「我還以為是經過訓練的細作,沒想到只是個普通人。」

  少女驚懼看向江遠朝。

  江遠朝用匕首挑起少女下巴,冷笑道:「不要誤會,只要犯到我手裡的,無論是細作還是普通人我都會一樣對待,讓他生不如死。」

  說到這裡,江遠朝收回匕首在手中把玩著:「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要是再浪費我的時間,那我就把你臉上的肉一條條割下來,讓你再也假冒不了別人!」

  少女徹底崩潰了:「我說,我說!我是恭王府上一名舞姬……」

  聽少女說完,江遠朝面冷如霜。

  西姜恭王真是打得好算盤,讓人假扮喬姑娘,是不是事成之後還要來個移花接木,讓喬姑娘與這個舞姬對調身份?

  只可惜西姜恭王千算萬算,獨獨沒有料到他與喬姑娘並不是全然的陌生人。

  那個人,在他眼裡從來不是黎修撰府上的三姑娘,而是大儒喬先生的孫女喬昭。

  「我,我都說完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嗎?」少女怯怯看著江遠朝。

  江遠朝睇了江鶴一眼,淡淡道:「動手吧。」

  「啥?」

  江遠朝皺眉:「要我說第二遍?」

  江鶴咬牙摸出一把匕首,可看到少女與黎三姑娘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不由猶豫了。

  「不要殺我,求求你們不要殺我——」少女顫抖著往後躲。

  江遠朝拿過江鶴手中的匕首,俐落刺入少女心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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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9 00:28:41 |只看該作者
第661章 夜半驚魂

  江遠朝對人體要害部位相當熟悉,一匕首刺出去,少女就哼了一聲,頭垂下來一動不動了。

  江鶴目瞪口呆。

  大人不是喜歡黎姑娘嘛,為何面對和黎姑娘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眼楮都不眨就把人殺了?

  江遠朝把染血的匕首丟給呆若木雞的屬下,冷靜吩咐道︰「收拾一下,把她的臉毀了拖到亂葬崗埋了。」

  江鶴傻傻點點頭。

  「江鶴?」

  「噯!」

  「要是再出了紕漏,你就留在亂葬崗吧。」

  江鶴心中一凜,忙道︰「大人放心,屬下會辦好的。」

  罷了,不就是與黎姑娘長了一張一樣的臉嘛,大人都不心疼他猶豫什麼。

  江遠朝見把江鶴嚇唬住了,抬腳走了出去。

  夜涼如水,一名錦鱗衛上前來道︰「大人,冠軍侯想見您。」

  江遠朝動了動眉毛,一言不發向外走去。

  邵明淵在獄中已是等得心急如焚。

  「侯爺找我?」江遠朝站在鐵柵欄外,幽暗的牢房中聲音聽起來格外低沉。

  邵明淵霍然轉身。

  江遠朝牽唇笑笑︰「不好意思,剛剛有些事耽誤了。不知侯爺找我有什麼事?」

  「剛剛有人給我送了飯。」邵明淵開口道。

  江遠朝揚眉,神色莫名︰「侯爺身陷囹圄還有佳人送飯,真是好福氣。」

  「江大人應該知道吧?」

  「呃,對,他們向我稟報了,所以我才羨慕侯爺有如此重情重義的未婚妻。」

  邵明淵打量著江遠朝神色,奈何昏暗光線下瞧不真切。

  邵明淵暗暗嘆口氣。

  看不真切的又何止江遠朝此刻神情呢?他這個人就像包裹在迷霧中,言行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了。

  邵明淵乾脆開門見山︰「她不是我的未婚妻。」

  江遠朝低低笑了︰「怎麼,侯爺要悔婚不成?」

  邵明淵盯著江遠朝看了片刻,忽然轉身走回原處坐下,語氣平靜道︰「現在沒事了,江大人請回吧。」

  江遠朝被邵明淵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愣了,明明剛才還是主動的局面,竟一下子被動起來。

  他遲疑了一下,問道︰「侯爺莫非只是找我說這幾句話?」

  邵明淵靠著冰冷牆壁,思緒無比清晰︰「這就夠了。」

  能坐上錦鱗衛指揮使的位置,聽了他的話後卻一味插科打諢,這只說明一種情況︰江遠朝同樣發現了那名女子的不妥。

  那他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那名女子落到江遠朝手中只有一個下場罷了。

  江遠朝目不轉楮盯著邵明淵,見他一直垂眸不語,搖了搖頭︰「罷了,人我已經處置了,不會再有後患,黎……她好端端在黎府中,沒有什麼事。」

  於感情上,他是失敗者,但他即便想弄死冠軍侯,這點風度還是有的。

  聽到江遠朝這麼說,邵明淵才睜開眼楮,輕笑道︰「多謝了。」

  「不必。」江遠朝硬邦邦吐出兩個字,轉身走了。

  鴻臚客館中,西姜恭王負手來回踱步,心中頗有些七上八下。

  舞姬為何還沒回來?

  他特意選在黃昏時分派她過去,就是覺得那時牢裡光線暗,更加保險一些。

  雖然大梁天子把冠軍侯打入了天牢,但冠軍侯一日不死事情就可能有變化,如果能利用舞姬毒死冠軍侯就萬無一失了,到時候再把舞姬滅口,任誰都不會想到他頭上來。

  當然,計劃失敗了也不打緊,冠軍侯待在天牢裡出不來,不可能把舞姬送去有毒飯菜的事情嚷嚷出來,那樣就把他未婚妻牽扯進去了。

  只是舞姬遲遲不歸,不知遇到了什麼變故?

  西姜恭王苦苦等到半夜依然沒有等到舞姬回來,忽然聽到門口有動靜。

  他披上衣服端起燭台走到門口,打開門後發現門口外的地上擺著一個食盒。

  西姜恭王往外看了一眼,見外頭空無一人,面帶遲疑把食盒拎了進去,放在桌子上打開。

  淡淡的血腥味傳來,西姜恭王往食盒內看了一眼,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驚叫聲驚醒了熟睡的人,眾人一股腦湧進來。

  「王爺,發生了什麼事?」

  西姜恭王面色如土,指了指食盒。

  眾人順著西姜恭王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見黑漆雕花鳥圖案的食盒中有一隻托盤,盤中放的是兩隻人手。

  那兩隻手明顯是女子的手,柔嫩纖小,在燈光下泛著慘白。

  婢女們失聲尖叫。

  「去,去叫鴻臚寺卿來!」西姜恭王慘白著臉緩了緩神,用盡力氣喊道。

  鴻臚寺卿大半夜被叫起來,匆匆趕到鴻臚客館,心中早已罵起了娘。

  又怎麼了?

  為什麼自從西姜那些矮冬瓜來了後就沒消停過?再這樣折騰下去他就要折壽了!

  「王爺,發生了何事?」

  西姜恭王顯然嚇得不輕,燈光下臉色蒼白如雪,額頭全是冷汗,無力指著桌子道︰「張寺卿自己看吧。」

  鴻臚寺卿一眼瞥見桌上食盒中的人手,嚇得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栽倒︰「這,這是哪來的?」

  「有人半夜把這個放到了小王的門外邊。」到了這個時候,西姜恭王已經隱約猜到這雙手是誰的了。

  這定然是舞姬的手!

  舞姬會被認出來他並不太意外,可是冠軍侯明明在大牢裡,如何能殺了舞姬還把她的手三更半夜送到鴻臚客館來?

  要知道自從王妹死後,鴻臚客館的守衛加強了許多,等閒連個蒼蠅都飛不進來。

  還是說,除了冠軍侯,另有人暗中對付他們這些西姜使節?說不定王妹就是被那些人殺的!

  想到這裡,西姜恭王打了個哆嗦,一股寒氣從心底冒出來。

  對方去來鴻臚客館如入無人之境,這裡他萬萬不能再住下去了。

  「王爺不要驚慌,我這就派人去和三法司的大人們說一聲——」

  西姜恭王打斷了鴻臚寺卿的話︰「張寺卿,這手究竟是何人的小王並不關心,但這鴻臚客館太危險了,小王不能在這裡住了。」

  「呃,王爺想住到哪裡去?」鴻臚寺卿並不覺得西姜恭王要求過分。

  西姜公主死在了這裡,現在夜半三更又出現了人手,任誰也住不下去啊。要是西姜恭王也出了事,那可真是麻煩了。

  「要不小王就住到張寺卿府上去吧。」

  鴻臚寺卿一個趔趄差點栽倒。

  喂,這就過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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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2章 睿王府的邀請

  鴻臚寺卿當然不會讓西姜恭王住到自己府上,好說歹說,把皮球踢到睿王與沐王那裡,西姜恭王當天就住進了睿王府。

  西姜恭王在西姜養尊處優慣了,長途跋涉來到大梁本就有些受不住,經過西姜公主之死的打擊,再加上那場半夜驚魂,沒過多久便病倒了,且病情有逐漸加重之勢。

  鴻臚寺卿聽說後悄悄鬆了口氣。

  就知道寧死不能讓人住進他府上,這批西姜使節就像中了詛咒似的,一個接一個的倒楣,他可不接這個燙手山芋。

  鴻臚寺卿這邊暗暗慶幸,睿王卻頭都大了。

  他就知道老六推到他身上的就沒好事!奈何他口拙,每次被老六話趕話擠兌著總是處於下風。

  父皇現在雖然出關了,卻素來不理這些俗事,並不在意西姜恭王住到了什麼地方,但人要真病死在他的王府上,父皇就要找他算賬了。

  父皇最討厭麻煩。

  睿王想著這些連飯都吃不下了,抬腳去了黎皎住處。

  黎皎見到睿王過來,大為驚喜,趕忙迎了上去。

  自從那天她與睿王同房後,王爺就再也沒踏入她門口一步,讓她的心一直七上八下的,偏偏一應待遇比剛來王府時好了許多,那些丫鬟僕婦對她的照顧甚至到了讓人不適的程度。

  黎皎並不蠢,思來想去猜出了睿王的真正用意。

  王爺這是盼著她有孕吧?

  想到睿王已到而立之年,偌大的王府卻連一個孩子都沒有,黎皎一顆心就火熱起來。

  那天王爺分明氣惱不已,還能派人這樣照顧她,可見對孩子渴望極了,她一定要努力懷上孩子!

  母憑子貴,一旦她生下王爺的長子,王妃之位唾手可得。

  睿王一進來視線就在黎皎腹部轉了一圈。

  良醫正說現在日子還早,查不出黎氏是否有孕,這可真讓人心焦。

  黎氏要是能夠有孕,自然千好百好,要是不能——

  想到黎皎對他的算計,睿王就如吃了蒼蠅一般厭煩,再想到鋃鐺入獄的冠軍侯,更有一種得不償失的感覺。

  本想藉著黎氏與冠軍侯搭上關係,將來好為自己添一份助力,沒想到轉眼間冠軍侯就成了罪臣之子,還不知老六在背地裡笑了多少次。

  「王爺請喝茶。」黎皎親自端了茶水過來。

  睿王接過茶杯隨手往桌子上一放,面無表情問道︰「你這幾日身體如何?」

  「多謝王爺關心,妾一切都好,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春睏的原因,總覺有些睏倦。」

  睏倦?

  睿王一聽就心頭一喜。

  他也是做過父親的人,且因為子女陸續夭折,到後來越發上心,問過良醫正不少女人生孩子的事。

  良醫正說過,女子初有孕的那兩三個月會非常睏倦,莫非黎氏真的有了?

  睿王心中激動,面上就帶出了幾分關切︰「那你就好好歇著,不要胡思亂想。」

  「妾謹記王爺吩咐。」

  見黎皎表現柔順,再加上她很可能有孕,睿王對她的厭惡無形散了不少。

  黎皎抬眼看了睿王一眼,輕聲問︰「王爺是遇到了煩心事嗎?」

  「你怎麼知道?」睿王涼涼看黎皎一眼。

  黎皎伸手搭上睿王肩頭替他捏肩,邊捏邊道︰「妾看您雙眉緊鎖,想來是遇到了煩心事。」

  聽著女子的柔聲細語,加之肩頭放鬆後的舒適感,睿王莫名有了傾訴的衝動,嘆道︰「西姜恭王住到咱們王府後就病了,病情一日比一日重,本王想到這個就有些煩心。」

  「西姜恭王病了沒請太醫來看嗎?」

  「怎麼沒有,連太醫署的李院使都來看過了,依然沒有什麼起色。」

  黎皎眼珠一轉,站在睿王身後柔聲道︰「妾倒是有個人選——」

  睿王轉過身來盯著黎皎︰「什麼人選?」

  黎皎垂下眼簾,神情柔順︰「不知王爺有沒有聽說過,妾的三妹認了李神醫當干爺爺,李神醫把衣缽傳給了她。」

  睿王眼楮一亮︰「當真?」

  他納黎氏入府時派人打聽過黎家情況,倒是聽聞黎府三姑娘頗有些不凡,不過醫術高超這個說法他是不信的。

  還未及笄的小丫頭難不成比太醫署的太醫們還厲害?這想想都不可能,醫術可不同於琴棋書畫那些消磨時間的才藝,一個大夫沒看過幾百個病人能成為名醫?

  不過現在睿王有些猶豫了。

  這種時候黎氏總不敢哄騙他吧?要是撒謊,未免太好拆穿了。

  「真的呢,三妹是有大才的,長春伯府的幼子當初痴傻了,三妹一針下去就把人治好了,這事許多人都知道的,王爺派人一打聽便知。」

  睿王聽了一陣沉思。

  黎皎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帶了些為難︰「就是三妹有些清高,又是冠軍侯的未婚妻,王爺請她過來給西姜恭王看病,她恐怕是不願意的。」

  睿王眼底閃過冷光,語氣卻很溫和︰「三姑娘畢竟是位姑娘家,要她來給西姜恭王看病確實有些為難,不如這樣吧,你就說有些不舒服,請她來看看。」

  黎皎暗暗笑了。

  黎三會來看她?簡直是說笑。

  不過她要的就是黎三的拒絕,到時候定會惹得王爺不快。

  王爺現在自然不會拿黎三如何,等將來登上那個位置,她再吹吹枕邊風,就不信黎三還能如此安生。

  想到冠軍侯被打入了天牢,黎皎就恨不得大笑幾聲,可惜黎三還沒嫁過去,不然就要去天牢裡陪著冠軍侯了。

  「其實三妹對妾一直有些成見,妾不知道她願不願意過來。」

  「讓王府管事去一趟吧。」

  「嗯。」

  喬昭接到睿王府管事親自送過來的帖子,心覺詫異。

  黎皎不舒服請她過去看看,作為王府一個沒有名分的小妾,帖子還是管事親自送來?

  無論是王府管事親自來請的舉動,還是黎皎與她的關係,這事明顯透著古怪。

  喬昭心念急轉,很快就想到了西姜恭王住進睿王府後病重的事來。

  盯著睿王府的請帖,喬昭笑笑。

  看來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請她過去給黎皎瞧病是假,給西姜恭王瞧病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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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9 00:29:03 |只看該作者
第663章 進王府

  給西姜恭王瞧病?

  喬昭略一思索,便決定走這一趟。

  邵明淵目前還在獄中,這個時候西姜恭王若是出了事,就怕皇上提前動了殺心,而邵明淵出獄的機會尚需等待一段時日。

  喬昭收拾一番,隨著睿王府管事往睿王府去了。

  江遠朝接到江鶴的稟報後面色微沉。

  喬姑娘去睿王府幹什麼?

  想到西姜恭王目前住在睿王府,江遠朝就面色發冷。

  那名舞姬就是西姜恭王弄出來的,這說明那混蛋早就開始打喬姑娘的主意了。這個時候喬姑娘忽然被請去睿王府,他不得不多想。

  「去給我盯著睿王府,一旦有任何異常立刻稟報我。」

  「噯。」江鶴應了一聲,顛顛走了。

  江遠朝坐在書桌前,處理了幾樣事務卻覺心煩意亂,乾脆離開錦鱗衛衙門直奔睿王府去了。

  因為要等著喬昭過來,睿王便留在了黎皎那裡。

  「皎娘說三姑娘對你有些成見,這是為何呢?」睿王隨意問道。

  黎修撰不過是個芝麻大的官,姐妹兩個又都是女孩,能有什麼紛爭?

  黎皎輕輕嘆了口氣︰「妾與三妹不是同母所生,自幼跟著祖母長大的,姐妹相處時間不多,所以難免有些隔閡……」

  「原來如此。」睿王聽了倒是對黎皎生了幾分憐惜。

  自幼喪母,這沒娘護著的滋味他是體會過的,太難受。

  這樣一想,黎氏進門後一直等不到與自己同房而生了心思也是能夠理解的。

  不過——

  睿王想到沒按著李神醫叮囑堅持一年,自己的身體將來還不一定如何,那點憐惜立刻煙消雲散了。

  黎氏若能有孕便罷了,若是不能,他可沒這麼多憐香惜玉的心思,這世上可憐的人太多了。

  二人又閒聊了一會兒,丫鬟進來稟報道︰「黎三姑娘到了。」

  睿王站起身來︰「我先去書房待一會兒,你們姐妹先敘敘舊。」

  黎皎胡亂點了點頭,心中卻震驚極了。

  黎三居然來了?

  明明二人關係降到冰點,她為何會過來?

  莫非——

  黎皎掃了一眼睿王離開的背影,心中一動。

  莫非黎三是來找王爺給冠軍侯求情的?

  黎皎胡亂琢磨著,被喬昭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弄得心亂如麻。

  喬昭由王府婢女領著走了進來。

  「大姐哪裡不舒服?」喬昭與黎皎沒什麼好寒暄的,便直接問道。

  黎皎被喬昭問住了,眼波一轉,捂著心口道︰「近來總覺得心口發悶。」

  喬昭伸出手來。

  黎皎微微一怔。

  「大姐伸出手,我給你把脈。」

  「呃。」黎皎把手腕遞過去,心中卻不屑笑了笑。

  她倒要看看黎三能夠說什麼。

  喬昭縴縴素指搭上黎皎手腕,沉吟片刻道︰「大姐是不是常覺得心慌氣短,夜裡淺眠?」

  「對。」黎皎心頭一緊。

  她莫非真有什麼毛病?

  「無大事,大姐少些思慮就好了。」

  黎皎咬了咬唇。

  這是諷刺她愛胡思亂想?

  腳步聲傳來,守在門口的婢女紛紛見禮︰「王爺。」

  睿王走了進來,玄色繡蟒龍紋的袍子被穿堂風吹得掀起一角,同花紋的皂靴停在那裡。

  一個溫潤聲音傳來︰「皎娘這裡有客?」

  黎皎起身迎過來︰「哪是什麼客,是妾的親妹妹。」

  「呃,三妹來了。」睿王嘴角掛著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看向喬昭。

  喬昭大大方方向睿王見禮,不卑不亢道︰「不敢當王爺如此稱呼。」

  黎皎是妾,睿王什麼時候成了她姐夫?

  睿王不料踫了個軟釘子,摸摸鼻子倒是一副好脾氣︰「那天宴會時見到三姑娘射出的箭垛,我可震驚極了,沒想到三姑娘小小年紀有這樣一手好箭法。還有那三筆同書,更是給我大梁大大長了臉面。」

  黎皎聽了暗暗咬牙。

  冠軍侯已經被打入天牢,用不了多久就要殺頭的,身為冠軍侯的未婚妻能落什麼好?為何她在王爺面前做小伏低,黎三到現在還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你們姐妹難得見面,好好聊吧,我就不打擾了。」

  睿王給黎皎遞了個眼色,轉身欲走。

  黎皎忙道︰「其實妾請三妹過來是因為身體有些不舒坦……」

  睿王立刻停下來,目露驚訝看著喬昭︰「三姑娘還懂醫術?」

  不等喬昭回話,黎皎便嫣然一笑︰「王爺有所不知,我三妹是李神醫的乾孫女,醫術得了李神醫真傳的。」

  「三姑娘竟然是李神醫的親傳弟子?」睿王面帶喜色看著喬昭。

  喬昭輕輕扯了扯嘴角。

  真是夠了,再演下去她就不配合了!

  睿王忽然對著喬昭一揖。

  喬昭倒沒想到睿王還是個能屈能伸的,側身避開後淡淡問道︰「王爺為何如此?」

  少女的冷淡明顯讓睿王尷尬了一下。

  他堂堂王爺都給人作揖了,一個小丫頭不該誠惶誠恐嗎?

  「呃,王爺放心,我剛剛已經給我大姐把過脈,她身體很壯實,並無什麼問題,您不必對我如此客氣。」少女聲音淡淡,似乎忽然反應過來睿王此舉的意思。

  黎皎嘴角笑意一僵。

  她壯實?簡直是胡說八道!她就知道黎三這個賤人沒安好心,怎麼能對她一個窈窕淑女用這麼惡毒的形容?

  睿王尷尬咳嗽了一聲︰「是這樣的,西姜恭王現住在本王府上,不料卻病倒了。本王身為主人實在憂心,忽然聽到三姑娘是神醫弟子有些失態了,還望三姑娘不要在意。」

  喬昭笑笑表示理解。

  睿王暗暗鬆了口氣,笑道︰「既然三姑娘是神醫弟子,本王厚顏想請三姑娘去給西姜恭王看一看。」

  喬昭遲疑道︰「我雖跟著李爺爺學過一些醫術,畢竟經驗尚淺——」

  「三姑娘放心,能治好西姜恭王最好,若是不能也是沒法子的事。」

  「那我就去瞧瞧吧。」

  睿王看向黎皎︰「皎娘陪著三姑娘一起過去吧。」

  黎皎嘴上應了,心中卻五味陳雜。

  她自從進了王府就跟坐牢一樣,特別是發生了那件事後連去花園子都不能了,沒想到頭一次去別處還是沾了黎三的光。

  西姜恭王連日發熱,頭昏沉沉的,聽到睿王說請了位小神醫來,不由睜開眼楮,一見到喬昭如見鬼般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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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章 反擊

  西姜恭王翻著白眼昏了過去,睿王當下就尷尬了︰「這——」

  只聽說過暈血、暈高的,沒聽說過暈大夫的啊,何況這大夫還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

  睿王不由看向喬昭。

  喬昭心中一動。

  剛剛西姜恭王見到她的瞬間眼神好像見了鬼,這其中定然有蹊蹺,可這蹊蹺在何處她卻揣測不出來了。

  「三姑娘——」睿王喊了一聲。

  喬昭笑笑︰「王爺不必著急。」

  她說完摸出一根銀針對著西姜恭王的虎口處刺了一下,西姜恭王很快睫毛顫了顫,睜開了眼楮。

  喬昭悄悄後退半步。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會在這裡?」西姜恭王直勾勾盯著喬昭,連喊了兩聲。

  睿王見西姜恭王明顯不正常,忙解釋道︰「王爺,黎三姑娘是我請來給你看病的。」

  「黎三姑娘?」西姜恭王愣了愣,眼神漸漸恢復清明。

  喬昭對西姜恭王行了個禮,淡淡問道︰「王爺認錯人了嗎?」

  西姜恭王聽了喬昭的話渾身一僵,忙搖頭道︰「沒有,小王……剛剛魘著了……」

  喬昭牽了牽唇角,不再言語。

  「三姑娘,我看恭王爺臉色不大好,你先給他瞧瞧吧。」

  喬昭略一頷首,對西姜恭王道︰「王爺伸出手來。」

  西姜恭王雖然恢復了理智,可明顯對喬昭很忌諱,遲疑片刻才把手緩緩伸出來。

  微涼的指尖落在他手腕上,西姜恭王猛然一顫。

  喬昭很快收回手,忍住拿帕子拭手的衝動,淡淡道︰「王爺之脈來疾去疾,厥厥而動,乃是暴受驚嚇所致。」

  西姜恭王不由看向睿王。

  睿王搖搖頭,示意沒有對喬昭多言。

  西姜恭王看向喬昭的眼神又有了變化。

  喬昭敏銳發現西姜恭王眼中驚恐退去許多。

  「恭王爺確實受了驚嚇,吃過李院使開的藥方後並不見好。」

  喬昭對睿王笑笑︰「李院使開的方子定然是沒問題的,不過——」

  「不過什麼?」西姜恭王不由自主問道。

  他病了這兩日,明顯感覺身子越發沉重,再想到王妹的死更是心生淒惶,唯恐客死異鄉。

  倘若他能平安回去,這大梁他是再也不來了,他與這個地方分明相剋!

  「不過王爺受驚過度,神魂不穩,單靠普通藥方是不見效的。」

  一聽喬昭提到「神魂」兩個字,西姜恭王頓時明白了︰「黎姑娘是說小王嚇丟了魂?我們西姜確實有這種說法……」

  睿王默默翻了個白眼。

  嚇丟魂是什麼光榮的事嗎?這也要扒拉到西姜去,還真是饑不擇食!

  「李神醫曾教我收魂之法,我可以試試看。」

  「三姑娘需要準備什麼?」

  「只需要一間安靜無窗的屋子,無人打擾就夠了。」

  「無人打擾?」睿王猶豫了一下。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大好吧,萬一鬧出什麼事來,一個是西姜王爺,一個是冠軍侯的未婚妻,他更要頭疼了。

  「我會讓我的丫鬟協助我。」

  睿王鬆了口氣︰「那好,我這就叫人安排。」

  沒有窗子的房間中光線昏暗,西姜恭王顯然非常不適,強忍著奪門而出的衝動,啞聲問道︰「不能點燈嗎?」

  「這就點燈了。」

  少女輕緩的聲音傳來,西姜恭王聽著她的聲音卻沒有被安撫,反而越發緊張。

  忽然間室內亮了起來,桌案上燭台中的火苗一閃一閃,桌旁卻沒有少女的身影。

  西姜恭王視線下意識落在跳躍的紅色火苗處。

  「天很黑,外面很安靜,只有室內的燭光輕輕搖曳著,你盯著燭火漸漸出了神……」

  少女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在這種情境中不但不顯得突兀,反而與環境融為了一體,讓西姜恭王全部注意力都落在燭火那裡,忘了留意誰在說話。

  冰綠牢記喬昭的吩咐守在門口,連大氣都不敢出,神色卻詫異極了。

  「夜越來越深了,你卻睡不著……」

  「對,我睡不著……」西姜恭王神色迷離,喃喃道。

  「你為什麼睡不著?」

  「我在等人……」

  「這麼晚了,你等的人還不來嗎?他是什麼人?去了什麼地方?」

  「她……她是我府上的一名舞姬,我命她去錦鱗衛詔獄給冠軍侯送飯……」

  冰綠死死捂著嘴,險些驚呼出聲。

  喬昭神色一凜,語氣卻沒有絲毫起伏︰「她為什麼去給冠軍侯送飯?」

  「飯裡放了毒,我派她去毒死冠軍侯……」在喬昭不動聲色的催眠引導下,西姜恭王全都說了出來,「她長得與冠軍侯的未婚妻一模一樣,這一去定然不會失手的……」

  喬昭暗暗吸了口氣,平靜道︰「可是她沒有回來……」

  西姜恭王神情忽然激動起來︰「她回來了,她的手回來了!半夜時有人敲門,她的手就放在門外的食盒裡……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

  「不要怕,那雙手已經被丟掉了,在睿王府你是安全的……」

  「我是安全的?」

  「對,在大梁你是安全的,因為那雙手不在這裡了。」

  「那雙手去了哪裡?」

  燭火忽明忽暗,室內光線昏昏沉沉,少女的聲音越發輕柔縹緲︰「等你回到西姜自己的王府,泡在浴桶中沐浴時,會發現那雙手從桶底伸出來,握住了你的腳——」

  西姜恭王牙關咯咯作響,臉色慘白。

  眼看他要崩潰,少女聲音更加溫柔︰「別怕,別怕,現在你是安全的,你在睿王府呢。這裡只有保護你的人,沒有那雙手……」

  「沒有那雙手?」

  「對,沒有那雙手。現在忘了那雙手吧,你好好睡一覺,所有讓你恐懼的事情都過去了。」

  西姜恭王眼皮開始上下打架,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後終於支撐不住,靠著床頭睡了過去。

  屋內一片安靜。

  良久後,冰綠小心翼翼道︰「姑娘,他,他——」

  喬昭神色嚴肅︰「他只是睡著了,知道嗎?」

  冰綠連連點頭︰「婢子明白的!」

  喬昭回頭看了躺在榻上熟睡的西姜恭王一眼,彎唇冷笑。

  既然敢對她男人下毒,那就等著回到西姜被那雙手嚇死吧。

  嗯,沒錯,她早說過了,她就是這般睚眥必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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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5章 關心

  看著冰綠發白的小臉,喬昭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打起精神來,不要丟了你家姑娘的臉面。」

  小丫鬟一聽立刻挺起胸脯︰「是!」

  見冰綠神色恢復如常,喬昭才示意她把門打開。

  門緩緩開了,光線照進來,燭火跳了跳,被風吹滅。

  睿王迫不及待往內看了一眼,就見西姜恭王躺在床榻上睡得正香,站在門口甚至能聽到他均勻的鼾聲。

  睿王面露驚容。

  西姜恭王住進他府中後,他派人時刻關注著西姜恭王的動靜,自是知道這幾日西姜恭王夜夜難眠,時刻處於驚恐狀態,哪有如此舒展的睡顏。

  喬昭走了出來。

  「三姑娘,他這是——」

  「恭王爺已經睡了,王爺不必擔心,等他醒來精神應該就會好多了。」

  「多謝三姑娘了。」

  喬昭語氣依然冷淡︰「不敢當王爺的謝。」

  睿王心中暗暗納罕。

  他以為黎姑娘定會趁著這個機會求他替冠軍侯求情,沒想到料錯了。

  「小女子出來久了恐家人惦念,這就告辭了。」喬昭向睿王微微屈膝。

  睿王有心讓喬昭多留一會兒,衝黎皎遞了個眼色。

  黎皎心中早就像打翻了調味盒,五味雜陳。

  黎三的醫術真的如此高明?這簡直無法理解,就算黎三從娘肚子裡開始學醫,現在才十四歲,如何會比太醫署那些老太醫們還要厲害?

  更何況以前黎三是個什麼樣子別人不清楚,她難道還不清楚嗎?

  不學無術、嬌蠻任性等字眼從黎嬌心中閃過,讓她看著眼前眉眼平靜的少女忽然茫然了,於茫然中又生出一種恐懼來。

  黎三她——真的是黎三嗎?

  「咳咳。」發現黎皎走神,睿王不悅輕咳一聲。

  黎皎回神,打起精神笑道︰「三妹,眼看快到晌午了,就留下來一道用午膳吧。」

  「不必了。」喬昭乾脆拒絕,對睿王道,「王爺若是覺得不放心,等恭王爺醒來有問題的話可以派人知會我。」

  喬昭這麼說,睿王就沒什麼理由挽留了,才點過頭就有下人過來道︰「王爺,錦鱗衛指揮使江大人來了。」

  喬昭聽了眉梢一動。

  江遠朝為何會登睿王府的門?

  要知道錦鱗衛指揮使的身份非常敏感,忌諱與皇子來往過密。

  睿王一聽江遠朝來了同樣一頭霧水,略一遲疑對黎皎道︰「你送送三姑娘吧。」說完匆匆趕到會客廳,就見一身朱衣的年輕男子背手而立,正盯著上方的山水畫出神。

  「江大人。」

  江遠朝轉過身來,對睿王見禮︰「見過王爺。」

  「江大人快坐,不知江大人此來是為了公事還是——」睿王心中有些七上八下。

  江遠朝眉目淡然,唇邊笑意更淡︰「下官此次前來是找西姜恭王問問那晚的情況,好看看有什麼線索。」

  「呃,恭王這時候正在睡,實在有些不巧。」

  江遠朝略一皺眉,沉吟一番道︰「那王爺領下官過去看看就好。下官聽聞西姜恭王病重,若是出了什麼問題,恐不好向上面交代。」

  「江大人隨我來吧。」

  江遠朝跟著睿王來到西姜恭王睡下的房間,一掃內裡情況眸光微閃︰「恭王住在這裡?」

  睿王雖是堂堂皇子,卻也不願得罪錦鱗衛,忙解釋道︰「這是大夫給恭王治病的房間。」

  大夫給恭王治病?

  江遠朝想到睿王府忽然派人去請喬昭入府,登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動聲色問道:「大夫走了嗎?」

  睿王笑道:「恭王睡下後大夫就走了。」

  江遠朝心中鬆了口氣,面上不露聲色:「既然恭王並無大礙,又已經睡下,那下官就不叨擾了。」

  睿王同樣鬆了口氣。

  趕緊走吧,讓父皇知道錦鱗衛頭頭跑他府上轉悠,非猜疑他不可。

  江遠朝走出睿王府,江鶴湊上來低聲道:「剛剛屬下看到黎姑娘坐上馬車從側門出去了。」

  「咱們衙門的方向?」

  江鶴一愣,連連點頭:「對,大人怎麼知道的?大人真是英明神武……」

  江遠朝忍無可忍踢了江鶴一腳,翻身上馬向錦鱗衛衙門趕去。

  馬車裡,冰綠忐忑拉了拉喬昭衣袖。

  「嗯?」

  「姑娘,姑爺……姑爺會不會……」

  「不會。」喬昭乾脆回道。

  「哎?」冰綠茫然眨眨眼。

  喬昭笑笑:「別人騙不了他。」

  她閉著眼不會把他認錯,她相信他亦能如此。

  那些被珍而重之放到心頭的人,從來不是用眼睛去看的。

  冰綠還是想不通,卻重重點了點頭。

  雖然姑娘說的話她聽不懂,但聽姑娘的準沒錯。

  「三姑娘,到了。」晨光拉住韁繩,馬車穩穩停了下來。

  冰綠掀起車門簾扶喬昭出來,笑盈盈道:「晨光,你這車夫當得越來越出色了,趕車可真穩當。」

  晨光默默翻了個白眼。

  這種表揚完全沒法讓人高興好嘛,他才不想一直當車夫!

  喬昭下了馬車,忽聽身後一道溫和聲音傳來:「黎姑娘。」

  喬昭腳步一頓,晨光沉著臉擋在她身前。

  江遠朝走到不遠處停下來:「黎姑娘,我有些話要與你說。」

  喬昭目無波瀾與江遠朝對視。

  晨光冷笑:「江大人有什麼話要與我們三姑娘單獨說?」

  江遠朝沒有理會晨光,凝視著喬昭道:「是關於冠軍侯的。」

  「去什麼地方說?」喬昭淡淡問道。

  「三姑娘——」晨光有些著急。

  喬昭衝晨光笑笑:「不要緊,你和冰綠在這等我就行。」

  江遠朝去睿王府的舉動太過反常,她倒要看看他是什麼心思。

  「跟我來吧。」江遠朝看喬昭一眼,抬腳往前走去。

  喬昭默默跟上。

  江遠朝在樹下站定,默默看著喬昭。

  「江大人有什麼話就說吧,我聽著呢。」

  「你……以後儘量不要與西姜恭王接觸。」

  喬昭秀眉微揚,沒料到江遠朝會說這個。

  「西姜恭王不是心思純正之輩,你那日宴會上大出風頭,我怕他會動歪心思,對你不利。」江遠朝胡亂扯了個理由。

  他與她關係如此僵,他自是無法說出舞姬的事,讓她以為他在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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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章 允婚

  聽了江遠朝的話,喬昭心念微轉。

  這個理由貌似不錯,卻不足以說服她。

  想到今日從西姜恭王口中得知的事,喬昭若有所悟︰江遠朝莫非知道舞姬的事?

  那麼,他對她說這些,是在提醒她嗎?

  「我知道了,多謝江大人。」喬昭略略屈膝,語氣平淡,「我想去見一下冠軍侯,請江大人行個方便。」

  江遠朝盯著喬昭屈膝的動作,心頭一聲嗟嘆。

  那天他見到酷似喬姑娘的舞姬,天色昏暗距離又不近,他就是憑對方的那個屈膝見禮的動作,立刻意識到那不是喬姑娘。

  而今,同樣的屈膝動作由喬姑娘做出來,帶著幾分從骨子裡流露出來的矜持與漫不經心,他依然不會認錯。

  他想,哪怕眼前人容顏幾經變換,他總會把她認出來。

  「跟我來吧。」

  江遠朝略一頷首,率先邁步向詔獄門口走去,到了那裡停下來,交代屬下道︰「領黎姑娘進去,再把黎姑娘平安帶出來,出了任何差池唯你是問!」

  喬昭看江遠朝一眼,微微點頭致謝,隨錦鱗衛走進牢房。

  天已經開始轉暖了,牢房裡依然陰冷潮濕,在這裡彷彿沒有春夏,永遠是讓人壓抑的隆冬。

  在這種地方住久了哪怕好人都會生病的,喬昭想到邵明淵先前寒毒雖已祛除,卻因為身體已經習慣了那種狀態,遇到寒氣會比常人接納要快,更容易寒邪入體,便不由開始擔心。

  「侯爺,黎姑娘來看你了。」錦鱗衛喊了一聲,想到江遠朝對喬昭的另眼相待,到底多了幾分客氣,識趣在遠處等著。

  邵明淵轉過身來,遠遠看了喬昭一眼,並沒有立刻走過來。

  喬昭瞧著好笑,開口喊了聲「庭泉」。

  少女聲音輕柔甜糯,邵明淵立刻快走幾步來到鐵柵欄前,清俊的眉眼在昏暗燈光下顯得越發出色︰「昭昭。」

  「伸手。」

  邵明淵愣了愣。

  喬昭已經把手伸進了柵欄裡,嗔道︰「傻愣著幹什麼呀?」

  邵明淵伸出手,又猛然想起來什麼,忙把手縮了回去在衣服上擦了擦,這才重新把手伸出來。

  少女縴縴素手卻落在了他手腕上。

  年輕的將軍登時尷尬了。

  居然不是他以為的拉小手……

  「還好。」喬昭替邵明淵把過脈,放下心來。

  邵明淵反手握住她的手,笑道︰「我有按時吃藥的,今天怎麼會來看我?」

  當初靖安侯對邵明淵說了他的真正身份,二人對這場牢獄之災就已經預料到了,因為對那推波助瀾的幕後之人很可能就是江遠朝的猜測,二人商定好喬昭盡量不要來這裡,以免多生事端。

  「我怕你擔心呀。」喬昭坦然道。

  邵明淵眸光一閃︰「你知道了?」

  喬昭笑著點頭︰「知道了,今天睿王請我去給西姜恭王看病……」

  邵明淵握著喬昭的手緊了緊,面上帶著愧疚︰「我在裡面,不能護著你了。」

  「庭泉,不要把自己當成無所不能的神仙,那樣太累了。」

  在這京城裡,他不是大權在握的北征將軍,生死予奪皆憑那位天子的心意,如蘭山、江遠朝乃至東廠提督魏無邪那些人,若是給他找麻煩都不是那麼好應付的,畢竟武將想要見皇上可沒那些人便利。

  邵明淵自嘲一笑︰「是呀,哪有神仙蹲大牢的。」

  喬昭沉默了片刻,壓低聲音問道︰「庭泉,大概還有多久——」

  邵明淵握了握她的手,低嘆道︰「半月左右,定有消息了。」

  「那你在這裡一定好生保重,不必擔心我。」喬昭說到這裡嫣然一笑,倒是流露出幾分小女孩的嬌憨來,「目前為止,和我對上,好像都是別人吃虧比較多。」

  邵明淵忍不住笑了︰「那你可要繼續保持。」

  「知道啦。」

  「昭昭——」

  「嗯?」

  「等我出獄,我們成親可好?」

  世事難料,生在這皇權至上的世道,亂世將顯,誰都不知道明天會是什麼樣,意外在什麼時候會不期而至。

  比起這些不能把握的,他希望把握現在。

  他此生最大心願有二,一是揍得韃子永不敢犯大梁國土,二是娶昭昭為妻與她共白首。

  「好。」喬昭毫不遲疑道。

  如果說一開始她還心有不甘,那些糾結忐忑早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不復存在。

  嫁給他,她不是失去了自由,而是因為有他的支持,她會擁有更大的自由。

  邵明淵卻懵了︰「什麼?」

  他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昭昭答應得這麼痛快,一定是他幻聽了吧?

  嘶,疼——

  見邵明淵聽她答應後表情扭曲,喬昭也懵了。

  明明是他向她求婚,現在她答應了,他這是什麼表情?

  「我可能要再考慮一下。」喬姑娘皺眉道。

  「別,別考慮!」邵將軍死抓著未婚妻的手不放,臉上掛著傻笑,「我大腿都掐青了,你要是還考慮,那我豈不是白掐了。」

  喬昭白他一眼︰「好了,我該走了。」

  邵明淵遲疑了一下。

  「還有事?」

  「昭昭,我父親年紀大了,不知道在獄中身體能不能受得住,你替我去看看他吧。」

  於君於民,他沒有絲毫愧對,唯有拼死護他長大的父親與失而復得的妻子,是他最對不住的。

  喬昭默默點頭答應,低低道了一聲珍重,隨錦鱗衛走了。

  邵明淵盯著少女消失的門口發了一會兒呆,蹲到牢房牆角揉著臉傻笑起來。

  蹲一下大牢換來一個媳婦,他真是賺大了。

  靖安侯一家被安置在牢房的另一端,靖安侯與邵景淵同住一間。

  喬昭見到父子二人時,卻發現他們分坐牢房兩端,氣氛明顯有些異樣。

  聽說有人前來探望,邵景淵眼楮一亮,看到是喬昭立刻沉下臉,冷冷問︰「你來幹什麼?」

  自從邵明淵與黎氏女定親,侯府倒楣事就一件接一件,簡直是個掃把星!

  「逆子,你怎麼說話的?」靖安侯狠狠瞪了邵景淵一眼,話音才落,便劇烈咳嗽起來。

  邵景淵臉上卻不見半點擔心,勾了勾唇角,掉頭走向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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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19 19:31:17 |只看該作者
第667章 不解風情

  邵景淵對靖安侯的怨恨已經升到了極點。

  他想不通,好好的安穩侯爺父親不願做,偏偏要冒著全家掉腦袋的風險養一個亂臣賊子的遺孤。

  他更無法想通,明明他才是世子,繼承靖安侯府之人,可當大難臨頭時,父親保下的卻是三弟。

  既然父親不在乎侯府傳承,不在乎他這個嫡長子,那他還有什麼好在乎的,反正都要被砍頭了。

  靖安侯的咳嗽聲一直沒有停,在這陰暗潮冷的牢房中,有種令人心驚的感覺。

  隔著鐵柵欄,喬昭無法做什麼,只得從荷包中拿出一個小瓷瓶遞過去︰「侯爺,您吃一粒吧。」

  遠處站著的錦鱗衛想要阻止,猶豫一下沒有作聲。

  靖安侯接過瓷瓶,忍下咳嗽道︰「孩子,你來這裡幹什麼?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喬昭屈膝一禮︰「我來看您,本該早些來的。」

  「明淵怎麼樣了?」靖安侯自是知道喬昭先去看過邵明淵了,迫不及待開口問道。

  「他一切都好,您放心吧。」

  靖安侯仔細打量著喬昭,見她笑意淡淡,神情平和,稍稍鬆了口氣︰「那就好,我最擔心的就是那些人折磨他……」

  「庭泉也很擔心您,所以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

  「呵,擔心有什麼用?我們變成這樣還不是他害的!」坐在角落裡的邵景淵聲音陰沉,帶著滿滿不甘。

  喬昭看向邵景淵的眼中閃過嘲弄與憐憫。

  當了二十多年金尊玉貴的世子,一朝淪為階下囚,心態失衡之下竟連半點氣度都沒了,這樣的人即便繼承了靖安侯府,注定走不長遠。

  靖安侯失望又痛心,卻什麼都沒有說。

  對這個兒子,他失望他的表現,但心中也是內疚的。

  他確實不是一個好父親。

  喬昭對邵景淵自然無話可說,任他諷刺幾句覺得無趣閉嘴後,柔聲勸慰靖安侯︰「天無絕人之路,我相信庭泉一定會沒事的。您只要放寬心保住身體,對他來說就是最大的寬慰了……」

  靖安侯連連點頭︰「你跟明淵說不要擔心,我這把老骨頭還硬朗著,不會有事的。孩子,你快回去吧,這裡太冷,不是你該久留之地。」

  「那您保重。」喬昭福了福身子,叮囑道,「瓷瓶中的藥丸每天睡前服用一粒,可以抵禦寒邪。」

  待喬昭隨著錦鱗衛離開,靖安侯這才走到邵景淵身邊坐下來,嘆口氣道︰「景淵,你是靖安侯府的世子,在旁人面前給我拿出點該有的骨氣來!」

  生於內宅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嫡長子變成如今的樣子他身為父親該負最大的責任。

  這是他常年征戰不得不承受的代價。

  「父親,到現在您還嫌我丟了您的臉?」邵景淵滿臉怨氣,「那您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這麼多年來我處處被邵明淵壓著一頭,明明我才是嫡長子,可是那些人當著我的面就不避諱地談及他是如何如何優秀,誰在乎過我的心情?那時候我想,他是我親兄弟,誰讓我有個這麼能耐的弟弟呢?可是忽然間他就成了您的外室子,那麼我從小到大承受的那些壓力算什麼?」

  邵景淵越說越激動︰「結果更荒唐的事情還在後面,他居然是亂臣賊子之後,為了他,您把整個侯府都搭進去了。那麼父親,我想問問您,在您心中把我當什麼?隨便可以捨棄的玩意嗎?」

  靖安侯苦笑︰「長幼有序,你從來都是侯府的世子。」

  「那為何大難臨頭,您悄悄送走了三弟,對我卻半個字都沒吐露過?」一想到靖安侯偏心至此,邵景淵一顆心就涼透了。

  靖安侯沉默看著邵景淵許久,才嘆口氣道︰「就因為你是世子,從來榮耀有多大,責任便有多大。」

  靖安侯說完掩口咳嗽起來。

  邵景淵眼神閃了閃,陷入沉思。

  睿王府黎皎院子裡的那簇美人蕉抽出了新綠,睿王壓下激動的心情快步走了進來。

  黎皎正坐在外面的樹下繡花。

  「皎娘在繡什麼?」

  黎皎把繡繃拿給睿王看︰「準備給您繡幾條手帕。」

  睿王瞧了一眼繡布上一叢挺拔翠竹,不由點頭︰「沒想到皎娘還有一手好女紅,不過仔細傷了眼楮,有針線房呢。」

  黎皎抿了抿唇道︰「畢竟是王爺貼身用的。」

  睿王對這個話題沒多大興趣,隨意笑笑,便隱含興奮道︰「剛剛恭王醒了。」

  「呃,恭王爺如何?」黎皎暗暗憋氣,順著睿王話頭問道。

  男人便是如此嗎,喜歡一個人,無論那人做什麼都是好的;對一個人沒心思,任那人做什麼都不會感動。

  她垂眸看著滿是針眼的白嫩手指,險些吐血。

  白白用針把手指戳成馬蜂窩了,王爺竟然沒有多看一眼!

  睿王自是不知道黎皎此刻滴血的心情,自顧道︰「恭王看起來精神強了許多,還主動讓人端了飯菜。皎娘,這次多虧了你的引薦。」

  他說著拉過黎皎的手輕輕握了一下。

  黎皎忙把手心朝上,攏起手指笑道︰「能為王爺解憂,是妾該做的。」

  這下王爺該看到她傷痕累累的手指了吧?

  睿王大笑起來,放開黎皎的手拍了拍她手臂︰「皎娘確實是一朵解語花。我看三姑娘並沒你說的那樣對你有成見,這不你一請她就來了。」

  黎皎︰「……」要她把手指戳到王爺眼楮裡嗎?

  「皎娘以後常請三姑娘來玩,畢竟是親姐妹,疏遠了不好。」

  眼下看來,黎三姑娘醫術是得了李神醫真傳的,如今李神醫不在,倘若他的身體真有什麼問題,說不定還要指望著黎三姑娘。

  黎皎不知道睿王心思,聽他這麼一說心中頓時一緊。

  王爺這是什麼意思?莫不是看上了黎三?

  「如今冠軍侯身陷囹圄,妾覺得常請三妹來府上不大妥當,恐給王爺惹麻煩……」

  睿王笑笑︰「你們是親姐妹,走得近些有何不妥?冠軍侯雖然進了詔獄,與她一個還沒過門的女眷有何相干?再者說——」

  再者說,冠軍侯若真被定罪,罪不及未過門的弱女子,若是最終無事,定會覺得睿王府仁義。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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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8章 風雨來

  黎皎巴巴等著睿王「再者說」的下文,結果睿王站了起來,抬抬屁股走了。

  黎皎一口氣憋在喉嚨裡上不來下不去,想到喬昭恨意更上了一層。

  西姜恭王的身體一天比一天有起色,沒過多久就恢復如常。

  病過一遭,他更堅信大梁與他相克,恨不得插上翅膀返回西姜去,於是催問殺害西姜公主的兇手越發勤快了。

  蘭山藉此在明康帝面前煽風點火,明康帝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

  冠軍侯是亂臣賊子之後,推出去砍了正合他心意,可是冠軍侯這把刀太好使,一旦砍了,上哪去找這麼好用的一把刀呢?

  要是沒了這把鋒利的刀,北齊那邊再出亂子怎麼辦?那他又要把精力放到對抗韃子上面,太耽誤他的長生大道了。

  可是留著不殺,這把刀對準他怎麼辦?

  殺還是不殺呢?

  明康帝整日琢磨這個問題,連仙丹都顧不上吃了,這一日終於面色一沉下定了決心︰「魏無邪——」

  「奴婢在。」魏無邪恭敬應著,心中悄悄嘆口氣。

  看來皇上對如何處置冠軍侯已經有了決定了。

  身為明康帝心腹,魏無邪自是把明康帝這些日子的糾結看在眼裡。

  「給朕拿一枚銅錢來。」

  啥?

  這個吩咐太出乎意料,魏無邪直接愣了。

  「怎麼?」明康帝淡淡掃他一眼。

  魏無邪不敢再遲疑,忙取了一枚銅錢奉給明康帝。

  明康帝往書案前一坐,心中默念道︰若是年號朝上,就一刀砍了冠軍侯;若是「招財進寶」朝上,就暫且留著冠軍侯過年。

  明康帝默念完,把銅錢高高一拋。

  銅錢在空中轉了好幾番落下去,魏無邪眼楮都直了。

  皇上這是幹什麼?

  在明康帝略帶緊張的心情下,銅錢落到桌案上,明康帝與魏無邪皆瞪大了眼楮。

  既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銅錢居然是立著的!

  立著是什麼意思?這不是讓朕為難嘛!

  明康帝大怒,重重一拍桌子,銅錢被拍飛了,滾落到地上去。

  抬腳欲走的明康帝腳步一頓,吩咐道︰「魏無邪,看看落地的銅錢是正面朝上還是反面朝上。」

  等了一會兒不見魏無邪吱聲,明康帝語氣更加不滿︰「魏無邪,你一聲不吭在那裡做什麼?」

  魏無邪暗暗嘆口氣,趕忙回道︰「皇上,銅錢掉進台階縫裡去了。」

  明康帝大步走過來,把撅著屁股找銅錢的魏無邪一腳踹開,見到金磚鋪就的台階相接處果然有一條縫,不由臉色鐵青︰「你們這些奴才都是幹什麼吃的,是不是等朕的大殿塌了才知道修?」

  魏無邪知道明康帝這是借故發脾氣,一聲不吭跪在一旁。

  明康帝盯著那條細小的縫犯了倔脾氣︰「魏無邪,叫人給朕把這裡撬開,今天朕偏偏要看看銅錢到底哪面朝上!」

  就是這麼一條小縫隙,銅錢恰恰落了進去,這不是給他添堵嗎?

  很快魏無邪就領著人來把金磚翹起來,心中默默念叨︰銅錢啊,你就趕緊配合一點吧,是正是反給個痛快行嗎?

  金磚翹起的那一瞬間,包括明康帝在內的眾人皆伸長脖子看過去,就見金磚下面的地上有一個拳頭大的洞。

  「這是——」明康帝疑惑不解。

  眾人皆戰戰兢兢不敢吭聲。

  「這到底是什麼,立刻告訴朕!」明康帝發了火。

  一個小太監受不了天威,脫口而出道︰「老鼠洞!」

  「什麼?」明康帝以為自己聽錯了。

  「回稟陛下,那就是個老鼠洞!」話已說出口,小太監乾脆豁出去了。

  「老鼠洞?」明康帝盯著黑黝黝的洞口一字一頓吐出這三個字,氣得嘴唇發白。

  他堂堂一國之君的御書房裡居然有個老鼠洞,那枚該死的銅錢還掉進老鼠洞裡去了。

  「給朕挖地三尺,找到那枚銅錢!」

  他就不信這個邪了!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好好的御書房已經和廢墟無異,老鼠洞終於見了底,洞底有一些被老鼠咬爛的碎布與糕點渣。

  明康帝臉色發青,殺氣騰騰道︰「給朕把那枚銅錢翻出來。」

  「是!」眾人齊齊撲上去,就聽吱吱幾聲響,一隻黑毛老鼠從眾人縫隙裡鑽出來,風一般跑了。

  明康帝眼睜睜看著那隻老鼠叼著銅錢迅速消失在視線裡,氣個倒仰︰「給朕追上那隻老鼠!」

  老鼠到底沒有追回來,明康帝看著面無全非的御書房欲哭無淚,更是百思不得其解︰那隻老鼠莫不是有病吧,大難臨頭不叼走糕點渣子,叼走銅錢做什麼?

  眾太監面上不敢流露絲毫異樣,心中卻想︰皇上莫不是中邪了吧,就為了找一枚銅錢把御書房挖了?

  魏無邪暗暗冷笑,心道︰你們這些蠢貨知道什麼,皇上在意的哪裡是銅錢,而是冠軍侯的生死啊!

  明康帝心血來潮的擲銅錢壯舉最終沒有得到答案,心情越發糾結了。

  明康帝心情不佳就想閉關,可想到近幾次閉關的後果默默把這個念頭打消,於是心情越發不佳。

  滿朝文武都感覺到皇上的怒火,頓時人人自危,生出風雨欲來的預感。

  而真正的風雨果然在不久後來了。

  這場風雨沒有從京城開始,而是起於山海關,風乍起便成驚濤駭浪之勢。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北齊韃子的鐵蹄踏過山海關,繞過河渝縣,直奔京城而來。

  那一晚,京郊的老百姓睡得正香,外面的鐵蹄聲與犬吠聲交織,把他們從睡夢中驚醒。

  「爹,娘,外面怎麼啦?」有幼童揉著眼楮坐了起來。

  當娘的一把摟住幼童,把孩子哄睡了,問身邊的男人︰「他爹,外面該不是鬧匪患了吧?」

  男人是個解甲歸田的兵丁,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動靜後披著衣服欲要起身︰「聽著不像,那鐵蹄聲太整齊了些,我出去看看——」

  婦人死死拉住男人︰「他爹,你別出去!」

  「我不出門,我去把大門頂好了。」

  婦人這才鬆手。

  可惜一個人的力量在大禍臨頭時太過微薄,大門很快被踹開,拼命抵抗的男人眨眼間便死在亂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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