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顏]瓜田李夏(全文完)

嗜酒態睡

第三九零章 機會

　　夏二叔支支吾吾的，不樂意讓小樹兒去給他管錢。「爹，十六，你們這是信不過我咋地？」這一手叫做以退為進。

　　不過還沒等夏至說什麼，夏老爺子就乾脆地讓夏二叔閉嘴了。「這不是你自己跑過來說告訴我，你錢和賬都算不清楚嗎。就讓小樹兒先幫你看著錢，你照老三那邊的規矩給小樹兒管飯、開工錢。你信不過小樹兒，要不我幫你看著去？」夏老爺子就定定地瞅著夏二叔。

　　夏二叔這下沒話可說了，只能硬著頭皮應承了下來。

　　夏老爺子也是個急性子，立刻就讓夏二叔把今天賺的錢搬過來，讓夏至和小黑魚兒給夏二叔姐算賬、記賬。

　　「爹，那個，那個，我……」夏二叔又支吾了起來。如果真的現在就把錢搬過來數，那可就是自己打臉了。如果要瞞哄過去，那就得做手腳。

　　夏二叔思忖了一會正要答應，夏至卻笑著把他給攔住了。

　　「今天的就算了吧。二叔你回去再好好數數，正式報個數過來。我讓我老叔給你記下來，再給你弄個帳本。往後你慢慢學著，照著我老叔記的接著記就行了。……我大傢伙都是這麼記賬的，挺容易學。我三叔和三嬸就都學會了。」

　　夏老爺子在旁邊就連連點頭，覺得夏至為夏二叔考慮的很周到。

　　夏二叔知道這件事再沒有別的轉圜餘地，只好答應著回了東廂房。一會的工夫他又回來，跟夏至報出的數目就靠譜了很多。

　　夏至看著小黑魚兒記了，然後就交給夏老爺子和夏二叔傳看。夏二叔也曾在私塾念過兩年書，但他不愛讀書，每天去私塾也是虛應故事，所以他雖然認字，但認的字卻並不多。

　　就是小黑魚兒記的最簡單的賬目，夏二叔還有不認識的字，還是夏老爺子指點他。

　　夏老爺子真是對這個二兒子恨鐵不成鋼。不過讀書的事早就過去了，夏老爺子也就沒有再當著眾人的面訓斥夏二叔，只是無奈地歎了一句：「你呀！」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包含了太多的情緒在裏頭。

　　夏二叔臉皮厚，嘿嘿一笑就過去了。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漸晚，田帶娣過來串門。她一進門就說了一大堆感激的話，還說夏至給錢妮兒開的工錢太多，要把工錢還給夏至。

　　「……好吃好喝地供著她，還白給做件衣裳，這工錢俺們哪能再要。反正她在家也沒啥事，讓她上這幫忙，還讓她跟著長見識了……」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勸田帶把工錢收下。

　　「你家裏用不著，就留著給錢妮兒。往後總有用的著的時候。」夏老太太就說。

　　這句話就有些點題了。

　　田帶娣收下錢，在炕沿上坐了跟大家嘮嗑。這個時候，夏二嬸、郭喜媳婦也過來了。大家家長里短地說著話。

　　夏三嬸來了，夏老太太就給她使了個眼色。夏三嬸就當著眾人的面，將她娘家村子裏有人看中錢妮兒，要向錢妮兒提親的事跟田帶娣說了。

　　田帶娣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剛剛在大興莊落腳，竟然就有人要跟自家的閨女提親了。而且聽夏三嬸的介紹，對方不僅是本分人家，而且家境還很不錯。

　　「哎呀，真有人看中俺妮子啦？」田帶娣半天才說出這一句來。

　　大家都笑。

　　夏老太太就點頭：「千真萬確的事，老三媳婦還能拿這事兒逗你！再者說了，錢妮兒多好的孩子，也到年齡了，這一家有女百家求的，也沒啥可大驚小怪的。」

　　「是，是。」田帶娣連連點頭，然後就感慨地跟說，「前幾年俺妮子還是個小丫頭，想不到這上頭。這幾年她大了，家裏飯都吃不上，村子裏總死人，也把這事兒給忘了。俺都忘了俺妮子也算是大姑娘了。」

　　大家都聽過她家的慘事，這個時候聽她這樣說，依舊忍不住唏噓。

　　「哎呀……」田帶娣似乎就有些拿不定主意，一雙眼睛直看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然後又看夏至。

　　說心裏話，她當初決定帶著一家回北面來投親，不想一家子餓死，想要求得一條生路固然是最主要的原因。另外還有一個緣故。她眼看著兩兒一女都長大了。可到處饑荒，即便是能夠嫁娶，又能有什麼好人家好姻緣。

　　她回北面來投親，也是想著讓兩兒一女能有更好的機會婚配。

　　但是事到臨頭，她還是心理準備不足。

　　當然了，如果這個時候有人給他的兩個兒子說媳婦，只怕她想都不想就會應承了。可是事關自家的閨女，田帶娣就猶豫了。

　　「二姨，你是咋想的，就直說唄。這裏也沒有外人，你還有啥不能說的。」夏至看出田帶娣的顧慮來的，就對她說了一句。

　　這句話可算是給田帶娣提了醒。她想了想，也就實話實說了。

　　「……有人能看中俺妮子，還沾親帶故的，俺高興，俺打心眼裏高興。俺從南面回來這一路上就想著來著，實在不行，就把俺妮子給哪戶人家做媳婦，能讓俺妮子吃飽了就行了。可俺捨不得，撐著回來了。」

　　「現在俺們靠大傢伙的周濟，也過的像個人樣了。這日子好過了，可俺妮子就沒在家裏過上幾天好日子……俺，俺……」

　　田帶娣這麼一說，大傢伙就都明白了。

　　說白了，田帶娣還是捨不得錢妮兒。

　　夏老太太是過來人，比在座的其他人更能理解田帶娣的想法。她就勸慰田帶娣：「你別著急，我們也是替人傳個話，不是讓你就把錢妮兒嫁出去。你樂意，我就讓她三嬸做個大媒。你不樂意，趕明兒讓她三嬸往娘家捎個信兒就行了。」

　　頓了頓，夏老太太又說：「這要是我閨女，我也捨不得。當年我大閨女做媳婦，我翻來覆去尋思了好幾天。總不能把閨女一直留家裏頭，那不成了老閨女了嗎。你回去跟你當家的，還有錢妮兒都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再回話。要是覺得男方的條件還行，先相看相看也行。」

　　北鎮府的婚嫁風俗比較開通，一般定親之前都會安排雙方相看。相看不成，往後雙方各不相擾，並不影響以後的婚嫁。

　　「那行，那俺回去商量商量。」雖然是不捨得，而且最後也不一定會同意這門親事。但是閨女頭一天趕集在攤子上幫忙，就被人相中了這件事，還是讓田帶娣很高興的。

　　田帶娣的臉上露出喜色來，夏二嬸就有些酸溜溜的。她撇了撇嘴，下了炕扭身就出去了。從上房出來，夏二叔就看見五月正站在窗根底下了。

　　天黑了，影影綽綽地那麼個人影立在那兒，夏二嬸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幾乎就要驚叫出聲。等她看出是五月，就招呼五月回屋裏。

　　「冬冷寒天的，你不進屋，在窗根底下站著幹啥，好懸嚇我一大跳！」

　　「我想進屋，娘你不就出來了嗎。」五月就說。

　　夏二嬸心裏知道五月說的不是實話，卻並沒有說破。她就跟五月抱怨了起來：「……前兩天還要飯，差點兒就扔山溝裏了。咱上房老兩口要溜須人家大當家奶奶，這又是吃的又是穿的又是房子的就給供起來了。……錢妮兒長的也就一般，不說醜就不錯了，還真有人不長眼睛看上了……」

　　七月和郭玉環一直在東廂房沒往上房去，所以不知道細情。聽夏二嬸這麼說，她就接上話茬。

　　「看上錢妮兒的，那肯定也是又窮又醜，估計還是個老頭。她們老田家的閨女都樂意嫁老頭，好多得點兒錢啥的。」

　　這話說的極為刻薄了，可夏二嬸、五月和郭玉環卻都笑了起來。

　　「……小點兒聲……」郭玉環笑了兩聲，就忙朝窗外看，然後還壓低了聲音勸七月，擔心有人聽見七月剛才說的話。

　　「就你膽小。聽見怕啥，我又沒瞎說。」七月嘴上不以為然，卻也下意識地往外面看了一眼。她其實有點兒怕田氏，現在更加害怕夏至。

　　不過田氏不會這麼晚到後院來，夏至……夏至估計正忙著，也不會來東廂房聽窗跟兒。

　　但是七月還是住了嘴，頓了頓，她才低低的聲音罵：「就小樹兒和小林子他們倆，可會嚼老婆舌了，耳朵還長，就愛告狀。」

　　夏二嬸沒有理會七月這些話，她只幽幽地告訴七月：「這回看上錢妮兒的可哥是又老又醜的，說是趕年才十七，家裏有房有地，還有樹行子，還拴了大車，日子過的可好了。」

　　「真的假的？」七月就有些不相信，會有這樣人家的年輕後生看上錢妮兒？

　　「那能有假。你三嬸說的。你三嬸這個人吧，別的不說，她不會撒謊。」夏二嬸就說道。

　　所謂人的名樹的影，人和人之間相處的時間長了，誰是什麼樣的脾氣秉性大家心裏都有數。夏二嬸平時很少說夏三嬸的好話，但夏三嬸特別實誠這一點她也是認可的。

　　五月就輕輕地看了七月一眼：「……就是個莊稼漢，賣苦力的，能看上錢妮兒，那還有啥奇怪的。真當是啥了不得的人物了！」

　　這頓搶白出乎七月的意料。她當即就要跟五月吵，不過轉念想想，她竟然忍了下來。七月知道五月最近不順心，最好是不要招惹。

　　不過，雖然沒有正面跟五月吵，七月還是低低的聲音咕噥：「這個也看不起，那個看不起，你有能耐你找個更好的……」

　　七月的聲音雖小，但其實還是想讓五月聽見的。

　　五月也如她所願地聽見了。五月的臉立刻就紅了。「你就看我不能找個更好的？我知道，你們一個個的都瞧不起我。牆倒眾人推，親爹娘咋啦，親姐妹咋啦，都一樣……」

　　五月有些控制不住情緒，聲音就尖利了起來。

　　夏二嬸忙就伸著雙手，讓五月小聲點兒：「再讓上房的人聽見。十六還在上房呢，還有你老叔。剛才就拿那個眼睛看我，沒事兒他們兩個還得找點兒事，可別再鬧起來。」

　　五月陰沉地看了夏二嬸一眼。

　　夏二嬸就不吱聲了。

　　「你們都等著，我要是不找個好的給你們看看，我就不是夏五月。」五月放了狠話。

　　「我五月姐隨便找找那都肯定比看上錢妮兒的強。」郭玉環在旁邊陪笑奉承了一句，卻只贏得了無語的一個白眼。

　　「你還拿我跟錢妮兒比呢。我在你眼睛裏就那麼不值錢。」五月陰森森地看著郭玉環。

　　「不是，五月姐，我不是那個意思。」郭玉環連忙解釋，「五月姐，你找的，肯定比誰都強……」

　　五月冷哼了一聲，一時就不說話了。她望著上房的方向，心裏在想著夏至。她自信她將來找的婆家肯定比夏家其他的女孩子都強，但這裏面並不包括夏至。

　　她只怕是比不上夏至了。

　　但是將來的事情誰能說的清楚呢。李家公子雖然現在對夏至很好，但李家那樣的人家是不可能娶夏家閨女做媳婦的。除非夏秀才能立刻變成夏舉人。

　　但是夏秀才只怕這輩子都成不了夏舉人了。這話是她爹夏二叔說的。

　　夏至最後一定會竹籃打水一場空。她，還是有機會贏過夏至的。憑她的模樣，憑她聰明和本事。

　　只可惜她只能困在家裏，偶爾出一次門，也沒有機會見到她能看得上的人。但是今天錢妮兒的事卻給了她啟發。

　　「娘，下次我也跟你們上集看看。」五月對夏二嬸說道。

　　「你樂意去啦，你不是說煙薰火燎的嗎？」

　　「我先去看看再說。」五月也沒多做解釋。

　　「那行。」夏二嬸立刻點頭應承了。

　　夏至在後院上房吃了點心做夜宵，才慢慢地回到前院。田氏還沒睡，見到她就跟她說要讓大丫和二丫也去羊湯鋪子上幫忙。

　　「工錢啥的，你愛給多少給多少，不給也行。就照著蘭子和錢妮兒那樣，你給她倆一人做一件衣裳，再供飯，就行了。」田氏一副她說了就算的架勢。

　　夏至覺得奇怪：「娘，我二姨是不是從後院出來，到咱家了？」

　　「啊。咋地，你還不許你二姨來咱家!」田氏故意說道。

　　夏至立刻就明白了。「娘，我大丫姐不再尋思劉胖子了？」

　　田氏就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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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一章 拒婚

　　「大丫上你那攤子上幫工，這關人家劉掌櫃啥事？」田氏白了夏至一眼，心底認定夏至就是因為她的緣故，所以不肯真下力氣幫大丫和二丫。

　　「娘你想想。我大丫姐跟著劉胖子的時候，是不是的大門都不能出啊。」夏至笑了笑，就點撥了田氏一句。

　　田氏這才明白過來：「那我跟大丫商量商量。」

　　田氏果然去跟大丫商量了，很快她就回來跟夏至回話：「那就先不讓大丫去了，就讓二丫去吧。」

　　「好啊。」夏至點點頭，就進西屋了。

　　她答應的這樣痛快，田氏反而心裏沒底。

　　一夜無話，轉天夏至依舊到後院吃早飯。早飯的主食是餑餑，別人都愛吃爐過的餑餑，可夏至就愛吃溜熟的。沒有油，只有最醇正的香甜，再配上一碗豆漿或者豆腐腦，就相當的美味健康。

　　「奶，今年咱家的餑餑還能夠吃嗎？」吃過飯，夏至就問夏老太太。今年他們送出去的餑餑太多，這兩天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還商量著要往府城裏送。

　　夏大姑有愛吃波比，但府城裏沒有這個風俗。都是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這裏包好了送過去一百二百的，就夠夏大姑一家子冬天嘗個新鮮的了。

　　「夠吃了。」夏老太太就告訴夏至，雖然送出去的餑餑不少，可她們今天包的餑餑也多。而且自家的消耗比往減少了。餑餑是好東西，但經常換著吃粳米白麵，菜有多，就不像其他的莊戶人家主要靠餑餑過冬那樣消耗的多。

　　「你大姑那每年都送。我剛才還跟你爺商量，李夏那，咱是不是也該送點兒。估摸著人家不缺這個東西，咱這粗糙的東西，也不知道能不能送的出手……」這是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顧慮。

　　「等李夏來了，讓他嘗嘗。他愛吃，咱就給他家送。」夏至就說。

　　「那好。」夏老太太笑著點頭。夏至這麼說，事情就算是定下來了。「今天你爺上豆腐坊定凍豆腐去。咱家定的多，得提前去。咱也給李夏定幾板凍豆腐吧。你和你老叔不都說咱這的豆腐比府城裏的好吃！」

　　「哎呀，我差點兒把這事兒都給忘了。」夏至就笑。夏老太太真是給她提了醒兒，「咱這的豆腐是好吃，得多定幾板。給李夏的，田括，九姑的，還有給田來寶的……」

　　「行，行。」夏老太太連連點頭。

　　夏至就叫小黑魚兒過來，算沒明白了要多少板豆腐，然後還寫了個條子，因為怕夏老爺子記不住。

　　「我咋就記不住了。」夏老爺子還挺不高興的。

　　「爹，那我跟你去吧。」小黑魚兒立刻就叫了大青，跟著夏老爺子就出門了。夏老爺子背著手，腰板挺直地在前頭走。小黑魚兒帶著大青連蹦帶跳的。一老一小，爺倆的姿態明明不同，但那背影卻又十分相似。

　　夏老爺子其實挺樂意帶著小黑魚兒出門的。從背影裏就能看出他的高興來。

　　……

　　「這一出門，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回來。」夏老太太在門口目送走了這爺兩個，回來就跟夏至抱怨。

　　對此，夏至只能心中暗笑。夏老爺子那種愛管閒事的性子，這輩子是沒有可能改變了。不過她嘴上還是安慰夏老太太：「這回不能。我老叔還跟著呢。」

　　「那也說不準。」夏老太太不是很樂觀。

　　夏老太太將屋子收拾的窗明几淨，夏家的小姑娘們陸續都到上房來，大家坐在炕上做針線嘮嗑。

　　夏至就將二丫要到攤子上幫忙的事說了。

　　「這事十六你自己看著辦吧。咋地都行。」雖然是這麼說的，夏老太太的心意也是有傾向的，「就多開一份工錢，你娘心裏也能順當點兒。」

　　「攤子上人手不夠了嗎。再說還有我和杏兒呢。我們兩邊，哪邊忙了，我們就到哪邊去。還添啥人啊！」臘月抬頭說道，「再說了，她還不一定能跟我們大傢伙處的來。」

　　臘月說完，還朝夏至笑了笑。

　　夏老太太看了一眼臘月：「讓你姐自己拿主意。二丫要是去，你們就跟人家好好處。她們姐倆也不容易。」

　　夏至沒有立刻說話。她捫心自問。先不說其他的，她在大丫和二丫，或者說在靠山屯兒老田家這個問題上，確實是有一絲絲不想讓田氏太順當的心思在裏頭。

　　臘月和她親近，她從來沒有說出來的心意，臘月卻能感覺得到，所以說出來的話都是貼她的心意。夏老太太未必不知道她的心思，但說出來的話卻是為了大局著想。維護她是一方面，同時還想儘量彌合田氏和她之間的母女關係。

　　「先前我娘也露出點兒這個意思，我沒理，她也就算了。這是昨天，聽說有人要向錢妮兒姐提親了，她就非要讓大丫姐和二丫姐去攤子上幫忙。」

　　夏老太太就歎氣：「哎，這個事兒啊……」她此刻心裏想的是，老田家的這兩個孫女大丫和二丫，她們最終的歸宿，只怕還是得落在夏家的肩頭上來解決。老田家是那樣的人家，田氏畢竟是夏秀才的娘子，夏至兄妹幾個的親娘，有這樣的親緣關係在，夏至就撕摞不乾淨。

　　這可真是為難夏至了。

　　這般想著，夏老太太卻並沒有當下就將事情說破。

　　五月卻笑了起來。她一早吃過飯也過來，一掃近些的陰陽怪氣，整個人都活潑了不少，看人的眼神還有說出來的話也討喜了起來。

　　「要我說啊，二丫去也是白去。」五月手裏繡著一塊帕子，一邊笑著說道，「這遠近的誰不知道她們姐倆想多要彩禮，還啥都不想陪送，往後還得死命貼娘家。誰傻了向她倆求親啊！」

　　這是實話。就算是近來和五月不睦的臘月都忍不住翹起嘴角笑了。

　　五月看大家的態度是愛聽她的話，她就又笑著說道：「二丫要是長的好看興許還有點兒希望。可二丫長的吧，磣嘟嘟的，還不如錢妮兒。錢妮兒要是養好了，還有點兒秀氣樣。」

　　「就你會貶斥人。錢妮兒姐人家長的哪點兒不好了。」臘月跟錢妮兒的關係不錯，就聽不得五月這麼說錢妮兒。

　　而五月覺得她已經看在大傢伙的面子上對錢妮兒嘴下留情了，臘月竟然還不領情，真是豈有此理。

　　「我說錢妮兒的哪兒不好了嗎？這還不讓人張嘴了。臘月，你可越來越厲害了呀。」五月皮笑肉不笑的，眯著眼睛看臘月。

　　「五月姐，你是沒明說錢妮兒姐有啥不好。可你那說話的語氣，就是看不起錢妮兒姐。」陳杏兒立刻就說道。

　　這小丫頭是個性子潑辣的，根本就不懼五月。

　　實事求是地說，臘月這些日子是有了不少的變化。臘月歷練的不像過去那般靦腆了，膽子也大了不少。

　　而且，現在夏至就在場，她還有小表妹陳杏兒在身邊助力。以前可都是五月和七月聯合起來欺負她，現在她也有了幫忙的人了。

　　「我哪兒看不起錢妮兒了。杏兒，你可別歪派我。」五月立刻分辨，話說的不客氣，但對著陳杏兒的臉上還是笑眯眯的。

　　眼看著小姑娘們就要吵吵起來了。

　　夏老太太心中很是無奈。五月和臘月最近總有些小打小鬧的，她不好說五月，只能壓著臘月，但她也不能說陳杏兒。

　　夏老太太沒說話，偏腿下了地。

　　「誰歪派你啦。」陳杏兒瞪大一雙杏眼質問五月。

　　「你……」五月指著陳杏兒。

　　「都少說兩句吧。」夏至出聲制止，然後她就說五月，「五月姐，杏兒才幾歲啊，她恐怕還不知道啥叫歪派呢。」

　　陳杏兒立刻就得意地哼了一聲，大眼睛裏都露出笑意來。

　　五月心中不服，但她不會跟夏至嗆聲：「行啦，行啦，我知道了。我大人有大量。」

　　「來，來，都歇一會，吃柿子。」夏老太太用捧盒裝了一盒子的柿子過來讓大家吃，就此岔開了話題。

　　五月知道繼續說下去她肯定要吃虧。夏至明顯幫著臘月和陳杏兒。臘月和陳杏兒也是見好就收，而且她們都不想讓夏老太太為難。別人還得捧夏老太太的場呢，她們不能給夏老太太找事。

　　小姑娘們都不是特別笨的人，當下氣氛又和樂融融起來。

　　大家都停了手中的針線吃柿子。

　　「這個柿子好吃，人家是咋放的。」夏老太太也拿起一個柿子來吃，一邊還讚歎道。這柿子是夏至昨天從集上買來的，不是本地常見的那種，個頭更大一些，口感方面倒是和本地的柿子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不過本地的柿子大都被做成了凍柿子，像這種保存的很好的柿子就比較少見。

　　「我姐昨天買回來的那個柿餅也好吃。小林子可愛吃了。」臘月就說。

　　大家正說著話，就聽見門響。隨後，錢妮兒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錢妮兒來了，趕緊上炕坐著，吃個柿子。」夏老太太熱情地招呼錢妮兒。

　　「大奶，我不坐了。那個，我、我……」錢妮兒似乎有些緊張，仔細看去，她的眼睛竟微微有些紅腫。錢妮兒話說的不俐落，只是一個勁兒地看夏至。

　　夏至忙就穿鞋下了炕：「奶，我跟錢妮兒姐有點兒事兒，我們先走啦。」

　　夏至就將錢妮兒帶到了前院。兩人在西屋坐下，夏至才問錢妮兒：「錢妮兒姐，你是不是有啥事啊。這沒別人，有啥事你儘管跟我說。」

　　錢妮兒的眼圈立刻就紅了。「十六，我、我不是不樂意，我就是捨不得我爹我娘……」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的，但夏至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不樂意就不樂意唄，誰還能強壓著咱們的頭啊。錢妮兒姐你別著急，我這就去跟三嬸說，讓她給陳屯捎信兒……」

　　一句話就仿佛搬走了壓在錢妮兒心頭的巨石。

　　錢妮兒抓著夏至的手，再說出話來就清晰、俐落了不少。「……不是我心大。我家裏這樣的條件，還要過飯，人家有人樂意要我我就該感恩了。可，我捨不得我爹我娘。我爹歲數大了，身子不好，我娘受了一輩子苦……」

　　錢妮兒說了很多話，而且動了感情，一邊說一邊哭。

　　夏至總結她的話，其實也很簡單。

　　昨天晚上田帶娣回家之後，就把有人要提親的事跟錢妮兒說了。田帶娣跟錢貨郎一家幾口商量的結果，他們這樣的人家，有那樣條件的人家來提親，就該趁早答應，錢妮兒也能早點兒過上好日子。

　　田帶娣是做母親的，在夏家的時候是剛聽到這個消息，有些反應不及。然而不管是在夏家時候的猶豫，還是回家之後做出的決斷，都是因為她疼愛錢妮兒，真心為錢妮兒著想。

　　田帶娣雖然是田家的女兒，但在對待自己女兒的事情上，她並沒有遺傳田家的那套做派。

　　可錢妮兒卻不願意。

　　錢妮兒不想這麼早就嫁人，她想再多幫襯家裏幾年。然後，錢妮兒也不想遠嫁，她希望能嫁的近一些，以後好能夠就近照看田帶娣和錢貨郎。

　　「……我不是心大，他家條件咋樣我都不挑……」錢妮兒最後還反復地跟夏至解釋。

　　夏至當然不會誤會錢妮兒。她讓錢妮兒洗了臉，重新收拾俐落了，這才又回到後院。

　　夏老爺子和小黑魚兒已經回來了。五月、臘月幾個還在上房。夏至帶著錢妮兒進門，就朝夏老太太使了個眼色。

　　夏老太太會意，立刻就找了個藉口讓臘月回西廂房。臘月心裏也明白，順從地帶著陳杏兒走了。

　　五月和郭玉環也明白，雖然心裏很想留下來聽聽是怎麼回事，但也不好表現的這麼白目。

　　一眾小姑娘們都走了，夏三嬸也來了。夏至這才將錢妮兒的想法跟大傢伙說了。

　　跟錢妮兒顧慮的相反，大家都很理解她。夏老爺子還一個勁兒地誇錢妮兒孝順。

　　「是離的遠了點兒。」夏老太太就說，然後就讓夏三嬸給陳屯捎信兒，「也別相看了。」

　　夏三嬸點頭，就出去找人給娘家捎信兒去了。

　　「你想照顧你爹娘，那往後咱們大傢伙給你留心，在近邊給你找個婆家。」夏老太太安慰錢妮兒，並不提錢妮兒要多留幾年在家裏的話。

嗜酒態睡

第三九二章 年貨

　　「大奶，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錢妮兒似乎還是很不好意思。

　　「你這孩子，這是啥麻煩啊。你可別多想，這都不算啥事。」夏老太太忙又勸錢妮兒。

　　這會功夫，田帶娣就急急忙忙地跑來了。她看到夏老太太和錢妮兒在處說話，錢妮兒又是那樣副情形，心裏頭立刻就明白了。

　　「你這妮子，你是主意大了。你是不是跟你大爺大奶說啥了？」田帶娣忙就問錢妮兒。

　　錢妮兒只叫了聲娘就低下頭去，還是夏老太太把事情跟田帶娣說了。夏老太太還替錢妮兒說話。

　　「孩子有這想法也沒啥不對。這也不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這孩子要模樣有模樣，性格還好，還能幹，往後近邊找個人家，你們還能常見面，多好啊。」

　　田帶娣的眼圈也紅了。「……多好的人家啊，這人家也是看著大叔和大嬸，看著俺們跟老夏家沾親帶故，要不然人家知道俺們是誰，能放心求俺們家的閨女嗎。俺們給大叔、大嬸添太多的麻煩了……」

　　「你們可真是親娘倆。」夏老太太就笑，她讓田帶娣不要這麼想。「誰家有閨女不得多挑挑，這都是挺平常的事兒。」

　　這麼說著，算是把田帶娣和錢妮兒母女給勸走了。

　　「老田家還就是這個大閨女像樣。」夏老爺子歎氣說道。

　　「這麼多年，她說太不容易了。被賣的老遠不說，這些年還是她個女人家支撐門戶……」夏老太太也說。

　　老兩口對田帶娣的評價都不錯。

　　然後，夏老太太又跟夏老爺子說了二丫的事。「大丫是提到劉胖子才說不去的，二丫……」

　　「那就答應吧。」夏老爺子在這件事上和夏老太太的看法致，「就多拋費點兒，她們倆現在要不也是姓夏的養活著。」

　　然後夏老爺子還勸夏至：「十六啊，咱的心再放寬點兒，就當行善積德吧。」

　　夏至也就再說什麼，算是最終認可了這件事。其實從昨天晚上田氏跟她提起，她就在考慮了。

　　夏至考慮清楚了件事。

　　不管她心裏願意不願意，大丫和二丫最後都會成為她家推不掉的責任。因為靠山屯兒老田家什麼事都做的出來，所以除非她留大丫和二丫輩子，要不就得給大丫和二丫找婆家。

　　留大丫和二丫輩子，養著這兩個人，夏至不會吝惜那些柴米。

　　但她不忍心耽擱了大丫和二丫的青春。

　　考慮清楚了這件事，夏至對很多事情的看法就不樣了，接下來的安排也會有變化。這才是夏至肯接納二丫到攤子上幫忙的根本原因。

　　這件事沒有什麼值得商議的，夏至跟夏老爺子提到另外件事。她想趁著這幾天空閒出門走走。

　　府城裏鋪子的原料，另外她還想看看能不能採買到些別的好東西。

　　具體的安排也就是方圓百里周圍的幾個大集市都趕趕，再下到村莊裏去看看。有今年秋天採買棉花的經驗，夏至對這次的出行更加胸有成足。

　　夏老爺子沒有攔著夏至。「……你要是出門，就讓你哥陪著你。」夏至個人，他肯定不放心。

　　「那也行。」夏至點頭應承了。

　　「我也要去。」小黑魚兒立刻就跳過來。

　　「咋哪兒都有你。十六是幹正事，你別給十六添麻煩，還得照顧你。」夏老太太就說小黑魚兒。

　　小黑魚兒不服：「上回買棉花就我陪著十六的。我幫十六算賬，我能幹好多事了。十六離不開我，是不是啊，十六？」

　　小黑魚兒信心滿滿地問夏至。

　　夏至能說什麼，如果是春秋天或者是夏天她就點頭了，但這是寒冬臘月。

　　「老叔，外頭太冷了。」

　　小黑魚兒聽出夏至是不想帶他，立刻就炸了。「冷咋啦，我不怕冷。你看我怕冷嗎。十六你能去，我就能去。」

　　這麼說著，小黑魚兒雙黑漆漆的眼睛就盯住了夏至。那眼神中有幾分期盼，同時還帶著時幾分被背叛的受傷。

　　夏至扶額，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也為難了。小兒子什麼性子他們再清楚不過了。這他們要是真的強行把小兒子給留下來，小兒子肯定要傷心。小兒子要鬧騰什麼的他們不怕，但是小兒子要傷心了，老兩口也捨不得。

　　「老叔，我剛才逗你玩呢。」夏至想了想，就笑著說道。

　　小黑魚兒立刻轉怒為喜，他盯著夏至問：「真的？十六，我就知道，你肯定得帶著我。」

　　這就是自信滿滿的小黑魚兒呦。

　　然後，夏至還得說服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我們坐我哥趕的車吧，車棚安上，圍的嚴實點兒，再鋪的厚點兒。這回不是買棉花，不用那麼起早貪黑的，晚點兒起，早點兒住店，我們再多帶點兒衣裳，應該沒事。」

　　轉過頭，趁著小黑魚兒不注意，夏至則是向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保證：「我肯定照顧好我老叔。」

　　「你老叔就是你的小跟屁蟲，十六啊，這可難為你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這麼說，心裏還有些話沒有跟夏至說出來。

　　夏至也是太慣著小黑魚兒了。

　　小黑魚兒沒聽見夏至剛才的話，他問了夏至出的日子，忙就催著夏老太太給他收拾行李。衣裳要多帶，被褥也要帶最厚的。

　　這個年代出門住店都得帶被褥，因為般的店裏都是不提供被褥的。

　　夏至也願意自己帶被褥，還是用自己的鋪蓋最為生、舒服，也最放心。

　　夏老太太被小黑魚兒催的頭疼，下地開了櫃子給小黑魚兒找衣裳。小樹兒從外面跑來知道了這件事，就跟夏至央求，也要跟夏至去。

　　「姐，你就帶我去吧。我保證不添麻煩，你讓我幹啥我幹啥。」

　　「你能幹啥啊！」夏至笑，不過最後還是答應了。

　　小樹兒近來表現的直不錯，而且她也答應過要帶小樹兒出去見見世面。

　　因為帶上了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這次出門的遊玩性質就更濃厚了些。臨近年底，各地的集市都比往常要熱鬧，能買到的東西也多。為了過年，也有很多人家也將平時沒拿出來的好東西都拿出來賣了。

　　夏至將原料的事情落實完了，就是和夏橋起帶著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逛集市，走村鎮採買東西。

　　讀萬卷書，走萬里路。這是夏至的理念，她自己就想過這樣的生活。

　　幾天的時間匆匆而過，等夏至回到大興莊的時候，又帶回了滿滿車的東西。車還沒在大門口停穩，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就從車裏跳下來。兩個孩子蹦蹦跳跳，又說又笑。

　　「不是十六說要殺豬了，得早點兒回來，我還想在外頭多待幾天。可好玩了……」小黑魚兒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撒嬌。

　　「人家十六是有正事。就你總跟著添亂。又玩野了！」夏老太太低聲數落小黑魚兒，但是看著小黑魚兒臉蛋紅撲撲，活蹦亂跳的樣子，她的雙眼睛裏可都是笑意。

　　大家說說笑笑地幫夏至將東西都搬到上房，夏老太太就幫著夏至整理。夏至買回來的東西，有的就是給家裏過年用的，這些隨意放著就行了。還有些則是看就知道很貴重，不是過年的東西。

　　夏至告訴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那些東西是她買來打算做年禮的。需要夏至特別去採購的年禮，不用問也知道都是給誰預備的。

　　「這可得好好放著，到時候再買幾個錦匣啥的，裝好了，看著也好看。」夏老太太是見過世面的，這方面就比較會鋪排。

　　夏至點頭，和夏老太太小心地將東西收起來。她還從裏面挑了支山參出來說是給夏老爺子的。

　　「我要那東西幹啥。」夏老爺子說不要。

　　「爺，這是給你泡酒喝的。」夏至就說。

　　夏老爺子也上了年歲，雖然直面色紅潤，身體康健，但也到了應該進補的時候。

　　夏老爺子卻說什麼都不要。「咱莊戶人家用不著這個東西。十六，你的孝心我知道。這東西你留著送人。你要非得給我點兒啥，那就多給我打兩斤酒吧。」

　　莊戶人家常年勞作，吃的粗茶淡飯，般都元氣充足，不像那些豪門大戶的往往得的都是富貴病。

　　「你就愛喝酒！」夏老太太就嗔了夏老爺子句，然後就幫著夏至把山參收了起來，也是讓她留著送人的意思。

　　夏至無法，她又取出些蛤蟆油來給夏老太太。夏老太太也說不要。

　　「奶，這個是我打算送給九姑的。可我買的多呀，本來就打算咱自己也留點兒吃的。」夏至將蛤蟆油塞給夏老太太。

　　她自己年紀還小，還用不著吃這個。不過夏老太太入冬以來有些咳嗽，不是著涼的那種咳，雖然不是很嚴重，但燉些蛤蟆油吃著總有好處。

　　而且蛤蟆油這個東西，也比較適合上了些年歲的女人進補。

　　「娘，你就收著吧。十六路上就說你總咳嗽，還讓我回來看著你給自己燉了吃。」小黑魚兒就湊過來說道。

　　夏老太太知道夏至心裏惦記著自己，又見夏至果然買的多，她知道這蛤蟆油的好處，推辭了番，就高高興興地將東西收了。

　　「咱家裏那點兒土產是有些拿不出手，加上這些東西，就好看多了。」夏老爺子對於夏至採買的年禮很是滿意。

　　般樸實的莊戶人家都是寧願自己吃糠咽菜，但是招待客人和送禮的東西卻不能寒暄，都要揀著最好的，盡自己的最大能力來置辦。

　　大家子人進進出出地看著，夏至也沒有避諱。

　　夏二嬸看著夏至又是山參，又是猴頭菇，又是蛤蟆油，好幾大包的東西，她看著就連連咋舌，說了好幾回「這得多少銀子」。

　　夏至收拾的差不多了，過年要用的東西就都交給夏老太太去安排。她終於騰出空來跟眾人說話。夏至就問夏二叔和夏二嬸烤肉的生意做的怎麼樣。

　　她走了幾天，錯過了臨水鎮的集日，而且她還把小樹兒給帶走了。

　　夏二叔和夏三嬸飛快地交換了個眼色。

　　「……就是個辛苦錢，十六啊，這可是真辛苦……」

　　不說生意好壞賺多賺少，那就是生意還不錯，賺的也不少。

　　夏老爺子乾咳了聲：「上個集我幫你二叔他們看著錢，生意比第回好多了。我還記了個賬，等會十六你看看。」

　　然後夏老爺子還跟夏至商量：「你二叔這個烤肉的生意跟你們那個羊湯，還有你三叔的炸薯條不樣，往後他不用去的那麼早，回來的也晚。」

　　夏至也已經想到這點了，自然不會有什麼異議。

　　「不用早去，那我們還是得樣早起。」夏二嬸就又說了句。

　　「確實是個辛苦錢。」夏至心中明白夏二叔和夏二嬸的意思，她只是笑了笑，「這人啊，本來就活的不容易。大家都是樣。」

　　「那哪能樣呢！」夏二嬸立刻說道。

　　說到這個話題上，她和夏二叔可是有滿腹的怨氣，還有滿腹的話要說。

　　夏老爺子知道夏二叔和夏二嬸要說什麼，他擺擺手就讓這兩口子住嘴了。「十六說的沒錯。各有各的難處。你們別看著別人輕省，好好幹好你們自己該幹的。想七想的沒有用！」

　　夏二嬸耷拉下眼皮子就不說話了。

　　夏二叔乾笑了兩聲就又提高了聲音，做出誇張的歡喜模樣：「哎呦，十六他們出去好幾天，這回來了，可是個喜事……」

　　夏老爺子沒說話，只瞅了夏二叔眼。

　　夏二叔嘿嘿地笑。

　　夏至不以為意：「正好我也帶了些東西回來。晌午大傢伙塊吃吧。」

　　夏二叔立刻就應聲：「好，好，咱給十六，小龍，大橋和小樹兒接風啊。」

　　「會讓我二嬸、五月姐都過來幫把手做飯。別總讓我奶個人伺候咱們大傢伙。」夏至也不理夏二叔說的不倫不類，只是又囑咐了句。

　　夏二叔自然滿口的應承。

　　「那就都來吧。」夏老爺子也說道，心中十分高興。

嗜酒態睡

第三九三章 聚餐

　　夏老爺子最喜歡看著滿堂兒孫在一處吃飯了。他特別喜歡夏至，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夏至從來不吃獨食。但凡夏至買了什麼吃食一般都會送到後院來，除了偏心小黑魚兒的，其他的都由著他和夏老太太安排給大傢伙吃。

　　夏老太太也知道夏老爺子的這個性子。她將東西匆匆地安排好，就跟夏至商量要做些什麼菜。

　　夏至這次出門回來，因為在某處的集市上看到人家賣的豬肉特別好，就特意買了一扇排骨回來。夏老太太跟她商量，她就建議把排骨燉了。

　　「……多切點兒酸菜，到時候在往裏頭加凍豆腐，這道菜就夠大傢伙打牙祭吃了。」其餘的再隨便做兩三道菜就很夠吃也很夠看了。

　　「一扇排骨，都燉了？」夏老太太問。

　　「都燉了吧。」夏至就說。排骨是不少，可架不住夏家吃飯的人多呀。

　　夏老太太就點頭去張羅了。夏三嬸、臘月、陳杏兒不用招呼就跟著夏老太太忙活。而夏二叔一家知道有好吃的也比平時積極，夏二嬸、五月、七月和郭玉環都很快過來，連聲問著夏老太太要她們做什麼。

　　她們這麼屋裏屋外的一忙活，很快飯菜的香味就出來了。

　　夏老爺子高興，一邊就跟小黑魚兒和小樹兒聊天。兩個孩子恨不得把在外面遇到的新鮮事一股腦都說給夏老爺子聽。

　　「多出門是有好處。」夏老爺子聽了半晌，就笑著點頭。

　　跟著夏至出門，吃吃喝喝玩樂還都是次要的。

　　也就是因為夏至，夏橋、小樹兒和小黑魚兒才能有這樣的好機會。這還沒有多長時間，不說夏橋出息了，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可都比同齡的孩子更有見識。

　　夏至沒有一直陪著夏老爺子說話，她也幫夏老太太張羅飯菜。她很快就發現，今天的夏二嬸和五月比往常都勤快，也更加的會來事兒了。尤其是五月，說說笑笑的，仿佛已經忘記了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

　　而且，夏二嬸和五月還跟她搶著幹活。她只要拿起什麼東西來，夏二嬸或者五月都會過來搶走，意思是不讓她動手。

　　「十六啊，你出去這幾天也挺勞累的，你不樂意在屋子裏歇著，在旁邊看著就行。」五月對夏至笑道。

　　「沒事。要說累，大傢伙誰不累啊。」因為一直沒有看到郭喜媳婦，夏至就問了一句。

　　郭玉環抿抿嘴沒說話。夏二嬸和五月臉色微變，兩人還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色。只有七月的嘴最快，說話也最不經腦子。

　　「不自在了，在屋子裏躺著呢。」

　　七月這樣的語氣，就讓郭玉環臉上一紅，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臊的，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我娘有點兒著涼，我這就叫她來。」郭玉環放下手中的菜刀，就要去喊人。

　　夏至心中一動，當下就攔住了郭玉環。「著涼了就好好歇著吧，別出門再見了風。」

　　夏老太太立刻過來附和，讓郭玉環不用去叫她娘。「讓你娘好好歇著。要是不見好就去請郎中。」

　　「不用，不用。」郭玉環連連擺手。

　　夏二嬸和五月就都耷拉下眼皮，嘴角微微撇著。

　　大家接著幹活，誰都不再提郭喜媳婦。

　　夏二嬸覷著夏至的臉色，就慢慢地開口跟夏至商量：「……也想讓你五月姐到攤子上幫忙，十六啊，那個做衣裳的布沒啦，還有圍裙啥的，也得給你五月姐做一套……」

　　「我五月姐也要跟著趕集去幫忙啦？」雖然是這麼問，但是夏至並沒有將自己的吃驚完全表現出來。

　　「前兩天那不是因為你五月姐她不自在嗎。現在沒啥事了，還能讓她在家裏閑著。你說是吧，十六？」夏二嬸陪著笑。

　　「這件事是二叔、二嬸說了算。」夏至微微一笑，「人手夠不夠，用不用的著我五月姐，你和我二叔最清楚不是嗎。」

　　「不是我有偏向。你五月姐比她們都能幹。」夏二嬸極力誇獎五月。

　　夏至不置可否，她朝周圍看了看，然後找了個藉口就先走開了。

　　夏至站在大門石旁邊曬太陽，一面看著夏橋餵牲口。很快，臘月和陳杏兒也藉口抱柴禾走了來。

　　「上個集五月姐跟著趕集去了，在攤子上看了老半天，還幫忙來著……」臘月往上房的方向看了看，就壓低了聲音告訴夏至。

　　「是嗎。」原來五月已經往攤子上去過了。「她不嫌烤肉煙薰火燎的了？是她自己樂意的，還是二叔二嬸讓她幹的。」

　　「我看她是自己樂意的。她們家誰能說的聽她呀。」臘月撇撇嘴說道。

　　五月竟然積極主動地參加勞動？這可真讓人意外啊。

　　「我看她是稀罕那衣裳好看。」陳杏兒快人快語，「四姐，要我看，五月姐就是想從你這哄一套衣裳。」

　　「很有可能。」臘月也贊同陳杏兒的看法。

　　看來兩個小姑娘已經在私底下議論過這件事了。

　　這不能怪兩個小姑娘把五月看的眼皮子太淺。實在是夏二叔和夏二嬸這一股就是特別的愛占小便宜。比如說今天，夏二叔嚷嚷著要給夏至接風洗塵什麼的，其實就是想到上房好好吃一頓。

　　在上房吃一頓好的，同時還能省了自己的口糧。

　　平時他們總趕小夏楊到上房吃飯，也是出於同樣的心理。另外因為夏至在家，她還總送東西到上房，夏二叔還養成了一個不太好的習慣。那就是到上房說自己沒吃飽，跟夏老太太要剩飯剩菜吃。

　　簡直是太沒出息了，夏至都不惜的說他。後來還是小黑魚兒看不下去，懟的夏二叔下不來台，夏二叔才收斂了些。

　　所以，這個哄一套衣裳的理論是很站得住腳的。

　　臘月和陳杏兒站在夏至身邊，如同兩隻小麻雀一般將夏至不在的這幾天家裏發生的事情都跟夏至說了。

　　「郭玉環她娘是咋回事？」夏至又問了一句。

　　「……好像是因為二伯不給他們發工錢。」臘月想了想就告訴夏至。

　　夏二叔做這個烤肉生意，可以說是將郭喜一家三口都支使的團團轉。不給工錢這件事夏二叔之前是說過的。

　　夏二叔的想法很簡單。郭喜一家三口吃的住的鋪的蓋的都是夏家的，現在幫著他做事是理所當然，根本就不需要再另外付什麼工錢。

嗜酒態睡

第三九四章 指望

　　莊戶人家中重男輕女的現象比較普遍，傳宗接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因為農耕社會男勞力的珍貴。重男輕女，雖然不至於像靠山屯兒老田家那樣賣閨女，但很多人家女孩子的地位並不高。

　　夏家在這方面做的就比較好，比般的人家優待女孩子。

　　在夏至這代，又因為夏至的緣故，夏家的女孩子地位更高了。而在夏二叔這股，五月是家裏最年長的，而且五月聰明有主意，還能說會道的。以前夏二叔和夏二嬸就比較寵著五月，現在又有些拿夏至做榜樣的意思。

　　夏至能出息，領著家人過好日子。他們的五月差在哪里？

　　在夏二叔和夏二嬸的眼睛裏，五月一點兒也不比夏至差。他們現在過的不大好，前些日子是滿心希望將來靠著夏柱，這幾天五月突然冒出頭來，跟他們說了很多話。夏二叔和夏二嬸的心眼就活動了，又將希望寄託到了五月的身上。

　　夏二叔和夏二嬸這般抬舉五月，五月又表現的那麼積極，夏至心裏就明白了。她就拿出做衣裳和圍裙之類的布料來交給了五月。

　　夏至拿出的布料還有富餘，她告訴五月，剩下的布料不用還回來，五月自己愛做什麼就做什麼。

　　五月高高興興地接了布料，當下就甜甜地連聲喊著奶，跟夏老太太要剪子要針線，就在炕上把布料都裁了。

　　夏二嬸在旁邊瞧著五月俐落，就笑容滿面地誇，連說了好幾個看我五月，看我閨女如何如何的。

　　夏二叔比夏二嬸要聰明些，就覺出夏二嬸這樣在眾人面前有些過了，很可能讓大傢伙反感。所以夏二叔趕忙就描補，數落夏二嬸，說她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我又不是五月一個閨女，我咋沒這麼誇六月和七月！」夏二嬸不服。

　　「你看你……」夏二叔偷偷地給夏二嬸使眼色。

　　「咱五月確實心靈手巧……」夏老太太出口打圓場，也誇了五月。

　　五月又賣弄精神，當下就拿了針線縫起來。夏二叔和夏二嬸越的笑顏逐開。夏至在旁邊看了會，就又拿了布料回前院給田氏。

　　田氏見了布料也高興，當下就給二丫裁衣裳，帶著大丫和二丫做起了針線。小樹兒也湊過開，手裏還拿著點心。

　　夏至就看出來，那是她前幾天給田氏。

　　「咋剛才沒吃飽啊，還吃！」夏至就問小樹兒。

　　「娘拿出來給我的。我怕再放著該壞了。」小樹兒嘻嘻地笑，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點心。

　　田氏都肯拿點心出來給小樹兒吃了，那說明田氏的心情是真的不錯。因為她剛才痛快地答應了二丫的事吧！

　　夏至這麼想著，卻只是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田氏心情好，就跟夏至嘮嗑，也問了些他們兄妹出門的事。

　　「你爹也該回來了。」田氏說了句。

　　臨近年底，家裏要殺年豬，夏秀才每年都是這個時候回來。夏老爺子定的殺豬的日子，也只專門等著夏秀才回來的。

　　「五月也要跟著趕集了。跟你說了沒有？」田氏突然又提到五月。

　　看來田氏雖然不怎麼往後院去，但對後院生的事情還是挺關注的。五月的事田氏竟然知道。

　　「跟我說了。那是我二叔、二嬸的事，我也管不著。」夏至淡淡地說。

　　「五月那丫頭可精。……又懶又饞，就是張嘴生的好。她趕集去幫忙，我可不相信。那是看著錢妮兒去了趟就有人提親，她著急了。臘月都定親了，她比臘月，比你們都大，她能不著急……」

　　田氏手中忙著活計，嘴上也是不停，就劈裏啪啦地說五月。

　　「娘，你在我們跟前說啥都行。這些話就別出去跟別人說了。」尤其下坎老杜家媳婦，那可是大興莊有名的大嘴巴。

　　「我跟別人說說咋了，我說的可都是實話，有影的。」田氏不以為然，然後頓了頓又說，「現在誰敢說你們老夏家啥不好的，老杜家你嬸子都不敢跟我說話了。」

　　「姑……」大丫還算又眼色，出聲勸田氏少說兩句。

　　田氏撇撇嘴，不再說五月了。「也不知道你爹到底哪天回來。後院有信兒嗎？」這是擔心夏至或者後院得到了什麼消息不告訴她。

　　「我爹還沒捎信兒來。估摸著也快了吧。就那幾天，也沒必要捎信兒。」夏至就說。

　　「你爹往年都捎信兒，今年肯定也捎信兒。夏至，你聽著啥記得回來告訴我。你爹要回來，我得給他好好收拾收拾……」

　　怪不得田氏的心情這麼好，原來不只是因為她答應了二丫的事，更主要的，還是因為夏秀才要回來了吧。

　　夏秀才回來了，田氏才有強硬的靠山，才有主心骨啊。

　　「我蘭子姐呢，沒在家嗎？」夏至岔開話題。

　　「她在家也過不來。」田氏往隔壁看了看，就壓低了聲音跟夏至說道，「你五嬸那個孩子好像要站不住。你這幾天沒在家，在家你就知道了。整宿整宿的哭，也不好好吃奶，估摸著就是這兩天的事兒。……你給我提醒兒了，我會還得過去看看。」

　　這個年代嬰幼兒的夭折率非常高。孫王氏生的那個孩子前些天夏至還看過眼，白白胖胖的。

　　孫王氏是黑紅臉，孫老五是大黑臉，大毛和二毛也都黑漆漆的。孫蘭兒長的像她死去的娘，白皮膚大眼睛。

　　孫王氏的這個孩子，村子裏也有不少人去看過，不少人在背地裏偷笑說閒話。孫老五和孫王氏都把這孩子當成了寶貝疙瘩。

　　田氏這麼說，夏至就仔細聽了聽，並沒有聽到嬰兒的哭聲。倒是聽見似乎孫王氏在哭了。

　　「哎呦，我得過去看看。」田氏也聽見了，忙就放下手中的活計，往孫蘭兒家去了。

　　臘月和陳杏兒跑來找夏至玩，夏至就把兩人領到西屋。她們剛坐下，孫蘭兒就紅著眼圈急匆匆地來了。

　　「十六，屋子冷不冷，我就幫你燒了回火。我再幫你燒個柴火吧。」

　　夏至忙就攔住孫蘭兒：「蘭子姐，這屋子裏不冷，不用燒了。」然後她又問孫蘭兒，「我娘都跟我說了，你咋有空過來了？」

　　孫蘭兒的眼圈更紅了，她告訴夏至，她那小兄弟剛剛咽的氣。「早上就出的氣多，進的氣少，奶都吃不進去。我娘直抱著他，現在還捨不得放手……」

　　孫蘭兒那小兄弟已經死了好會，但孫王氏不願意面對，小孩子小小的屍身都要硬了，孫王氏才不得不面對現實。

　　剛才孫王氏哭，就是因為這個。田氏過去跟孫王氏說話，孫蘭兒才偷空過來看夏至。

　　聽說夏至不用她燒火，孫蘭兒也不敢在這多呆，忙就回去了。

　　還是那句話，這個年代嬰幼兒的夭折率很高，尤其是剛生下來的孩子。孫王氏之前也有過剛生下沒滿月就夭折的孩子，那時候孫王氏表現的跟其他人差不多。家裏不缺孩子，兒子都有了兩個。眼看著剛生下來的活不成，卻還有點兒氣的時候就讓孫老五把孩子給扔出去埋了。

　　這樣的事情很多，不止生在孫老五家。這樣的事，如果不是家裏特別的缺孩子，就跟死了小貓小狗差不多。

　　生活就是如此。

　　孫王氏待這個孩子特別的不同。

　　大人們在議論這件事的時候，般都是避著孩子們的。但小姑娘們還是影影綽綽地知道了點兒什麼。不過她們都沒有談論這個話題。

　　這個話題跟她們的距離還是比較遙遠的。

　　她們說五月。

　　「看她能幹多長時間，去一兩回新鮮勁兒過了，恐怕就不樂意去了。」

　　「在家串肉串，醃肉她都不樂意幹，嫌埋汰……」

　　夏至就想起田氏說的話來。

　　「臘月，你到時候留心點兒，別讓她給老夏家丟臉。」夏至就囑咐臘月。

　　臘月就點頭：「到時候我肯定盯著她。」

　　「我也看著她。」陳杏兒立刻跟著附和。

　　夏至忍俊不禁，就笑著問陳杏兒：「杏兒，你姑給你開了多少工錢？」

　　「跟我姐的樣多。」陳杏兒很驕傲地告訴夏至。

　　陳杏兒非要去攤子上幫忙，夏三叔和夏三嬸無奈只能答應了。陳杏兒年紀還小，幹活比不了臘月。但是夏三嬸給陳杏兒和臘月樣的工錢，其實就是變相地給侄女零花錢。

　　陳杏兒在攤子上幫忙態度可是很積極的。

　　三個女孩子說著話，田氏就從孫蘭兒家回來了。夏至走到西屋，田氏果然告訴她孫蘭兒的小兄弟沒了。

　　「……都硬了，還不樂意撒手，哭的啥似的，以前也沒看她這樣。」

　　旁邊大丫的眼圈就紅了。

　　「你這孩子……」田氏微微挑眉。

　　大丫就捂住嘴跑了出去。田氏這才反應過來，估計大丫是想到了自己那個落掉的胎兒了。

　　「胎胞還沒長全呢。」田氏這麼說著，臉色卻並不好看，心裏應該也是不自在的。

　　雖然千不捨萬不捨，但是當天傍晚，孫王氏的那個孩子還是被孫老五裝在糞箕子裏，帶到墳山上去埋掉了。這樣夭折的孩子般都是這樣，沒有棺材，沒有葬禮，也沒有墳頭，家子論排行的時候當然也不會將他們算在內，就好像他們根本就沒有來到過這個世上般。

　　當晚，孫蘭兒到夏至這來的時候就比平常要晚。

　　「蘭子姐，你娘沒拿你撒氣吧。」夏至瞧著孫蘭兒臉色不太好，就關切地問。

　　「也沒啥，就罵兩句，也不光罵我。」孫蘭兒告訴夏至，孫王氏確實傷心遷怒了，但不僅僅遷怒了她，孫老五、大毛和二毛都沒有倖免。「把我爹，還有大毛和二毛都貶低的一文不值，說抵不上她小兒子一根頭髮絲……」

　　頓了頓，孫蘭兒又說：「瘋幾天就好了。」

　　「那蘭子姐，你這幾天少回家，省的受她的氣。反正她現在也不用做月子了，還讓你啥都給伺候到了！」夏至就勸孫蘭兒。

　　孫蘭兒答應了聲，不過接下來幾天依舊包攬了家裏的所有活計。

　　不過是多幹點兒活，在孫蘭兒看來，身體上的勞累根本就算事兒，好好歇宿就緩過來了。

　　下個集日，夏至去趕集，還把夏老太太也給帶來了。夏老太太要買花線，夏至就把夏老太太給帶到雜貨鋪的，讓夏老太太盡情地挑了一通。

　　夏老太太不只給自己買，還給武老太太也帶了些，這是武老太太托她的。

　　說實話，自從跟著夏至往臨水鎮上來的那趟，夏老太太心裏也有些樂意來趕集。她雖然不像小姑娘們那麼愛熱鬧，可是臨水鎮上鋪子多，集市上的買賣也多，賣的東西五花門的。就算是不買，看著心裏也特別的滿足。

　　夏至看著夏老太太挑的那些花線，這可比夏老太太在家裏計畫要買的多的多。所以，夏老太太的內在，應該也是蠻愛購物的。

　　哪個女人不愛購物呢。

　　逛了雜貨鋪，夏至又將夏老太太帶到攤子上。她讓夏老太太在旁坐了，就幫著孫蘭兒和錢妮兒忙活。

　　夏橋也在。如今這個攤子是夏橋在掌管了。

　　羊湯的生意依舊很好。夏老太太帶著孫蘭兒和錢妮兒烙了百個餅子，夏橋來回擔了四五擔的睡。夏老太太還鹵了些羊雜，也拿到攤子上賣，另外每張桌子上還放了碟小鹹菜，這是免費給客人們吃的。

　　同樣醃出來的鹹菜，有的就只有鹹鹽味，只能當鹽晶兒吃，有的卻很有滋味，開胃下飯。夏家擺在桌子上的，就屬於後者，而且裏面還加了油和調料，味道就更好了。

　　夏至幫了會忙，就跟夏老太太坐到起。孫蘭兒給他們端了羊湯過來，另外用的中等大小的碗。夏至又要了個麥麵的餅子，分成三份，和夏老太太、小黑魚兒起慢慢地吃。

　　她們並不餓，主要是喝羊湯暖和暖和。

　　五月果然穿戴整齊跟著夏二叔和夏二嬸起到臨水鎮上來擺攤了。

　　其實夏至到攤子上來，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五月。同樣在攤子上忙活，五月和別人卻怎麼看怎麼不一樣。

嗜酒態睡

第三九五章 說親

　　五月的衣裳跟大傢伙的一樣，這是夏至要求的。在幾個攤子上幹活的女孩子穿的都是一樣的衣裳，圍裙、帽子。可五月的衣裳是自己裁剪的，她將衣裳裁剪的更為合身，尤其是腰身的部位，這顯然讓她的身材顯得更加窈窕。

　　其他幾個女孩子的衣裳就顯得有些寬大了。

　　莊戶人家女孩子做新衣裳，一般不會這麼做。她們還在長身體的時候，為了一件衣裳能穿的更為長久，她們在裁剪的時候就會留出余份兒來，將來長高了、長胖了，把余份兒放出來又能穿上一兩年的。

　　而且，為了幹活方便，同時也是因為羞澀，她們也不會做太過貼合身體曲線的衣裳。

　　可五月就做了。

　　幾個姑娘裏頭，如果論身材的話，應該是孫蘭兒的身材更符合這個年代的審美。可五月這樣的衣裳一穿，可就比孫蘭兒招眼的多了。

　　其他幾個姑娘都收拾的乾淨利索，但卻不施脂粉，五月卻精心地化了妝，沒那麼濃豔，卻很精緻。或許很多男人都看不出來她化了妝，但這妝容卻讓五月的顏值分數大大提高了。

　　另外還有五月的姿態。

　　五月的眉眼並不是最漂亮的，但她的眼角眉梢卻似乎都藏著小勾子。

　　往烤肉攤子上去的很多人都盯著五月，他們似乎是想要五月招待他們。但五月卻又是矜持的，她可不是人人都肯招呼。

　　夏至瞧了幾眼，心裏就有股莫名的滋味。她沒說話，只是看了夏老太太一眼。夏老太太輕輕地談了一口氣。祖孫兩人沒有交流，但對視的眼神中已經將意思表達的很明白了。

　　五月的情形，夏老太太也看出來了。

　　但夏老太太卻肯定不好說什麼。

　　夏至就四下尋找夏老爺子。

　　夏老爺子今天也來趕集。他還是放心不下夏二叔。不過現在夏老爺子卻不在攤子上。

　　夏至就問孫蘭兒。孫蘭兒告訴夏至，剛才似乎來了個熟人把夏老爺子給叫走了。夏老爺子交遊很廣，這會工夫還不一定被拉到哪里去談天說地去了。

　　不過，夏老爺子一定會回來的。

　　「奶，你是這會就回去，還是等收了攤一起回去唄。」夏至就跟夏老太太商量。

　　夏老太太知道，她如果現在要回去，不是夏橋套車送她，就是夏至另外雇車。夏老太太不想這麼麻煩，而且，她也樂意多在集上待一會。

　　「我等你們收了攤一起回去。」夏老太太就說。

　　「奶，那我再領你逛逛。」

　　「別逛了，就坐這挺好。我也看看咱家的生意。」夏老太太就說。

　　她們坐的正是太陽底下背風的地方，並不覺得冷。夏至也就點頭答應了。她讓小黑魚兒陪夏老太太坐著，自己就起身來幫忙。她還特意往夏二叔的烤肉攤子上去看了看。

　　夏二叔、夏二嬸還有五月幾個看她來了，都滿面是笑地跟她打招呼。五月的眼神和身姿都收斂了一些。然而，也只是收斂了一些而已。夏至還專門看了小樹兒。

　　小樹兒今天在烤肉攤子上管錢。別看他年紀小，可卻機靈的人。夏至就是相信他的機靈勁兒，才給他安排了這個夥計。看見夏至來了，小樹兒笑嘻嘻地喊姐，然後還把收到的錢數報給夏至聽了。

　　夏至輕輕點頭。夏二叔這個烤肉攤子的生意是相當不錯了。

　　夏至一過來，夏二叔就在她身邊跟著。他也聽見小樹兒報數了。

　　「……這不是年底嗎，大傢伙身上帶的錢多。往後恐怕就不行了，嘿嘿，那個，我也盼著都能像這樣就好了，可那也不大可能是不是……」

　　「二叔啊，大年底下的，咱也該挑兆頭好的話說呀。」夏至笑了笑。

　　「是，是。十六你說的對。……不過呀，咱自家人，咋地也得實話實說是不是……」

　　夏至不置可否，走回來又陪著夏老太太坐了。

　　過了一會，夏老爺子終於回來了。他一回來，就先到了夏二叔的攤子上。夏至就起身喊了一聲。夏老爺子扭頭看過來，然後才慢慢地走了過來。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來趕集，然而老兩口卻並不在一處，而是分了兩撥。

　　這並不代表老兩口感情不好。夏老爺子是老派的人，在人前，尤其是在外面的時候是要特意跟夏老太太保持距離的（夏至覺得這一點又可愛又可笑）。

　　夏至起身給夏老爺子讓座，又問夏老爺子喝不喝羊湯。夏老爺子就說剛才已經喝了不少的茶水，就不喝羊湯了。然後夏至就跟夏老爺子說起夏二叔的烤肉生意來，引導著夏老爺子往夏二叔的攤子上看。

　　她讓給夏老爺子的座位正好面對夏二叔的烤肉攤子，可以將五月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睛裏。

　　夏老爺子對夏二叔的烤肉攤子也很關注，眼睛幾乎不往別處看。可他似乎並沒有看出什麼不對來，當然了，五月這個時候又收斂了幾分。

　　夏老爺子這樣的人，對某些事情的反應天然就比較遲鈍。

　　夏至試了試，也就放棄了。「看我五月姐，怎麼看怎麼跟別人不一樣。」夏至只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夏老太太會意，也似乎隨口地接了一句：「……五月大了，是該快點兒找個婆家了。」

　　「嗯，你跟她大姨奶說了嗎？」夏老爺子點頭，然後還問夏老太太，似乎依舊沒有覺察出任何的異樣來。

　　「前兩天我就說了。她大姨奶說給她留心，有合適的就上咱家來說。」夏老太太回答。

　　「那就好。」

　　年根底下，雖然準備的東西比以前多了，但今天羊湯攤子還是收的比較早。夏橋、孫蘭兒和錢妮兒、二丫正在收拾著，田帶娣帶著二郎就走了過來。

　　原來田帶娣今天也來趕集了。夏老太太忙就招呼田帶娣過來坐。夏至看到二郎，突然就想到一件事。

　　「二姨，我給二郎哥找了個活計，就不知道你們樂意不樂意。」

　　「那有啥不樂意的，俺們樂呵都樂呵不過來。」田帶娣忙就問夏至給二郎找的是什麼活計。

　　「酒樓的跑堂。」夏至就告訴田帶娣。

　　把錢妮兒安排在羊湯攤子上之後，夏至就一直留心想給錢大郎和錢二郎兄弟找個差事。那天去聚賢樓，她就跟李掌櫃提了提。

　　李掌櫃滿口的應承。

　　夏至只提了二郎，並沒有提大郎。大郎的長相、性情都不適合幹這個活。而二郎長的不錯，性情溫和也會說話，做這個差事卻是沒問題的。

　　「一個月有兩串錢，包一頓飯，客人給的賞錢不算，上工人家給發衣裳。就是辛苦，得看人臉色，嘴還得甜點兒。」夏至就把酒樓的條件說了。

　　「行，行，太行了。」田帶娣沒口子的應承，「這不是俺們挑人家，這是人家挑俺們。」田帶娣就擔心酒樓看不上二郎。

　　「沒事兒，一會我就帶二郎哥過去讓李掌櫃看看。要是沒問題，就讓二郎哥儘快上工。」夏至笑著跟田帶娣說道。

　　「哎，哎，夏至啊……」田帶娣歡喜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了。

　　夏至也是個俐落的性子，這麼說了，就立刻起身帶了二郎到聚賢酒樓。李掌櫃親自來迎，他問了二郎幾句話，打量著小夥計長的夠體面，說話舉止老實本分，但卻不是個笨人，他立刻就點了頭。

　　哪怕是這個人不行，看著夏至的面子，他也得把人給收下。但是夏至做事歷來有原則，她不會仗著李夏的關係為難人。

　　李掌櫃早就看出了這一點，所以對夏至更加的敬重。

　　李掌櫃告訴夏至，錢二郎隨時可以上工。夏至就問錢二郎他願意什麼時候上工。錢二郎自然是願意早點兒給家裏掙錢，就說他什麼時候都行。

　　「那就明天吧。明天你巳初過來，到時候我讓人帶你。」李掌櫃就說道。

　　錢二郎趕忙道謝答應了。

　　李掌櫃送夏至出來的時候又告訴夏至一件事，夏秀才估計會跟李夏一起回大興莊。夏至點頭表示知道了。

　　回到攤子上，夏橋他們已經都收拾好了。田帶娣陪著夏老太太，正眼巴眼望地等他們回來。

　　「成了。二郎哥明天就能上工。」夏至笑著說道。

　　田帶娣當即就要給夏至行禮。夏至當然不能受她的禮。錢二郎也要給夏至行禮，就被旁邊的夏老爺子給扶住了。

　　「都不是外人，咱不用講究這個。」夏老爺子跟田帶娣和錢二郎說道。

　　「就是。十六心眼好，你還是她二姨，她心裏頭有你們。」夏老太太也說。

　　「俺這二姨……，幾個孩子長這麼大，啥東西都沒見著俺的，俺愧的慌。」田帶娣就說。

　　「還非得見著東西才是親戚！你這說的都是外道話。」夏老爺子不以為然。

　　田帶娣和錢二郎都連連應著，心中著實感激夏至，感激夏家。

　　夏橋套了車，他們這一行人就先回了大興莊。

　　因為夏至給錢二郎找到了活計，夏老爺子比自己得了什麼好處還高興。他誇夏至，說夏至做的好。

　　「……這就是幫人難處……」夏老爺子坐在炕上慮慮著田帶娣一家將來的生計，「錢妮兒在咱們這，哪個月也能掙幾個，再加上二郎的，他們零花啥的就夠了。你二姨夫身子不大中用了，大郎在家裏頭幫著幹活。來年他們再佃上幾畝地，慢慢的，這日子也能過起來了。」

　　說到這，夏老爺子卻又歎了一口氣。「錢妮兒是不用擔心，二郎那孩子長的好，會來事兒，也不難。就是大郎那孩子，歲數大了，各方面也不出挑……這個媳婦上頭有點犯難……」

　　夏老爺子熱心腸，都開始操心田帶娣兩兒一女的婚事了。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二郎和錢妮兒都不難(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們本身沒有什麼要求），但是大郎卻是已經被耽誤了。

　　大郎的年紀和條件，要定媳婦可以說是很困難了。

　　「慢慢踅摸吧，那孩子成，總有帶眼睛的人能看上。」

　　「你別慮慮別人了，先操心操心五月吧。」夏老太太就將話題拉了回來。

　　「對，咱家五月也是個大事兒。」夏老爺子點頭，「等她大姨奶來了，我再跟她好好說說。」

　　武老太太下晌就來了。她看了夏老太太幫她買的花線，歡喜的眉開眼笑的。「還是你會挑，比她們誰買的都好。」

　　武老太太要掏錢給夏老太太，夏老太太就不要。「總共沒幾個錢，咱老姐倆，我用你點兒線，你也不能管我要錢不是。」

　　「那不一樣，這是我托你買的。」

　　武老太太非要給，夏老太太非不要。倆人就在炕上撕摞了半天，最後武老太太說她要生氣了，夏老太太才把錢收了下來。

　　然後兩人就說到五月的親事。

　　作為五月的親姨奶，武老太太對這件事還真挺上心。

　　「……我尋思了好幾宿，還真有這麼個人。」

　　武老太太說出來的這個人是她娘家的侄孫，跟五月論的話就是表兄妹，不過是已經出了五服的。這小夥子今年十六歲，在家中排行第三。家中也有幾十畝田地，日子頗為過得。

　　「……年紀也相當，家裏也過的去，也算是知根知底。」武老太太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說。還有一樣，那是她娘家村子，也就是夏二叔的親娘的村子。雖然親族的關係都遠了，但畢竟還有些香火情分。以後五月要是嫁到了那裏，大家都有照應。

　　夏老爺子聽了心中先就十分樂意了。五月嫁到她親祖母的那個村子裏去，在夏老爺子看來，似乎是感情上都更加的圓滿了。

　　他是這麼想的，當即就表了態：「我看挺好。」

　　夏老太太比夏老爺子要細緻：「是挺好的。咱看著好，也得老二他們自己樂意。」夏二叔在五月的親事上已經違逆了一回夏老爺子了，所以夏老太太提醒夏老爺子不要在二上做主，免得到時候做蠟，或者落埋怨。

　　「一會我跟老二說。」夏老爺子立刻就把夏二叔給叫了過來，如此這般地說了。「你大姨費心幫你踅摸的。」

　　「這挺好啊。」夏二叔仔細地聽了，立刻也露出喜色來。

嗜酒態睡

第三九六章 挑剔

　　「這還得是我大姨，為我們五月操這份心。」夏二叔笑呵呵地說，這是感激武老太太的話。武老太太並不肯居功，她告訴夏二叔，這是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托她的，還特別低強調了夏老太太對夏二叔和五月的事情的關切。

　　「我娘對我們都沒的說。」夏二叔就又說道。

　　夏老爺子、夏老太太和武老太太都挺高興，因為看夏二叔這個態度，應該是很樂意這門親事。那麼接下來就是武老太太給娘家那邊捎信兒，安排兩家串個門，相看相看，沒是問題，這麼親事就可以定下來了。

　　夏至在旁邊瞧著，她並沒有這麼樂觀。

　　果然，夏二叔高高興興地說了一通感激的話之後，就說要去告訴夏二嬸和五月一聲。

　　「是得跟她們娘倆商量商量。」武老太太就笑著說道。

　　「這還用啥商量，就是告訴她們一聲，也讓她們娘倆過來陪大姨說說話。」夏二叔笑著走了。

　　他這一走，夏老爺子、夏老太太就跟武老太太商量起接下來的安排來。武老太太說的很痛快，他侄孫那邊對這門親事是千肯萬肯的，都不用看五月人長的咋樣，知道是夏老爺子的孫女，這就夠了。

　　所以，現在就等著夏二叔這邊點了頭，就可以捎信兒讓男方那邊的人過來了。

　　夏二叔去了半晌才回來。他一進門，臉上就有些訕訕。大家瞧著他這個樣子，不用問，就已經猜到了八九分。

　　夏二叔在炕沿上坐下來，就跟武老太太說：「……是五月的終身大事，不是信不過大姨，就是想再打聽的清楚點兒……」

　　「老二你就放心吧。我不是那些媒婆為了混一個做媒的錢就胡說八道。我說的話都用影，不信你自己打聽去。」

　　「我不是不信大姨。」夏二叔反復的解釋，但該問的問題可一個都沒有少問。夏二叔問的問題都非常具體，比如說男方家裏到底有多少間房子，五月嫁過去之後能分到幾間。又比如說男方家裏具體有多少畝地，都是什麼地，五月嫁過去之後能分到幾畝。

　　如此林林總總的，最後還問男方家裏有買賣沒有。

　　武老太太也真是留心了，夏二叔的問題除非特別的刁鑽的，她都能回答的出來。男方家裏有四十畝地，都是上好的水澆地。房子也有十八九間，都是大瓦房。至於五月嫁過去之後能分到多少武老太太卻說不出來，因為男方家裏還沒分家。

　　最後關於買賣的問題，武老太太也回答的很清楚。男方家裏就是種田，並沒有什麼買賣。一般的莊戶人家能有什麼買賣呢。

　　莊戶人家嘴裏說的買賣，一般指的是有固定鋪面的那種。就像現在夏家幾股在臨水鎮大集上擺攤，雖然也比較賺錢，但卻稱不上是什麼買賣。

　　「……人家日子過的紅火，就算是在咱村子裏算，也能排到上中等。一家子都是老實本分的人，都沒有吵架拌嘴的，誰提到了都得豎大拇哥。」武老太太就說道。

　　夏二叔的臉上就露出為難的神色來。「哎呀，大姨，那這個條件，恐怕就不太合適。」

　　「咋不合適了？」不等武老太太說什麼，夏老爺子先就皺眉問道。剛才夏二叔問那些問題的時候他就很不耐煩了，不過是為了給二兒子留臉面所以強忍著。「好人家，知根知底，還是你生母娘的本家，小夥子也沒啥缺陷，這就行了。你還想找啥樣的……」

　　夏老爺子這麼說著，就差提起當初錢月來的事來了。如果不是當初夏二叔、夏二嬸和五月的心太高，早就跟錢月來把親事給定下來了。也就沒有夏二叔他們後來腸子都悔青了那回事了。

　　夏老爺子看了夏二叔一眼。他用眼神提醒夏二叔不要重蹈覆轍。

　　夏二叔明白了夏老爺子的意思，不過還是訕笑著不肯點頭。「……閨女養大了，那也不容易。咱不圖她啥，就圖她往後過的好。咱五月照說也是頭牌人兒吧，長相，說話，幹活，哪哪兒都不比誰差……」

　　將五月誇獎了一番，夏二叔就提出五月擇偶的幾個條件來。

　　首先一條，對方的日子必須過的好，也就是必須富有。像剛才武老太太提的那家那種富裕還不行。

　　「……最起碼，得跟大榆樹下老田家差不離兒的那樣……」

　　夏二叔這一條剛說出來，夏老爺子的臉就沉下來了。「這是找婆家還是找財主？」

　　「當然是找婆家，找婆家。爹，我就說個例子，我也就是想讓五月將來生活的好點兒……」

　　夏老爺子被氣的夠嗆，當時就要罵夏二叔，卻被夏老太太在旁邊使眼色給攔了下來。

　　夏二叔接著又往下說。五月的婆家不僅要有錢，而且還得是正經人家。對於這一點，夏老爺子倒是點了點頭。

　　夏二叔絮絮叨叨地說，不過在夏至聽來夏二叔在要求有錢之外，之後就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內容了。

　　最後，夏二叔還說了一句：「……人家好就行，跟咱五月差幾歲年紀啥的都不挑。咱也不是那種要求特別高的，差不離兒就行了。最好五月過去就能當家做主，咱五月能夠，當的起家。」

　　這到最後，夏老爺子也明白夏二叔的意思了。

　　武老太太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這要是別人，肯定就不能再說什麼了。但武老太太是夏二叔的親姨，她還是真心為夏二叔和五月著想的。而且別人不能說的話，她這個做姨的能說。

　　「老二啊，不是大姨說你。你這也別口味太高了。咱莊戶人家就是這個條件，人家那日子過的比我們家都強，比你也強。這十裏八村有幾個老田家那樣的？人家老田家那樣的還不一定能看上咱家的孩子。」

　　武老太太是不避嫌疑的話。夏二叔不愛聽，臉上就帶出來一些。武老太太看出來了，但也沒有在意。

　　「大姨跟你說掏心窩子的話，這家人沒的挑，五月過去保准是吃穿不愁，順心的日子。往後就是有個啥，人家看我，看你爹，看你生母娘的面上，那都能有容讓，咱五月不能吃虧……」

　　這確確實實是為五月著想的話。

　　夏二叔訕訕地笑了笑：「大姨，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也是為五月好。要不，這事兒我再跟五月她娘商量商量。」

　　這話似乎是留出了活動的餘地，但夏二叔說的卻毫無誠意。

　　武老太太也算是看著夏二叔長大，如何不瞭解夏二叔的性子。夏二叔這麼說，那就代表這件事是完全沒戲了。

　　這樣的事夏二叔不是沒做過，他不想做的事，又不想跟長輩衝突，就會用一個拖字訣，然後讓夏二嬸背鍋，誰也拿他沒辦法，最後他還能說他如何如何做難。

　　武老太太的一腔熱血頓時就被澆了個透心涼。武老太太也是有些年紀的人了，面上的話她也會說。

　　「那行，你們兩口子好好商量商量，我等你的回信兒。」武老太太面上強笑了笑，就起身告辭。

　　夏老太太挽留了兩句，也就送了武老太太出去。

　　送走了武老太太，夏老爺子就讓夏二叔到上房來。

　　「你大姨給找的這戶人家可正經不錯。你們兩口子是咋想的，這樣的人家都看不上，你們到底想找啥樣的。咱挑人家，可也得先看看咱自己……」

　　「爹，」夏二叔忙就攔住了夏老爺子的話茬，「咱家咋啦，咱家有哪點兒比不上別人的地方！爹呀，咱五月就算沒有十六出息，那在咱家也算是拔尖兒的。咱不能虧了五月……」

　　「五月配這戶人家就不虧！」夏老爺子就要替夏二叔做主，「月來的事你忘了？這事我給你做主，定個日子相看相看，差不多就把事情定下來。五月比十六、臘月她們都大，到時候先辦她的事。」

　　「爹，爹，」夏二叔連忙攔著夏老爺子。因為夏老爺子的意見很堅決，到最後夏二叔也不得不說了一句真話出來。「爹，你也說到錢月來了。五月不比臘月差吧，咋地，五月找的也不能比錢家，不能比錢月來差……」

　　夏老爺子頓時就明白了。原來還有一個癥結在這裏，五月這是要跟臘月飆苗頭，一定要在親事上頭壓臘月一頭。

　　夏老爺子就沉默了。

　　夏二叔立刻趁機說道：「爹，這家就別相看了。相看多了，要是不成，那對五月也不好。」夏二叔此時此刻說的，很多都是五月的話。但是這一句，五月的原話並不是這樣。

　　五月的意思，要相看也可以，但相看對方的條件必須非常好。如果她連這樣條件的都相看，外面人知道了，就會認為她也就配的上這樣的人家了，之後就算是有更好條件的，只怕也不願意介紹給她了。

　　「老二，這家就挺不錯。你別看這家日子好過，那家有錢的。五月一個人能吃多少，能用多少。這一家人都是好人啊。你聽你大姨說了，人家這些年婆婆媳婦妯娌的，都沒有吵架拌嘴的，這得是多和美的人家！五月那要尖兒的性子，也就到這樣的人家，人家不和她一般見識。要碰見那厲害的，針尖對麥芒，那日子還咋過！」

　　「爹，五月這一點你別操心。那孩子靈透，會來事，不待跟人處不好的。」夏二叔只笑嘻嘻地說道。

　　夏老爺子看了夏二叔的一眼，不由得發出一聲長歎來。

　　五月的親事，他做不了主了。

　　夏二叔瞧著夏老爺子的臉色不好，他不想吃眼前虧，胡亂支應了兩句就跑了。等夏二叔走了，夏老太太就忙著勸夏老爺子。

　　大家早就分家另過，夏二叔也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五月還是個特別有主意的姑娘。

　　「隔輩人了，孩子們要是遇到事了，咱能幫就幫。管不了的，該放手就放手吧。」

　　夏老爺子悶悶不樂的，不過最後還是被夏老太太給勸服了，說不會再在這件事上逼迫夏二叔。

　　「他們往後別後悔就行。老二還是浮，稍微掙點兒錢就翹尾巴了。這孩子隨誰呢，他以前有個舅就不做法，好好的家業都給敗花了……」

　　夏老太太也沒搭茬，她只要夏老爺子別再發急賭氣，跟夏二叔衝突就行了。

　　不過在這件事上，夏老爺子是有些冤枉夏二叔了。

　　不同意親事，甚至連相看都不肯的，是五月。

　　錢妮兒剛到攤子上幫忙，立刻就有人相中了想要上門提親。這件事不僅刺激了五月，也給了五月不小的啟發。不過五月並沒有像田氏那樣急巴巴的就要安排大丫和二丫到攤子上幫工，她先到集市上考察了一番。

　　如果吸引到的都是看上錢妮兒的那樣的人家，那麼五月可不想白費力氣。結果到了集上一觀察，這趕集的雖然大多都是普普通通的莊戶人家，但也不乏有穿戴舉止都不凡的。這些人要吃飯雖然更多的都選擇酒樓、飯莊，但也有在集市上逛的，也有被夏家的新鮮吃食所吸引的。

　　在旁觀看清楚了，五月就暗暗地制定了一個計畫。

　　她沒想到，武老太太會這麼快就來給她說親。看夏二叔那高高興興的模樣，五月只能把自己的計畫說了出來。

　　之前她只說去攤子上幫忙是為了幫家裏看著攤子，幫家裏賺錢。

　　「……我不用他們誰給我踅摸，他們也踅摸不到好的給我。我就在攤子上幫忙，一定能找個好的，比錢月來強一百倍……」五月說出了她的豪言壯語，然後還將自己的觀察都跟夏二叔和夏二嬸說了。

　　夏二叔和夏二嬸立刻都歡喜起來。他們相信五月有這樣的本事。五月如果嫁的好，將來拉拔娘家，他們也能跟著過上好日子。

　　而且，現在他們是夏家幾股中過的最不如意的。如果五月嫁的好，那麼他們也能跟著揚眉吐氣，不用再看人臉色了。

　　夏二叔和夏二嬸表示會大力的支持五月。夏二叔根本就不用五月和夏二嬸出面，就去回絕武老太太。

　　至於夏老爺子、夏老太太的關切，以及武老太太的好意，這些落在五月的眼裏卻都有了不是。

　　「看我不順眼，想早點兒打發我出門子！」

嗜酒態睡

第三九七章 年根兒

　　五月背後好一番抱怨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連同武老太太都埋怨上了。不過她到上房來，當著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還有其餘眾人的面前，卻和沒事兒人一樣。就好像夏二叔根本就沒跟她提過武老太太來做媒的事似的。

　　夏老爺子可以罵夏二叔，但卻只是多看了五月幾眼，並沒有說五月什麼。

　　夏至旁聽了夏二叔的所有發言，心裏就斷定，她並不是多心。五月到攤子上去幫忙絕對是別有用心的。五月的用心，跟田氏對二丫的期待應該是一樣的。不過五月的野心卻是田氏和二丫她們不能比的。

　　年根底下，天氣是滴水成冰的寒冷，然而過年的氣氛也越來越濃郁了。殺年豬的日子終於到了。

　　莊戶人家每家每戶每年都要養上幾口豬，看家裏人口的多少，少則兩三頭，也有養四五頭，甚至七八頭的。

　　家裏的人口多，泔水就更多，也有更多的勞力可以割草挖野菜餵豬，所以養的豬就多。夏家今年年底有五頭豬要出欄，其中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養的兩頭豬都要殺了，夏三叔的兩頭中有一頭要殺，夏至家的三頭中要殺兩頭，另外一頭個頭小了些，還得再餵上一些日子。

　　另外三股，就屬夏至家餵的豬最多。這並不是因為他們人口多，而是田氏給夏至安排的任務。夏至雖然也能下地幹活，但田氏總覺得她不如夏橋，所以就讓她多餵兩頭豬，年底殺了也是一筆不大不小的進項。

　　後來夏至雖然大多數時候都在忙別的事，但這三頭豬卻被喂的不錯。田氏並不懶，夏橋能幹的活都會幹，然後還有孫蘭兒經常過來幫忙照看。

　　殺豬的前一天，大家都在後院上房說話。今年也是因為年景好，夏家眾人都打算過一個富足的年，所以才要殺五頭豬。

　　莊戶人家雖然家家養豬，但卻並不是家家都殺的起年豬的。一般過的窮苦些，或者是儉省的人家就不會殺豬，他們都是直接將活豬賣給屠戶。如果在家裏殺豬，就算是儉省，多少也要拋費寫，不如把整頭豬賣了賺錢。

　　「我和你娘這兩頭豬啊，今年一斤都不賣。」夏老爺子先就說道。

　　他這話音剛剛落地，夏二叔就已經忍不住喊了一聲好。兩頭豬殺了一斤肉都不賣，那就是都給大傢伙吃了。夏二叔已經可以預見到每天大口吃肉的日子了。

　　夏二叔愛吃肉，尤其愛吃不是自家的肉。

　　夏老爺子就耷拉下眼皮夾了夏二叔一眼。

　　夏二叔也意識到自己表現的太過急切了。他臉皮厚，當即就嘿嘿地笑了兩聲：「爹，那我和你孫子今年可能敞開吃肉了。省的看人家吃肉饞。」

　　「我不殺豬，你們爺幾個也沒少跟著吃。」夏老爺子立刻把夏二叔給懟回去了。

　　夏二叔不生氣，也不害臊，只是又好脾氣地嘿嘿笑了兩聲。

　　「肉一斤不賣，可也不是都咱自己吃。咱也吃不了……」

　　「咋吃不了……」夏二叔就又插了一句嘴，被夏老爺子瞪了一眼，他才把嘴巴閉上了。

　　夏老爺子這才接著往下說：「我和你娘我們老兩口子能吃多少！那缸裏還有十六給買的肉都沒吃完。到時候就留下一扇，別的我都有安排。」夏老爺子表示，其餘的豬肉他要送禮。

　　夏二叔就往夏至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意意思思的。小黑魚兒就坐在夏至和夏老太太之間。他眼睛尖，一下子就看見夏二叔瞧著夏至的眼神不對。小黑魚兒立刻瞪了回去。

　　夏二叔嘿嘿一笑，收回了視線。

　　夏至只當沒看見夏二叔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她接著夏老爺子的話茬說道：「我們家殺兩頭，留半扇就夠吃了，剩下的也送禮。」

　　「十六啊，你留半扇不夠吃吧。」夏二叔立刻就說道，「你們前院那人口也不少，你爹估摸著明天也該回來過年了。這事兒，要不就等你爹回來再說。」

　　「這點兒小事我爹才懶得管呢。」夏至瞄了夏二叔一眼，「我和我哥，小樹兒，還有我娘，我們都商量過了。半扇足夠吃的……」過了十五，她打算帶大傢伙去府城。

　　這年豬的肉，要留到出了正月就沒意思了。往後他們想吃，再到集上去買就行了。

　　當然了，這些計畫夏至並不打算跟夏二叔說。

　　「這個安排挺好。」夏老爺子一句話，就讓夏二叔閉上了嘴。然後夏老爺子又問夏三叔和夏三嬸怎麼打算的。

　　「我們也留半扇就夠了。」夏三叔就說道。

　　夏三叔和夏三嬸歷來節儉，能留下半扇豬來吃已經是很難得了。

　　「嗯。」夏老爺子點了點頭，「請客就可我和你娘這來，不用你們。」

　　「那咋行。」夏三叔立刻說也要出些豬肉。他們兩口子雖然儉省，但都是儉省在自己的身上，從來不肯占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便宜。

　　「你們送的東西我這還有呢，還有十六送的東西，又是蘑菇又是木耳啥的，都是值錢的東西。到時候做菜都不用上外頭買去了。」夏老爺子就說。

　　夏三叔見夏至沒說什麼，也就點頭答應了。

　　「我二叔的豬留多少？」小樹兒突然喊了一聲。他笑嘻嘻的，一雙眼睛亮閃閃。

　　夏二叔原先也餵了兩頭豬，不過他們去府城之前就已經處理掉了。現在夏二叔哪里還有豬，更談不上留多少豬肉了。

　　夏二叔立刻就明白，小樹兒這是故意臊他。

　　「小兔崽子！」夏二叔臉上一紅一白的。

　　小樹兒根本就不懼：「我是小兔崽子，二叔就是老兔子，嘿嘿。」

　　夏二叔抬手作勢想要揍小樹兒，可左右瞧瞧，終究是不敢下手。他突然就笑了：「二叔今年沒有豬，小樹兒啊，你分一扇豬肉給二叔吧。咋地也不能你吃豬肉，讓二叔乾看著吧。」

　　夏二叔這般臉皮厚，或者說根本就不要臉，一般人可是招架不住的。

　　小黑魚兒就嘿嘿笑了兩聲，他半靠在夏老太太的懷裏對夏二叔說：「二哥，你不把你家豬賣了換銀子了嗎，還朝誰要豬肉吃啊。你咋不說把那銀子分給小樹兒幾兩？」

　　小樹兒立刻順杆爬：「二叔，二叔，給侄子幾兩銀子吧，別讓侄子乾看著。」

　　「你……」夏二叔被小樹兒和小黑魚兒聯手擠兌的，他的臉上終於也有些下不來了。

　　小樹兒和小黑魚兒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得意的笑。要是夏二叔不找事兒，他們本來也沒打算擠兌夏二叔。可誰讓夏二叔剛才挑夏至的刺兒來著，當他們年紀小聽不出來嗎。夏至不跟夏二叔一般見識，他們可忍不了。他們當然得跟夏二叔有來有往，禮尚往來嗎。

　　夏老爺子乾咳了兩聲，屋子裏又安靜了。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轉天早上起來，要殺的豬就不餵了。田氏瞧著夏至起來了，就跟她商量。

　　「咱這兩口豬就在咱自己家殺。」

　　「行啊。」夏至點頭，她也沒打算把兩口豬弄到後院去，在自家的院子裏殺了也方便。「就是到時候的收拾。」

　　「那就收拾唄，也不是多大的事兒。」田氏似乎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然後她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跟夏至說，「你爹不知道啥時候能到。」

　　「估摸著得晌午了吧。」夏至就說，「娘，你收拾收拾就行，殺豬的人啥的都請好了。」

　　「那行。」田氏痛快地答應了。

　　夏至又跟孫蘭兒說好讓孫蘭兒一會過來幫忙，然後小黑魚兒就帶著大青來找她了。

　　「十六，你奶給你臥了雞蛋。」小黑魚兒蹦蹦跳跳地到了夏至的身邊，然後就催著夏至趕緊往後院去。

　　殺年豬可說得上是小孩子一年中最為快樂的節日之一。

　　小黑魚兒催著夏至，自己卻蹦蹦跳跳地跑到前院。他和大青一起趴在豬圈的門上看了一會，就高高興興地跑回來，說夏至家的兩口豬也夠肥的。

　　「那肉管保好吃。」小黑魚兒的大眼睛裏滿是光彩。

　　「愛吃哪塊咱就留哪塊。」夏至就笑，然後跟著小黑魚兒到後院來。

　　夏老太太放好了桌子就等著他們倆了。夏至上了桌子，夏老太太果然端了一碗紅糖水過來，濃濃的紅糖水裏窩著兩個雞蛋。

　　夏至就先讓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老兩口都說吃過了。夏至又要分給小黑魚兒一個，卻被夏老太太給攔住了。

　　「你老叔的他都吃了，這個你不用給他。」

　　夏至笑了笑，還是分了一個蛋黃給小黑魚兒吃。蛋黃香，小黑魚兒笑眯眯地吃了。因為一會要殺豬，所以這頓早飯就比平時簡單了許多。這也是為什麼夏老太太要額外給夏至臥兩個雞蛋的緣故。

　　吃過了飯，夏家的人就忙碌了起來。

　　夏二叔和夏三叔在院子當間立了殺豬的架子，又擔了黃土來堆在架子下面，然後還用條凳在旁邊搭了一條長案子。

　　之後，他們兩個還準備了粗木杠子和麻繩，那時抓豬和捆豬用的。

　　抓豬捆豬都得用壯勞力。夏橋勉強能幫得上忙，小樹兒、小黑魚兒連同夏柱他們卻都不能上前。不過這群大大小小的蘿蔔頭們都是滿心歡喜，他們跟在大人身後幫忙或者添亂，但是大人們要是吩咐他們幹什麼活，他們都比平時痛快多了。

　　因為要殺的豬多，夏家今天請了兩個殺豬匠。老黑是頭一個不用說，另一個是夏老爺子從鄰村請來的積年的屠戶。這屠戶姓杜，在臨水鎮上有個賣豬肉的案子。夏家也是熟客，一會夏三叔家的豬殺完了，除了留下自家吃，其餘的豬肉都會賣給這個杜屠戶。價格自然是批發價。

　　男人們在院子裏忙活著，夏家的女人們也沒閑著。今天會有不少客人來，她們早早地就把屋裏屋外都收拾的乾淨利索，還準備好了待客的茶點兒，然後就是燒水。

　　一會殺豬收拾，可得用不少的滾水。

　　夏家人都忙活著，客人們陸續地都到了。先是同村武老太太一家，田富貴一家，還有孫四兒一家。他們早就收到了邀請，之所以到的這麼早，就是幫忙幹活的。

　　緊接著，陳家的人和錢家的人也到了。不用說，他們也沒把自己當客人的，到了夏家立刻就卷起袖子幫著忙活了起來。

　　等老黑和杜屠戶帶著殺豬的傢伙事趕到的時候，夏家已經都收拾好了。

　　然後，就是最壯的勞力們拿著木杠子和繩子進了豬圈抓豬。夏老爺子、陳家老爺子和錢家老爺子都站到豬圈門口看，小黑魚兒等一眾小蘿蔔頭們歡天喜地擁過去圍觀，他們有站在豬圈牆上的，有更皮的還爬到院牆上去看熱鬧。

　　夏至沒往前湊。

　　小姑娘們沒人往前湊。

　　第一口肥豬被人用杠子抬出來就吊在了架子上，之後就是殺豬的場面了。院子裏都是男人們的歡笑聲，堂屋裏燒水的水蒸氣都蔓到院子裏。

　　老黑和杜屠戶都是熟練手，活做的乾淨俐落。其餘眾人也都按部就班，夏三叔接了一大盆的豬血，正在一邊攪拌一邊往裏面加水加鹽。

　　夏老太太愛吃豬血，她還特意問夏至想怎麼吃。這新鮮的豬血灌血腸或者做血豆腐都很不錯。大興莊的莊戶人家更習慣做血豆腐，因為更為簡單方便。

　　夏至就說做血豆腐，做好了今天吃掉一部分，其餘的就可以凍起來，留著過年期間涮鍋子吃。

　　「行，行，肯定足夠吃的。」夏老太太笑著答應。

　　在自家殺豬，這豬血自然都是自家的了。

　　這第一盆豬血夏家並沒有自己留下，等夏三叔處理好之後就被夏老太太分別裝進幾個小盆子裏面，然後就有夏橋、夏柱和小樹兒按著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安排分送到各家去。

　　親戚朋友鄉鄰也有遠近之分，這最近的今天都是座上客，但也有些有交情卻並沒有被邀請來吃飯的，這些豬血就是被送去這些人家的。

　　該送誰不該送誰，這裏面也有講究。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心中有數，夏至不用操這份心。

　　太陽爬的越來越高。這邊還在殺著豬，大門口就有小蘿蔔頭跑來喊說又有客人到了。

　　府城的客人們終於到了。

　　……

嗜酒態睡

第三九八章 請客

　　不出意料的，第一輛馬車上走下來的正是李夏。李夏今天穿了一件玄色的狐裘大氅，頭上戴了黑色皮帽，一副標準府城貴公子冬日的打扮。他笑著朝夏至走過來，滿眼都是冬日的陽光，溫暖而燦爛。

　　「十六……」李夏的聲音並不高，但卻格外的悅耳動聽。

　　「李夏。」看到李夏，夏至莫名的歡喜。不過還不等她走過去跟李夏說話，小黑魚兒已經歡呼了一聲和大青一起撲向了李夏。

　　夏至抬手扶額，接下來的一幕她簡直是沒眼看了。不過，出乎意料的，李夏竟然接住了小黑魚兒和大青。

　　能夠接住小黑魚兒和大青如此熱情的少年，這天下間估計也沒有幾個了。李夏依舊風度翩翩，不過夏至還是趕忙走過去解救了他。

　　李夏一隻手按著大青的大頭，把大青給按到地上了，另一隻手抱著小黑魚兒。

　　「十六，好久不見了。」李夏笑著對走過來的夏至說道。

　　「也沒多久啦。」夏至笑道。

　　「就是覺得有很久了。」李夏滿眼裏都是夏至。

　　「李夏，你是不是練過了？」夏至問李夏。

　　李夏看看懷中的小黑魚兒，又看看瘋狂地搖著尾巴圍著他轉的大青，就露出了帶著幾分得意的笑容。

　　「稍微練了練。」他在大興莊住的那些日子裏，就常被大青撲了。後來分別重逢，被小黑魚兒和大青的熱情勁招呼了一回，他差點兒就沒接住。那之後，他暗地裏就留了心。李家世代書香，君子六藝是李夏自小就開始習學的。他有騎射的功底，又找田齊屬下的高手請教了一番，雖不敢說鍛煉出了多高的身手，體質卻是越發的好了。

　　等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走過來，李夏才把小黑魚兒放下，恭恭敬敬地跟老兩口見禮。

　　這個時候，夏至才注意到還有人跟著李夏從同一輛車裏下來。

　　這個人，就是夏秀才。

　　「……正好了約了夏先生一同回來。」李夏溫和地笑著說道。

　　夏老爺子見到大兒子也回來了，那高興勁兒可就別提了。緊接著，第二輛、第三輛車也到了。田括、田來寶和長生分別從車裏下來。因為有這麼多車來大興莊，長生就沒用自家的車，而是坐了田來寶的車同來。

　　大家相見自都是歡歡喜喜。

　　在這兩輛車的後面，還有一輛格外精緻的馬車。夏至暗暗吃驚，心中猜測究竟是哪家的女眷竟然從府城來了。

　　總不會是九姑太太吧。九姑太太雖然做事不拘泥於俗套，但她如果從府城來，肯定會提前知會夏至。不拘泥於俗套不等於不懂得人情世故，九姑太太做事有大家子的風範，而且很會為別人著想。

　　「不是九姑。」李夏就站在夏至的身邊，他似乎猜到了夏至的想法，就低聲地告訴夏至，「九姑要是來，一定事先有信。……田覓兒非要來見你和老叔，我只能帶上她。」

　　馬車停下，被奶娘從車裏抱下來的果然是田覓兒。

　　九姑不會不知會就來，因為她的身份和地位在那裏擺著。她知道她如果突然到訪，肯定會大大的驚擾夏家眾人。但是田覓兒就不同了。雖然身份地位同樣貴重，但田覓兒畢竟是個小孩子。

　　而且，田覓兒是夏至和小黑魚兒救下的。夏家是她的恩人家。

　　田覓兒本就長的好，裹著一身的綾羅綢緞，更好像是精緻的瓷器娃娃一般。看到她，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驚了。

　　夏至忙就先迎了過去。

　　田覓兒下了車，就讓奶娘放下她。小姑娘剛到了這樣一個十分陌生的地方，卻並沒有顯出多緊張來，不過端端正正的小模樣可比平時矜持了不少。她看見夏至，就端端正正地給夏至行禮，還叫了一聲十六，聲音裏還帶著奶音。

　　夏至忙就把田覓兒給抱起來了。

　　「覓兒，你怎麼來了。也不事先告訴我一聲，我和老叔去接你呀。」然後夏至又問田覓兒路上冷不冷，今天是什麼時辰出發的。

　　即便是李家和田家的馬車快，能這個時辰趕到大興莊，那畢竟也是天還沒亮就從家裏出發了。

　　這對於小小年紀又嬌生慣養的田覓兒來說可就很難得了。

　　田覓兒都低聲地回答了。一雙大眼睛就朝夏至的身後看。

　　小黑魚兒帶著大青溜達了過來。「覓兒你來啦！」

　　乾巴巴的一句，然而這對於小黑魚兒來說，已經是對小姑娘最熱情的招呼了。

　　「嗯，小龍哥哥……」田覓兒的兩頰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然後還在夏至的懷中掙動了一下。

　　夏至倒是想一直抱著這個可愛的小蘿莉，穿古裝的漂亮娃娃呀，誰不喜歡。不過感知到田覓兒的心意，夏至還是輕輕地將她放到了地上。

　　田覓兒又跟小黑魚兒見禮。因為田覓兒太過正式了，小黑魚兒的臉還可疑地紅了一下。

　　「小龍哥哥，我來看你啦。」田覓兒小聲地說。

　　「啊，一會我帶你玩。我家殺豬，可好玩了。」小黑魚兒驕傲地宣佈。

　　「嗯。」田覓兒的兩個小酒窩又深了一些。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也走了過來。

　　「這是誰家的小姑娘，長的可真周正。」夏老太太小聲地感慨著。

　　夏至忙就給老兩口介紹說這就是田覓兒。田覓兒的名字，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早就耳熟了。不過他們也萬萬沒有想到，小姑娘今天會來大興莊。

　　「我爹，我娘。」小黑魚兒向田覓兒介紹。

　　田覓兒又規規矩矩的行禮。

　　夏老太太忙就上前將小姑娘給扶住了。「這孩子長的太周正了，真跟那畫上走下來的一模一樣。」然後夏老太太就說外頭冷，大老爺們小夥子的都不怕，可不能把這麼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給凍著啊。

　　因此，大家就往院子裏走。

　　後面還有好幾輛馬車，那都是各家送來的年禮。夏至就讓大橋和小樹兒在後面照看著，自然李家和田家的從人搬東西。

　　到了上房，炕上和地上的太師椅上都已經鋪上了棉褥子和棉墊子。雖然不是府城富貴人家的綾羅綢緞，但大紅底各色的吉祥紋樣也相當的喜氣洋洋。

　　夏老太太要抱田覓兒上炕坐著，田覓兒不肯。這個時候，就有跟隨服侍的奶娘、媳婦們在地上鋪了錦墊。田覓兒就在錦墊上跪了，不顧夏老太太的阻攔，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磕了三個頭。

　　這其實是在感謝夏至和小黑魚兒的救命之恩。雖然她之前也沒對夏至和小黑魚兒行過這樣的大禮。

　　田覓兒一面說是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拜個早年，也帶了她父母的份，同時也把感激的這層意思說了。

　　小姑娘才幾歲的年紀，卻一板一眼的，話說的非常清楚明白。

　　夏老太太就喜歡的不得了。等田覓兒磕完了頭，她忙就親自把小姑娘給抱到炕上緊挨著自己坐了。

　　田覓兒在夏老太太身邊表現的很乖巧。

　　「這孩子，太招人稀罕了。」夏老太太扭過頭來還悄悄地跟夏至說。

　　田覓兒小姑娘確實可愛，夏至點頭。

　　這番親朋好友齊聚一堂，這熱鬧是不用說了。李夏跟夏家人、陳家人還有錢月來都很熟，這次又認識了錢家的人，還有田帶娣一家等人。客人中，就他最如魚得水。長生是夏家的親外孫，田括和田來寶都是八面玲瓏的人，屋子裏的氣氛非常和諧。

　　大家相見，一開始都是客套的話。

　　這些話說完了，夏老太太就跟夏至商量，將田覓兒帶到西屋來坐。

　　「他們鬧哄哄的，咱們在這個屋子裏清靜。」夏老太太親自將洗好的梨棗送到田覓兒的跟前。田覓兒接了一個棗吃了，然後還知道讓夏老太太。

　　「大娘，你有坐。」

　　「哎，哎。」夏老太太忙就應著。

　　夏至在一旁也沒說什麼，並非血親，輩分這種事，真的只能是各論各的了。

　　夏老太太剛坐下又開始操心，因為要殺三口豬，所以現在還沒殺完。夏老太太擔心一會豬叫的時候會把田覓兒給嚇著。

　　「沒事兒，我不怕的。」田覓兒端端正正地坐著說道。

　　這句不是假話。田覓兒小姑娘雖然嬌生慣養，但也是田齊女兒。區區一個殺豬的叫聲，可是嚇不到她的。而且小黑魚兒剛才還明白地跟她說了，殺豬好玩。她怎麼能會被小黑魚兒認為好玩的事物給嚇到呢。

　　小黑魚兒這個時候應該在外面看殺豬的，但他竟然還惦記著田覓兒，所以跑過來跟田覓兒說話。

　　「你咋來了，挺遠的，還挺冷。」

　　「不遠，不冷，我想來，我娘就李夏哥帶我來了。」

　　「我帶你去看殺豬。」小黑魚兒朝田覓兒伸出手，不過立刻就被夏老太太給攔住了。

　　「那是小姑娘能看的，誰都像你那麼淘，再把人家小姑娘給嚇著。你也老實點吧，你跟人家小姑娘學學。」夏老太太就數落小黑魚兒。

　　小黑魚兒不服氣。

　　「小龍哥哥挺好。」田覓兒低聲地，卻又無比清楚地說道。

　　小黑魚兒就嘿嘿地笑，很得意。

　　「看人家小姑娘多會說話，多討人稀罕。再看看你。」夏老太太對小黑魚兒和田覓兒是兩幅臉孔。

　　小黑魚兒根本就不在意：「覓兒你不去那我去看啦。等會我給你買糖葫蘆。」說完，小黑魚兒就跑走了。

　　夏老太太又氣又笑，又有些莫名的情緒。小黑魚兒竟然想給田覓兒小姑娘買糖葫蘆。她這小兒子可從來沒對別的小姑娘這麼好過。

　　看來，小黑魚兒和田覓兒應該是玩的很好了。

　　自家的皮小子竟然能跟小姑娘友好相處了，夏老太太又驚又喜。之後，夏老太太就和田覓兒聊了起來。

　　夏至出來看殺豬。

　　李夏、田括、田來寶、長生幾個都跟著夏老爺子在外頭看殺豬。三口豬都已經殺完了。今天夏家貴客盈門，杜屠戶和老黑都抖擻精神，把自己拿手的絕活使出來，活計做的乾淨利索。

　　三口豬都洗剝好了，放在案板上冒著熱氣等待分割。

　　「老爺子，這豬肉咋分啊？」杜屠戶一邊磨著刀一邊問夏老爺子。

　　「把這一扇的肉都拆了，別的就都那麼擱著就行了。」夏老爺子樂呵呵地吩咐。家裏來的客人越多，老爺子越高興，今天是打算用整整一扇豬肉來招待客人了。

　　「好咧。」杜屠夫抖擻精神開始分拆豬肉。

　　老黑不像杜屠戶那麼愛出風頭。他聽夏老爺子說只分拆一扇豬肉，就把其餘都又收拾了一下，然後就收拾起了傢伙事兒。

　　「前院還有兩口豬是吧。」老黑看向夏至。

　　小黑魚兒就從夏至身邊跳出來：「我帶你去。」

　　前院還有兩口豬待殺。壯勞力們又有活幹了，夏二叔、夏三叔、陳家大哥、陳家二哥，錢月來等一眾人就拆了架子、案板，帶了剛才用過的木杠子和麻繩往前院去。

　　「爺，走，咱也去看看。」夏至就喊夏老爺子。

　　小黑魚兒不用人喊，已經拉著田來寶帶頭往前院去了。

　　夏老爺子就有些遲疑。他已經太久沒往前院去了。

　　「十六啊，李夏他們要是愛看，你就帶他們去看……」夏老爺子的意思，他就不去看了。

　　其實殺豬有什麼好看呢，李夏和田括他們也不過是愛個熱鬧，圍在那裏說話罷了。

　　「爺，過去看看吧。我爹呢，我爹肯定先過去了吧。」夏至左右看看，並沒有看到夏秀才，就知道夏秀才肯定是被田氏帶走了。

　　「大爺，咱都過去看看吧。」李夏就笑著說道。

　　夏老爺子就不再遲疑了，「走，咱過去看看去。」

　　大傢伙前呼後擁地往前院來，小蘿蔔頭們嫌棄這麼多人走門不方便，都跑在前頭要從前面直接進院子。夏至、夏老爺子這一行人則是來到前院的後門口。

　　他們的動靜不小，後門開著，但是田氏和夏秀才都沒有來門口迎著。

　　夏至暗中撇了撇嘴，帶著人進了屋。

　　田氏和夏秀才這才從東屋出來。

　　院子裏大家已經抓了一口豬準備宰殺了，田氏和夏秀才根本就沒有去看。

　　看見夏老爺子來了，田氏就有些不自在。

　　夏老爺子也有些不自在。

嗜酒態睡

第三九九章 熱鬧

　　雖然夏老爺子和田氏都有些不自在，但是因為人多，這種略有些尷尬的氣氛就被沖散了不少。田氏不言語，態度上雖然還有些抻著，但因為眾多的來客，她也不敢過分。夏秀才看見夏老爺子來了，倒是在恭敬之外顯出幾分歡喜來。

　　「爹，你來了。那快……」夏秀才往前面院子裏看了一眼，猜出夏老爺子眾人是來看殺豬的，心裏就想著要陪著一起到前面去。

　　夏至就搶在夏秀才之前說了一句：「爺，咱先上屋裏坐一會吧。」

　　這句話可給夏秀才提了醒兒。夏老爺子和田氏不合，多年不往前院來。今天夏老爺子主動來了，可不就是一個好機會嗎。夏秀才也忙把夏老爺子往屋子裏讓。

　　夏老爺子看了田氏一眼。

　　「爺，你放心吧，我娘屋子早就收拾的乾乾淨淨，不比我奶收拾的差。」夏至就笑著說道。

　　這句話同時誇了夏老太太和田氏。

　　田氏看了夏至一眼，就主動打起東屋的簾子，請夏老爺子和大傢伙進屋坐。

　　在他們來之前，這屋子裏只有夏秀才和田氏。大傢伙進屋坐下，夏至就幫著田氏張羅茶水點心款待眾人。

　　田氏也是有準備的。她不僅知道夏秀才今天會回來，還知道府城會來人。茶葉和茶具都是現成的，點心和果子也不用她買，夏至早就準備在那裏了。

　　夏至這邊正忙著，五月就端了剛炸出來的幾樣吃食送了過來。這自然是夏老太太的吩咐。

　　夏老爺子暗暗點頭，夏老太太在人情面上是相當周到會辦事兒的。

　　在屋子裏坐了一會，小黑魚兒就在外面喊夏至和李夏。夏至和李夏相視笑了笑，就先後從屋子裏出來。

　　這會工夫，兩口豬都已經殺好了。杜屠戶和老黑各據一個案子，正在忙活著。

　　「十六，就等你了。」小黑魚兒跑過來，站在了夏至和李夏的中間。如今家裏夏至當家，這兩口豬殺了之後要怎樣處置，都得聽夏至的。

　　夏至本打算留下半扇豬肉自家過年吃，不過這個時候卻改變了主意。她告訴老黑和杜屠戶，讓他們將兩口豬洗剝好了之後不用分拆，就那麼凍起來。

　　整套下水收拾乾淨了也不動，夏至都打算要拿去送禮。就只有豬血她都留了下來，讓孫蘭兒、大丫、二丫和夏三嬸等人幫著稀釋好，準備做成血豆腐以後涮鍋子吃。

　　夏秀才和田氏還沒出來，夏橋和小樹兒都沒有異議。夏至不是過日子精打細算的那種人，在吃食上更是從來不虧待大傢伙。自家的豬雖然要留出來送禮，但夏至不會讓他們沒肉吃的。

　　「我家的豬餵的糧食多，比別人家的豬肉好吃。」夏至悄悄地告訴給李夏。

　　這個時候夏老爺子和夏秀才也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夏老爺子知道了夏至的安排，就悄悄地跟夏至說要送禮還有後院他那兩口豬。

　　「爺，這不用你提醒我，我剛才就把後院的豬都給算進去了。」夏至告訴夏老爺子，她打算將自家的這兩口豬分別送給李夏和九姑太太。後院夏老爺子殺的那兩口豬，留下一扇肉大傢伙過年吃，另外一口豬送給田括，一扇肉送給田來寶。「我三叔那口豬我出錢買下，送給田覓兒家。」

　　「行。」夏老爺子立刻就點了頭。李夏，田括、田來寶和田覓兒都送了不少年禮來，九姑太太也田括給帶來了一份禮。剛才夏老爺子已經看過禮單了（東西還沒來得及看），這幾天送的禮都很厚。

　　雖然夏至之前特意出去採買了一回，但是自家出產的東西卻更見心意。

　　莊戶人家就是這樣的行事習慣，寧願自己不吃，也要將好東西做人情往來。

　　「咱們自家餵出來的豬，比外面的好。」夏老爺子又說，他也是個有見識的人，「就算是他們莊子上也有，不見得稀罕咱的，可咱的心意得盡到了。」

　　夏至點頭：「是這個理。」

　　「你三叔那口豬也不用你出錢，我這還有錢。」夏老爺子又低聲跟夏至說道。

　　祖孫倆在這商量完正事，那邊杜屠戶和老黑也已經將兩口豬都洗剝乾淨了。兩人都猜出來這兩口豬要送禮，所以洗剝的格外用心。夏至就讓人將兩口豬供四扇豬肉連同豬頭、下水等都抬到後院去先凍了起來。

　　大家也都回到後院。

　　這個時候，後院的院子裏已經收拾乾淨了，根本就看不出剛才殺過豬的痕跡，而且一絲不好的氣味都沒有，顯然是經過了特殊的處理。

　　大家重新回到上房，夏至就來看田覓兒。

　　夏老太太還有很多事要操持，不能一直陪著田覓兒，就讓陳杏兒、臘月幾個小姑娘陪著田覓兒說話。其中陳杏兒跟田覓兒的年齡最為接近，兩個小姑娘對對方的生活都很好奇，竟處的相當不錯。

　　田覓兒旁邊的桌子上擺滿了吃食，其中就有剛出鍋的炸薯條、薯條和薯片。夏至見了，就又去調甜甜的花草茶水來給田覓兒和小姑娘們喝。

　　「覓兒，你到這不要見外，有啥不習慣的儘管說。」夏至又跟田覓兒說道。

　　田覓兒點頭笑著說她什麼不習慣的。「都挺好，大娘待的周到極了。」說著話，田覓兒還朝夏至的身後看了一眼。

　　小黑魚兒今天可沒做夏至的小尾巴，實在是今天的熱鬧太多了，小黑魚兒都要顧不過來了。

　　夏至正想到小黑魚兒，小黑魚兒就從外面跑了進來。他的手裏還舉著一串冰糖葫蘆。

　　「覓兒，給你。」小黑魚兒將冰糖葫蘆遞給田覓兒。

　　田覓兒的兩頰又顯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她接了糖葫蘆還問小黑魚兒：「小龍哥哥你只給我買了，你自己不吃嗎？」

　　小黑魚兒這才記起來，他一著急把自己的份兒都給忘記了。「我不吃。你吃吧。」然後他就看見夏至了。「哎呀，忘了十六的。」

　　「小龍哥哥，這一串我吃不了，我們一起吃吧。」田覓兒的意思是要跟小黑魚兒和夏至同吃一串糖葫蘆。

　　這個時候，夏橋就從外面走進來，兩隻手裏舉著不少的糖葫蘆。「糖葫蘆來啦。」夏橋進屋來，笑著說道。

　　「大橋你來的正好。」小黑魚兒高興了。

　　夏至就從夏橋手裏接過了糖葫蘆，分給屋子裏的小姑娘們吃。還有剩下的，她又讓夏橋去分給別的小蘿蔔頭吃。

　　「哥，你看著點兒，別漏下了誰。」夏至還囑咐夏橋。

　　「這還用你說。」夏橋笑著應承。剛才還是他看到小黑魚兒急匆匆地買了一串糖葫蘆，就想到今天來的小蘿蔔頭不少，所以叫住那賣糖葫蘆的，買了不少送進來。

　　夏橋其實也是個很細心的人。

　　小黑魚兒給了田覓兒糖葫蘆，竟然沒有立刻就跑出去玩，而是爬到炕沿上坐了，一邊吃糖葫蘆一邊跟田覓兒說話。兩個小孩子一遞一句的，還嘮的挺好。

　　夏至在旁邊陪著坐了一會，見沒什麼不放心的就從西屋走了出來。堂屋裏大家正在忙活著做飯做菜。

　　看見夏至出來了，夏老太太先就問她怎麼不陪著田覓兒。「我這脫不開身，十六啊，還是你陪著好。這飯菜啥的，我帶著你三嬸這些人能張羅的過來。」

　　「我老叔陪著田覓兒嘮嗑呢，還嘮的挺好的。」夏至就笑著說道。

　　「是嗎……」夏老太太半信半疑地，還朝西屋看了一眼，隨即就笑了，「就你老叔那個皮樣，他能坐的住？」

　　夏至就笑。

　　夏老太太也沒再說什麼，就跟夏至商量，說要用前院的大鍋燜飯。今天來的客人多，後院上房和東西廂房的大小灶都用上了還不大忙的過來，所以夏老太太就想到了前院還有灶。

　　田氏剛才在後院晃了一圈，還裝模作樣地幫著幹了點兒活，然後就回前院去了。夏老太太自然不會說田氏什麼，就連夏二嬸都不會攀比著田氏幹活。田氏這種特殊的地位在夏家大家已經習以為常了。

　　不過要用前院的灶的事，夏老太太也沒特意去找田氏商量。夏至就在這裏，跟夏至商量最方便，也舒心。

　　「好。」夏至當然不會有任何的異議。

　　夏老太太忙就稱了米，讓夏三嬸和孫蘭兒跟著夏至往前院去燜飯。

　　鐵鍋土灶柴火燜飯那可是相當美味的，同時還需要點兒技術含量。夏至穿越之前的那個年代，就有很貴的電鍋號稱能夠模擬柴火土灶燜出來的米飯。

　　那種鍋燜出來的米飯當然比普通的電鍋燜出來的飯要好吃，但卻遠遠比不上這真正土土灶柴火燜出來的米飯。

　　夏三嬸很會燜飯，所以今天待客的米飯就由夏三嬸來負責了。

　　三個人端著米到了前院。

　　屋裏屋外都靜悄悄的，大丫和二丫也在後院幫忙。夏至進了堂屋就喊了一聲娘，田氏就在東屋裏應了一聲。

　　然後，夏至還聽見了夏秀才的聲音。

　　夏秀才沒在後院陪著客人們說話，反而爭分奪秒地回前院來陪著田氏。這夫妻兩個肯定是在說悄悄話了。

　　夏三嬸的臉上似乎有些不自在。

　　「娘，我三嬸和蘭子姐過來用咱們的鍋燜飯。」夏至就朝屋子裏面知會了一聲，然後就向孫蘭兒點頭示意。

　　孫蘭兒立刻放下米，熟門熟路地到前面去搬柴禾了。

　　夏至則是幫著夏三嬸從水缸裏舀水刷鍋。

　　然後，田氏終於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夏三嬸看見田氏，就陪笑喊了一聲大嫂。田氏矜持地應了一聲。

　　「咋上這做飯來了？」田氏還問了夏三嬸一句。

　　「後院的灶忙不過來了。」夏三嬸就說。

　　「啊。」田氏漫不經心地目光從夏至的身上掃過。

　　夏至似笑非笑地看了田氏一眼。這種時候，難道還需要她提醒田氏去幫忙嗎。她並不反對田氏和夏秀才恩愛，但是今天這種情況下，兩個人這麼做可就有些不體面了。

　　好在田氏和夏秀才還都不是蠢人。

　　夏秀才隨後從屋子裏出來，他跟夏三嬸招呼了一聲，還笑著解釋了一句，說是回前院來拿東西的，然後就往後院去了。

　　田氏猶豫了一下就問夏三嬸要不要她幫忙。

　　夏三嬸如何分辨不出田氏那明顯客套的態度，忙就笑著回答說不用。

　　「那行，夏至，你在這幫著你三嬸，我上後院去看看有啥活。」田氏也往後院去了。

　　「都是我爺我奶好說話，要是我，可不慣我娘這個脾氣。」夏至就跟夏三嬸說。

　　夏三嬸這個時候已經沒有那麼不自在了。她聽了夏至的話，還反過來替田氏和夏秀才辯解。「……肯定是有事，你沒聽你爹說嗎。……再者說，我們也不能跟你娘比。你娘那是秀才娘子。要是跟著你爹在府城裏，跟前兒也得有伺候的人。」

　　「三嬸你真是個好人。」夏至笑了笑，就岔開了話題。

　　後院那麼熱鬧，前院可就安靜多了。孫蘭兒和夏三嬸一人占了一個灶燒火燜飯，她們也不用夏至動手，還讓夏至回後院去陪著客人。

　　「我不去，我也享享清閒。」夏至笑著說。

　　話是這麼說，但她還真不能這麼做。不過就在夏至打算回後院的時候，李夏和田括竟然過來了。

　　「十六，你原來躲在這。」田括進門就朝夏至嚷。

　　「啥叫躲呀，這都是我家，我樂意在哪兒就在哪兒。」夏至白了田括一眼，然後就笑道，「田括，你臉色不錯啊，這陣子過的不錯吧。」

　　田括就有些得意地笑了：「還行，借十六你的吉言。」

　　李夏就乾咳了一聲。

　　「來，來，到屋子裏坐。」夏至就招呼李夏和田括到東屋坐了。東屋的炕上也鋪了褥子，當間還擺著炕桌，桌上茶水點心都是現成的。

　　夏至給兩人換了熱茶，又換了一回點心。

　　「十六，你別張羅了。我們到你這不見外。」田括就說。

　　「話是這麼說。可是你們兩位大少爺辛辛苦苦，百忙之中到我們這個鄉下的小地方來，我總的盡到地主之誼是不是……」夏至笑呵呵的在一旁坐了說道。

　　「別說，你們這殺年豬還真是熱鬧。」田括就讚歎道。

　　田括喋喋不休地跟夏至說著話，李夏卻顯得有些安靜。他不說話，只是笑吟吟地看著夏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