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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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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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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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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0 13:18:51 |只看該作者
第四二零章 靦腆

  夏至一邊被臘月拉著往外走,一邊就朝上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夏老太太幾個人都在堂屋裏忙活著,根本就沒人注意到她們在做什麼。

  出了大門,臘月還是拉著夏至走的飛快。

  「臘月,咋回事啊這是?」夏至只好又問。

  這次卻是陳杏兒搶著回答:「四姐,你先別問了,到了那兒你就知道了。」

  夏至無奈。自從陳杏兒來了,臘月也跟著學調皮了。不過她也有些好奇,不知道臘月和陳杏兒到底要帶她去做什麼。

  臘月領著夏至往村口走。村口有一片小樹林,臘月的目的地顯然就是這裏。臘月做了個手勢讓夏至不要出聲,然後就帶著夏至輕手輕腳地進了小樹林。

  這小樹林面積不算大,但樹木卻有些年頭的,裏面甚至還有一人合抱粗的大楊樹。雖然是冬天,樹枝稀疏樹葉凋落,但這樹林深處卻依舊是藏人的好地方。

  臘月終於停下來,她和陳杏兒拉著夏至躲在一顆大樹的後頭,然後臘月就指著某處讓夏至看。

  順著臘月手指的方向,夏至就看到了五月。

  五月和一個穿的很體面的少年面對面地站在那裏,兩人離得很近,低低的聲音說著話。夏至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麼,不過卻看見少年又向五月走了一步,兩人幾乎挨在了一起。少年的手握住了五月的手。

  離著五月和少年不遠處,還站著兩個人,卻是七月和夏柱。這兩個人的姿態仿佛是放哨的一般。不過他們顯然並不太稱職,不然也不會夏至她們來了也不知道。

  幾乎是轉瞬之間,夏至就猜到了那少年的身份。

  因為怕驚動五月他們,夏至就沒說話,只用目光向臘月詢問。臘月也不知道看懂沒看懂,她重重地向夏至點了點頭。

  夏至微微垂下眼簾,心中思忖著該怎麼辦。五月和張坊這樣,倒真像頗有情義似的。然後她同時也明白了夏二叔一家在夏老爺子的決定之後並沒有沮喪的原因。

  夏二叔肯定是打算好了,要瞞著夏老爺子,讓五月和張坊暗度陳倉啊。

  不過沒等夏至思忖好該怎麼做,陳杏兒似乎是忍不住嗓子癢,竟咳嗽了一聲。這一聲似乎並沒有驚動五月和張坊,卻將七月和夏柱給驚動了。

  「誰?」七月和夏柱都是嚇了一跳的樣子,慌慌張張地朝夏至她們的方向看了過來。

  五月和張坊也驚覺過來,也朝夏至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這個時候自然是藏不下去了,跑開也不是什麼好主意。

  夏至先是看了臘月和陳杏兒一眼。臘月和陳杏兒都是滿臉的笑。夏至心中頓時就明白了,陳杏兒剛才那咳嗽只怕是故意的。

  這孩子跟五月、七月她們都不太對付,就是要撞破五月的好事。

  真是非常孩子氣。可夏至不能怪她,畢竟她才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而已。而臘月,只怕也是很樂意見到五月窘迫的。

  「回去跟你們倆算賬!」夏至低低的聲音說了一句,然後就非常自然地從樹後走了出來,「哎,怎麼就你們幾個在啊,老叔和小樹兒他們呢?」

  夏至這話問的是五月幾個,她似乎根本就沒注意到張坊。

  張坊見有人來似乎就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轉身就要走,卻被五月牢牢地抓住了手動彈不得。

  臘月和陳杏兒也機靈。兩人隨著夏至跳出來,就附和著夏至的話問,仿佛她們真是出來找小黑魚兒幾個,不過是碰巧遇到了五月。

  如果說只有臘月和陳杏兒,那麼五月、七月和夏柱可能會兇悍一些。但是她們心裏都有些懼怕夏至,即便是五月也是很怵夏至的。

  所以,雖然心裏頭並不相信夏至的話,五月也沒有反駁。她只是抓著張坊的手,定定地看著夏至。

  五月的姿態有些緊繃,同時還有些驕傲,仿佛跟夏至對峙一般。

  「老叔他們不在這。」七月飛快地說。

  「老叔他們好像往那邊去了。」夏柱比七月聰明一些,還給夏至指了個方向,盼著夏至能聽了他的話立刻離開真的去找小黑魚兒。

  「哦。」夏至答應了一聲卻並沒有走,「五月姐,你們在這幹啥呢?」還是根本就沒問張坊。

  「沒幹啥,我們沒幹啥。」夏柱又忙說道,「十六姐,我們在河套玩,路過這,一會就回去。」

  七月見夏柱說的明白,就沒吭聲。

  五月從頭到尾都沒說話,一雙眼睛還定定地看著夏至,拉著張坊的手也沒有鬆開。

  夏至想要忽略張坊這個人都不可能了。她索性就好好地打量起張坊來。

  張坊並不高,中等身材,有一點兒瘦弱的樣子,皮膚也是白白淨淨的。這模樣雖然文弱了一些,倒是並不招人煩。

  「這是誰呀,五月姐?」夏至就笑著問道。

  臘月和陳杏兒就擠在夏至的身邊,兩個小姑娘的眼睛都睜的大大的。她們其實並沒有什麼惡意,還是好奇的心思占了上風。

  「坊哥,這是我堂妹十六,我跟你說起過的。」五月竟然大大方方地開始介紹,「十六,這就是張坊。」

  「十六妹子。」張坊陪笑跟夏至招呼。

  五月根本就沒有介紹臘月和陳杏兒。

  「哎呀,我瞎了,我聾了。」陳杏兒就叫起來,「誰呀這是,我大爺不是不讓五月姐跟那什麼張坊來往了嗎。」

  臘月沒有附和陳杏兒,不過目光卻落在五月和張坊相握的手上,神色間半是害羞,半是不這贊同。

  五月本來一點兒都沒害羞,卻還是被陳杏兒幾句話說的臉上一紅一白的。

  「陳杏兒,你愛聾聾,愛瞎瞎。這關你啥事啊?多管閒事,咋地你也管不著。」七月就指著陳杏兒嚷道。

  「誰管你了,誰管你了。」要說吵架陳杏兒可不讓任何人,她幾乎是跳起來懟七月,「我就管了,我就管了。不害臊!」

  七月的臉就紅了,那樣子似乎是恨不得沖不過打陳杏兒。

  「好了,都別鬧了。」夏至抬手。

  她的話還是很管用的,陳杏兒就躲在她身後朝五月和七月吐了吐舌頭,卻不說話了。七月氣的臉都有些發青了,卻也只能閉上了嘴。

  「張坊公子,大過年的,你是來提親的嗎。那還站在這幹哈,跟著我回家吧。我爺我奶,還有我二叔二嬸他們看見你肯定高興。」夏至就沖張坊說道。

  張坊白白的臉上就泛起一團紅暈來。這還是個臉皮很薄,相當靦腆的人。張坊求助似的看向五月。

  五月心中卻是驚疑不定。

  她本來以為夏至是來找茬,壞她好事的。所以她才要拉了張坊的手跟夏至示威。她是已經做好了跟夏至戰鬥的準備了。

  在張坊的事情上,哪怕她心裏怵夏至,卻是絕對不肯退後的。張坊對她太重要了。

  可她沒有想到,夏至竟然是這樣的態度。夏至不僅沒說她什麼,一開口還是助著她的話。如果是七月,這個時候一定是反應不過來,可能就跟夏至懟上了,但五月的腦子轉的足夠快,所以她雖然看到了張坊求助的眼神,卻並沒有如張坊的意。

  五月目光有些哀哀地回視張坊。

  張坊的臉就更紅了。他覺得很對不住五月。因為他還不能跟夏家提親,五月是承受了家裏非常大的壓力見他,繼續跟他好的。

  「十六妹子。我、我就是來看看五月。我,我還沒跟我娘說好。你放心,我很快就能說通我娘的。我肯定會來提親的。」張坊的態度幾乎是急切的。

  夏至心中納罕。這個張坊不僅靦腆,而且竟然是個這般實誠的人。他和五月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啊,夏至可不認為五月會喜歡靦腆而這般實誠,甚至已經顯得有些愚的人。

  不過這納罕很快就煙消雲散了。五月看上的,應該不是張坊的性情。張坊家世好,有這一點,應該就足夠了。

  而且這樣的張坊,應該是五月很容易就能掌控的。

  五月抓著張坊的手的樣子,並不像是戀愛中的小兒女,反而像是抓著獵物,或者說是所有物的驕傲的獵人。

  「那你可別喊我妹子了。等你啥時候跟我五月姐定了親再說吧。」因為張坊這樣的性情,夏至也不好對他過於兇惡了。他只是不再理會張坊,只招呼五月,「五月姐,咱回家吧。剛才咱爺還問你了。」

  她沒說夏二叔、夏二嬸。

  五月在這裏見張坊,誰知道夏二叔和夏二嬸事先知道不知道的。他們很有可能知道,而且肯定是非常贊成的。

  五月現在擔心的,應該是被夏老爺子知道。

  五月果然就放開了張坊的手。她出來的時間確實不短了。而且,夏至肯維護她的面子,還在一定程度上為她出頭,她不能不投桃報李。

  惹惱了夏至,夏至回頭稍微說一句,她以後的日子可要難過。更重要的是,她和張坊要想再見面,可就更困難了。

  「坊哥,你也看到了,我……,你先回去吧。你出來的時辰長了,你娘也會擔心的。」嬌嬌弱弱的語氣,矜持中帶著親昵,親昵中又滿是對對方的關切。

  五月什麼時候這般賢慧了呢。

  張坊就更加不捨五月了。

  夏至讓張坊和五月含情脈脈地對視了一會,然後就上前拉了五月。七月和夏柱都認為夏至這是在壞五月的好事,夏柱飛快地看了夏至一眼,隨即就耷拉下眼皮,還是那副陰森猥瑣的小模樣。

  七月卻將敢怒不敢言幾個字表達的淋漓盡致。

  「張坊公子你快走吧。你現在回去還能趕上吃團年飯嗎?大過年的你這麼跑出來,讓你們家老夫人知道了,這個年你還能好好過嗎?」夏至趕張坊。

  張坊一面不捨五月,一面卻被夏至的話說在了心坎上,只好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原來張坊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帶了個小廝,兩人都騎著大青騾。夏至拖著五月往外走,一面就看著張坊和小廝也騎上騾子走了。

  夏至這才放開了五月。

  「一會回去,你想告狀就儘管去告。」五月一副端嚴的樣子,「我不指望你盼著我好。」五月話說的大,但是一雙眼睛卻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夏至。

  五月的小心思自然逃不過夏至的眼睛。

  「五月姐,你不用激我。該說的,我當然要說。」夏至淡淡地。五月這樣跟她說話,應該是意識到她是善意的,所以心中有了拿手。

  夏至確實沒有惡意,但她也不會隨五月拿捏。五月有五月的想法,她有她的立場。

  五月似乎是沒想到夏至會這般的坦白,她吃驚地看著夏至。

  「五月姐,你要嫁給誰,只要光明正大,不丟夏家的臉,我也不會攔著你的好事。這個張坊,只要他來提親,他就能叫我一聲十六妹子。不過在那之前,咱們還是該咋樣就咋樣。」

  夏至這算是表明了自己對五月和張坊的事的態度。

  這雖然不能讓五月完全滿意,卻讓五月鬆了一口氣。她避開了臘月和陳杏兒,也跟夏至說了心裏話。

  「十六,我不像你。張坊可能,不,他肯定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我嫁的好,咱們夏家也有光彩,往後你也多門體面的親戚來往不是……」

  夏至不等五月說完:「五月姐,你最有主意,好處壞處啥的你肯定早就想明白了,別人說啥你肯定也聽不進去。你樂意就好。」

  「我是樂意。可、誰能幫我……」五月嘟囔。

  「剛才就是幫你了。」夏至深深地看了五月一眼。

  五月跟夏至短暫的對視,然後就移開了視線。

  大家往回走。

  「剛才的事兒……」五月想讓夏至幫她隱瞞跟張坊見面的事。只要夏至答應了,陳杏兒和臘月看著夏至的面子也會替她隱瞞。

  「我可以不說,臘月也可以不說,可陳杏兒沒人能給你保證。」陳杏兒太小,還不定性呢,一不小心就能說漏嘴。「你可別當你們這見面,真就沒別人看見。」

  張坊帶著小廝騎騾子來,路上肯定有人看見。

  與其讓夏老爺子聽別人的風言風語,還不如五月自己先坦白呢。

  五月抿了抿嘴:「十六,你憑良心,別害我。」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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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一章 悲喜

  夏至淡淡地掃了五月一眼,她覺得五月可能有被害妄想。五月看清楚了夏至的眼神,她又抿了抿嘴,就什麼都不說了。

  大家繼續往回走。臘月和陳杏兒就走在了前頭。五月看著兩個小姑娘的背影,又低低的聲音跟夏至說話。

  「十六,你不會害我。可,臘月還有陳杏兒……」

  夏至打斷五月:「五月姐,你也太小人之心了。」

  五月面上一紅:「不,不是。十六,我就怕她們倆……說話的時候……」

  「五月和陳杏兒要真像你想的那樣,那今天來的就不是我了。」夏至笑了笑,然後又提點,或者說是勸了五月一句,「五月姐,你想想以往你是咋對臘月的。你不欺負老實人,老實人還能找你的茬兒啊。有一句話叫做山不轉水轉,五月姐,你也該拿出點兒當姐的樣子來了。」

  五月就不吭聲了。

  等她們回到家的時候,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等眾人已經發覺孩子們都不在,正在奇怪呢。

  「都上哪兒去了。你們要是還不回來啊,這都要去找你們了。」夏老太太這話是對著夏至說的,然後她看到跟在夏至身後的五月。

  夏老太太的目光在五月、七月和夏柱的臉上掃過,然後就打住了話茬。

  夏至給五月使了眼色。

  「奶,我剛才出去……有點兒事。」五月立刻陪笑對夏老太太說道。

  「有事啊,啊,那行。你們該玩玩。過年了,也沒啥活讓你們幹的。丸子炸好了,來,你們幾個都來嘗嘗。」夏老太太親切地招呼著,並不問五月是什麼事。

  夏二嬸忙忙地走過來,一面用目光詢問五月。

  五月沒說什麼,就跟著夏至進了東屋。

  夏老爺子、夏秀才、夏二叔和夏三叔正在屋子裏說話。

  五月進了屋,似乎還有些猶豫。夏至就悄悄地推了五月一把。五月飛快地看了一眼夏至,這才打定了主意。

  她不說也不行。她開口說還掌握著主動,要等夏至,或者是臘月來說,只怕就更不能如她的意了。

  「爺,」五月就吞吞吐吐地說了張坊來找她的事。「……碰見二柱了,說不見著我就不走。我怕他驚動了旁人,到時候再鬧出來啥,我就去見了他。我讓他往後別來了。他要不是來提親的,往後就別來了。」

  五月說完,又看了夏至一眼。

  夏至笑眯眯地站在旁邊。五月就鬆了一口氣,心裏知道夏至應該是不會揭穿她的。

  夏老爺子很是吃了一驚,等五月說完了,他似乎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這事鬧的,還挺不讓人省心。」夏老爺子歎氣,對張坊的到來覺得有些頭疼。不過他對五月的處置還是比較滿意的。「這張坊也有點兒不知道好歹。……往後都別搭理他。這事他鬧鬧,於他最後都沒啥,可還是女方吃虧。……往後再有這樣的事,讓你爹去打發他。」

  「哎。」五月低眉順眼地答應了。

  夏二叔坐在那驚愕地張了張嘴。五月不等夏二叔問話,就說要去幫著夏老太太幹活,然後就出去了。

  「五月這孩子長大了,懂事了。」夏老爺子很欣慰。

  夏二叔含糊地附和著。不過他終究心裏放不下,很快也跟了出去。

  臘月和陳杏兒都跟著夏至呢。她們兩個聽見五月顛倒黑白給自己的臉上貼金,就都露出些不可名狀的表情來。

  不過兩人看了看夏至,也沒當場揭穿五月。

  夏老爺子倒是沒注意小姑娘們的這些小表情、小動作。因為陳杏兒在,他還特別的慈和。

  「……想吃啥就跟你大奶去說。在這住的慣不慣啊,他們誰欺負你了,就跟我說……」夏老爺子慈祥地笑了起來。

  陳杏兒乾乾脆脆地答應著,還說在這住的挺好。「我姑和我姑父對我可好了,跟在家一樣。」

  夏老爺子、夏秀才還有夏三叔都笑了起來。然後夏老爺子問夏至小黑魚兒去哪兒了。夏至就說了。

  「我去喊我老叔回來,玩這半天也該玩夠了。」夏至就說。

  「他玩起來還能有個夠!」夏老爺子笑,並沒有攔著夏至。

  夏至沒去找小黑魚兒,小黑魚兒自己就回來了。他們在河套放完了鞭炮,然後還玩了半天冰車,就想著家裏肯定又做出好吃的來了,所以就回來了。

  就是這麼簡單。

  大小蘿蔔頭們都回來了,夏家的院子裏就又熱鬧了起來。夏老太太各樣丸子都揀出來一些,讓小黑魚兒他們在屋子裏吃,還不許他們再往遠處去玩。

  「一會該吃飯了。」主要還是怕他們吃了油膩的熱食就跑出去會戧風。

  丸子都炸好了,夏老太太就帶著兒媳婦們開始準備其他的菜色。另一口大鐵鍋裏煮的肉已經散發出了誘人的香氣。

  北鎮府民間過年必不可少的那道蒸肉,就是要將大塊的五花肉煮到七八分熟然後再切薄片、調味上籠屜蒸。這樣做出來的蒸肉鹹香軟爛,不僅不油膩,而且幾乎入口就化。

  後院的幾口鍋幾乎都利用了起來。夏老太太想了想,依舊稱好了米,說是要用前院的鍋來蒸飯。

  其實後院的鍋還夠用,這飯在後院蒸也是可以的。

  夏老太太這是看著大丫和二丫半天都沒過來,田氏雖然也在幫忙幹活,卻總有些疏離的、心不在焉的樣子。

  果然,夏老太太這麼一說,田氏立刻就接過了話茬,說她可以去前院燜飯。

  夏三嬸燜飯燜的好,田氏也會燜飯。她這門手藝比夏三嬸差的有限,不能夠每次都燜出好吃的鍋巴來。

  但是這一點還是可以忽略的。

  夏老太太笑著答應了,還囑咐田氏:「飯燜好了,就趕緊帶大丫和二丫過來。」

  田氏悶聲答應了,就抱著裝了粳米的盆子往前院去了。

  「大娘,我幫你燒火去。」臘月就跟田氏說。

  田氏沒看臘月:「不用。你大丫姐和二丫姐燒火就行了。」

  臘月啊了一聲,就站住了。

  夏老太太笑了笑,低低的聲音說:「臘月也越來越有眼力勁兒了。」

  「啥都在鍛煉。」夏三嬸也低聲說。

  大傢伙都很高興。

  這個時候,夏二叔、夏二嬸和五月就從東廂房裏走了出來。三個人看到夏至,同時都露出一張笑臉來。

  五月和夏二嬸去堂屋幫著夏老太太張羅飯菜,比平常都殷勤了不少。一會的工夫,夏老太太從堂屋出來。她找了個藉口將夏至叫到一邊。

  「十六啊,你看著那個張坊了?」夏老太太低聲問夏至。

  夏至點頭。

  「那孩子啥樣啊?」夏老太太還挺好奇的。

  夏至就如是說了:「不高,白白淨淨,還挺面赧,跟個大姑娘似的。」

  「啊……,五月稀罕這樣的?!」夏老太太顯然也是沒想到。

  夏至一笑:「可能吧,誰知道呢。」

  夏老太太也笑了:「這姻緣的事啊,最難說。」她沒繼續跟夏至八卦,就回堂屋去了。

  夏至也跟進堂屋裏,幫著剝了幾頭蒜,又切了一會肉,然後夏老太太就不讓她幹了。「去看看你娘那兒咋樣了。」

  夏至答應了。她往前院去,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就像兩條小尾巴跟了過來。兩個孩子手裏都拿了鞭炮,說要去前院放一放。

  夏至一家子都要在後院過年,他們去前院放一放鞭炮倒也好。不過夏至怕看不住他們,又喊了夏橋。

  「哥,你這些天都別想看書了。過年了,你也歇一歇吧。」夏至跟夏橋說。「

  「哎。」夏橋笑著點頭應了。

  回到前院,夏至就看到田氏正帶著大丫和二丫在燜飯。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在堂屋裏呼嘯而過,夏橋緊跟著,都跑到前面的院子裏放鞭炮去了。

  然後大毛和二毛就從隔壁的牆頭上冒出頭來。

  孫家窮,過年也就買點兒吃食,並沒有給大毛和二毛買鞭炮。他們就眼巴巴地看著小樹兒和小黑魚兒放鞭炮,哈喇子幾乎都要流下來了。

  孫蘭兒的聲音在隔壁響起,大毛和二毛雖然戀戀不捨的,竟都縮了頭回去。

  經常能夠往家裏帶好吃的,孫蘭兒在大毛和二毛眼裏也有了些威信。

  田氏往院子裏看了一回,目光在夏橋微笑的臉上,還有小樹兒歡天喜地的臉上停留了片刻,然後她就轉回身來。

  這個時候田氏臉上的神色頗有些莫測,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田氏就跟夏至說話。

  「五月跟那個張坊見面了?」原來她在後院心不在焉的樣子,卻是什麼事都沒有錯過。

  「啊。」夏至的態度並不熱絡。

  田氏就撇了撇嘴:「你們幾個差不多大,就屬五月的心眼最多。啥東西她都得要最好的,你們都鬥不過她。……你也看著張坊了?」

  「嗯。」

  「張坊長啥樣?」田氏又問。

  夏至不由得看了田氏一眼。原來大家對這件事都是一樣的好奇啊。

  「長的……還行吧,不高,估摸著比我哥還稍微矮點兒。挺白的。」

  「人家有錢人。不說田地,整條街的店鋪房子都是人家的。家財幾輩子都吃喝不完。你爺還不讓五月跟張坊來往呢。他能攔得住。五月那話也就騙鬼。你二叔、二嬸見到這塊肥肉,咬住了還能放?……張坊那個娘可不好鬥,等著看吧……」

  竟像是對即將可能到來的風波很是期待的樣子。而且說到張坊家有錢,夏二叔和夏二嬸視其為肥肉的時候,田氏那語氣和神態,竟是有幾分羨慕嫉妒恨的意思了。

  田氏的想法,夏至隱約能夠猜到。

  夏至就不說話了。

  田氏就看了看大丫和二丫。大丫和二丫都垂著頭燒火。然後田氏就又看向夏至。夏至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

  「……你就是手鬆,胳膊肘還總往外拐。要論心眼,你比五月可差遠了。你看看人家……」田氏恨鐵不成鋼。

  「娘,」夏至趕忙打斷田氏的話,「你的話我聽不大懂。這話你要說,你跟我大丫姐二丫姐說吧。你跟我說不著。」

  「你……」田氏就是一噎。

  大丫和二丫如果有那樣的資質就好了,可偏偏大丫和二丫都沒有。大丫能夠賣給劉掌櫃的那樣的已經是最好的運氣了。還說什麼張坊,一條街的房屋和鋪面,要是大丫或者二丫能嫁到有一家鋪面的人家那都是祖墳冒了青煙。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要不然她還著急什麼呢。

  夏至是有資本的,可偏偏夏至卻是這樣的油鹽不進。李夏,田括,甚至田來寶,夏至能抓住一個就行,不論是誰。可夏至仿佛根本就往這上面想。夏至對李夏、田括還有田來寶的態度,那根本就不是籠絡男人心的態度。

  「你……」田氏指著夏至。

  夏至乾脆起身往前面院子去了,然後田氏就聽見夏至歡喜的說話聲,夏至想要放一個二踢腳。

  氣死我了,田氏幾乎吐血。她蹩的難受,只好扭頭跟大丫和二丫說:「你們也跟五月學學。」

  大丫和二丫面面相覷,隨即又都垂下頭去。她們有什麼資本跟五月學啊。

  張坊諾大的家財不僅刺痛了田氏,同時也震撼了大丫和二丫。原來夏家的女孩子,竟然能夠有這樣好的福氣!

  「姑,我、我這輩子算完了。」半晌,大丫抬起頭來,「二丫,二丫沒破了身子。二丫……」

  大丫說不清楚,但田氏卻明白。她歎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凳子上。

  「你們住在夏家,吃住都是夏家的。可你們不姓夏啊……」

  「可是,姑,姑你不就是……,我這輩子完了,我哥那樣,二丫要是,那咱們老田家,那還有啥指望……」

  是啊,她們老田家還有啥指望?

  夏至和小黑魚兒、小樹兒放了一回鞭炮回來,就發現堂屋的氣氛不太對勁兒。田氏陰沉沉的,大丫和二丫雖然極力避開她,但她還是看到了兩人臉上隱隱約約的淚痕。

  夏至不大高興。

  又沒死人,又不是誰吃不上飯了。大丫和二丫這樣分明就是自己找不自在,還給別人心裏添堵。

  「小樹兒,你把你那糖拿出來給大傢伙分分。過年了,都甜甜嘴。這天不高興,這一年都不高興。小樹兒,尤其是你,你可不許哭鼻子,你敢犯忌諱,看我不揍你。」

  「我不敢。」小樹兒立刻護著屁股跑開了,一會的工夫他就拿出一包糖來,先就分給了大丫和二丫。

  大丫和二丫拿了糖,臉上都擠出笑來。小樹兒又拿糖去給田氏。田氏沒要,還瞪了夏至一眼。

  夏至沒放在心上,又和夏橋、小樹兒、小黑魚兒跑回後院去了。她的話田氏應該聽明白了。

  不管怎樣,這點兒覺悟田氏應該還是有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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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二章 走禮

  等後院將團年飯的菜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夏至親自往前院來找田氏。飯已經燜好了,還在鍋裏,這是擔心先鏟出來會涼掉,那樣就不好吃了。

  夏至說可以了,田氏立刻就帶著大丫和二丫往外鏟飯。足足三大盆的白米飯,還有薄薄的一層鍋巴。田氏燜米飯燜出來的鍋巴很少,是比較軟的,一點兒也不脆。

  不過這樣的鍋巴小孩子們還是愛吃。而且這種鍋巴不僅能吃,還是美容的好物。比如說可以在臉上滾一滾去除毛孔裏的髒東西,同時還能夠去角質。

  夏至現在還用不著這樣的東西。她心裏琢磨著,等以後年紀大了,如果她還研究不出來太好用的面膜,這樣的鍋巴就能夠派上用場了。

  因為人多,夏老太太稱米的時候留出了不少的餘量。夏至想了想,就另外稱了一大碗飯,隔著牆喊孫蘭兒。

  「蘭子姐,你吃了沒有?」

  孫蘭兒立刻就走到牆邊跟夏至說話。他們還沒吃。這個團年飯雖然沒有太過嚴格是時辰限定,但大家一般都是等到正午的時候才開始。

  「蘭子姐,給你一碗飯。」夏至就隔著牆把飯遞給孫蘭兒。

  熱騰騰的白米飯,孫家的人一年到頭也難吃上一頓。因為過年了,夏至並沒有單獨將飯留給孫蘭兒,而是這樣送了出去。

  她希望孫蘭兒在家裏能過個好年,她爹娘弟弟們對她的態度再好一些。

  兩個小姑娘都隔著牆相互看了一眼,孫蘭兒略微有些猶豫,夏至卻已經將飯碗塞到她手裏了。夏至還朝著孫家上房的方向努了努嘴。

  孫蘭兒明白夏至的心意。兩個人的交情到了某種程度,感激的話就成了多餘的。

  「十六,那待會你吃完飯我找你玩啊。」孫蘭兒就跟夏至說。她今天往家裏拿了炸丸子,又拿了這麼一大碗的白米飯,等會飯後收拾好了,孫王氏也不會阻攔她找夏至玩的。實際上,孫王氏這些天可沒少囑咐她,讓她好好地溜須夏至。

  「嗯。」夏至點頭。孫蘭兒就高高興興地捧了飯回屋去了。

  夏至將自家的門關好,然後和田氏、大丫、二丫一起端了飯往後院走。大丫和二丫顯然是重新梳洗過,臉上已經沒有了哭過的痕跡。到了後院,兩個人的臉上還都帶了笑容。

  夏至暗暗點頭。

  夏家本來人就不少,現在又加上郭家三口,大丫、二丫還有一個在這過年的陳杏兒,一桌子可就實在坐不下了。

  團年飯團年飯,要是一家人還分開吃,那成什麼事!

  郭喜還算有眼力,雖然夏老爺子要他跟自己坐,郭喜還是提出坐另外的那一桌。到後來,就是郭喜一家三口,還有大丫和二丫坐了過去。

  陳杏兒挨著臘月坐著,她沒動。

  夏二嬸就瞟了陳杏兒一眼。夏至立刻就看了五月一眼。五月就沒讓夏二嬸說話。大家先擠著坐了下來,田氏、夏二嬸和夏三嬸還有五月都是擠著站著的。

  等夏老爺子簡單地說了幾句話,大家舉起酒盅來喝了一盅酒,夏柱、夏楊就挪到了郭喜那一桌去吃飯了。至於田氏、夏二嬸和夏三嬸三個,她們要照顧孩子,來往添菜、熱酒,幾個人輪流坐一個座位,倒是也和和睦睦的。

  團年飯不僅菜品豐富,而且菜量非常的足。夏老爺子最樂意看兒孫們吃他,夏老太太也從來就不是小氣的人。

  大過年的,有這麼多不用自己掏錢的好東西吃,就算是那刺頭心裏也歡樂,也就消停了。

  大家都喜笑顏開,最開心的除了沒什麼心事的小蘿蔔頭們,就是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了。

  夏二叔嘴甜,總誇菜好吃。他誇的菜肯定是夏老太太掌勺做的。夏秀才也一聲聲娘地叫著,還敬了夏老太太一盅酒,說是感激夏老太太一年的操勞,服侍的夏老爺子好,讓他們做兒女的安心。

  「我能安心在外頭,就是我娘把我爹照顧的好。還有我三弟,那是個穩妥的人。有我三弟在身邊,我真是啥都不用擔心。」

  夏老太太和夏三叔都很感動。夏老爺子覺得大兒子心裏頭還是明白的,而且這話說的實在是好。

  夏秀才沒提夏二叔。夏二叔吧嗒吧嗒嘴,覺得有點兒不是滋味。他也舉起酒盅敬夏老太太。夏秀才剛才說過的話他要是再說那就沒新意了。他先是表示贊同夏秀才的話,然後就提到小時候夏老太太如何照顧他和夏秀才的生活起居,對他們如何如何的好。

  「我娘……跟我親娘沒兩樣。兒子是沒能耐,兒子要是有能耐,肯定十個頭的孝敬你老。」

  管這話是真心假意,將來能否實現呢。這話他好聽啊。夏老爺子愛聽,夏老太太對夏二叔也沒大指望,他能這麼說,夏老太太心裏也覺得熨帖。

  飯桌上的氣氛,就更加的和樂融融了。

  「二哥,你的話我給你記著。」小黑魚兒咽下嘴裏一塊魚肉,大聲地說道。

  「行,小龍你幫我記著,記著,哈哈哈。」夏二叔就笑。

  夏老太太和夏老爺子也笑,大家都跟著笑了起來。

  等兒子輩們的都表示了,夏至才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敬酒。「爺,奶,過幾天,我陪你們進城看燈去。」

  「哎,哎。」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笑呵呵的。夏至早就透露了這個打算,老兩口思謀了這些天,終於也做了決定,跟著夏至去府城。

  孫兒輩的都讓夏至第一個出頭,然後就是夏橋,如此這般論年齒往下排。

  夏老爺子真是愛這個排場,再加上喝了幾盅好酒,一雙眼睛都亮了。一年之中,或許今天也是他最為快活的一天。

  田氏的臉上也帶了幾分真切的笑意,大丫和二丫那邊似乎也暫時忘掉了她們無盡的煩惱。

  夏至將一切都看在眼裏,大家高興就好。

  年復一年,過日子,圖的不就是這個嗎。

  團年飯吃完了,小黑魚兒又帶頭出去放了一回鞭炮。過年時候誰家放的鞭炮多,大體上就能表明誰家的日子過的好。

  夏至在屋子裏聽著遠遠近近的鞭炮聲,似乎只有大榆樹下的老田家能夠跟夏家比較了。

  很好,很好。

  夏老太太帶著兒媳婦和孫女們收拾俐落,然後又擺上茶和水果來給大傢伙解膩。然後,夏老太太就把剩下的飯菜給幾股份了。

  今天做的飯菜多,就是為了這個時候。

  晚上的餃子還是大傢伙一塊吃,各股什麼都不用出。然後,過年期間,大家就要自己開火了。夏老太太分飯菜,也算是給各家的補貼。

  夏二嬸自然高興,田氏也拿的理所當然。只有夏三嬸擔心她們把飯菜都端走,到時候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沒的吃。就算有的吃,那也得夏老太太刷鍋燒火地做啊。

  「沒事,你到時候要是忙的過來,你就過來給我幫把手。不用你,我也沒事。我這也沒七老八十,不就做幾頓飯嗎。」夏老太太讓夏三嬸別多操心,把該端走的端走。「這些都是過了油的,你們要自己做,別說捨不捨得那油,也麻煩。」

  然後,夏老太太還說:「我跟你爹,還有小龍,十六,我們到時候每頓都吃新鮮現做的。」

  夏三嬸這才將飯菜端走了。

  夏二嬸那邊將飯菜端回屋,揀了便宜,她比什麼都高興。然後她還說夏老太太捨得放油:「這油水,都夠咱吃一個月的了。」

  夏二叔走回來聽見了,也過去看了看。「老太太人家以前是過大日子的。這都不算啥。」

  他們沒少說夏老太太的不是,但卻從來都沒說過夏老太太小氣。

  那邊田氏也將飯菜都端回去了。夏秀才跟她一起回來。田氏就歎氣。

  「又咋啦?」夏秀才爺喝了幾盅酒。他沒什麼酒量,所以回來要躺著眯一會,晚上才好熬夜守歲。

  「看看後院老兩口的吃穿用度,再想想他姥他姥爺,還有他舅……」田氏覺得自己的爹娘和哥哥真是可憐極了。

  夏秀才沒法接這話茬,而且他現在還有點兒迷糊,也就沒說話。

  「哎,」田氏就捅了捅夏秀才,「咱啥時候回家看看。這可過年了,要是不回去,那可不經講究。後院老爺子老太太平時可總說咋通人情啥的……」

  「回,回……」夏秀才含糊地說。

  田氏可不能這麼放過夏秀才:「啥時候回。初二是正日子。咱也不用雇車,就讓大橋趕車送咱倆回去。到時候帶點兒啥好,你就一兩銀子也沒有……」

  後院,兒孫們都吃飽喝足,就連夏二叔也喝完了兩壺濃茶,又吃了一肚子的水果,終於挺不住回去歇著了。

  上房這才安靜下來。

  夏老爺子喝的不少,可他精神頭卻還非常足,一雙眼睛亮亮地跟夏老太太商量事。

  「大閨女今年不回來了……」

  「那不是年前讓長生來了嗎。過兩天咱去府城也能見著了。」夏老太太就說。她知道夏老爺子不是挑理,所以也就不多嘴解釋什麼夏大姑和郭姑父要準備長生成親的事。

  「老二跟我說了,老二媳婦初三回娘家,最多住一天就回來。到時候就帶夏楊去,別的孩子誰都不帶。」夏老爺子又說。

  「給老二媳婦娘家的東西準備了沒有?要是沒準備,那也別讓他們花錢去買了,咱這啥都有。」夏老太太就說。

  「我也說這麼說。到時候也不用多拿,拿兩盒好點心,另外你再看著給添點兒就行。」

  「行。」夏老太太就應了。

  「老三媳婦啥時候回娘家?」夏老爺子問。

  「老三媳婦剛跟我說了,啥時候都行,看咱這還有啥事。親戚來串門啥的,她把日子錯開,好幫我燒個火啥的。」

  「咱三兒子和三兒媳婦最懂事。」夏老爺子就說,「那就初四吧。他們估摸著也不能多待,最多住一宿。老親家懂人情世故,不能多留他們,知道大過年的,咱倆都上歲數了,得靠他們倆。」

  「嗯。」夏老太太點了點頭。

  夏老爺子就又說:「那老三去串門的東西,也是咱們這給出。往年沒有那啥也不說,今年不是有了嗎。」

  「行,就跟老二家的一樣。」夏老太太說道。

  夏老爺子要點頭,隨即想想又有些不對勁兒。羅家那頭一年都沒照面,可陳家可是來幫了不少的忙,而且還一次一次地送東西。

  他們家今年這水果都沒怎麼買,吃的幾乎都是陳家送來的。

  「你另外再給添點兒。挑好的,用的上的那布,你給挑倆三的。不用告訴給老二他們知道。他們也比不了。」

  「行吧。要不,我再給老二那邊也添個好尺頭?」夏老太太跟夏老爺子商量。

  夏老爺子想也不想就搖頭:「不,不用給他們。」要不是羅家的那個什麼羅娟把夏二叔和夏二嬸給勾搭進府城,夏二叔也不能吃那麼大一個虧。

  夏老爺子對羅家相當的不滿,還願意拿東西給夏二叔和夏二嬸走人情,他已經是相當的大度講究體面了。

  夏老太太就不說了。

  「哎……」夏老爺子就歎氣,一面還看了看坐在炕梢玩的夏至、小樹兒和小黑魚兒,「還有老大家……」

  夏老太太也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卻無論如何不肯接話了。

  「老大媳婦肯定得張羅回娘家,別的時候不去,這過年了……還是得讓她去啊……」田氏不可能自己回娘家。

  「爺,奶,說好了,我可不去。」夏至這邊玩著,一隻耳朵可一直在聽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說話。

  小孩子是怎麼學會人情往來的,還不是這麼聽著、看著學來的嗎。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也沒有避諱她的意思,她當然更是聽的不亦樂乎。

  對於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走禮安排,她是沒有什麼反對意見的。

  夏老爺子就不說夏秀才也要跟著田氏去靠山屯兒的事,只說要給田氏的娘家送些什麼。

  「……大寶娶媳婦咱也沒給啥,過年了,要不就……多給點兒?」夏老太太試探著問。

  夏老爺子還沒說話,夏至就搖頭:「不多給,跟給我二嬸娘家的一樣就行。兩盒點心,一壇酒,就這些頂天了。」

  夏二嬸家裏,還有田氏家裏都不給布。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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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三章 親疏

  如果田氏單獨回去什麼都好說。可田氏要回靠山屯兒,夏秀才肯定是要跟著一起去的。既然夏秀才要去,肯定不能空手,而且帶的東西也不能寒酸了。

  在這個年代,布不僅是必需品,還是硬通貨。而點心這種東西,吃了就沒有了。府城的點心匣子價格不便宜,而且足夠體面。正適合給夏秀才拿去看老丈人和丈母娘。

  簡單點兒說,就是面子上好看,但又不能讓田家得到太多的實惠。

  兩個點心匣子一壇酒,就算是田老頭想拿出去寄賣,得到的錢也很有限。買得起的人當然不會去買,剩下那些買不起的能給的錢就非常有限。

  夏至承認,在這件事上她是不夠大度的。

  好吧,換了誰估計也大度不起來。夏家現在的這種做法,可以說是相當的厚道了。要不怎麼人們都樂意跟厚道人打交道呢。

  夏至說話了,夏老爺子也就點了點頭。他考慮的是夏秀才的臉面,根本就不會去想田家能得到多少實惠。

  「行,就這樣吧。拿啥點心匣子你和你奶挑。估摸著你爹手裏有錢,那咱就不管他了。」夏老爺子也是拿夏秀才沒辦法。

  夏至想了想,還是跟夏老爺子說了。「我爹手裏應該沒錢。」夏秀才的薪水都是夏至代領的。除了薪水之外,夏秀才年節還能得到學生們的孝敬,平時寫字看文章多少也有些外快。以前,夏秀才都是把這些外快攢起來交給田氏。

  不過這一次,夏秀才並沒有帶什麼外快回來。他私底下跟夏至說了,說他得的東西都已經送到甯華堂去了,等夏至回去處置。

  夏秀才沒說讓夏至怎麼處置那些東西,但夏至心裏明白,那是夏秀才貼補夏橋和小樹兒讀書用的。

  「你爹真是這麼說的?」夏老爺子還有些不相信。

  「我爹真是這麼說的。」夏至重重地點頭。

  「哎呀……」夏老爺子幾乎有種喜從天降的感覺,「還行,還行,他總算還沒糊塗到底,還記得他倆兒子要念書……」

  看著夏老爺子高興,夏至就將別的話隱了沒說。當時夏秀才跟她還有別的話,囑咐她儘量對田氏好一些,大事就算了,小事上能讓讓田氏的,儘量就讓一讓。

  田氏是做了很多錯事。但在夏秀才看來,田氏的心思一直都很單純。田氏根本就不是夏至的對手。

  夏至當時答應的挺痛快。她本來也沒打算在小事兒上跟田氏彆扭。

  大家開心就好。

  夏老太太就讓夏至幫著她給三個兒媳婦娘家挑點心匣子和酒。夏至也不推辭,三家的點心匣子外表看著都一樣,裏面的內容卻是有差別的。酒就選了一樣了。另外夏至還幫著挑了兩個尺頭給陳家,選的都是上好的。

  夏老太太心裏高興,夏至這孩子知道好歹。

  之後,夏至就回前院歇息。晚上要守歲,她也想先睡一會。她剛回到前院,孫蘭兒就來了。兩個小姑娘一起玩了一會羊子兒,孫蘭兒告訴夏至她家的年是怎麼過的。然後就和夏至一起睡了一會。

  等夏至睡醒的時候,孫蘭兒已經又替她燒了一回炕了。

  「蘭子姐,晚上你們包餃子嗎?」夏至問。

  「包。」孫蘭兒告訴夏至,孫王氏也買了些面,打算包一屜的餃子。「豬肉白菜餡的,跟往年一樣。」

  跟往年一樣的意思,就是數量很少,到時候能分給孫蘭兒吃上一兩個,那就是孫王氏開恩了。

  「蘭子姐,到時候你上我家來吃吧。」夏至就說。

  「我總吃你家的。這一年,我在你家吃的飯比在我自己家吃的都多。」孫蘭兒就說。

  「那有沒啥呀。你不能跟我們一起守歲,你就偷空過來,咱們還一塊放炮仗呢。」

  「那行。」孫蘭兒高高興興地答應了。然後,兩人就聽見孫王氏隔著牆喊孫蘭兒。

  「肯定是讓我回去剁餡。」孫蘭兒跟夏至說了一聲,忙忙地走了。

  夏橋和小樹兒隨後從外面走進來,都在西屋的炕沿上坐了。夏家前後院的房子都不是正南北的,而是略有些西向。大興莊這兩排的房屋都是這個朝向,據說是有一定的講究,夏至也沒考據過。

  因為偏西,所以下晌的時候,夏至的西屋幾乎鋪了滿炕的陽光。

  今天很冷,但卻是大晴天,太陽相當的好。

  「哥,小樹兒,你們倆沒睡一會啊?」夏至一邊問,一邊拿了幾個八裏香梨出來給夏橋和小樹兒吃。

  她聽了陳杏兒的話,將這個八裏香梨放在櫃子裏。放了一段日子之後,一開櫃子,鋪面都是誘人的香。而這香梨也放的軟爛了,吃起來汁水一點兒也沒少,卻更加香濃了。

  晌午大家吃的油膩,正好多吃幾個果子解膩。

  夏橋和小樹兒一邊吃梨,一邊告訴夏至他們都睡過了。

  「咱娘跟咱爹商量,要初二回靠山屯兒,讓我套車跟他們一塊去。」夏橋告訴夏至。

  「哥,你自己是咋想的?」夏至問夏橋。

  夏橋語遲,就被小樹兒搶了先。小樹兒壓低聲音跟夏至表態:「咱娘沒說,可她肯定得帶我。我不去,姐,我跟你在家裏待著。」

  夏至笑,還是看著夏橋。

  「我心裏不樂意去。」夏橋這才說。

  「哥,你的意思,你還是得去?」

  「不,不是。」夏橋略有些糾結,如果夏秀才和田氏都讓他去,他不去是不是就不孝了呢。

  夏橋這是考慮到了夏秀才的態度。

  「要是爹和娘都讓你去,你就去問問咱爺。」夏至微笑。

  只要夏橋稍微露出點兒不樂意來,夏老爺子肯定不讓他去。有夏老爺子在前頭擋著,誰敢說夏橋不孝順。要真說不孝順,那也是夏秀才和田氏。

  夏橋猶如醍醐灌頂,頓時就明白了。

  「到時候給他們倆租輛車,樂意去幾天就去幾天。」夏至笑呵呵地說,不回來也行。

  當然,這是玩笑話。

  兄妹三個商量定了,心中再沒什麼東西壓著,也都無比歡唱。

  「姐,咱晚上放花是不?」小樹兒問夏至。

  「嗯。」夏至點頭。她們除了買了不少的鞭炮,還買了花。莊戶人家的說法,其實就是煙花。即便是在這個年代,煙花的種類已經不少。就是價格略貴。

  「姐,那到時候你讓我放幾個唄。別都讓老叔放了。」小樹兒又跟夏至商量。

  「行。」夏至笑著答應了。

  一件再小不過的事,卻可能是小孩子心頭的頭等大事。小樹兒得了夏至的承諾,高興的幾乎手舞足蹈。

  他們兄妹在屋子裏說說笑笑的,正好就被走到堂屋的田氏給聽到了。田氏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三個孩子跟她的話都很少,更是很久沒有過這樣歡樂融洽的場面了。

  田氏在堂屋站了一會,就回到東屋裏。正好夏秀才醒了,田氏就一屁股坐在夏秀才身邊抱怨。

  「……誰有錢就跟誰親……」

  小樹兒因為什麼那麼親夏至,那還不是因為夏至有錢,總能給小樹兒弄好吃的。小樹兒為了吃的,把她這親娘都拋在腦後了。

  田氏這話把夏橋也包括進去了。

  即便是夏秀才,他也知道兩個兒子跟田氏疏遠並不是因為吃食。

  「手足手足,他們好那不是應該的事嗎。到啥時候你都是他們的娘。」夏秀才勸田氏,說小孩子們當然是在一塊玩,田氏總不能帶著孩子們玩吧。所以,這並不是孩子們不親近她。

  「過了初五,我就跟你去府城。」田氏突然又說道。

  「行,行。」夏秀才連聲應著。

  大丫和二丫在炕梢坐著,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當下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田氏一定要去府城,她們的命運又要跟著改變了。

  一會的工夫,小黑魚兒帶著小夏林和大青跑來了。小黑魚兒精力充沛,找到夏至,他就歡蹦亂跳地要夏至陪著他一起玩。

  「咱還去溜冰車。」小黑魚兒提議。

  溜冰車可不行。晌午的時候夏老太太偷偷囑咐了夏至,說讓夏至攔著,不讓小黑魚兒再去冰上玩了,怕小黑魚兒凍著。

  但小黑魚兒肯定是在家裏待不住的。

  「要不,咱去遛遛大灰和小灰吧。」夏至就提議,讓小黑魚兒騎毛驢出去溜達一趟,穿的暖暖的,總比在冰上打滾要好。

  小黑魚兒立刻就同意了。

  大灰和小灰吃的膘肥體壯的,時不時是該遛遛的。

  要騎毛驢玩,夏橋當然得跟著做保鏢。他們去牽驢的時候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知道了,又把夏三叔給支使了來。

  有夏三叔跟著,那就更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幾個孩子歡歡喜喜地出去溜了一圈,每個人都騎過毛驢了,回到家的時候那高興勁兒就別提了。

  這個時候,夏老太太已經開始稱麵,要做肉餡的肉也早就拿出來化好了。

  「今天可玩夠了,誰都別出去了,在家等著吃餃子。」夏老太太就囑咐小黑魚兒。

  小黑魚兒玩的盡興,竟也痛快地答應了。夏老太太就拿了吃的東西來,有點心,有糖,還有果子,大傢伙都坐到炕上邊吃邊說話。小黑魚兒、小樹兒、小夏林還有夏柱、夏楊打打鬧鬧的,女孩子們就安靜很多,玩羊子兒,翻花繩。

  看著幾乎坐滿了一炕的孩子們,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眉開眼笑的。

  天色漸晚,夏秀才從前院過來了。他跟夏老爺子說了初二要陪著田氏回靠山屯兒的事。

  「你們要去就去,我啥時候也沒攔著你們。」因為夏秀才說的小心翼翼的,所以夏老爺子才有這句話。「串門的東西不用你們自己準備,你娘都給你們準備好了。」

  夏秀才心中頓時一鬆。田氏剛才還在跟他嘮叨這件事,說是回去沒啥東西可拿。

  夏老太太就將準備好的東西給了夏秀才。夏秀才是知道府城點心匣子的價格的。這樣一份禮,那是相當的體面了。

  「還是我娘想的周到。」夏秀才就笑著說。

  「往年都是你們自己備的,我也不知道該準備啥。你讓你媳婦看看,不行咱再商量。」夏老太太笑著說。

  「這就挺好,挺好。」夏秀才是真覺得挺好。

  「就你和你媳婦回去?」夏老爺子又問了一句。

  夏秀才頓了頓,又看了一眼在旁邊坐著的幾個孩子。「……打算讓大橋套了車跟我和他娘一塊去,再帶上小樹兒。十六要是懶怠去,就在家看家。」

  大家都明白,話是夏秀才說的,但肯定是田氏的意思。

  夏至就偷偷地朝夏橋和小樹兒笑了笑。小黑魚兒本來豎著耳朵聽著,聽到不讓夏至去靠山屯兒,他就沒興趣了。

  夏秀才話音落地,小樹兒立刻舉手表示他不去。「我跟我姐在家看家。」

  夏秀才看小樹兒的眼神就有些奇怪。小樹兒嘿嘿笑,躲夏至身後去了。夏老爺子沒說話。夏秀才的目光就落到夏橋的身上。

  「我……,」夏橋感受到來自夏秀才目光的壓力,他想起夏至的點撥,就看向夏老爺子,「爺,我……」

  根本就不用夏橋把話說全了,夏老爺子立刻就明白了。老爺子心疼大孫子,那可不是白說的。

  「還讓大橋趕車送你們去。大橋才多大,冬冷寒天的,你也不怕凍著他。要趕車你自己趕,別啥都指望我大孫子。」夏老爺子沉著臉說。

  「啊……」夏秀才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給我爹和我娘雇輛車吧。」夏至就笑眯眯地說道。

  「讓你爹自己掏錢。」知道大兒子手裏沒錢,夏老爺子就故意說道。

  「誰掏都一樣。」夏至依舊笑。

  一句話,這件事就含糊地過去了。不過,看到夏橋看自己,夏至就又說了一句。「那這樣,就不用我哥去了吧。」

  「初二那天家裏有事,大橋就在家吧。」夏老爺子立刻就說,根本就沒給夏秀才發言的機會。

  孫子孫女們都不往靠山屯兒去,夏老爺子神清氣爽:「你們帶大丫和二丫回去看看吧。」

  夏秀才就應著回前院去了。

  田氏的反應很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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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四章 守歲

  「是他爺不讓他們去的?你們老夏家太會糟踐人!把我們老田家的人都當啥了,以為拿點兒破東西去就行了?啥最講究規矩禮法,將規矩禮法的人家能不讓當娘的帶孩子去看他姥姥姥爺!」

  夏秀才沒吭聲。他其實是好意,為了讓田氏不那麼傷心,就說夏老爺子攔住了,哪個孩子都不讓去靠山屯兒。沒想到,田氏還挑起夏老爺子的理來了。

  就這麼著,夏秀才任由田氏謾駡、抱怨了半天,他一句沒還嘴,也沒解釋。田氏雖然罵的凶,可也沒像以前那樣要去後院找夏老爺子吵架。

  到最後,田氏罵的沒力氣了,就摔摔打打地說了一句。「不去就不去,少了誰日子都一樣過。」

  「我陪你回去不挺好的嗎。孩子們,就讓他們在家得了。」夏秀才這才說了一句。

  田氏恨恨地瞪了夏秀才一眼,對於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夏秀才,她也不能再怎麼樣。不過抱怨了這些還沒完,對於夏老爺子提出的,可以讓大丫和二丫和他們一起回去的話,田氏還多心了,覺得這是夏老爺子眼睛裏容不得大丫和二丫,想要借這個機會把大丫和二丫攆回靠山屯兒去。

  「啥家底厚實,秀才相公,我跟著你可沒借著你啥好光。我又不是石頭縫裏頭蹦出來的,我娘家就託付我這點兒事,還橫挑鼻子豎挑眼睛的。有話不直接說,假裝好人,變著法的攆人……」

  田氏這話已經歪到沒邊了。

  即便是無限容忍田氏的夏秀才的也有些聽不下去了。

  「你這話咋說的,大丫和二丫在咱這,後院他爺他奶啥時候說過一句破話,有好吃的好喝的,啥時候也沒落下過大丫和二丫,又送這個又送那個的。你說這話,是不是有點兒虧心啊。就算我欠你的,他爺他奶可不欠你的……」更不欠大丫和二丫的。

  不過最後這句話夏秀才沒說出來。他素來言語溫柔,尤其是對待田氏。言辭稍微激烈一些,田氏那邊還沒怎麼樣,他自己就先漲紅了臉。

  「你向著後院,乾脆你也別跟我過了,你把行李搬後院跟你爹和你那親娘過去。」田氏就道。她這話說的不講理,但竟也沒有再提夏老爺子看不上大丫和二丫的話。

  大丫和二丫躲在炕梢,眼看著田氏和夏秀才吵起來了。兩人心中惴惴不安,好在她們還算是有些眼色,這個時候就都走過來勸著田氏和夏秀才。

  她們一個就勸田氏不要生氣,有話可以好好地跟夏秀才說。另一個則是喊著姑父,說我姑爺不容易,讓夏秀才容讓著田氏一些。

  畢竟大過年的,吵吵起來不好看,也不吉利。

  夏秀才脾氣好,他也確實從心裏頭憐惜田氏,所以借著這個臺階也就緩和了下來。「後院他爺是好意,大丫和二丫也來了些日子了,大過年的,回去看看,一家子聚聚,那還不是人之常情嗎。樂意不樂意回去,咱還是問問大丫和二丫。」夏秀才很和氣地跟田氏商量。

  田氏也覺得再跟夏秀才吵鬧也吵鬧不出什麼來,反而心裏更添悶氣。她就抬起眼睛來看著大丫和二丫。

  「要不,你們倆就跟我和你姑父回去看看。也過一年了……」

  大丫和二丫都明顯地瑟縮了一下。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囁喏地不肯說話。

  「到底是樂意還是不樂意,你們倒是說話呀?」田氏的氣還沒消,所以看著大丫和二丫這麼慢慢騰騰,一句痛快話都說不出來,她就更添了一層氣。

  大丫和二丫都很糾結。要說她們完全不想回去看看家人,那並不是真的。不說別人,她們還是想見見自己的娘的。但是她們更加害怕這一回到靠山屯兒就回不來了。

  萬一,她們的爺奶這陣子給她們找了婆家,那……大丫和二丫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同時都想到了她們二姑田帶娣,還有一個不知生死,但肯定過的艱難的大姑田招娣。

  「姑,要不,要不、我倆就不回了。這來來回回的,路上還得拋費啥的,我、我和二丫,我們給你看家。」最後,還是大丫先開口說了。

  二丫沒說話,只是連連點頭。

  田氏沉著臉打量大丫和二丫。

  大丫和二丫心虛,都低下了頭。

  田氏不知怎麼的,突然就覺得心裏頭空蕩蕩的,氣也沒了,什麼想法也都沒有了。「你倆要是不樂意回去,那就不回吧。」

  大丫和二丫明顯地鬆了一口氣,但兩人都儘量不表露出來。可惜她們並不是喜形不露於色的那種人。

  不僅田氏,夏秀才也看的清清楚楚。

  夏秀才心中暗暗歎息。

  田氏就去翻弄夏秀才帶過來點心匣子和酒。她雖然嫌棄這禮物不夠多,但這三樣價格並不便宜,也非常非常的體面。

  「……誰讓你沒錢,你要有錢,咱買比這還好的。我還用領誰的情!」田氏挑著眉梢說道。

  夏秀才只是笑了笑。

  這個時候,小夏林就跑了來,說是夏老太太讓田氏如果有空的話,就帶大丫和二丫上後院包餃子去。

  小夏林傳完了話就跑了。

  田氏倒是沒用夏秀才勸,收拾了收拾,就帶著大丫和二丫往後院去了。夏秀才自然也跟著。

  到了後院,夏老太太帶著夏二嬸、夏三嬸幾個已經忙活開了。夏至占著一個案板,正在切蔥和薑。田氏四下看了看,就沒看到有人切菜。

  「這是包啥餡的?」田氏問了一句。

  「包一個肉丸的。」夏至就說。所謂的肉丸,不同於菜肉餡,只用肉做餡,裏面不加菜,只加些蔥薑之類的調味。

  田氏就看了夏至一眼。

  夏至笑呵呵的,顯然心情不錯:「我爺說了,過一大年了,這三十晚上的餃子就不加菜了,大傢伙也吃個高口味。」

  屋子裏就傳出來夏二叔的笑聲,正在拍夏老太太的馬屁,說夏老太太包的肉丸餡餃子特別好吃。

  田氏就嗤笑了一聲,壓低了聲音跟夏至說話:「你二叔就是屬狗的,就見著吃的親。」

  夏至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因為抬眼看見夏二嬸、五月她們就在附近,她強忍著沒有笑。

  田氏褒貶完了夏二叔,似乎心情就舒暢了不少。不過她沒幫夏至切蔥薑,而是走到夏二嬸的旁邊,一邊幫著夏二嬸剝蒜,一邊跟夏二嬸說話,話裏話外地打聽張坊的事。

  夏二嬸一方面特別想炫耀張坊,另一方面卻是得了夏二叔和五月的囑咐,事情還沒定,不能讓田氏知道的太多。田氏這個人也是個掐尖要強的,到時候眼紅給他們打破楔兒,萬一再把親事給攪合黃了咋辦。

  因為有這樣矛盾的心思,夏二嬸說話就意意思思,半藏半露的。

  田氏沒打聽出什麼來,就將注意力轉到了郭玉環的身上。「老二媳婦你是有福,二柱才多大,這媳婦都領進門了。」

  夏二嬸挺愛聽這話的:「啥福氣啊,那都是命。」還是她有福氣。

  田氏就冷笑了一聲:「……就不知道養不養的住。」

  夏二嬸頓時就不愛聽了。「……還能讓她跑了?」

  「那你可叼緊了,別松嘴。」田氏就說,然後輕盈地轉身進屋了。

  夏二嬸腦子沒有田氏轉的快,嘴上也沒有田氏來的快,聽出田氏的話不是味,可田氏已經走了,氣的她只能拿手裏的蒜撒氣。

  因為幹活的人手非常足,夏至忙著幹了一會,就被夏老太太給讓進屋子裏,讓她帶著小黑魚兒,小夏林,陳杏兒這些小的一塊玩。

  「一會包的時候你再上手。」夏老太太笑吟吟地說。

  夏至也就坐到炕上,將小蘿蔔頭們都攏到身邊。因為天已經黑了,餃子還得等好一會才能吃,夏老太太擔心孩子們餓了,還溜了好些丸子端上來給他們吃。

  小蘿蔔頭吃完之後,就更有勁頭了,小黑魚兒就張羅著出去又放了一回鞭炮。

  這個年代,莊戶人家守歲的娛樂節目非常少。有些人會聚在一起打打馬吊,或者鬥鬥葉子牌,一般都帶著彩頭。但夏家因為夏老爺子非常嚴謹,他自己就不會玩這些,也不讓家裏的人玩。

  所以,夏家的人,除了夏二叔去府城之後學了一些,還有夏二嬸是做姑娘的時候就會,其他人就沒有一個會玩的。

  然後,當然也沒有春節晚會看,所以大傢伙只能坐在一起喝茶、吃花生瓜子、嘮嗑。

  「……咱們這是親上做親,就是你們沒上府城去,估摸著倆孩子到了年紀,咱還得做親家……」郭喜當著夏老爺子的面,跟夏二叔主動說起了夏柱和郭玉環的親事。

  長生來的時候,他讓長生給夏大姑和郭姑父捎話了。之後,郭姑父給郭喜來了一封信。那封信的內容郭喜沒有給任何人看,他似乎琢磨了兩天,然後在夏柱和郭玉環的親事上頭態度就變得特別的明朗。

  「咱這倆孩子,那就是命定的姻緣。」夏二叔吃吃喝喝的,又因為屋子裏的熱氣蒸著,估計還有高興的,所以臉上都紅撲撲的。

  兩個人越說越融洽,到最後就都跟夏老爺子說,要儘早把夏柱和郭玉環的親事給辦了。

  夏老爺子已經想開了很多事。而且,現在夏二叔也有了收入,日子完全能夠過的下去了。

  「你們雙方商量好了就行。我是隔輩人了,就等著抱重孫子了。」夏柱和郭玉環才多大的年紀,就算是成親了只怕也不能就圓房,至於重孫子,那就更是沒影的事了。

  不過,夏老爺子竟然沒有提要夏橋先娶親的事。

  夏二叔就糾結了起來。他很高興夏老爺子沒再把夏橋擺在前頭,可夏老爺子一句隔輩人,似乎是不打算包辦夏柱娶親的費用了。

  這要是別人,可能還會不好意思。可夏二叔從來不是個會不好意思的人。

  「爹呀,你說隔輩人,隔輩才親啊。你孫子定媳婦,我這當爹的沒啥本事,那不還得靠你老。」然後他就喊夏柱,「二柱,來,給你爺磕頭,讓你爺給你定媳婦。」

  仿佛是遇險就演練好的套路似的。夏柱痛快地過來,跪下就給夏老爺子磕頭。

  夏老爺子眯縫著眼睛看了夏二叔一眼,心裏非常明白這個兒子是怎麼想的。二兒子太沒出息,愛佔便宜。本來他打算著,就給夏柱出了定媳婦的錢那也沒啥。可剛才大傢伙都不在的時候,夏老太太的幾句話提醒了他。

  夏家現在的日子過的紅火,歸根結底,那是因為夏至。跟府城裏這番來往,那也是因為夏至的緣故。

  不說遠的,夏家人過年幾股人連吃帶拿的,那都是他夏老爺子賺來的嗎。大傢伙吃的都是夏至啊。

  夏至大方,看重親情,孝順他們老兩口,為了他們高興,也樂意讓大傢伙吃。可他們不能總拿夏至的大方做人情。

  尤其是夏二叔這股,得早點兒給他斷奶。往後小小的貼補可以有,比如說大傢伙過來吃吃喝喝,這都沒什麼。但大事上必須分的明白。

  他們總不能把所有孫子定媳婦的事給包辦了。不是個事兒不說,到時候肯定會有不少的口舌,好事變壞事。而且,讓夏二叔養成了依賴他們的習慣,夏二叔就更加懶散,不思進取了。

  聽了夏老太太的勸,夏老爺子如同醍醐灌頂。所以,雖然夏二叔撒嬌沙池的,孫子又在他跟前磕了頭,可夏老爺子還是把定了沒有鬆口。

  「二柱是我孫子,大橋、小樹兒、小林、小楊那也都是我孫子。我管了一個,能不管第二個。往後,你們還得再生養。我老了,你們都正當年,我不求享你們的福,你們也得把該擔的事兒都擔起來……」

  義正言辭地說完這些,夏老爺子的語氣又緩和下來。他看著夏二叔,目光有些深炯。

  「老二,說是長命百歲,可能活到一百的人少見。我總的走在你的前頭,到時候你能靠誰去。現在靠我,往後靠你兒子、閨女?那你是幹啥的?老二啊,爹是為了你好。」夏老爺子說的語重心長。

  夏二叔臉上陪著笑,心中很是不以為然。

  夏至在旁邊看的分明,夏老爺子真是慈父。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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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五章 拜年

  夏二叔知道,他已經沒有了討價還價的餘地,起碼這個時候是沒有的。如果他繼續跟夏老爺子糾纏,那就真的要遭夏老爺子的厭棄,往後的事情都不好辦了。

  既然夏老爺子不肯給出錢,那麼夏柱和郭玉環的親事,他還得好好地跟郭喜商量商量。郭喜的意思,他們就一個閨女,往後府城的宅子和鋪子都是夏柱和郭玉環的,那麼相應的,郭玉環的聘禮就不能少了。

  而這聘禮有不過是走個形式,往後還都是夏柱和郭玉環小倆口的。

  如果是夏老爺子出錢,那麼這個形式就走的越排場越好。可如果要讓夏二叔自己出錢,他可就不樂意了。

  夏二叔和郭喜挪到一邊去小聲說話。夏老太太帶著兒媳婦們進屋來了,就在炕上鋪排開了,一眾人聚在一處包餃子。

  夏至也洗了手,幫著一塊包餃子。一開始大家都動手,過了一會,夏老太太就讓夏二嬸去燒火了。夏二嬸粗心、手笨,包出的餃子不好看。而且,夏二嬸還是夏家第一邋遢人。

  夏老太太乾淨利索慣了。說實話,讓夏二嬸幫著燒火打雜都沒什麼,可真要是經夏二嬸做出來的飯菜,夏老太太還不大敢吃。

  沒錯,夏老太太嫌夏二嬸埋汰。

  夏家人都知道夏二嬸這個脾氣,所以也都樂意看夏二嬸去幹別的。

  夏至就看了五月一眼。五月若無其事地在包餃子。其實有一件事夏至覺得特別奇怪,照理說五月是個乾淨人,看她平時出來都收拾的乾乾淨淨的,在別處坐一下,或者吃東西都很講究。可是她們那一股,一直都是夏二嬸做飯,五月當然也會幫忙,但她吃夏二嬸做的飯卻吃的很溜,不是不得已,她自己就不會動手。

  所以說,五月到底是乾淨還是埋汰?

  後來夏至去了一趟東廂房,無意之中看到了五月的一堆東西,她才找到了答案。別看五月出來的時候挺乾淨俐落,可在家裏,背著人的地方,她和她娘幾乎是一樣的邋遢。

  五月這個人,就是表面光,各種意義上的。

  夏家包餃子包的最好的就是夏老太太、夏三嬸、田氏還有夏至。大年三十的餃子不同以往,要包成元寶狀,也就是元寶餃,象徵新的一年和和美美,財源滾滾。

  「奶,咱這個肉丸餡的餃子乾脆煮著吃唄。」五月跟夏老太太提議,說府城的大戶人家都興煮餃子吃。

  夏老太太笑呵呵的:「問你爺想咋吃?咱聽你爺的。」

  五月就去問夏老爺子。

  「煮餃子水了光湯的,有啥好吃的。咱還是吃蒸的。」夏老爺子就說。

  夏老爺子就愛吃蒸餃子,對煮水餃很不感冒。夏老太太當然知道,她不好回絕五月,才讓五月去問夏老爺子。

  五月就跟夏老爺子撒嬌:「爺,這都一大年了。平時總吃蒸餃子,過年就吃一頓煮的唄。你老也嘗嘗,可好吃了。」

  「我愛吃蒸的。你樂意煮就煮。」夏老爺子就說。這話其實就是不同意吃煮餃子。

  也不知道五月是真糊塗還是假裝糊塗,她就笑呵呵地跟夏老太太說:「奶,你聽,我爺答應了。咱給我爺蒸幾個餃子,咱自己煮著吃。」

  「我要吃蒸的。」臘月就說。

  「我也吃蒸的。」陳杏兒立刻附和。

  「我也樂意吃蒸的。」小樹兒從旁邊湊過來,嘿嘿地笑著說,「五月姐,咱今天吃蒸的。趕明你讓我上你家吃煮的唄。」

  然後小夏林也跟著湊熱鬧,抱著夏老太太的大腿嚷嚷著要吃蒸餃子。

  「好,好,吃蒸的,吃蒸的。」夏老太太只能笑著答應,然後她還和顏悅色地跟五月商量,「五月愛吃煮的,那一會我另外給你煮點兒吃。」

  五月心裏不痛快,但臉上只能陪笑。「不用了,奶。我就隨便說說。蒸的挺好。大過年的,你老忙活一天了,我哪能讓你老另外給我開火。」

  這麼說著,五月就拿眼睛瞟夏至和小黑魚兒。有一句話她沒敢說出來,她哪裡敢跟夏至和小黑魚兒比呢。如果是夏至或者小黑魚兒說想吃煮餃子,夏老太太肯定直接就點頭答應了。

  五月耷拉下眼皮,包餃子的動作就慢了下來。

  夏老太太看了一樣五月,暗中決定一會要給五月煮幾個餃子。大過年的,得打發的大家都高高興興的。不過是費點事兒罷了,這不同於按照五月的安排煮餃子。

  人多幹活快,很快,夏至她們就包出了三大簾屜的餃子。一個個小巧飽滿的元寶餃整齊地排列在簾屜上,看著就讓人心生歡喜。

  這期間,夏橋又帶著小黑魚兒幾個出去放了幾回的鞭炮了。

  夏老太太和兒媳婦們去蒸餃子。餃子蒸熟了,大傢伙安放飯桌團團圍坐開始吃餃子,夏老太太還另外炒了幾樣菜,燙了酒上來。

  這樣吃喝了一會,時辰就快到了。小黑魚兒幾個早就迫不及待了,早早地就將鞭炮在大門外掛好了,然後又將煙花也擺在了門口,只等著時辰到了就開始放。

  他們幾乎不用看時辰,只聽得四下鞭炮聲突然一股腦地爆發了出來,那就是時辰到了。

  新的一年隨著夜色,裹著寒風就這樣來臨了。

  夏家的小蘿蔔頭們一片歡呼,將門口的兩掛長鞭和煙花都點燃了。一瞬間,就聽得劈劈啪啪的鞭炮炸響,伴隨著煙花沖入高空中的輕嘯,然後就是空中綻放彩色花朵。

  夏老爺子、夏老太太一眾人也都出來看煙花。

  這般熱鬧的景象象徵著過去一年的豐足,也預示著來年的美好前景。

  小孩子們歡騰,大人們安靜,然而他們心中的快樂卻是相同的。

  放過了鞭炮,大家略說了幾句話,就都忙回去休息了。他們要抓緊時間睡一會,因為明天早上還得早起。

  夏至和孫蘭兒一起回到前院。放鞭炮的時候,孫蘭兒就過來了,還吃了夏至留給她的餃子。

  兩人回到前院,孫蘭兒早就將炕燒的熱熱的,被窩也都鋪好了。兩個小姑娘匆忙洗漱,就脫衣裳鑽進了被窩裏。

  遠遠近近的,還有稀稀落落的鞭炮聲。這應該是那些徹夜不睡的人放的。孫蘭兒還小聲地告訴夏至,說是村東頭田大眼兒家裏放了局,很多人在那賭。

  「我娘也去了,估摸著不到明天天亮都不能回來。」

  幾乎每個村子裏都有一兩戶這樣不走尋常路的人家。很多不能見光的事都發生在那裏,那些不走尋常路的人也都蒼蠅逐臭般地往那裏聚。

  孫王氏根本就沒有幾個錢,可她就是能在那裏賭。

  這裏面的貓膩大家都知道一些,不過誰也沒撞見過,為著孫老五的老實厚道,也就誰都不肯說。

  第二天,天還沒亮,夏至覺得自己才剛剛閉上眼睛,就被一陣陣的鞭炮聲給驚醒了。天還早的很,這並不是早起的第一波鞭炮。

  因為鞭炮聲是從村東頭傳過來的,夏至立刻就猜到,這肯定說那些徹夜賭錢的人在放鞭炮醒盹了。

  「真煩人。」夏至咕噥了一句,但她也沒有接著繼續睡,而是起來穿衣裳。

  孫蘭兒也起來了。夏至還聽見東屋裏悉悉索索的穿衣聲,還有輕輕的說話聲。

  大年初一,人人早起。

  「蘭子姐,你在我家墊吧點兒再回去吧。」夏至就跟孫蘭兒說。

  「不啦,我回去還得現做飯。」孫王氏肯定還沒回來,孫家幾口人的飯食都得靠孫蘭兒。對於孫家這樣的人家,也就三十過一天的年,之後的幾天就得過平常的日子了。

  孫蘭兒急匆匆地回家做飯,夏至走到堂屋來,田氏正帶著大丫和二丫燒火做飯。

  昨天的餃子大傢伙只吃了一頓,夏老太太並沒有給她們多帯出份兒來。她們這三股誰要是想吃,那就得自己包。

  田氏根本就沒打算包餃子,她們早上打算吃飯,不過是粳米飯。過年了,夏至拿了些粳米過來給大家吃。

  「給你帶份不?」田氏還問夏至。

  「那肯定得給我帶啊。」夏至就說。就算是一會小黑魚兒叫她去吃飯,她的那份粳米飯還能留著給孫蘭兒吃呢。

  田氏也沒多說,淘好米就下了鍋。

  「咱今天都不用起這麼早。」田氏對從東屋走出來的夏秀才說,「反正也沒啥人上咱家來。」

  「那咱不得去拜年嗎。」夏秀才說。

  夏家人同族少,輩分高,一般等著別人上門拜年就行了。但總有那麼幾戶人家也是需要他們上門去拜的。

  田氏沒說話,手底下動作就加快了。

  很快,夏至就聽見了大青的叫聲。正如田氏所預料的那樣,小黑魚兒帶著大青來叫夏至吃飯了。

  其他人的早飯都是米飯,夏老太太卻留了餃子給夏老爺子、夏至和小黑魚兒。幾個口人吃小灶。期間小夏林還跑來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沒說啥,小黑魚兒裝了一碗餃子給小侄子。

  小夏林也沒客氣,吃的包子臉鼓鼓的。

  「一會叔帶你放炮去。」小黑魚兒還對小夏林說。

  然後,等夏楊過來的時候,夏至他們已經吃好了,飯桌也撤的乾乾淨淨。不過夏老太太給夏楊留了幾個餃子,沒讓他白來。

  「你奶是個周到人。」夏老爺子也不能不贊夏老太太。昨天守歲,夏老太太還特意給五月煮了一碗餃子,夏老爺子都知道。

  「我奶不容易。」夏至也沒說別的。夏老爺子不糊塗,他都看在眼睛裏了。

  夏老爺子就歎了一口氣。「是。」

  收拾了飯桌,夏老太太就快手快腳地收拾屋子。夏至知道今天日子特殊,也幫著收拾,夏老太太這次沒攔著她。

  祖孫倆很快將屋子收拾好了,然後第一波拜年的就上門了。

  這第一波的人都姓夏,雖然跟夏家出了五服,但那也是同族。夏至到了這裏,還是第一次看到拜年的情景,她看著高的矮的,年輕的年老的一齊下跪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磕頭,她還驚了一跳。

  夏家人輩分都高,等這些人起來夏至過去招呼,就有白鬍子的喊她做妹子,還有壯年的漢子喊她做姑姑。

  小黑魚兒的輩分,那就更不用說了。

  夏至都笑著應了,趕忙就幫著夏老太太往上搬茶水,糖、花生瓜子栗子點心。他們家這些東西準備的多,夏老太太從不小氣,夏至手面也寬。

  這番待客的熱情,在來拜年的人眼睛裏那就是親近、看重。

  第一波拜年的還沒走,很快就來了第二波。這第二波里面就有田富貴還有大興莊的里正。原本的拜年的人見這兩個人來了,都有些驚訝。

  夏秀才、田氏、夏二叔、夏二嬸,還有夏三叔和夏三嬸也早都過來幫著支應拜年的人。

  等到日上三竿了,夏老爺子就吩咐兒子媳婦們替他去各家拜年。他和夏老太太年紀大,輩分高,並不需要給人去拜年。

  幾個兒子各有交好的人家,但有幾處卻是他們必須要去的。第一處,就是武老太太家。然後還有田富貴家,夏老爺子囑咐幾個兒子兒媳婦得過去給田三爺爺和田三奶奶好好地拜年。

  「大橋也跟著去。」夏老爺子還特意囑咐了一句。

  夏橋就跟著夏秀才和田氏去拜年了。

  他們前腳剛走,田帶娣一家就來了。他們進門就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跪下磕頭,不由分說地說了一番感激和拜年的話。

  幾個人跪著不肯起來,還是夏老太太先把田帶娣給扶起來的。

  田帶娣不是空手來的,她拎來了兩包槽子糕,還有一小罎子酒,並不是特別高檔的貨,一看就是從臨水鎮上買的。

  夏老太太就不肯收:「你們這日子剛過起來,處處都得用錢。你還買這些東西,太見外了。家裏都有,吃不完。」

  「你二老有,那是你二老的。這是俺們一家的一點兒孝心。」田帶娣表示,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不肯收禮的話,她一家人的心裏都過意不去。

  這樣的大恩,他們幾輩子都報答不了,不過是過年送點兒禮,還挺拿不出手的,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不收,他們就要接著跪著了。

  夏老太太沒辦法,這才把東西給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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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六章 取捨

  田帶娣一家在夏家後院坐了一會就走了。他們還得去別的地方拜年。拿田帶娣自己的話來說,他們一家搬到大興莊,受了不少人的恩惠。他們無以為報,這個時候過去磕個頭拜年,說幾句感激的話,那卻是非常必要的。

  他們現在還沒有能力報答大傢伙,等以後日子過的好,肯定要想法子報答。

  因為她說的鄭重,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還勸了她。

  送走了田帶娣,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很感慨,都說田帶娣是個懂人情的人。而錢貨郎雖然不大說話,但也是個明白人。

  至於收了田帶娣的禮,老兩口特別的過意不去。

  「他們這白手起家的,掙的那點兒錢夠啥花的。這不定是咋省吃儉用買的呢。」然而田帶娣一家誠心誠意,這個禮如果不收,就是對人家的不尊重。

  禮收了,往後再想法子從別的上頭補貼回去也就行了。

  這是老兩口的打算。

  夏至也很贊同這個法子。她一直在後院陪著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直等到夏秀才和田氏回來了,她就帶了小黑魚兒和臘月,出去也拜了一圈的年回來。

  晌午,夏至就在後院吃的飯。大年初一,早上是餃子,晌午這段就比較簡單。夏老太太煮了湯,溜了丸子還有兩樣菜。夏至想吃餑餑,夏老太太沒讓,說大過年的不能吃餑餑,讓夏至起碼忍過了這初一再說。

  「人家都愛吃粳米白麵,咱十六可好,就得意餑餑。」夏老太太還笑著跟夏老爺子說。

  「餑餑好吃。」夏老爺子就說,「魚生火肉生痰,蘿蔔青菜保平安。餑餑是好東西。」

  而且,他們家的餑餑面磨的極細,豆沙餡也熬的好,李夏那邊回饋回來的消息,都說他家的餑餑好吃。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已經決定了,往後每年都要多包些餑餑送人。

  吃過晌午飯,大家都沒歇晌。拜年還在繼續,夏老爺子在家裏又坐了一陣子,等該來的人都來過了,他老人家也出了門。他倒是不用給誰拜年,但有些和他年歲和輩分差不多的,他也要上門去走走。

  一般來說,初一上午拜年的都是年輕的後輩。到了下晌,像夏老爺子這樣的才會出門。夏老太太在家裏待了一會,也收拾了去看武老太太。

  因為夏老太太還把小黑魚兒給帶走了,所以夏至就回到前院。

  田氏和夏秀才正在說明天回靠山屯兒的事。

  「娘,你還是帶我大丫姐和二丫姐回去吧。」夏至就說,「我大丫姐和二丫姐的事不解決,你咋跟我爹去府城啊?」

  田氏立刻意識到夏至這句話並不是隨便說說的。她就追問夏至:「你爺又跟你說啥了?」

  「還能說啥,就那天的話唄。娘,你不能是忘了吧。」夏至看著田氏。

  田氏當然不能忘,她就扭身質問夏秀才:「老爺子是不是又跟你說啥了。就是不讓我跟你去府城過是吧?」

  夏秀才就忙說夏老爺子並沒有那個意思。

  夏至冷笑了一聲:「娘,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要不是真想去府城,你就當我啥也沒說。」

  田氏瞪著夏至,絮絮叨叨地抱怨嘮叨。這次夏秀才只是沉默,並沒有再說什麼。府城的生活不同于大興莊,田氏真要把大丫和二丫帶去,再真的讓大丫和二丫做妾,他也是真的招架不住。

  到最後,田氏就明白了,坐在那裏怔怔地不說話。

  夏至就轉身走了,她相信,田氏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

  田帶娣一家四處拜年,回來的時候就來見田氏。

  畢竟是親生的姐妹,這些日子兩個人的關係已經開始慢慢地修復。雖然田氏和田帶娣很多時候都說不到一塊去,但有些話,她們還就得找彼此說。田氏就跟田帶娣說了明天回大興莊的事。

  「到時候有車。」田氏告訴田帶娣。

  這麼高興的日子,田帶娣的臉上卻是一片慘然。「你回吧,俺不回去。……俺沒錢,沒東西,俺家也沒人出息,俺回去了,估摸著也進不了門。」

  「有錢有東西咱們也不去。」錢大郎坐在凳子上,突然說了一句。

  錢貨郎沒說話,錢二郎和錢妮兒也沉默著。一家子的臉上都很凝重。顯而易見的,他們都不想去靠山屯兒。

  田氏就有些訕訕的,不過她還有事要跟田帶娣商量商量。田帶娣就看出來了,所以讓錢貨郎她們先回去。

  等屋子裏就剩下田家的兩代姑奶奶,田氏才跟田帶娣說了夏家對大丫的安排,並說了夏老爺子如何不許她去府城照顧夏秀才的話。

  田帶娣看看田氏,又看看大丫:「不是俺說你們。你們咋就不知道好歹。」田帶娣說大丫:「老夏家樂意管你,給你找婆家。你在這待了多半年了,老夏家是啥樣的人你不知道。人家肯定不能坑你。你不樂意,那你還是想讓你爺你奶再賣你一回。你讓他們賣了一回,你還沒夠啊?」

  然後,田帶娣又說田氏:「那大鎮店看著是好,可那拋費也大。你帶倆丫頭去了,啥啥補得花錢啊。妹夫是賺的多,可他負擔也大,得養活一大家子。你們三口人去了,他養活你們,就不養活大橋和十六他們了。那是人家親生兒女,再說還有後院倆老人呢。」

  田氏臉上紅紅的,不過她還在辯解:「後院人家啥也不缺,用不著我們啥。夏至她自己能賺錢,她兄弟要念書啥的,她就供的起。」

  「老人有,你們就不管了?十六能賺錢,你們當爹娘的就不管了,還把兒子也讓人家一個小閨女管?來娣啊,你咋……,這說出去也不經講究啊。你咋就……合著你啥都不管,那你還是人家老夏家的媳婦,還是十六他們的娘嗎……」

  「人家都用不著我。」田氏就氣呼呼地說。

  「是人家用不著你,還是你就誰都不想管啊?」田帶娣看著田氏。

  田氏一時沒了詞,她沉默了好半天才慢慢地說:「咱家啥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咱爹娘托給我了,我能不管嗎?」

  「那也得看能不能管,應不應該管。」田帶娣不贊同地說,然後她也沉默了一會,「俺估摸著,大姐和俺都走了後,爹和娘待你挺好的。」

  其實在田氏抽條慢慢地顯出美人坯子來之後,田老頭和田王氏待田氏的態度就有了變化。除了田大舅之外,田氏就是家裏最受寵的孩子。

  「你可別說你不知道。他們為啥待你好了,那還不是因為看你長的好看,能多賣錢嗎?苦和累,都是大姐和俺吃了。俺倆不埋怨,俺倆肯定是得不著好了啦,都想著你能得著好就行。要不是大姐和俺,你十歲那年就差點兒讓他們倆給賣了,你都不記得了?」

  「都過去的事了……」田氏吶吶地說。她的神情非常糾結。她當然沒有忘記以前的事,她也不是不介意,她只是……特別的不願意想起從前的那些事,所以她選擇了忽略,假裝那些事從來都沒發生過,她真的是爹娘的寶貝。

  田氏有些後悔跟田帶娣商量了。

  「來娣,你命好。嫁了好人家,他們有用的著你的地方,你覺得在他們那兒就像個人了。你……可你咋就這麼糊塗。老夏家人是好,是厚道,可你也不能盡著往前蹚。你不能不知道好歹。」田帶娣勸田氏。

  「我咋不知道好歹了。」田氏不樂意聽田帶娣這麼說話,「我知道,你不就是恨咱爹娘賣了你嗎。你還恨她們沒收留你一家子。」

  這話可就傷人了。

  田帶娣的臉也漲紅了,不過她習慣了遷就和照應這個小妹妹,即便是這樣,她也沒有跟田氏發火。田帶娣只是非常的傷心。

  「他們賣俺,俺不恨,俺一點兒都不恨。早就知道的事兒,那是俺的命。俺認命。」而且,田老頭和田王氏賣了她和她大姐,卻終究是讓田氏正正經經地嫁了好人家。

  「可是,俺們一家子投奔來了,……大門都沒讓俺們進。哪怕讓俺們進屋暖和暖和,就是要飯的上門,一般人家也不能這麼狠。……看著俺們一家子凍死餓死,眼睛都不帶眨的。俺不恨他們,俺從那天開始就沒爹沒娘了。」

  說著話,田帶娣流下淚來。她抬眼看著田氏:「你不信,等你到啥也沒有的時候,你回去看看,看他們咋待你。對,你不怕,你啥時候都不能啥也沒有。有妹夫呢,有老夏家呢,大橋、十六還有小樹兒將來也都能出息。就算老夏家不能總慣著你,你親生兒女到啥時候都得管你。可你咋就不想想,你是對得起老田家了,可你對得起老夏家誰?你對得起自己的孩子嗎?」

  田氏被說的心裏特別的不自在,但她還是嘴強:「我孝順爹娘,我有啥不對?」

  田帶娣不哭了,她怔怔地看了田氏半晌:「俺和大姐咋以前就沒看出來,你這腦袋!俺們就不該從山裏把你給撿回來。」

  說完,田帶娣就起身走了。

  姐妹倆再次不歡而散。

  田氏沒有去送田帶娣,她坐在炕沿上久久地沒有任何動作。大丫和二丫在旁邊將田氏和田帶娣的話聽了滿耳朵。姐妹倆心中惴惴不安,大丫更是心亂如麻。

  因為看著田氏不說話也不動換,姐倆慢慢地都著急害怕起來。「姑,姑你咋啦?」

  田氏慢慢地回過神來:「大丫、二丫,要不,你們跟我回去一趟。都一大年了,你們也該回去看看。」

  當天晚上吃過晚飯,夏秀才慣例到後院上房看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他就跟老兩口說了田氏的決定。

  「帶上大丫和二丫。大丫做親的事,還是得跟她家裏說說。」

  「你們倆看著辦吧。」夏老爺子點點頭。田帶娣勸田氏,最後跟田氏吵吵起來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莊戶人家不同於深宅大院,家家戶戶幾乎沒什麼秘密。

  夏老爺子不擔心田氏什麼,不過夏秀才要往靠山屯兒去,他卻有很多的話要囑咐夏秀才。

  「我知道你。耳朵根子軟。你到那兒啊,你老丈人肯定又得給你擺迷魂陣。你說你,多大歲數了,還讓人不省心,不能總讓十六他們給你保駕吧。」這麼說著的時候,夏老爺子還特意多看了夏至一眼。

  夏至心中暗笑。她明白夏老爺子的意思。夏老爺子是太擔心夏秀才了,所以希望她能跟著夏秀才去靠山屯兒,到時候好護著夏秀才。可她早就表明了態度不願意去,夏老爺子也不好開口明說讓她去,所以只能這麼旁敲側擊地,希望她能主動提出要跟著去。

  好在夏老爺子沒明說,要不然她還真不好拒絕了。

  靠山屯兒,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去的。

  「爺,你別擔心。我給我爹出個主意,保准好使。」夏至就笑著說。

  「啥主意?」夏老爺子和夏秀才幾乎異口同聲地問。

  「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夏至掉了一句書袋。

  夏秀才熟讀經史,當然知道這個典故。夏老爺子對這個典故也不陌生,他讀的書少的,但聽的書並不少。

  「這……倒是個好主意。」夏老爺子一邊琢磨著一邊點頭。任由田家的人怎麼說,只要夏秀才不做任何的承諾,就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夏秀才琢磨了一會,也覺得這樣做最合適。他既不想讓田氏不高興、跟田家的人衝突,也不能事事都答應田家人。那麼裝啞巴,確實是最好的一條路。

  父子倆對視了一眼,當下都認可了夏至的提議。

  針對田家的情況,還有夏秀才的性格,這是最好,也是唯一的辦法。

  「老大啊,我跟你說好了。你再答應些亂七八糟的,你這兒子,我可真不要了。你就別回來了,在靠山屯兒過吧你。」夏老爺子對夏秀才說。

  「爹,我不能。這回我肯定啥都不答應。……我也對得過他們了,現如今大寶媳婦都有了,往後的事我就不管了,也就三節去串個門。」

  「老田家人你都孝敬完了。也是該想想你是誰的兒子,你自己還有孩子了。」夏老爺子冷笑了一聲。

  夏秀才只能陪笑:「爹,我對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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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七章 打臉

  夏老爺子看了夏秀才一眼,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你對不對得住我,那都沒啥。你往後都想著點兒自己的兒女吧。」

  夏秀才低低的聲音答應了。之後,父子倆就沒什麼話了。因為明天要早起往靠山屯兒去,所以夏老爺子就讓夏秀才早點兒回去歇著了。

  這天晚上,夏至就歇在了後院。夏老爺子還跟她說了半天的話,主要是猜測明天夏秀才去了靠山屯兒,田老頭一家會提出什麼樣的要求來。

  「……他孫子媳婦也定了,我看他還找啥藉口跟你爹要錢。」夏老爺子話是這麼說,其實心裏頭還是很不安的。田老頭那可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的人,誰知道這次會出什麼麼蛾子。

  「總不能再裝病吧。」夏至就笑了笑,「這回他們誰裝病也不好使了。我爹咋地也得記著我月牙姐的事。」

  而且,更主要的一點是,夏秀才即便是想往外拿錢也拿不出來。

  聽夏至這樣說,夏老爺子就覺得心裏都寬敞了。

  轉天早上,夏至沒在後院吃飯就往前院來。夏橋也起了個大早,找來的車已經停在前院的大門口了。

  走進堂屋,夏至就聽見屋子裏田氏的說話聲。孫蘭兒聽到消息,也過來送田氏。

  田氏今天穿了件大紅色對襟褙子,渾身上下打扮的光鮮俐落。大丫和二丫也拾掇好了,兩人也打扮的很齊楚,身上穿的頭上戴的都是夏家給置辦的。

  見夏至來了,田氏就囑咐她好好看家:「照看好你哥和你弟。你是在後院好吃好喝,別讓你哥和你弟餓著。」

  「我姐肯定不能讓我們餓著。」小樹兒立刻就說。

  夏橋也覺得田氏的語氣不太好,為了維護夏至他也開了口:「娘,為啥非得十六給我和小樹兒做飯做菜。我和小樹兒也有手有腳,現在又沒啥活。不用十六,我們倆也餓不著。」夏橋並不覺得夏至有義務伺候他和小樹兒的吃喝。

  如果這話是小樹兒說的,田氏還能叱駡兩句。可這話由夏橋說出來,田氏只覺得心裏堵的慌,叱駡的話卻說不出口。她只能摔了摔手裏的帕子。

  「我現在是說啥錯啥。也怪我多嘴,費力不討好。」

  「娘,我不是那個意思。」夏橋忙就解釋。

  「得了,得了。」夏秀才過來打圓場,「時辰不早了,再耽擱就晚了。」

  田氏這才閉了嘴,領著大丫和二丫先出門了。夏橋隨後抱了點心匣子和酒罎子送去車上。夏秀才落在後頭,他也囑咐了夏至一句。

  「十六,我和你娘都不在,你照看著點兒你哥和你弟。」

  「我知道了,爹。」夏至笑著應了。

  夏秀才和田氏的話貌似沒有多大的差別,但其實給人的感覺卻相差很多。夏至不理會田氏,卻很願意接受夏秀才的囑託。

  夏至到大門口送夏秀才和田氏。馬車起動,大丫和二丫從沒落好的車簾子裏朝外看。兩個人的臉上絲毫沒有回家的喜悅。

  「……看著怪可憐的。」等馬車走遠了,孫蘭兒就小聲跟夏至說。孫蘭兒說的,自然是大丫和二丫。

  「那也不能都怪別人。」夏至淡淡的。

  暫時不說二丫,大丫分明是可以改變命運的。但大丫自己把自己給毀了。

  有時候家庭環境影響的可怕就在這裏了。

  夏秀才和田氏走了,這絲毫沒有影響夏至兄妹三人的心情。他們照樣高高興興的,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小樹兒還特別高興,他跟夏至請示,說想請小夥伴們到家裏來玩。

  爹娘都走了,大哥肯定會去後院看書,姐姐也不會在家裏把著,這家裏的天下就是他的了。

  看小樹兒眼巴巴的狗腿樣,夏至笑了笑:「不能弄壞東西,弄亂了弄埋汰了,你得收拾好。你答應這兩條,我就點頭。」

  「我答應,我答應。」小樹兒滿口應承。

  「要是辦不到,那可要重罰。」夏至又說。

  「姐,我肯定做到。」小樹兒立刻就說。他還想著以後能繼續帶小夥伴來家裏玩呢。

  「那好吧。」夏至就點了頭,然後還拿出些炒花生、炒瓜子、梨子、點心,讓小樹兒招待他的小夥伴們。

  能邀請小夥伴們來家裏自由的玩耍,然後還能拿出這些好吃的來,那可是非常非常有面子的事。

  小樹兒樂的眼睛都眯成了縫。

  「好好玩吧。」夏至囑咐了小樹兒一句,就往後院去了。

  夏老爺子、夏老太太和小黑魚兒等夏至來了才吃早飯。夏至還有些不好意思,她把吃早飯這茬給忘記了。

  吃過了早飯,夏至就告訴小樹兒、小夏林幾個說小樹兒在前院招待大傢伙玩。小黑魚兒和小夏林就帶著大青過去玩了一會回來。兩個小傢伙都挺羨慕小黑魚兒的。

  小黑魚兒不甘落於人後,不過他也知道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不可能躲出去把屋子騰給他,所以他就跟夏至商量,問夏秀才和田氏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是吧,那肯定得下晌了。那我明天上午請客,十六,就用你那東屋。」

  「別鬧騰。」夏老太太就給了小黑魚兒一巴掌,「啥地方經得住你折騰。」

  夏至笑:「老叔,你要請客,不如跟我爺我奶商量,咱把西屋騰出來半天。」

  小黑魚兒就看夏老太太。還是夏至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說好話,老兩口才答應了。

  「往後十六肯定比誰都慣孩子。」夏老太太私底下跟夏老爺子這樣說。

  大年初二,夏家也有回門的姑奶奶。六月和顧勇小倆口來串門了。離上次在府城見面只有幾個月的時間,六月白了一些,顧勇卻好像黑瘦了點兒,不過小倆口的精氣神都非常好,一看就是日子過的有奔頭。

  六月和顧勇先到了上房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磕頭,又給小黑魚兒行禮,然後鄭重地跟夏至行禮,之後又見了夏二叔、夏二嬸、夏三叔、夏三嬸一眾人。

  跟夏二叔和夏二嬸行禮的時候,小倆口的態度都淡淡的。

  大家相見過,夏老太太已經端了熱茶、花生瓜子點心上來,熱情地招呼六月和顧勇上炕坐下。

  夏老爺子親切地跟小倆口說話,先是問六月的公公婆婆都怎麼樣。小倆口回答說兩位老人的身體比往年好了一些,這一冬沒受多大的罪。

  在旁邊的夏二嬸就抹了抹眼角,插話說看著六月又黑又瘦,她心疼。

  六月立刻就笑了起來,她開朗地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解釋,說是多虧夏至在府城借了錢給他們。他們回到家裏之後,就按照夏至的主意把小雜貨鋪給開了起來。然後顧勇還置辦了貨郎挑子,開始做起了貨郎。

  「……以前一年忙到頭,也就能顧上嘴,手裏一文閒錢都沒有,買個油鹽醬醋的都犯怵。現在變樣了……」

  他們的雜貨鋪每個月的收益現在已經穩定了下來,差不多就夠家裏的開銷了。然後顧勇為人勤快厚道,貨郎的生意也做的好。現在有些村裏的人都不買別的貨郎的東西,專等著顧勇。

  「……手裏也能有點兒閒錢了,遇事心裏就不慌。」

  或許是因為生活好轉的關係,家裏老老小小的身子骨也好了起來,沒有過去那麼容易犯病,動不動就要大筆的醫藥費了。

  「……他和公公婆婆都心疼我,小姑子小叔子也敬我,重活都不讓我幹,他是黑了瘦了,我可白了胖了。」說到這裏,六月臉上微微發紅,竟是有些害羞了。

  不管生活過的怎麼樣,這小倆口的感情是真好。

  六月這些話算是把夏二嬸的臉給打的啪啪響。夏二嬸在旁邊變顏變色的,六月好像根本就沒有察覺一樣。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為六月高興。

  「……我就說,只要一家人和和氣氣的,都是正經過日子的人,這日子肯定能往好裏頭奔。」夏老爺子開懷地笑道。

  「我爺說的對。……我們一家子都特別感激十六。」六月真心誠意地說道。

  「六月姐,我早跟你說了。你就該早點兒來找咱爺咱奶,你們的日子肯定早就好過起來了。」夏至笑了笑,當初她借錢給六月小倆口的時候,也是讓他們感激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

  「我知道,我爺我奶一直惦記著我。是我……好個臉兒,早先沒想明白。我現在想明白了。」六月就說。

  大家開開心心的說話,六月並不提往東廂房去的話。夏二嬸提了一句,六月假裝沒聽見給岔了過去。

  夏二嬸看了六月一眼,又看了夏二嬸一眼,兩口子就站起身出去了。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看出來不對了。他們都知道夏二叔和夏二嬸在府城的時候是怎麼待六月小倆口的。

  如果六月小倆口不來還好,他們來了,夏老爺子想到夏二叔和夏二嬸竟然因為姑爺窮,曾經想過讓六月改嫁,他就深以為恥,不肯為夏二叔和夏二嬸說話。

  夏老太太左右瞧了瞧,就起身張羅飯菜,要留六月和顧勇在上房吃飯。

  「奶,你可別張羅。咱有啥吃啥。」六月立刻起身,她也是幹慣了活計的人,當即就卷起袖子去幫夏老太太張羅飯菜。

  夏老爺子就和顧勇坐在炕上,說起了過日子的家長里短。

  六月在堂屋幫夏老太太切菜,夏老太太還問六月想吃什麼。五月和七月就走過來跟六月說話。六月心裏對自己的爹娘是有疙瘩,但卻不想遷怒到弟弟妹妹們身上,因此也就跟五月和七月說話。

  六月還是惦記著娘家的人的。她問五月和七月每天都做什麼,又問了夏柱和郭玉環的親事。

  「都挺好,那我就放心了。」六月最後說道,還叮囑五月和七月要勤快,「有啥話別讓咱爺奶說話,你們眼睛裏得有活。」意思是讓五月和七月常來上房幫著夏老太太幹活。

  「姐,這還用你說啊。」五月就笑,然後很自然地幫著夏老太太擇木耳。

  一會,夏二叔和夏二嬸也走了回來。夏二嬸留在了堂屋,夏二叔進東屋去了。然後,郭喜和郭喜媳婦,郭玉環也來了。

  夏老太太看這情形,心中就都明白了,當下也沒言聲,又多張羅了幾個菜。

  大家在一處幹活。夏二嬸跟六月說話,六月也回應,但多餘的話一句都不說,也不主動跟夏二嬸說話。東屋裏也是差不多的情形,但顧勇畢竟是姑爺,還要看著夏老爺子的臉面,如果不知道內情的,根本就看不出什麼來。

  夏老太太將一切都看在眼睛裏,就趁著眾人不注意,低聲地勸了六月一句:「好歹是你爹娘。」

  六月吸了吸鼻子:「奶,我知道。」

  然後對夏二嬸還是一樣淡淡的。

  晌午飯夏家眾人都是在後院上房吃的。招待姑爺的飯菜自然很豐盛,大家也都吃的很高興。六月和顧勇要在夏家住一宿,明天才回去。吃過飯收拾妥當了,六月就跟夏至去了前院。

  小樹兒確實像他承諾的那樣,把屋子給收拾了,不過還是能看出屁孩子玩鬧過的痕跡。夏至暗自搖頭,這方面,她不能對小樹兒這般年紀的小男孩要求太高。

  夏至請六月上炕坐。

  「一班孩子鬧騰了一上午,六月姐,你別嫌亂啊。」夏至陪著六月在炕上坐了。

  六月四下看了看:「一點兒都不亂。我大伯娘還是乾淨利索。她和我大伯都上靠山屯兒了?」

  「嗯,早上去的,估摸著明天回來。」夏至點頭。

  兩人略說了兩句閒話,六月又握住夏至的手感激夏至。「你姐夫,還有我公公婆婆,我們一大家子的人都這麼說,這輩子最感激的人就是你。我爹娘對我們那樣,要是擱別人,肯定都不待搭理我們了。夏至,你心眼好,腦袋瓜子也好使,你往後肯定能享福。」

  「平安就是福啦,六月姐,我要求不高。」夏至就笑。

  「這麼說的,那都是有福氣的人。」六月也笑。

  夏至就問六月家裏現在還有什麼困難沒有。六月搖頭:「現在比以前好多了。往後能一直像現在這樣就行,我也不敢求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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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八章 碰壁

  普通人家的日子,也就是這樣了。六月肯勤勞肯幹,還懂得知足,是個不錯的姑娘。夏至願意幫助這樣的姑娘。她就跟六月說起夏二叔和夏三叔兩股正在做的小生意。

  「咱奶熬的羊湯好喝,現在雇了倆人趕集擺攤,也能賺幾個零花錢。雇的蘭子姐和錢妮兒姐家裏也多了個進項。」夏至問六月家裏有沒有人手,願不願意也做點兒這樣的小生意。

  「六月姐,你要是覺得合適,你就跟我姐夫還有你公公婆婆他們商量商量。到時候我把秘方給你,你別外傳就行了。……也就是賺個辛苦錢。」

  莊戶人家本來就是幹體力活吃飯的。這世上又有幾個人不辛苦,不過是各有各的辛苦罷了。

  六月知道,夏至這是誠心誠意地要幫扶她家的日子。

  「十六,我這都不知道說啥了。這事我都不用跟你姐夫他們商量,我們肯定樂意啊。」六月抓著夏至的手不住地搖。因為有三樁生意,六月顯然不能什麼都做,所以還的回去商量商量究竟做哪一樁。

  「要不我也不用回去商量,十六,你看我們做哪個好?」六月就問夏至。

  「六月姐,你還是回去商量商量。這也不是著急的事。」夏至笑了笑。六月家要做這些小生意,提前還得做不少的準備,起碼得到開春的時候才能開張。

  「對,對,我這一高興,很不得明天回去就操持起來。」六月立刻點頭,也跟著笑了起來。然後她還問夏至,「十六,你不用跟咱爺咱奶,還有三叔三嬸他們商量商量?」

  「不用。」夏至告訴六月,夏家所有人都樂意幫助六月一家。而且,六月家住的離大興莊這麼遠,他們趕的是不同的集,並不構成競爭的關係。

  六月不用擔心自己會擠了娘家人的生意。

  「就是咱們的秘方要保密。」夏至又囑咐了一句。

  「那肯定的。」六月鄭重的點頭,一邊心中盤算著,回去跟顧勇還有顧勇的爹娘商量好了,到時候還得正式回大興莊一趟。顧勇的爹娘到時候恐怕也得來,那樣才顯得鄭重。

  而且,她和顧家受了夏至和娘家這麼大的恩典,顧勇的爹娘不來也顯得不懂人情了。

  夏至和六月說了半天的話,然後她還領著六月到西屋看了一回。六月讚歎不已,說夏至把屋子佈置的都有點兒像大戶人家千金的繡房了。

  夏至笑著搖頭。她這屋子是比一般莊戶人家姑娘的屋子好一些,但真要跟人家富貴人家千金小姐的住處相比,卻差的太遠了。不過她本來就不喜歡奢侈,只要住的乾淨舒服也就夠了。

  之後,兩人又回到後院。

  夏二嬸正在後院上房抹著眼淚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絮叨。她看見六月回來了,就下了炕走了,也沒跟六月說話。

  「奶,你孫女婿呢?」六月問夏老太太。

  「跟你三叔出去了。」夏老太太就說。

  六月並不問夏二嬸的事,然而夏老太太卻不能不提。剛才夏二嬸哭天抹淚地在她面前一頓抱怨,為的就是讓她幫忙說和跟六月的事。

  「你爹你娘那件事是做的不對。他們現在也知道做錯了。不管咋說,他們是你親爹親娘,咋地也不能成仇了啊。這大過年的,你也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去你爹娘那屋坐會,跟他們說說話……」夏老太太勸六月。

  夏老爺子在旁邊沉默不語。

  六月的眼圈又紅了:「爺,奶,不是我記恨他們。他們……就沒有他們那麼辦事兒的。我過的窮了,他們不借給我錢,不樂意搭理我,那都沒啥。可他們萬萬不該……把我當啥了,把顧勇哥當啥了……。顧勇哥回去都沒敢跟我公公婆婆提這茬兒。他要是提了,我都抬不起頭來做人了我!」

  知道顧勇竟然瞞下了這件事,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交換了一個眼色,一方面覺得顧勇人品確實不錯,另一方面更加覺得夏二叔和夏二嬸對不住顧勇。

  「你爹娘那時候是鬼迷了心竅了!」夏老爺子冷哼一聲說道。

  「哎……」夏老太太歎氣。她心裏特別為難。平心而論,她也很看不上夏二叔和夏二嬸這樣為人處世,心裏也覺得沒什麼好為這兩口子辯解的。但被夏二嬸託付了,她同時還得考慮夏老爺子的想法。

  不管夏老爺子嘴上怎麼說,也不管他心裏怎麼生夏二叔的氣,夏老爺子是絕對不願意看著孫女小倆口不認夏二叔和夏二嬸,從此就跟夏二叔和夏二嬸生分了的。

  所以,她還是得勸六月。

  「……就是一時鬼迷心竅了。身邊也沒挨著好人,沒學著好。這要是在家裏,他們肯定不敢。」夏老太太說。

  夏老爺子點頭,他很贊同夏老太太這句話。

  夏老太太又繼續說:「……他們最後也沒逼迫你。說到底,還是為你好,就是想岔了,做岔了……」

  六月吸了一口氣,臉上顯出苦笑來。

  「六月啊,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不看他們,你看著我和你爺,還有十六呢,還有你老叔,你三叔、三嬸……」

  夏老太太苦口婆心的一番勸解,六月最後也心軟了。「我就是看著我爺我奶還有十六和老叔的面子,要不然……」

  「好孩子,好孩子……」夏老太太連連點頭。

  夏老爺子在旁邊也鬆了一口氣。

  「顧勇哥對我好,他們太對不住顧勇哥了……」六月又說。

  「這個我肯定說你爹。他往後再也不敢這麼幹。他想都不敢再想。孫女婿沒的說。」夏老爺子就說道。

  這麼著,六月就往東廂房去坐了一會,也跟夏二叔和夏二嬸都說了話。

  晚飯大家依舊都是在後院上房吃的。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不僅考慮到六月和顧勇來了,還考慮到夏秀才和田氏都不在家,所以乾脆多做些飯菜,大傢伙在一塊吃。

  晚飯過後,大家都在後院上房喝茶嘮嗑。六月跟夏二叔和夏二嬸都說了話,顧勇對兩人也客客氣氣的。氣氛似乎就比上午好了很多。

  這個時候,夏至已經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說了要繼續幫助六月和顧勇的事。六月也把夏至的意思跟顧勇說了。小倆口著實感激夏至,感激夏家人。

  對夏二叔和夏二嬸的客氣,很大程度上,就是看夏家其他人的面子。

  大傢伙正說著話,小黑魚兒突然就朝大門口看,說聽見馬車聲了。他耳朵尖,一般不會聽錯。大傢伙就都安靜下來聽了一會,果然就聽見了馬車聲。

  馬車應該就停在夏家的大門外。

  小黑魚兒和小樹兒立刻跑出去看,很快他們就跑回來。

  「我爹和我娘回來了。」小樹兒進門就搶著彙報。

  「是他們倆回來了。大丫和二丫也跟回來了。」小黑魚兒補充了一句。他不像小樹兒那麼興奮,而是興致缺缺的樣子爬上炕問夏至今天晚上在哪兒歇。這才是他唯一關心的問題。

  「不是說得住一宿,明天才回來嗎!」夏老太太很吃驚。

  大傢伙也都很吃驚。

  夏老爺子還皺起了眉頭,擔心是夏秀才在靠山屯兒出了什麼事。「十六,大橋,你們倆去看看。看看你爹娘他們吃飯了沒有,要是沒吃,就讓他們上後院來吃點兒。黑燈瞎火的,再做飯啥的也看不清楚……」這是一片無微不至、心疼兒子的心。

  夏至答應一聲,就和大橋一起往前院去。

  馬車已經走了,夏秀才、田氏帶著大丫和二丫正在前院東屋裏,看著都不是很有精神的樣子。

  「爹,娘,你們咋回來了,不是說明天才回嗎?」夏橋進屋就問。

  「今天回來咋啦?害著你們誰啥事啦?」田氏立刻就道。

  夏秀才就勸田氏:「孩子也是關心問問,你別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我說啥了?我哪兒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了!」田氏瞪了夏秀才一眼。

  因為大橋碰了一鼻子灰,夏至就沒問田氏,而是轉而問夏秀才:「爹,是出啥事了嗎?知道你回來,把我爺給嚇了一跳,就擔心你出啥事了。」

  「沒出事,能出啥事啊。」夏秀才一邊說一邊看了田氏一眼。

  夏至都不用問就知道,夏秀才和田氏在靠山屯兒肯定是相當的不愉快,所以才會連夜回來的。

  「沒出事就好。」夏至嘻嘻一笑,當下也不深究,「爹,娘,還有大丫姐、二丫姐,你們餓不餓啊?」

  夏秀才沒開口,肚子卻咕嚕咕嚕叫了起來。這讓他臉上頓時就是一紅。

  他們當然餓。幾口人就是早上出門之前急匆匆地吃了些東西,到了靠山屯兒就是晌午了。田家是不慣吃晌午飯的,還是新媳婦岳氏出頭,他們才墊吧了點兒東西。然後,大家談的不是很愉快。田家的人似乎就忘記了準備晚飯。

  他們晚飯也沒吃,就趕著回來了。

  這樣過了一天,不餓才怪了。

  「哈哈,」夏秀才打了個哈哈,「是有點兒餓,十六啊,家裏有啥吃的沒有?」

  「家裏沒現成的。」夏至心中透亮,當即忍笑回答,「我爺讓你跟我娘帶著大丫姐和二丫姐上後院湊合吃點兒。要是我娘,還有大丫姐和二丫姐是吃飽了回來的,還不餓,那也不勉強。」

  夏老爺子沒說後面這些話,這些話是夏至自己加上的。

  夏橋好心好意地問一句,誰讓田氏那麼急赤白臉地擠兌夏橋來著。真當老實人沒脾氣就能隨便欺負啊。

  「我們不餓。你樂意去,你自己去。」田氏的身子僵了僵,然後就賭氣對夏秀才說。

  夏秀才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想勸田氏,但田氏的眼神讓他有些無法開口。然後他又看向夏至,希望夏至能說些什麼,給田氏搭一個臺階。

  夏至只是笑了笑:「我娘估摸著是累了,想早點兒歇著。爹,要不你就自己去吧,好歹得跟我爺我奶說一聲不是。」

  夏至不打算給田氏什麼臺階,同時她再跟夏秀才說話就不提吃飯的事了。

  夏秀才無法,只得跟田氏囑咐了一聲,就跟著夏橋和十六往後院來。出了前院的大門,夏秀才又忍不住跟夏至說:「你娘我們就晌午吃了點兒東西,也沒吃飽,都空著肚子。十六,你好歹說點兒啥,讓你娘也吃點兒東西……」

  「爹,我說啥都沒用,我娘肯定不能上後院吃東西。」夏至就笑,這和她猜測的八九不離十。

  至於為什麼她那麼肯定田氏不會去後院吃東西,原因就很簡單了。

  田氏那麼好強要面子的人,尤其是在關於她娘家的問題上更是如此。如果田氏跟著去後院吃飯了,那不就等於告訴大傢伙她回娘家根本連頓飽飯都吃不上嗎。田氏怎麼會將這個笑柄交到眾人的手裏呢。

  所以,不管誰怎麼說,田氏都會寧肯餓肚子,也不會去後院吃飯的。

  至於田氏會不會在前院自己開火,這就不好說了。

  夏秀才聽夏至這麼說,也只能歎氣。「你說的沒錯。」然後還問夏至家裏是不是還有吃的。

  「還有過年時炸的丸子。」不過那些丸子幾乎是小樹兒專有的,還有多少個丸子小樹兒心裏都有數。

  田氏要是和大丫、二丫偷吃,也是件挺好玩的事。

  知道有吃的,夏秀才這才放下心來。夏至忙又問夏秀才怎麼提前回來了。

  「哎……」夏秀才一副一眼難盡的樣子。不過他還是大致跟夏至說了說。

  他們到了靠山屯兒,田老頭和田王氏看到夏至兄妹幾個都沒去,就有些不太高興。然後,又因為只有吃的,沒有銀錢,田老頭和田王氏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兩人就說了些難聽話,夏秀才只是一語帶過,並不肯重複。

  「我一耳朵聽一耳朵冒。他們就是那樣的人,跟他們置氣犯不上。」

  夏至撇了撇嘴,夏秀才倒是懂得開解他自己。

  「你娘跟他們說了大丫的事。你娘這回……比以前強多了……」具體的話夏秀才依舊不肯提,他只告訴夏至,田家同意他們發嫁大丫了。

  「他們沒提要求?不可能吧……」夏至狐疑地看著夏秀才。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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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0 21:54: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二九章 正月

  夏秀才就頓了頓,然後才說:「……你姥爺他們是想提些亂七八糟的要求,不過我都沒理。你、你娘也沒答應。……還多虧大寶媳婦幫著說話。」

  夏至不由得抬頭看天。

  「怎麼啦,十六?」夏秀才奇怪地問夏至。

  「沒怎麼。今天晚上月亮挺好。」夏至就笑了笑。初二的晚上,大晴天,空中掛著一彎身材極為苗條的月牙。

  夏秀才覺得莫名其妙。夏橋卻是福至心靈,突然就明白了夏至的意思。

  夏至的意思,這空中掛著的是月亮不是太陽,並沒有出現類似於太陽從西邊出來這樣的事情嗎。

  夏秀才沒有理睬田家提出的要求也就算了,田氏竟然也沒有點頭,這確實不能不讓人感到驚訝。

  夏至想要細問,不過轉念之間就改變了主意。即便夏秀才這麼說,那她就這麼聽,也就這麼信。

  「爹,你的話我可信了。往後不管是誰再說七說八的,那我們可都不理。」夏至就對夏秀才說。

  她的意思,就算是夏秀才和田氏這次答應了田家什麼事,她和夏家也不會認賬。

  「是真沒啥,真沒啥。」夏秀才忙就說道,一面又說了一句,「多虧了大寶媳婦。」

  夏至點點頭,看來這次夏秀才能夠全身而退,還有岳氏幫忙的緣故。岳氏倒是誠意滿滿,夏至表示自己記下了。

  「爹,那你們就是因為這樣才沒在靠山屯兒住?」夏至又問了夏秀才一句。

  夏秀才點頭:「你姥、你姥爺都跟你娘吵吵起來了。你娘氣哭了。……你娘提到你二姨了,你姥爺就罵起來了……」

  然後,局勢就有些失控。夏秀才雖然性格溫和,對田老頭和田王氏一直很尊敬,但他卻看不得田老頭當著他的面那樣罵田氏。夏秀才為了維護田氏開了口。

  就這麼著,雙方就僵了。然後,夏秀才和田氏就回來了。

  夏秀才的話說的簡略,夏至認真聽著,就覺得夏秀才還是隱瞞了一些事情。她旁敲側擊地追問,最後心中就猜出了個大概。

  田氏和田老頭有了衝突。田氏為了能夠跟著夏秀才去府城,就想按照夏家的安排將大丫嫁了。然而田老頭還想從大丫身上壓榨出更多的油水來,所以就堅決不同意田氏的意見,即便是田氏把原因跟田老頭說明白了,田老頭還是不肯讓步。

  田氏就覺得,田老頭和田王氏一點兒都不為她著想。如果不能跟夏秀才去府城而是繼續留在大興莊,別說給大丫和二丫找好婆家,她自己將來都不知道會怎麼樣。

  有了根本的利益衝突,田氏終於不再那麼對田老頭和田王氏言聽計從了。

  估計田老頭和田王氏也氣的夠嗆。

  想到這,夏至就覺得今夜的星光如此燦爛。

  夏老爺子看見夏秀才和大橋、夏至一起走進屋,他一眼就看到了夏至的笑臉。還沒開口,夏老爺子的一顆心就落回了肚子裏。

  這肯定是沒出什麼事。即便是出了事,對夏家來說也肯定是好事。

  心中如此篤定,夏老爺子也不著急詢問夏秀才了,只讓六月和顧勇跟夏秀才見了禮,然後就問夏秀才餓不餓,想吃什麼。

  「……讓你娘給你熱飯熱菜,都是現成的。」

  「有啥我就吃啥。別讓我娘黑燈瞎火地忙活了,涼的我也能吃。」夏秀才就說。

  夏老爺子看出大兒子這是真的餓著了,就非常心疼。只是當著孫女婿的面,他不好直接說田家的不是。

  夏老太太早就下了炕:「咋能讓你吃涼的。我這就給你熱菜去。」

  夏至忙就上前攔住夏老太太:「奶,你歇著吧。我給我爹熱點兒菜就行了。」

  夏秀才也忙說:「讓十六去。娘,你上炕坐著。這麼大歲數還伺候我,我這心裏哪過的去。」

  「我還沒七老八十呢。不就是熱熱飯菜嗎,能有啥。再者說了,我也沒伺候別人。」夏老太太笑著說。

  夏老爺子就喜歡一家子這麼和樂融融的:「就讓十六去吧。她奶幫著照看點兒就行。」這麼說著話,夏老爺子還深深地看了夏秀才一眼。他目光中的意思很是分明,那是讓夏秀才不用客套。夏老太太照顧他,那是應該應分的,將來他也應該孝順夏老太太。

  雖然不是親生,那也是母子。

  夏秀才就坐上炕跟夏老爺子眾人說話,夏老太太在堂屋多點了一盞燈,和夏至給夏秀才熱飯熱菜。

  夏至沒讓夏老太太多熱,就給夏秀才做了個蛋炒飯,又熱了一大碗的雞湯酸菜,然後還切了兩小碟的鹹菜。

  夏老太太就覺得太素了:「大過年的,好歹我再給你爹溜幾個丸子。」

  「奶,別溜了。我爹娘在那兒跟他們吵吵起來了,連夜趕路回來火的愣的,油膩了估計他也吃不下,清淡點兒好。」

  「你說的對。」話是這麼說,夏老太太還是給夏秀才溜了丸子還有一碗蒸肉。

  等飯菜端上來的時候,夏秀才肉吃的少,倒是將炒飯和鹹菜都吃了下去,最後還把湯都給喝了,丸子他幾乎沒動。

  夏至心中明白,估計夏老太太也知道夏秀才不會吃那些東西。但夏秀才可以不吃,她卻不能不做。

  「咋餓這樣啊?」夏老爺子看著就更心疼兒子了。

  「趕路餓了。」夏秀才也沒說別的。

  夏老爺子猜出來了,就沒再問。不過有些事情他還是忍不住的。「你老丈人他們說啥了沒有?」

  「沒說啥。」夏秀才放下飯碗,「大丫的事,就按著咱家的意思辦。大寶媳婦挺明白道理。」

  「哦……」夏老爺子知道事情的過程肯定不簡單,但這個結果他是喜歡的。「往後老田家就得看這個新媳婦了。」

  話題就這樣岔開了。夏老爺子跟小輩們說起娶一個好媳婦對一家子是多麼的重要。

  「……模樣是最不用看的。家有賢妻夫禍少,也能有幾個好孩子。」

  顧勇對這個道理特別有共鳴,不過他畢竟還有些年輕,還不好意思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白地誇獎六月,只是看向六月的目光中都是深情。

  自己不好誇六月,但他還是能借別人的話來說說六月的好。「我爹我娘都說,能娶著六月是我家燒了高香。」

  六月有些不好意思。

  夏老爺子呵呵地笑:「六月這孩子勤快能幹,這是沒啥說的。她也有她的毛病,年紀輕,不懂的事多,你爹你娘都是厚道人,容讓著她……」

  這是各自謙虛的話。

  大家說的投契,夜色漸深,夏老爺子才讓眾人散了。夏至跟著夏秀才回前院。

  堂屋裏亮著燈。這是過年的規矩。西屋裏也亮著燈,夏至知道,是孫蘭兒在。可東屋裏卻黑漆漆的,同時也靜悄悄的。

  田氏竟然沒有等夏秀才,而是帶著大丫和二丫先睡了?!

  夏至就看了一眼夏秀才。

  「十六,你歇著去吧。」夏秀才的意思是讓夏至不用管。這麼說著話,他就輕手輕腳地進了東屋,然後隨手還把門關上了。

  不管正好。

  夏至開開心心地回了西屋。孫蘭兒正拄著下巴在燈下坐著。過年的規矩,不能動針線,要不然這個時候孫蘭兒肯定還在做活計呢。

  「蘭子姐,你想啥呢?」夏至進屋就問。

  「哎呦,我都沒聽見你回來。」孫蘭兒回過神來,忙就穿鞋下地幫夏至倒熱水讓她洗臉洗腳。

  「蘭子姐,你剛才想啥呢?」夏至又問。

  「沒想啥。」孫蘭兒回答,她就是沒活幹,坐在那裏等夏至然後走神了。

  「你娘今晚上還不在家?」

  「這一正月估摸著都得是這樣。」孫蘭兒就說。孫王氏每天都去賭錢,晝夜顛倒,有的時候回來睡一會就又回去。孫王氏還不怎麼在家吃飯,有時候回來還能給大毛和二毛帶點兒好吃的。

  「贏錢了?」

  「誰知道。不想說她。」孫蘭兒就道。

  那就不說。

  「蘭子姐,你啥時候過來的。我娘她……熱飯吃飯沒?」夏至向孫蘭兒詢問。

  「我剛過來一會兒,沒看見大娘開火。你家煙囪剛才也沒冒煙。」雖然夏秀才和田氏說了今晚不回來,但孫蘭兒還是早早地替東屋也把炕給燒熱了,主要是考慮到夏橋和小樹兒得過來睡的緣故。

  因為孫蘭兒把炕燒好了,所以田氏如果不是做飯,那就根本就不用燒火。

  煙囪沒冒煙,田氏是真的沒開火。她竟然就這麼忍餓睡了?還真是……

  夏至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大娘是不是不大高興啊?」孫蘭兒小心地問,「不是說要在靠山屯兒住一宿嗎?」

  「吵吵起來了就沒住。」然後夏至就跟孫蘭兒說了田家不準備晌午飯,也沒給田氏和夏秀才吃晚飯的事。「上次我們去,也挨了餓。」

  「你姥家是……太摳搜了。」孫蘭兒就說。

  「他們不是摳,是根本就沒把我們當一回事。」夏至輕輕地哼了一聲。

  洗漱好了,她和孫蘭兒鑽進被窩的時候還在說話。

  「那大丫的事……,能這麼快給她找到人家嗎?」

  「看吧。錢家人辦事都利索,應該挺快的。她這個條件也沒啥可挑的,起碼能跳出那個火坑。」

  「這倒是。」孫蘭兒贊同地點頭,「大丫心思挺重。」

  「蘭子姐,你也看出來了?」

  「誰看不出來啊。」

  「聽說是像她娘。」

  兩個小姑娘說著話,慢慢地睡了。

  初三,六月和顧勇吃過早飯就告辭走了。這早飯自然還是在後院上房吃的。夏二叔和夏二嬸對於六月沒在東廂房吃飯是沒有任何意見的,不過六月和顧勇竟然沒有往東廂房送禮,他們就不能接受了。

  送走六月之後,夏二叔和夏二嬸就到上房坐著,兩雙眼睛不住地往櫃上瞄。

  其實六月和顧勇也沒拿什麼東西來。莊戶人家大都日子過的一般,走禮也都不重。六月和顧勇這次來就帶來兩包糖,一個果匣子,也就是點心匣子,然後還有兩小壇酒。這也就是走老丈人家,才會有這樣的禮。

  當時六月和顧勇說的挺明白,這些都是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然後還提到了夏至。他們根本就沒提夏二叔和夏二嬸。

  夏二叔和夏二嬸就瞄著六月帶來的東西。他們倆臉皮都夠厚,但終究也沒好意思開口。不過他們這麼一眼又一眼的,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夏老太太心中暗笑,面上只裝作不知道,也不說什麼。

  夏老爺心裏憋氣,再次感到自己這二兒子和二兒媳婦真是太上不得臺面了,磕磣人。他就沒好氣:「你們倆還在這耗啥?該幹啥就幹啥去!」

  看到夏老爺子臉色不好,夏二叔倒是順從,答應一聲就走了。夏二嬸還有點兒不樂意走。主要是不捨得六月送來的那些東西。

  「你還看啥啊,快走吧。」夏二叔覺得夏二嬸沒眼色,就用力拉了他一把。

  兩口子扯著串出去了。

  夏老爺子如果有鬍鬚,這個時候肯定是吹鬍子瞪眼的姿態。夏至正在炕上整理東西,心中憋笑不已。

  小黑魚兒也在。今天他嘴下留情,主要還是不想把話題挑明瞭,那樣夏二叔很可能會就坡下驢要東西。

  沒錯,夏二叔就是這麼臉皮厚。

  因為夏二叔沒得著好處就走了,小黑魚兒很開心坐在那裏嘻嘻的笑。要不是看出夏二叔和夏二嬸覬覦那幾件東西,他早就帶著大青出去玩了。

  「十六,玩會去不?」小黑魚兒問夏至。

  「老叔,你今天的功課做了嗎?」

  「過年了,今天才初二。」意思是他應該放假,不想做功課。

  「功課可以少做點兒,可不能不做。趁著現在沒啥人,老叔你趕緊的。」夏至還問小黑魚兒,「老叔,等你去府城上學,人家都是神童,到時候就你不會念書,讓人給比下去,那多難看啊……」

  小黑魚兒尋思了一會,就去拿書做功課了。

  「這話也就你說你老叔聽。」夏老爺子在旁邊感慨。

  一物降一物,自然界和社會的法則都是如此。同樣的話,有人說了有用,有人說了就沒用。

  小黑魚兒在一邊做功課,夏老太太就跟夏老爺子商量。「我看老二兩口子眼巴眼望的。咱也不缺那些個,六月他們拿來的東西,一會我都給老二家送過去吧。」

  「給他們送啥,我恨不得給他們倆巴掌!」夏老爺子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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