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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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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弱顏]瓜田李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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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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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21:34:04 |只看該作者
番外一

  六月天,孩兒面。

  一路都是響晴的天,可快到臨水鎮的時候卻突然下起雨來。這雨來的急,應該也下的不會太久,但架不住雨勢很猛。

  李夏就跟夏至商量,要在臨水鎮上避雨,等雨晴了再往大興莊去。反正這天還早,夏至就答應了。

  非年非節,但是因為李夏要參加會試,李山長和田夫人商量著,想讓李夏提前進京準備。李夏這一去時間不斷呢,如果考中了進士,接下來不是進翰林院就是外放,到時候想回來就沒那麼容易了。考慮到這一點,小夫妻倆就打算趁現在時光正好,回大興莊來住上幾天。這也正合了北鎮府姑奶奶回娘家歇伏的風俗。

  他們在臨水鎮上能歇腳避雨的地方很多。不過剛進鎮子他們就遇到了錢大郎,這下選在哪裡避雨就沒有任何疑問了。

  岳紅接著夏至和李夏,喜出望外。她和婆婆江氏張羅著將家裡好吃的東西都擺了上來,田王氏也跟著裡裡外外地忙活,在夏至和李夏面前很是殷勤,一點兒也不敢擺姥姥的架子。

  過了幾年好吃好喝,風吹不到日曬不著的日子,田王氏變得有些白胖起來。如果仔細打量,就知道田氏的好容貌並不是憑空來的,裡面多少有些田王氏的印記。

  田家大舅不在家,大家誰也沒提他。夏至知道,田家大舅是不怎麼著家的。倒不是家裡人管不住他,而是大傢伙覺得田家大舅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只要他出去不惹禍,也樂得他不在眼前礙事。

  這個大傢伙的意見裡面,江氏佔的比重比較大。

  田老頭在家。他在夏至和李夏面前還擺著架子,從兩人進門,他就端坐在炕上。不過誰也沒在意,有岳紅張羅著,當然不會讓夏至和李夏難受。而田老頭也只是端架子、擺臉色,但他跟李夏和夏至並說不上話。

  小天賜已經長大了不少。這孩子虎頭虎腦的,岳紅又有意讓他親近夏至,所以他就在屋子裡圍著夏至的腿轉,一口一個姑、姑父地喊。

  這小孩子長大了一些,臉越發的長開了,長的像誰簡直一目了然。田天賜長的不僅僅像岳紅,但性子似乎隨了岳紅,小不點一個,嘴巴可很甜。

  錢大郎在這,田帶娣也在。田帶娣在這裡一點兒都不見外,幫著招待起夏至和李夏來,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她跟田老頭之間不說話,但偶爾會跟田王氏交言,有事說事。

  「……這生意啊,我們就慢慢做著,就是給後人打基礎。」說到生意的時候,田帶娣是這樣說的。「……天賜過兩年就讓他唸書,就進咱鎮上的私塾,正好讓他大舅教他。」

  這個大舅,指的自然就是夏橋了。

  田帶娣說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打算,岳紅也是這樣想的。夏至從夏橋那兒聽說過,岳紅一家子待他特別的親熱、殷勤,幾乎方方面面都想給照顧到了。看來,他們早就這麼打算了。

  別說是岳紅這裡,因為夏家連續出了兩個秀才,夏家的孫女婿又是個舉人老爺,包括大興莊在內,臨水鎮方圓百里的人家都興起了讀書的潮流。

  對於這種傾向,夏至是喜聞樂見的。

  而具體說道田天賜,別說他是夏家親戚家的孩子,還得管她叫一聲姑,就算沒有任何親戚關係,只是鄉親,夏至也願意看著他上進。

  所以她很痛快地應下來田帶娣的話。

  「這就是二姨你一句話的事。要是天賜自己出息,往後進府城,就讓她奔我這個姑來就行。」

  田帶娣眉開眼笑。岳紅在外面也聽見了,她更加心花怒放,忙就放下手中的活計進來給夏至磕頭,然後還按著田天賜也磕了頭。

  她們說的好,炕上的田老頭卻有些坐不住了。

  大家都不跟他說話,他也插不上話去,而且這滿屋子還都是他看著彆扭,卻也奈何不了的人。尤其是她們三言兩語就決定了田天賜的未來,而他在其中偏偏一句話也說不上。

  田老頭心中氣悶,就板著臉徑自下了炕。他招呼天賜:「我大重孫,跟爺玩去。」

  田天賜答應了一聲,腳底下卻根本沒動。

  岳紅是心裡有事的人。她平時帶孩子很精心,特別注意不讓田天賜和田家的人單獨相處。實際上,除了岳紅,田天賜被田帶娣照看的時候最多。岳紅的娘倒是願意帶外孫,不過她同時還得帶孫子,有時候分不開身。

  田老頭往外走,回頭叫了田天賜兩次,小娃都是嘴裡答應的痛快,卻根本不上他跟前去。田老頭心中更添了怒氣,認為田天賜是被夏至的富貴給迷花了眼。

  這幾家子又有誰不是巴結著夏至,完全不把他放在眼睛裡的呢!

  「……狗眼看人低!沒老沒小……都不得好下場,到時才現到我眼裡!」田老頭低低的罵著自己出去了。

  這個時候的雨已經停了,太陽也出來了。

  大傢伙都模模糊糊地聽見田老頭在咒罵,不過他們都默契地當做沒聽見。

  田老頭現在不能當家做主,也不敢再對家裡的誰動手,日常只剩下唯一一個消遣,那就是咒罵。

  一開始田老頭是當著面地咒罵,被岳紅收拾了幾回,田老頭收斂了,卻還在背地裡罵,當著人面就是這種,能讓你聽見知道他在罵,卻又聽不清他罵的是什麼。

  即便是到了這個地步,田老頭這無論如何不讓人舒坦的性子還是沒改。

  江山易改稟性難移。田老頭這輩子估計是改不了了。

  田帶娣還是跟夏至,特別是李夏解釋、道歉:「老糊塗了,就是看我不順眼。我還總在他眼面前。他說啥我們就當刮風。」

  田帶娣大字不識幾個,但經歷坎坷,竟是個相當看得透的人。

  田天賜在屋子裡玩了一會就出去了。田帶娣以為小娃是去廚房找岳紅了,岳紅卻因為忙活沒瞧見田天賜,也以為田天賜一直在屋子裡頭。

  出事的時候,還是岳紅先聽見了外面的叫聲。

  「不好了,死人了……」

  鄉下地方,即便房宅沒那麼淺,但聲音卻能傳的很遠。夏至在屋子裡頭就聽見了這一聲,她也嚇了一跳。

  不是沒見過死人,是因為這叫聲聽起來就不好,那肯定不是正常的生老病死。

  田帶娣也是心裡有事的人,當下第一個就找田天賜。她和岳紅碰頭,這才發現田天賜不見了。

  眾人出了院子。

  離著這院子不遠有幾棵大槐樹,附近住的人都喜歡在這扎堆說話。夏至趕到的時候,就看見田老頭躺在地上,一旁站著錢大郎,遠遠近近地還有幾個小孩子探頭探腦,似乎是想走又捨不得,想靠近又不敢。

  錢大郎的懷裡抱著田天賜。

  岳紅上前就將田天賜給抱過來。

  田天賜呆了片刻,然後就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田天賜沒有大事,就是稚嫩的脖子上有發青的手指印。

  田帶娣、田王氏和江氏等眾人上前查看田老頭。

  田老頭還有氣,但嘎巴著嘴,已經說出來話了。

  田老頭被抬回來。錢大郎說了事情的經過。他被田帶娣打發出門買東西,回來的時候正看見田老頭帶著田天賜和一群小孩子在一塊。田天賜看見他,親親熱熱地喊了聲舅,然後就跑過來。

  可田老頭卻突然發了瘋。他攔住田天賜,然後就掐住了田天賜的脖子。

  旁邊的小孩子們都嚇壞了。

  錢大郎說當時自己什麼都沒想,幾乎是本能地摔下東西跑過去,將田天賜從田老頭的手裡救了下來。

  他救田天賜的時候推了田老頭一把,然後田老頭就躺在地下沒起來。

  錢大郎說事情不論什麼結果他都負責。如果田老頭死了,他給田老頭償命。

  田老頭還有口氣,夏至說現在說什麼結果都為時尚早。

  李夏叫人去請了郎中來。

  郎中看田老頭,岳紅、田帶娣趁著這個功夫已經將田天賜哄好了,並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童言無忌,小孩子不會說謊。

  小孩子們也被找了來,夏至很快就拼湊出了事情的大概。

  原來田天賜跑出去跟小伙伴們玩,當時田老頭就在旁邊,還招呼他們過去說給他們吃糖。田天賜不樂意過去,但架不住小伙伴們受不了糖果的誘惑。

  田老頭將孩子們引到跟前,但拿糖出來的時候卻非常吝嗇。他只給他田天賜糖吃。

  小伙伴們覺得受到了欺騙,就好像有人說了一句什麼「大孫子叫的挺親,也不看看是不是他親孫子」然後還學著大人的口氣罵了田老頭一句。

  那句話也不過平常,但對於男人來說卻是天大的侮辱。

  田老頭上了年紀,卻並沒有老年人和長輩該有的涵養。他立刻就罵了回去,還不分青紅皂白,把一眾小孩子都罵在了裡頭。

  小孩子們不甘示弱,你一句我一句的。

  「老狗,你睜開狗眼看看,他長的像你傻孫子不?」

  田老頭雖然嘴硬,但一雙眼睛卻忍不住盯住了田天賜看。

  等到錢大郎出現……

  親情血脈,其實是瞞不了人的。

  或許是長久以來那些一點一滴的疑惑終於匯聚成流……

  田老頭對田天賜是下了狠手,如果不是錢大郎救的及時……

  岳紅、田帶娣痛苦,因為田天賜平安,也因為錢大郎。

  郎中給出了他的診斷,田老頭是中風。錢大郎是推了田老頭一跤,但田老頭並沒有什麼外傷。

  田老頭躺在炕上。他雖然不能動,不能說話,但一雙眼睛卻睜的大大的,似乎是非常不甘心。他就這樣一直熬到了晚上,在新的一天即將到來的時候,終於沒了氣息,但那一雙恨毒的眼睛卻一直睜著,不肯閉上。

  善後的事情並不麻煩。

  衙門裡仵作來驗屍填了屍格。田老頭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仵作的結論和郎中一樣。至於錢大郎推了田老頭一跤這件事自然是瞞不住的。

  不過田老頭平時脾氣古怪,岳紅,甚至田王氏對外都說他老糊塗了,說話做事得罪人讓人別跟他計較。

  所以,田老頭突然掐田天賜,這也就有了理由。

  錢大郎是為了救田天賜。衙門裡人申斥了錢大郎,田帶娣拿錢打點,衙門的人也就走了,讓田家人正常辦喪事就行。

  田老頭被停在靈床上,田家大舅才姍姍來遲。他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大概,進來就找錢大郎,喊著要將錢大郎打死。

  錢大郎站著沒動。

  田帶娣擋在了兒子的身前。她很鎮定地對田家大舅說,要打就打她。她死了,絕不讓人找田家大舅的麻煩。

  田家大舅混,但他舉著拳頭,愣是沒有落在田帶娣的身上。

  長姐如母。他們還小的時候,田帶娣總是將這個弟弟背在背上。

  或許是還有一絲良心未泯吧,夏至想。

  田老頭並沒有在臨水鎮上發喪,岳紅做主,轉天就買了棺材將田老頭裝殮了送回靠山屯兒。就像祖祖輩輩的靠山屯兒人一樣,田老頭被埋進了山裡。

  從此同住山間,不知道那些被他丟去餵狼的女兒們會不會來找他。他倒是不擔心會寂寞的。

  葬了田老頭,田王氏在山間著了風,回來身子就不大好了。岳紅將田王氏留在靠山屯兒,雇了人照看,按月送米糧零花。

  田家大舅和江氏都沒留下陪田王氏,他們還是跟著岳紅回到了臨水鎮上。

  又過了半年左右,田家大舅爬小媳婦的牆頭失足跌斷了腿,從此就癱在了炕上。江氏照顧田家大舅任勞任怨。田家的日子徹底平靜了下來。

  當然,那是以後的事了。

  田老頭的喪事就是按照當地風俗辦的,作為外孫女的夏至還是回到了大興莊。

  夏老爺子對田老頭的死唏噓了一番,有些話他沒說出來。

  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他還以為田老頭會很長壽,他得走在田老頭的前面。

  夏老爺子是個善良人,田老頭這一死,他對田老頭的那些疙瘩就都消解了。他還跟夏至說,讓夏至能幫則幫,讓田家人的日子好過些。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夏至早就這麼做了。

  田家人已經自立。

  至於田老頭的死因,大家都說是田老頭那不肯饒人的脾氣性格所致。

  過了田老頭的一期,江氏帶著大寶、大丫和二丫來大興莊串門。

  主要是大丫和二丫來大興莊串門。

  田老頭死了,還有之後岳紅的一應安排,江氏都沒有提出任何的異議。不過她跟田帶娣說了,她想跟兩個閨女走動。

  沒了田老頭,田王氏也不能再拿捏誰,江氏覺得她以後跟兩個閨女走動就是尋常的親戚走動,不會給兩個閨女家裡帶來任何麻煩。

  至於還有個田家大舅,江氏自信她還能管得住。

  田帶娣就將江氏帶到了夏至的面前。

  江氏對夏家,對夏至一直非常感激。她當著夏至的面也把話說明白了,就是她做娘的想閨女。

  夏至想了想,也就點了頭。

  大丫的親事是夏家人給操辦的。二丫的親事也是一樣。夏至給二丫找了個府城的小生意人,家裡的日子頗為過得。

  大丫已經生了個小閨女,據說在婆家很是勤勞賢惠,對先房撇下的孩子也很好。這幾年的時光,大丫已經被婆家人調教、熏染,身上幾乎看不出田家人的痕跡了。

  當然,她也終於知道了好歹,明白夏至的安排是她這輩子能遇到的最好的事。

  二丫還是有些左性。大家都是捧著夏至說話,唯獨她不肯,她女婿給她使眼色還被她給瞪了回去。

  不過二丫也是個勤勞的小媳婦,雖然在婆婆面前不大會來事,但她是一心跟著女婿過日子,她婆婆也不跟她計較。

  二丫的女婿雖然是小生意人,卻並不善言談,脾氣特別好。他跟二丫在一塊是兩個悶葫蘆,倒是和和睦睦。

  天道幽遠,不論什麼樣的男(女),這世上總有那麼一個女(男)和他(她)相配。

  江氏給夏老爺子、夏老太太磕頭,說夏家對她們母女的恩德,她們幾輩子做牛做馬都報答不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說大家是親戚,江氏這樣就太外道了。

  江氏說她說的是真心話。

  她們是親戚,但夏家能幫到這個地步卻是少有的,這還不說之前她們把夏秀才一家給禍害的事呢。

  到最後,江氏就說到了田大寶的頭上。

  「……我還能有啥可求的,我也沒啥好計較的,就是大寶這樣……,他媳婦也跟我說了,肯定好好照看大寶,給大寶養老送終……」

  岳紅這樣說,但江氏終究是不敢全信的,她想要夏家一句話。

  「岳紅姐這麼說了,她能做到。」夏至就說。

  夏老爺子心底裡嘆氣:「你放心,大寶將來……還有咱們這些親戚呢……」

  江氏徹底放了心。

  江氏重新跟兩個閨女走動起來,這就觸動了田帶娣的心思。

  田帶娣和田氏商量想找到她們的大姐。

  其實,田帶娣搬到大興莊,自打她們的日子好過起來,她就沒斷了打聽大姐田招娣的心思。

  臨水鎮上人來人往,田帶娣沒少託人。然而田招娣依舊渺無音訊。

  田老頭和田王氏都只能說出大概的村落名稱,但大山裡頭的村落名稱一般都沒什麼創意百里之內就能有兩三個靠山屯兒,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田招娣終究嫁到了哪裡,他們也不關心。

  田帶娣再提出這件事,而且是鄭重其事的,田氏就跟夏至說了。

  「娘,你是啥意思?」夏至問田氏。

  田氏一開始略微有些扭捏,到最後也放開了。「以前顧不上,現在咱都過好了,找到你大姨,咱也能幫一把。」

  頓了頓,田氏又說:「我現在總夢見小時候跟你大姨和二姨在一塊… …」

  難得田氏有這樣感性的時候,夏至答應她會出力。

  夏至出力,就是李夏出力。錢和人鋪開來,再難辦的時候也好辦起來。

  但尋找田招娣依舊困難重重。

  當他們終於得到確切的消息,卻並不是好消息。

  田招娣已經沒了,她死的時候還不到四十歲。

  田招娣是難產死的,她給婆家留下良兒兩女。

  田招娣嫁的時候年紀已經不小,這麼算著,她在婆家連十年都沒活過,那些年幾乎都在生孩子。大家都知道,那種環境中的女人生孩子根本不能耽誤幹活。

  田帶娣和田氏都哭了。

  如果她們能早一點兒找到大姐……如果當初她們的大姐沒有被賣到那樣苦的地方……

  時光不等人,有該做的事就要趁早。最好一開始就不要錯。

  錢大郎最後還是過繼了錢二郎的一個兒子。不過那孩子還是養在他父母的身邊,不過是常常來住姥家。

  錢大郎一生沒娶,岳紅也沒有再生育。

  錢大郎過世的時候,就是過繼的孩子打靈幡、摔喪盆。田天賜跟著忙裡忙外,選地頭、挖墓坑等事他都在前頭張羅,他還親自抬靈,哭的比過繼的孩子還要傷心。

  實際上,這些年來,他比過繼的孩子跟錢大郎還要親近。

  田大寶活的很長,最後無病無痛,是正經老死的。那個時候岳紅已經沒了,田天賜將喪事辦的很體面。

  按照當地的風俗,田天賜將田大寶的靈柩送回靠山屯兒跟祖輩們葬在一處,並要打開岳紅的墳墓,將兩個人合葬。

  據當時下葬的人說,岳紅的棺材已經腐朽了,他們透過縫隙能看到裡面的衣冠,卻好像並沒有屍骨。當然也有人說他眼花的。

  進山裡幹這種活計,主家都會先招待一頓好久。那人估計是酒喝多了,所以才會眼花。

  但這種傳言卻並沒有因此就消散。

  有人還說,當初錢大郎的陵墓就是田天賜帶著人親自挖的,他似乎故意將墳墓挖的很大。

  錢大郎死後一年,岳紅就沒了,也是田天賜親自帶著親信的人下的葬。

  有人說,田天賜只是送了一具裝著岳紅衣裳的空棺材到靠山屯兒,而岳紅的屍身卻被他趁夜挖開錢大郎的墳,將兩人合葬在了一起。

  這種事田天賜一個人幹不了,自然得有親近信得過的人幫忙。

  傳言流傳的很廣,被人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但也有較真的人說是胡說,因為其中有不少的破綻。

  不過在那之後很久,臨水鎮周圍都有一種說法,這裡有一戶田家人,他們應該是姓錢的。

  田家的人自田天賜起,就不再回靠山屯兒。他們在臨水鎮落戶,就近尋了一塊墓地作為家族的墳塋。

  歲月悠悠,真相或許已經流失在歷史的洪流中。後代人們已經不再追尋什麼真相,他們很喜歡這些傳說,並為此著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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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一完

  這就是田家這條線的結局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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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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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2
發表於 2018-6-16 21:34:17 |只看該作者
番外二

  俗語說人活七十古來稀,夏老爺子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夠活到古稀之年。

  「從來沒承望能有今天!」夏老爺子坐在燒的熱熱的炕上,對簇擁在周圍的一眾小娃們感慨地說道。他一身簇新的綢面銀鼠袍子,衣袍雖然合身,但他卻稍微有點不自在。

  夏老爺子一輩子樸素慣了,他並不愛穿兒孫們孝敬的華麗新衣裳,他更喜歡穿自己的舊衣裳,因為覺得舒服。不過今天日子特殊,兒孫們竟有不遠萬裡趕來給他拜壽的,他這個壽星公不得不一大早就被老伴兒給麗麗整整地打扮起來。

  不過這一點不自在在看著周圍的一眾小蘿蔔頭時卻很快就消散不見了。

  小蘿蔔頭們大的不過十歲出頭。他們年紀參差,衣裳各異,但長相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似的地方。

  這都是他夏家的血脈!

  夏老爺子的目光落在最小的那個娃娃身上。小娃娃長的皮膚白白,大眼楮水靈靈,秀氣的鼻子,小巧的嘴巴。這小娃還沒滿周歲,正坐在自己姐姐的懷裡吐著泡泡。

  小娃很機靈,他感覺到了夏老爺子目光的注視,一雙大眼楮忽閃了兩下,就張開小嘴,奶聲奶氣地朝著夏老爺子叫︰「撓……祖……」

  「是老祖。」抱著他的小姐姐立刻糾正。小姑娘八九歲的年紀,穿著一身桃紅緙絲的皮襖裙。看她眼楮大大,嘴巴小小,跟懷中的小娃面貌有七八分相似,顯然就是小娃的胞姐無疑。

  小娃聽話地又叫了一聲,然而發音卻並沒有多大的改進,依舊是一聲撓祖。聽得旁邊的一眾小娃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並沒有多少嘲笑的意味,更多的是開心。

  小娃也就跟著開心地笑了起來,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是他讓大家都這麼歡喜。

  小姐姐很無奈。

  緊挨著他們的一個小男娃已經笑著將小奶娃抱了過去。別看是個小男娃,他抱小奶娃的姿勢卻已經相當的熟練。

  小男娃笑的很暖,抱奶娃的姿態也很暖,他的聲音也很好聽,是最地道的官話,但說出來的內容卻是另外一樣。

  「……蛋蛋從開年兒就學著叫老祖,這已經是叫的最好的一回了。老祖您老多擔待!……蛋蛋也不笨啊,畢竟是我的弟弟。給哥看看,可能是……舌頭有點兒大。這可完了,往後不好找媳婦啊……」

  小奶娃的名字裡有個丹字,到了小男娃的口中,就變成了蛋蛋,雞鴨鵝蛋的蛋,當然,小男娃有時候也喊自己弟弟叫做寶貝蛋。

  小男娃的笑容依舊暖,可小奶娃就是感覺到了他的惡意。小奶娃的臉都紅了,他使勁兒想掙脫開自己可惡的哥哥,兩隻小手朝著自己姐姐伸了過去。

  小姐姐雖然表面嚴厲,但心底著實特疼愛小奶娃。她惡狠狠地瞪了小男娃一眼,就要將小奶娃接過去。小男娃無辜地朝小姐姐笑。

  一個瞪眼,一個微笑,卻是仿佛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兩張精緻的小臉。

  夏老爺子看著這姐弟三人,一顆老心早就軟成了一灘水。這三個孩子他都是第一次見。

  「都是我的乖孫。」夏老爺子笑的眼楮都眯了起來,他伸手將小奶娃抱進自己的懷裡,還很順手地給小奶娃整理了一下脖子下面掛著的圍嘴,抱孩子的動作姿態更是周全體貼。

  活到七十歲,自稱從來沒抱過兒子的夏老爺子,如今已經有了相當多的抱孩子、照顧孩子的經驗了。

  小奶娃並不認生,他在夏老爺子的懷裡很舒服。小奶娃又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撓祖,然後就開始不老實,兩隻小手去抓夏老爺子的下巴。

  夏老爺子縱容著小奶娃,一面還伸手摸了摸小奶娃的髮頂。小奶娃的頭髮軟軟的,讓夏老爺子的心更軟到了極點。

  「老祖,」雙胞胎的小男娃開口,「老祖你再說說我小姥爺跟大青的事兒唄……」

  他話音剛落,立刻就有別的小娃附和。其中一個瓜子臉,眼楮特別大的小娃卻沒說話,但眼楮中期盼的神采比別的小娃還熱烈一些。

  夏老爺子又笑了。

  他自己都沒想到,他竟給這些小娃講他們父輩小時候淘氣的故事了,他本應該給他們講那些刻苦讀書,上進奮鬥的故事才對啊。

  不過,孩子們喜歡聽,他自然樂意講。

  至於教導孩子們上進的事,那就是他們父母的任務了。活到七十歲的夏老爺子內心一片祥和安然。作為隔輩人,他現在只要寵孩子們就行了。

  夏老爺子剛開了個頭,門簾就被挑起,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走了進來。

  「爹,你咋又說我小時候的事。你說也行,咋不說我點兒好。」小黑魚兒進門就抱怨夏老爺子。

  小娃們卻都歡騰起來,一片喊小姥爺的,瓜子臉的小男娃喊了一聲爹。

  小黑魚兒應著,隨手抱了一個小娃起來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放下來,放下來。」夏老爺子忙喊,生怕小黑魚兒把小孩子給摔著,或者給嚇著。

  小黑魚兒嘿嘿一笑,聽話地將小娃輕輕地放了下來。

  「都多大人了,咋還這麼沒輕沒重的。」夏老爺子數落小兒子,語氣是盡可能地嚴厲,然而神態上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爹,我也老大不小了。你老咋就不能在這些小崽子跟前給我留點面子。」小黑魚兒笑著跟夏老爺子說。

  夏老爺子唬著臉︰「你多大,那也是我兒子。」這話說的竟有些孩子氣了。

  小小孩,老小孩,就是這個道理。

  小黑魚兒放聲笑︰「爹,你老說的對。」

  「老叔,你又讓我爺數落了吧。」門簾再次挑起,夏至笑吟吟地走了進來。給她挑門簾子的卻並不是帶來服侍的小丫頭,而是李夏。

  面對李夏和夏至,夏老爺子可就不像對小黑魚兒那麼唬著臉了。夏老爺子忙就招呼夏至和李夏都上炕坐。

  小奶娃見夏至來了,就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媽。

  夏至上炕坐下,將小奶娃抱進自己的懷裡。小奶娃幾乎立刻就指著自己的哥哥告狀了。

  「又欺負你弟弟了。」李夏看小男娃。

  小男娃立刻辯解說自己沒有,眼神十足無辜。

  「這小子。」小黑魚兒大笑,伸手呼擼小男娃的頭毛。

  「這人啊,怎麼能不老呢……」夏老爺子看著面前的一眾兒孫,視線有些模糊了。

  小黑魚兒已經長的比他年輕的時候還要高大。剛才小黑魚兒進來的時候,他竟隱隱地有了一種壓迫感。那是小黑魚兒多年江湖歷練身上自然而然生出的威勢。

  不過那種壓迫感在小黑魚兒開口說話的時候就沒有了。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不論長到多大的年紀,不論在外面有怎樣的成就,不管變成了什麼樣的人,小黑魚兒在他面前,就只是他的兒子而已。

  滄海桑田。

  小黑魚兒念書念的不錯,後來還跟著李夏和夏至去京城讀了兩年的書,如今已經是舉人老爺了。

  在小黑魚兒考中秀才之後,田齊那邊就提出了小黑魚兒和田覓兒的親事。田齊是跟夏至和李夏先通的氣兒,夏至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說了。

  到了那個時候,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心中早就接受了田覓兒,也接受了田家這樣家世的親家。

  小黑魚兒和田覓兒的親事順風順水,沒有半點兒的波折。兩人成親之後,雖然田齊滿心思地想讓小黑魚兒繼承他的家業,接掌漕運,但夏至之前跟他說好了,田覓兒也支持小黑魚兒繼續讀書,所以小黑魚兒還是以讀書為主,幾年之後參加鄉試考中了舉人。

  這下子,不僅夏家人歡喜,田齊府上的人也都高興。

  舉人老爺,那可是光耀門楣的。即便是將來不做官做別的,這也是一面虎皮大旗,一把遮風擋雨的好傘。

  小黑魚兒第一次進京參加會試卻落了第。不過這對他似乎是沒有什麼影響。從那以後,小黑魚兒就更深入地參與到田齊的漕運運營當中去了。

  小黑魚兒會試落第,夏老爺子是有些失落的。

  但夏老爺子歷來是個知足的人,他覺得自家根基平平,自己享用的福德卻已經太過。兒子這一輩能有考中舉人的就是祖墳冒了青煙,他原先何曾敢想呢。

  再進一步,那該是孫子輩、重孫輩們了。

  畢竟是和平的年代,一個家族的崛起,勢必要經過幾代人堅持不懈的努力。

  相比起小兒子,夏老爺子更喜歡李夏。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夏老爺子覺得自己認識的所有人中,只有李山長和李夏父子能襯得上這句話。

  如果說從前的李夏還有些稚氣,那麼如今的李夏卻已經是一塊雕琢完美的無暇美玉了。

  看著並排坐在自己面前的李夏和夏至,夏老爺子心中有更多的感慨。

  李夏和夏至的親事經歷了不少的波折。所謂好事多磨,他們兩個終究還是按著最先定好的婚期成了親。

  或許是之前已經把這輩子能經歷的磨難都經歷了的緣故,成親之後,小兩口的日子倒是順順當當的。原本他和夏老太太擔心的夏至跟婆婆之間的問題並沒有出現。

  實際上,成親之後,夏至跟田夫人相處的不錯。

  夏至進門三個月後,田夫人就提出來讓夏至管家。當然她不會立刻就將所有的家事都交給夏至,那就不是交權而是為難了。她還要帶夏至一段日子,等夏至上手了,她再將一切掌家的權力都交給夏至。

  而夏至也正如她自己之前一直表示的那樣。給田夫人幫忙可以,但她並沒有掌管李家後宅的心思。

  在李家生活,夏至對田夫人很是尊敬孝順。

  之後李夏進京,田夫人並沒有考慮太久,就同意了讓夏至陪同李夏前往。

  李夏之前在京城鬧過一場大病的事情田夫人永遠不會忘記。夏至進門之後,她冷眼瞧著夏至和李夏相處,除了她自己,也只有夏至照顧李夏她才能夠放心。

  李夏在京中讀書一年,之後參加會試、殿試,被欽點為狀元。李家雖然文風極盛,但三元及第,李夏還是第一個。

  李家為此幾乎沸騰。夏至也成了李家媳婦中旺夫的典範,雖然夏至對此不以為然。

  李夏和夏至從此就定居京城。他們當然沒有跟李家大哥同府居住。夏至在跟著李夏進京的時候,也只在李家大哥家裡住了幾天,然後就搬出來住進了自己的宅子裡。

  那宅子是夏至的陪嫁之一。

  李夏一定會走科舉的路子,這是夏至早就看出來了。而且她的生意遍佈大江南北,自然也少不了京城這樣的地方。早在第一次進京和李夏見面的時候,夏至就著手在京城尋覓合適的住宅了。

  京城居住了幾年,李夏的仕途一直很順利,如今已經官居四品,可以說是當今朝廷上最年輕的四品官了。

  進入仕途,李夏就身不由己,幾年都沒有回鄉。今年還是因為夏老爺子七十大壽,夏至和李夏商量了,李夏上本請了兩個月的假期,這才回北鎮府探親、祭祖,連同給夏老爺子拜壽。

  北鎮府的風俗,像六十六,七十這樣需要大慶祝的都並不在壽星生日的時候舉辦,而是要年底下或者正月裡挑選個吉利的日子操辦。

  夏老爺子也就按照這個風俗,所以選定了臘月二十這個日子。

  正好李夏和夏至能趕到,又不耽誤之後李家祭祖,以及李家的團圓年。

  夏老爺子從來都是個體貼周到的人。

  一會的工夫,夏老太太帶著孫蘭兒、月牙兒、田覓兒、臘月幾個從外面進來。大家就將孩子們帶開,這麼亂了一陣,又將小娃娃們都安置好。女人們得了空閑在一處說話。

  其他人一年間多少能見面,只有夏至久居京城,雖然常有書信來往,但畢竟不如親見,所以這一團聚,就有許多的話要說。

  「我姐是不是又長高了?」臘月在仔細打量了夏至很久之後才開口說道。

  「是長高了。」夏老太太就說。

  夏至何止是長高了,而且也豐滿了一些,畢竟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

  離開北鎮府去京城的時候,夏老太太等人是親自送過夏至的。那個時候夏至雖然已經成親,但還是個姑娘的樣子,如今的夏至雖然靚麗更勝當年,卻已經是少婦的模樣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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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續

  何止是夏至,當年圍繞在她膝下的小姑娘們都早已經各自成家立業,為人母了。

  她們之中離的最遠的就是夏至,最難見的也是夏至,所以幾乎所有的話題都圍繞著夏至。

  「聽說比咱們這暖和多了,是真的嗎?難不成就沒有冬天?」臘月睜大了一雙眼楮問夏至。

  這些年來,諸如夏橋、夏秀才幾個都是去過京城的,小樹兒更是常年跟著夏至和李夏,但月牙兒,孫蘭兒、臘月還有夏老太太卻沒去過,所以她們也都好奇地等待夏至的答案。

  夏至笑,一面忍不住像小時候那樣捏了捏臘月的臉蛋。

  臘月如今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或許是生活順意,夫妻恩愛,多年不曾相見也並沒有讓她和夏至之間的感情疏遠,她似乎比小時候更加嬌憨了一些。夏至覺得,臘月有些跟自己撒嬌的意味了。

  「你聽誰說的,哪有那麼邪乎。冬天還是冷,就是沒咱們這的冬天長,是真比咱們這暖和點兒。」夏至這樣笑著說。

  臘月就哈哈笑︰「我都是聽我大橋哥說的。」

  夏橋去京城看過夏至,回來的時候跟大家說起夏至在京城的生活,自然是對京城有很多溢美之詞,除了本身對天子腳下之地的敬畏之外,便是讓大家對夏至放心的人之常情了。

  夏至和眾人都笑,夏至還說︰「說實話,那邊冬天暖和是暖和,我剛開始到那兒的時候也挺高興。不過過了這幾年,我還挺想咱們這的冷的,就想著有空能回來好好地過一冬。」

  冰天雪地,那也是格外美好的一種景致和體驗。

  說到這了,夏至又笑著跟夏老太太說︰「奶,我那兒冬天是暖和些。我這回跟李夏就是接你們二老來的。你老跟我們去住上一兩年,也讓我們盡盡孝。李夏都跟我說過好幾回了。」

  夏老太太笑的兩隻眼楮都眯了起來。

  夏至和李夏的孝順她和夏老爺子是心領了,但說到要去京城住,別說一兩年了,就是一兩個月那也是不太可能的。倒不是因為路途遙遠……

  「就在這炕頭上待著了,哪兒也不去。多好都住不慣。別說那京城裡頭。你問問你老叔,他這一年三接四請的,還就在府城裡,也不算遠吧,你爺都不樂意上他那兒去住。好不容易去一回,住不了三兩天就張羅回來,鬧的雞犬不寧的,後來我乾脆不讓他去了……」

  這是實話。

  夏老爺子本來就是特別念舊戀家的人。他離不開他的園子和地。而且,他也離不開夏老太太。夏至那裡也好,小黑魚兒那裡也好,都有很多服侍的人,可夏老爺子就是被夏老太太照顧習慣了,身邊服侍的人多了,他還不自在。

  「這老頭子,就使喚我。」夏老太太笑著抱怨。

  夏至卻從其中聽出了些甜蜜的滋味。

  這就是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愛情了吧。

  夏老太太還說︰「我這一算,還就是當年十六你在府城的時候,你爺去住的時候最多。連帶著還在你大姑那兒住過。從那往後,就沒有了。」

  「我們這一輩,我爺跟我姐最親,誰都比不了。」臘月快人快語地說。

  夏至只有笑。

  當年夏老爺子之所以能去她那裡住,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很多事情都在起步當中,夏老爺子不放心的緣故。而現在,他們幾個人的日子都過好了,夏老爺子再沒什麼不放心,所以就懶得去住了。

  「那我爺想小魚兒了咋辦?」夏至笑著問夏老太太。

  小魚兒是小黑魚兒和田覓兒的大兒子的小名,也是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心頭寶。

  夏老太太笑的身子都跟著輕輕地顫抖起來︰「那就讓他們把小魚兒給送來唄。有一回,你爺還真就是想小魚兒了,才去了,結果也沒住幾天,就回來了。有小孫子,他也住不慣,沒法子。老頭子,各路。」

  小魚兒當然不僅是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心頭寶,那也是田覓兒的心尖兒,田齊夫婦的眼珠子。能讓小魚兒偶爾來大興莊住著,田家幾口人也是做出了極大的「犧牲」的。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是通情達理的人,因為知道田家那邊離不開、捨不得小魚兒,所以才沒總把著小魚兒。好在他們身邊還有別的孫子,還有一眾重孫子重孫女,那也是他們心頭的寶貝,其中特別是大橋的第一個閨女,更是被寵上了天。

  「秀兒像她姑。」說到自己的閨女,孫蘭兒的一雙眼楮裡都是笑意,「那回跟她爹去京城裡頭看她姑,都不樂意回來了。她爹把她哄回來,從那以後每天就念叨她姑。要是我們哪有點兒不如她的意,她就張羅要去京城裡找她姑和姑父,說不跟我們過了,要給她姑做閨女去。」

  說到小孩子的趣事,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給我做閨女行啊。」夏至笑著說。

  夏老太太又給重孫女解釋︰「秀兒可懂事,也能幹。別看現在歲數不大,這屋裡外頭的活計她啥都會,能替蘭子一多半。比蘭子和大橋都精明,是像十六。」

  大家又都說佷女像姑。

  說到佷女像姑,就又說到了外甥像舅。

  夏至的兩個兒子卻都不像大橋那麼老實。夏至就抱怨說自己操心︰「大的每天都有故事,幾個人看不過來。小的那個現在還好,不過看樣子往後也是個淘氣的,必定不能讓我省心。」

  姊妹幾個都說自己的孩子,總結起來,男孩子淘氣不省心,閨女們卻都很可人疼,是貼心的小棉襖。

  然後,她們又說到了京中的生活。那畢竟是很不同的又一番天地。夏至又邀請孫蘭兒、臘月和月牙兒幾個去京城。

  孫蘭兒靦腆地笑著說她脫不開身,家裡離不開她。雖然夏橋和她夫妻恩愛,教了她識字念書,出門也樂意帶著她。但孫蘭兒卻從來不肯恃寵而驕,反而更加退了一步,情願只在家裡服侍婆婆,再有就是照顧和孝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

  說起來,也就是夏至在府城的時候能帶孫蘭兒出來,之後孫蘭兒就很少出遠門了。等她有了孩子,就更加一門心思地在家裡,每天忙碌,心中卻滿足的很。

  這些夏至都知道。她與孫蘭兒本就是自幼的情誼,雖然不是姊妹,卻比家中的姊妹相處的更為親密,現在對孫蘭兒又添了幾分的敬重和憐惜,因此越發想要將好的東西多給孫蘭兒一些。

  「哪裡就離不開了。要真離不開,那就都帶著。反正我那兒別的沒有,空屋子還有幾間,咱們一家子都搬去也住的開。」夏至笑著說,「蘭子姐,我去京城之後,你還沒去看過我呢!」

  別的都好說,最後這一句孫蘭兒卻招架不住,看著就有些心動。

  夏老太太在旁邊勸她︰「十六說的對。趁現在年輕,出門不費勁兒。等老了,你想動換,腿腳都不給你做主。家裡有啥擱不下的,還有我,還有你三嬸這老些人呢。」

  「那我跟他爹商量商量。」孫蘭兒就說。她跟夏橋已經是老夫老妻,當著人面就不再喊夏橋的名字,只用孩子他爹指代。這也是莊戶人家女人的習慣了。

  臘月對於夏至的邀請倒並不矜持,說要跟錢月來抽出工夫來去京城見識見識。

  「這要不是我姐,我們連京城在哪兒都不知道。借我姐的光,我們還不得趕緊去。」

  「臘月這話說的對。你們都應該跟臘月學。」夏至就笑,臘月或許不是姊妹中過的最富足的,但絕對是過的最省心的。

  臘月和錢月來成親,錢家一如定親的時候所承諾過的那樣,就在臨水鎮上給兩個人買了房舍。臘月嫁過去就當家,不用伺候公婆,也不用跟妯娌小叔子小姑子們相處,有空了盡管回娘家,跟出嫁之前沒什麼兩樣。

  但臘月也很知禮,逢年過節往婆家去不說,平時有了好東西也不忘讓人給婆家捎去,因此雖然不在一塊,婆家眾人卻都贊她。到了生兒育女的時節,她婆婆也過來盡心照顧,但還是夏三嬸給她伺候的月子,兩個孩子也多是夏三嬸給帶大的。

  臘月十足是個幸福的小女人,就是夏至也有些羨慕她。

  正因為幸福,所以臘月才越發開朗,說話做事有時候還露出孩子氣來。

  「你們沒出過那麼遠的門,到時候我讓人安排,你們跟著田括送貨的車隊走,保證樣樣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的,大家都放心。」

  一會的工夫,夏至和臘月已經將進京的細節都商量妥了,只差定個具體的日子。

  「你們姐倆還跟小時候一樣,說一出是一出的。」夏老太太在旁邊笑道。

  「奶,我們在你老跟前,那可不是還跟小時候一樣嗎。」夏至和臘月都笑著說道,把夏老太太又給逗樂了。

  夏至又問月牙兒︰「姐,我幾次寫信讓你去。姐夫都去了,你都不肯跟著去。」

  月牙兒就有些不好意思,夏至在京城幾年,她都沒有親自去探望。月牙兒也不是不想念夏至。

  「實在脫不開身,都有緣故,你也知道。」

  「大月兒是個知恩的孩子。九姑太太算是沒白養活她一場。」夏老太太嘆息著說。

  不用說,月牙兒如今還是以九姑太太為天。

  大家不免又說到了九姑太太。

  夏至鬧了一回退婚,九姑太太發願說她也不要嫁給劉舉人了。最後夏至沒有退婚,九姑太太也在當年二月按照約定跟劉舉人成了親。

  九姑太太成親之後,就在劉府上待了兩個月,然後就和劉舉人帶著月牙兒夫妻一起回到了府城居住。

  九姑太太和月牙兒婆媳兩個自然相得。之後是月牙兒懷孕生子,這期間自然不能往京城去。再之後,九姑太太也懷了身孕。這在劉家和田家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月牙兒連自己的孩子也顧不得照看,只一門心思地服侍九姑太太。

  結果卻不幸的很,九姑太太的身子畢竟虛弱,而且還長了幾歲的年紀,因眾人照料著,雖是生下了孩子,卻是胎裡弱,生下來沒過滿月就沒了。

  九姑太太傷心的吃不下睡不著,月牙兒又衣不解帶地照料開導,然後是繼續為九姑太太調理身子。

  這些事情月牙兒不放心別人做,非要自己親力親為。

  調養了兩年,九姑太太再次懷了身子。月牙兒甚至比九姑太太還要高興。不過這一次九姑太太卻沒能生下孩子來,在懷孕四個月的時候就小月了。

  九姑太太傷上加傷,月牙兒也傷心,又是精心照顧九姑太太。

  這期間,劉舉人父子都曾經到過京城。九姑太太是因為身子不好不能去,月牙兒則是為了照顧九姑太太而不能去。

  到現在,九姑太太自己已經想開了,也不再指望自己能夠生兒育女,反倒是月牙兒還想著這件事。

  「我想九姑那麼好的一個人,這輩子不說兒女雙全,起碼能有一個親生的骨肉,才不枉了這一世。」月牙兒說著,就替九姑太太傷心起來。

  夏至等人都嘆息,只能安慰月牙兒。

  「九姑雖然沒有親生骨肉,可比起旁人來也不差什麼。不說別人,就說你跟姐夫,難道不像是九姑的親生兒女。九姑在的時候不用說,有你們近身服侍著。就算是百年之後,你們還能怠慢了她的身後事!」

  就是親生的兒女,還有不孝順的呢。要不然也不會有人罵兒女是討債鬼了。

  「話是這樣說,我只是替九姑傷心,老天沒眼。」月牙兒就說。

  夏至暗嘆月牙兒的心太實。

  然而,心實有心實的好處。九姑太太雖然憐貧惜弱,但也不是對誰都全心照顧的。九姑太太之所以那麼看重月牙兒,也是因為看出月牙兒這份真心和實心的緣故。

  「九姑自己都看開了,月牙兒姐,你也想開點兒吧。你想不開,九姑就看的出來,反而惹她也不自在。」夏至勸月牙兒。

  「真的嗎?」月牙兒吃了一驚。

  夏至認真地點頭︰「當然,九姑是多麼聰明的人,她有多知道你,你還不知道嗎?」

  月牙兒就躊躇起來︰「那我往後……」

  「人的命天註定。」夏老太太也勸月牙兒,「九姑太太那麼好的人,老天不可能會虧待她。這件事上虧待了她,一定會在別的上頭找補。九姑太太的享福的日子還在以後呢。」

  被眾人這麼說著,月牙兒就有些信了。

  「九姑的身子好了些,等開春你們都進京來住些日子,散散心。」夏至跟月牙兒說。

  月牙兒心頭的疙瘩解開了一些,也笑了︰「前些日子九姑還說什麼時候出去走走,還想去江南看看。」

  「那都是容易的事。劉先生或是今年高中,或是活動個一官半職,想去哪裡都行。……你和姐夫應該跟著對吧?」

  「九姑去哪裡,我們就跟去哪裡。」月牙兒笑著說。

  「我聽說九姑很溺愛孫子,姐,你得管著點兒。」夏至又說。

  月牙兒笑,說九姑太太並不溺愛孩子,有時候比她管的還要嚴格些。

  姊妹幾個,只有她是沒帶孩子來的。一個兒子都留在九姑太太身邊。夏老爺子大壽,九姑太太也要來拜壽,到時候再把孩子帶過來。

  九姑太太自己沒有兒女,愈發將月牙兒當做親生的一般,對月牙兒的孩子更加疼愛,一直親自帶著教養。

  「九姑帶著,比我帶著好。九姑多有才學,比我公公不差什麼,兩個孩子跟著祖母,比跟著我和他父親有出息。」

  九姑太太雖然對於孩子的事情想開了,但母性泛濫,對月牙兒剩生下的孩子就跟自己的一般。實際上,她對小孫子其實有些霸著。好在月牙兒溫柔和順,從不多心,一家子和樂的很,九姑對月牙兒是一點兒嫌隙都沒有。

  說著話,奶娘就抱了小奶娃還找夏至。小奶娃剛才睡了一覺,醒來發現哥哥姐姐們都不在,就找媽。

  夏至就抱了小奶娃,又問李夏去哪裡了。

  李夏不講究抱孫不抱子,他有空了跟夏至一樣帶孩子,所以孩子都很親他。

  李夏、劉奉采、小黑魚兒、小樹兒、小夏林幾個帶著一眾小娃們出去玩了,當然還有夏三叔、夏橋等人陪著。

  夏至也不問他們究竟去哪兒玩了,左右不過是在河套裡,更遠的也就是進山裡頭去打獵了。

  「都是你老叔。」夏老太太就說,「多大的人了,還跟小時候似的,把孩子們都給帶壞了。」

  「奶,你可別這麼說。」夏至笑,「包括我們家這幾個,都和他們小姥爺最親。有了小姥爺,把親爹媽都能給丟了。」

  孫蘭兒和臘月也說自己的孩子見了小黑魚兒最親。

  夏老太太不以為然︰「那敢情。你們不讓他們玩的,他帶著他們玩。小孩子都是那樣。」

  眾人都笑。

  「我二叔還沒回來?」夏至就問了一句。

  大傢伙都來給夏老爺子拜壽,夏二叔和夏二嬸卻不在家裡,他們那一股現在家裡一個人都沒有。

  夏老太太的神色就淡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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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神色雖然是淡了些,但夏老太太說起夏二叔的話題來,還是一如既往地委婉。

  「五月那兒有點兒事,你二叔、二嬸過去看看,也是怕耽誤給你爺上壽的意思。」

  五月那兒能有什麼事,明知道大家今天都來,也不在家裡等等,反而巴巴地跑了過去,夏二叔和夏二嬸不是不明白道理。即便是他們兩口子不知道,夏老爺子也得教給他們。

  夏二叔和夏二嬸這分明是想讓大家難堪。

  不過他們還是高估了自己。

  這一股人不在,夏至他們誰都沒有覺得難堪,裡外一應事體也沒有因此而耽擱了。

  有夏二叔這一股人是這樣,沒有他們還是這樣。

  夏二叔他們這麼做,除了讓人說他們不知禮之外,也就是告訴大傢伙,夏二叔和夏二嬸這是心裡有所不滿了。

  「他們還有啥不足、不滿的!」臘月不以為然地說道。

  夏老太太嘆氣︰「十六,你知道你二叔那個脾氣。這些年啊,他是不惹事了。你爺也看開了,對他啥要求都沒有。你二叔這年紀大了大了的,哎,他這也就是鬧小孩子脾氣……」

  夏二叔兄弟幾個,分家另過之後就是幾股人了。這些年來,夏二叔這股人的日子也過起來了,但是比起其他的幾股人卻還是差了很多。

  夏二叔和夏二嬸不檢討自家的不足,只抱怨夏家其他人,其中包括夏至,也包括夏老爺子。夏二叔覺得大傢伙沒有盡力幫助他們,才讓他們的日子不如人。

  心中常懷著這種念頭,夏二叔就在夏老爺子面前露出口風來。夏老爺子沒慣夏二叔的脾氣,反而數落他。不過顯然夏二叔並沒有聽進去,平時小打小鬧的見也得不到什麼好處,正好就趁著夏老爺子七十大壽,夏家幾股人齊聚一堂的時候,用了這麼一個法子來表示他的不滿。

  夏老爺子當然說了夏二叔,可夏二叔打定了主意,夏老太太等人又怕夏老爺子生氣傷了身子,平時都不成,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更不能讓夏老爺子出事了,所以見攔不住夏二叔,也替夏二叔遮掩。

  「我二叔這個人……」夏至苦笑,心中尋思著夏二叔這是越活越回去了。「夏楊兩口子也跟他們一塊去了?」

  「嗯。」夏老太太點頭,「你二叔說非要帶上他們倆,他們倆也就跟著去了。」

  「夏楊也是沒出息。」臘月就說,「他小時候咱們大傢伙沒少帶他,他就聽他爹娘的。」

  對此夏至也很無奈。本來他還指望著夏楊能明白些,出息些,沒想到夏楊會是個糊塗人。

  「我看他隨他姥家人,渾。」臘月不客氣地說。

  夏家子孫不說個頂個地聰明,但卻沒有愚人,偏偏夏楊卻是個例外。夏楊並不傻,但還是比一般人差上一些。

  「下生的時候挺好的,我估摸著還是那一回在府城裡給嚇著了。」夏老太太就說。

  夏至沒有糾纏這個問題。古代不講究優生優育,而且夏楊也算不得有什麼都大缺陷,就是不大分得清楚好賴。

  「他定的這個媳婦也立不起來?」夏至問。

  夏楊定媳婦的時候夏至已經在京城了。夏老爺子和夏橋在給她的信中通知了這件事,也不能細說。山遙水遠,夏至和李夏當然不能單為了這件事回來,卻打發人送了豐厚的賀禮。

  夏楊定媳婦的事,夏至從頭到尾也沒有機會參與。

  「你二叔和你二嬸相中的。」夏老太太再次告訴夏至。

  臘月嗤笑︰「就相中人家有錢,帶的嫁妝多。」

  夏二叔一股雖然不大發旺,但畢竟有夏至這樣一門親戚,而且他們還一直傍著夏老爺子一個院子裡住著,所以等夏楊長大議親的時候,就有很多人家願意把閨女說給夏楊。

  這其中還不乏有小官人家。

  夏二叔得意的不行。夏老爺子卻是清醒的。夏楊文不成武不就,雖然多方盡力拉扯著,可說到底還是個莊稼漢。官宦人家的閨女為什麼趕著要給夏楊做媳婦,無非是看中了夏至以及夏至背後的李夏和李家。

  在北鎮府做官,如果有了李家做靠山,那就能橫著走了。

  齊大非偶,夏老爺子果斷地出面,從此斷了夏二叔和官宦人家聯姻的美夢。夏至知道這件事,背地裡跟李夏說夏老爺子英明,否則還不知道以後會給夏家和李家惹出什麼樣的禍事來。

  夏二叔卻因為這件事心裡很是抱怨夏老爺子。這個時候他還說都是夏老太太背後挑唆的,但是心裡頭卻是明白的,拿主意的是夏老爺子。

  不能跟官宦人家結親,夏二叔也沒打算給小兒子娶什麼門當戶對的親事。夏二叔自己還是個莊稼人,卻早已經看不上別的莊稼人了。

  不做官,有錢也好。

  夏二叔相中了幾戶人家,又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遭到了夏老爺子的反對。

  夏老爺子一片癡心為了兒子孫子。他知道夏二叔的脾氣,也知道夏楊有些立不起來,所以滿心打算給夏楊定個門第低一些,家境貧寒一些,但女孩子樸實能幹的。夏二叔不能理解夏老爺子的苦心,反而覺得夏老爺子偏心,不僅看扁了他們一股人,還想壓制他們這一股。

  鬧了幾回,最後夏二叔就相中了這戶人家。

  夏楊的媳婦娘家姓田,卻跟府城的田家並沒有任何粘帶(雖然他們私底下總說跟府城的田家是同宗)。這個田家很有些錢財,但並沒有什麼出息的子弟。他們不知道怎麼跟夏二嬸的娘家攀了親,繼而搭上了夏二叔。

  因為田家人奉承的好,又許諾了豐厚的嫁妝,夏二叔就鐵了心要做這門親事。

  夏老爺子對這門親事並不滿意,覺得田家不是正經的莊戶人家,田家的閨女也過於庸碌了一些。但這次夏二叔很堅持,夏老爺子也有些灰心,考慮到之前已經駁回了二兒子幾回,而且這次的親事雖然他不中意,倒也不會為自家和親戚們惹來什麼禍事,最後就點頭答應了。

  「你爺原本打算定個聰明能幹的小媳婦,往後能領著小楊過日子。定了這門親,你爺半夜睡不著就跟我說,這閨女跟小楊倒是挺般配,真要定個靈透能幹的,小楊配不上人家,讓人家閨女受屈……」

  夏至知道,這不過是夏老爺子無可奈何的自我安慰罷了。

  「咱說話憑良心。這個媳婦其實也沒啥毛病,就是不幹活,講究吃穿,別的事一概不管,也挺省心的。」夏老太太又說。

  不管事,也不惹事,講究吃穿也吃不到夏家什麼,反正人家帶來的嫁妝多,平時還能沾娘家的光。連著夏二叔和夏二嬸也跟著沾光。

  夏二叔和夏二嬸雖然心中還有不足,但大概也過得去了。

  「你爺說了,這幾口人也就那樣了,不惹事就行。」夏老太太嘆息。

  夏至微笑︰「我爺算是想開了。」

  夏楊和媳婦都聽夏二叔和夏二嬸的,夏二叔和夏二嬸帶了他們去,他們也就跟去了。

  「五月那兒應該確實有點兒事。」夏老太太又說。

  「他們家哪天都有事。」臘月說。

  五月和張家老夫人還是處不好。

  這兩婆媳的事,可以說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五月進門之後一心想著當家,偏偏張家老夫人也是個控制欲很強的女人。她不僅不讓五月當家,還將五月管的死死的,兩人每天都要鬧氣,五月大部分的時候都落在下風。

  後來五月被夏二嬸開導了一番,暫時偃旗息鼓,一心一意地想要生個兒子好母憑子貴。可惜她又遲遲沒有懷上身孕。一年之後,張家老夫人更有理由嫌棄、轄制五月了。

  五月就這樣熬了三年,終於懷了身孕。她本以為終於熬出了頭,可張家老夫人實在是個狠人,五月懷著身子,張家老夫人面上雖然慈和了很多,但私底下對待五月依舊苛刻,對人說的緣故還是為了五月,為了五月肚子裡的孩子好。

  五月懷孕的日子,幾乎被張家老夫人管的足不出戶。

  十月懷胎,五月生了個閨女。

  一心想要兒子的五月大失所望。不過張家老夫人倒並沒有嫌棄這個孫女,不管怎麼說,那都是她兒子的親生骨肉,是她的親孫女。張家大宅中是多年沒有聽見嬰兒哭聲了。

  五月第一胎,又因為心情抑鬱的緣故沒有奶水。張家老夫人更加有了理由,說是怕五月第一次當娘沒有經驗,直接將小孫女帶在自己的身邊養活。張家老夫人待這個孫女如珍似寶,帶到現在,小姑娘跟奶奶最親,跟親爹其次,最後才是她娘五月。

  「那孩子跟五月一點兒都不親,平常連聲娘都懶得叫,就比仇人稍微好點。」夏老太太、臘月、孫蘭兒幾個都跟夏至說。

  這顯然是張家老夫人的手段。

  五月生下閨女之後又懷了一胎,卻是小月了。她膝下空虛,又看見親閨女被婆婆調教的跟她疏遠,這才回過味來。五月想要彌補,但那小姑娘已經只聽張家老太太一個人的話,讓五月越發的含恨。

  張坊一脈單傳,如今只有一個閨女。

  張家老夫人雖然因此經常給五月臉色瞧,卻並沒有讓張坊納妾。

  「也還是個正經人。」夏老太太就說。

  夏至卻有另外的想法。

  張家老夫人並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她應該知道張坊的身子並不大健壯,而且納妾進門,老實的還好說,如果是個淘氣的,就不僅是五月要糟心,一家子也不得安寧。張家老夫人憑如今的手段已經穩穩地拿捏住了五月,犯不著用這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手段。

  再有一件,五月和張坊都還年輕,想生兒子總是有希望的。就是再多等些年,五月不能生了,張坊再找個女人生兒子也是容易的事。

  又退一步說,即便是張坊終究無子,有夏家這樣的姻親,張家老夫人也不擔心家產會被族人瓜分。他們家總可以學著族中跟夏家有親的另外一戶來給孫女招贅。

  這並不是夏至的憑空猜測。實際上這些年來張家老夫人跟張霞、錢二郎一家走的越來越近。

  張家老夫人那麼疼愛孫女,如果孫女不用去別人家做媳婦,只在家坐地招夫,那可是一輩子省心享福的事。

  「五月婆婆對咱家還行。」夏老太太還告訴夏至。

  張家老太太瞧不上五月,對五月私底下苛待,但表面上都是為了兒媳婦好,不過是管的嚴些的意思。而對待親家,張家老太太一直都是以禮相待。她跟夏二叔和夏二嬸說不上什麼話,但逢年過節的禮物都是中規中矩。

  「人不到禮到。你們那股,還有你三叔這股有啥事,人家都上頭份兒禮。」張家老夫人不僅上禮上在眾人頭裡,還會親自來。

  人家將心意和態度表達的很明白,就是看不上夏二叔和夏二嬸這樣的人,但對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對夏家其他人卻是相當敬重的。

  人們都挑不了張家老夫人的禮。

  夏至暗自搖頭。五月也算是精明拔尖兒的,心裡嘴上都很來得,可偏偏踫上這麼個手腕高超的婆婆,總是被壓制的死死的。

  不過五月也沒讓張家老夫人省心,每天都跟張家老夫人爭鬥不絕。

  「也就是她們婆婆媳婦那樣的兩個人,就算是小打小鬧的,心總不淨,咱們一般人誰也受不了。」夏老太太說。

  臘月和孫蘭兒深表贊同。

  「那樣日子我一天也過不了。」這是臘月。

  「我寧願吃糠咽菜。」這是孫蘭兒。

  「人和人不一樣。」夏至只說,這世上還真就有天生好鬥的人,生命不息,戰鬥不止。那樣的日子她們不僅不覺得煩,還樂在其中呢。

  「我二叔往張家去,張家老夫人那麼知禮,肯定得催五月和張坊上咱們這來。」夏至就說。

  夏老太太點頭,她也想到這一點了。「最晚傍黑兒的時候五月她們就該到了。」

  夏二叔一股還有其他人。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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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六月、七月還有夏柱都沒到。

  六月的公公沒了,今天正好是七七的日子。六月夫妻倆倒是想早點兒來,不過夏老爺子知道之後就讓兩個人不要來。

  夏老爺子讓六月今天在婆家盡孝,明天正日子的時候來就行了。

  其實按照夏老爺子的本意,六月兩口子這回不來都行。

  「兩口子說一定得來。他們不來,六月的公公在地底下都得不樂意。」夏老太太跟夏至說。

  這些年六月一家的日子也過了起來,其中當然少不了夏家人的幫助。不過夏家並不肯因此而居功,那都是六月一家人勤快、肯幹的緣故。

  六月的公婆一家卻深感夏家人的恩典,夏老爺子這樣的大日子,是無論如何都要來磕頭拜壽的。

  六月是有情可原,但夏柱那邊卻有些說不過去。

  「肯定是我二叔提前打了招呼,這是統一行動啊。」夏至笑著說。

  「聽說也是有個緣故,夏柱兩口子這幾天身子都不大好,怕過來把病氣傳給你爺。」夏老太太說。

  大家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都心照不宣地對視而笑。

  夏柱一家這些年又開了個雜貨鋪子,日子過的可以說是很不錯。當然了,那是按照普通人的標準來說的,跟李田兩家是沒法比的。郭喜兩口子,夏柱和郭玉環小兩口少不得有些心大。有那麼有權有勢有錢的親戚,卻不肯帶著他們發財、發達,簡直是不能原諒。

  然而實際上這些年李家和田家沒少看著親戚的份上給夏柱他們好處。不過郭喜做事投機取巧,夏柱也跟著郭喜的腳宗兒,李家和田家辦事的人倒是一直容忍,但有一回被夏至知道了。夏至發了火,乾脆地傳下話去,讓李家和田家人對夏柱一視同仁。

  「我就是不想慣他們這個脾氣,我看不上他們行的那些事。」夏至直接跟夏老太太說,「我寧願自己拿出錢給他們,也不能讓他們壞了風氣。」除此之外,夏至還覺得很丟人。

  夏老太太點頭;「你爺跟你是一個意思。你爺恨他們不成器。十六,你做的對。可惜你是離的遠了,要是你還在跟前,平常多教訓教訓他們,他們應該還能好點兒。」

  夏柱和郭喜一家子都怕夏至。

  他們也怕小黑魚兒。不過小黑魚兒並沒有夏至的耐心,雖然他的教訓同樣讓人畏懼。

  「不惹事,湊合能過日子就行了。十個手指頭還不一般齊呢,他們自己不爭氣那也沒法子。」夏老太太轉述夏老爺子的話。

  更何況夏二叔這股人也不是吃不上飯,或者受了什麼苦。實際上,他們的日子都可以說是很富足了。

  「七月的女婿我還沒見著過。」夏至又說到七月。

  「七月的女婿還行。」夏老太太說的。

  「脾氣挺好,聽說七月咋鬧騰他都不生氣。」臘月說,「看著可老實,也不咋說話,心裡頭有數。」

  人的名,樹的影。七月的婆家離著臨水鎮不遠,七月女婿的為人行事臘月他們都很清楚。

  七月的婆家也是富戶,據說現有子弟在讀書,而且還頗有些指望。

  夏至又笑︰「那他們可不該不來。」

  「估摸著是你二叔說啥了。」夏老太太就說。

  「二叔肯定蒙人家了。我看一會人家吳春林就能到。」臘月說。

  孫蘭兒又低低的聲音告訴夏至,說吳春林一個小兄弟,還有一個佷子都在私塾念書,而且念的不錯。

  夏至就略問了幾句,心裡有了底。

  剛才在夏老爺子跟前,夏老爺子就曾經提起過吳春林,說吳家是本分的耕讀之家,話裡話外的意思對七月這門親事比較滿意,還覺得七月給吳家是高攀了。

  說了這半天的話,小奶娃都坐在夏至的懷裡,眾人逗著他。不過到後來小奶娃還是坐不住了,含含糊糊地跟夏至說話,意思是想找他爹和他的哥哥姐姐。

  小奶娃的姐姐先過來了。小姑娘方才和一眾表姐妹們到前院去玩抓子兒了,現在都走了過來。

  小奶娃還是要找他爹和他哥,他也想出去玩。

  北鎮府的冬天雖然冷,但只要是晴天,穿的暖和一些站在太陽地裡卻也凍不著。

  今天的太陽就很大。

  夏至在屋子裡坐久了,也想去走走。所以她就給小奶娃包裹嚴實了,然後抱了小奶娃出來。正巧李夏眾人都回來了。

  小奶娃就朝李夏懷裡撲。

  李夏笑呵呵地從夏至懷裡將小兒子接過去。小奶娃貼在李夏的懷裡,嘰嘰咕咕地不知道說什麼,夏至聽著,似乎是在抱怨他爹沒有帶他一起出去玩。他的哥哥小男娃還火上澆油,躲在李夏和夏至看不到的角度朝小奶娃做鬼臉,氣的小奶娃哇哇叫。

  「不許欺負你弟弟。」夏至說。

  小男娃立刻老實了。他還湊到夏至身邊,挨著夏至的腿喊娘。夏至心疼小兒子,但一對雙胞胎兒女也是她的心頭寶。這個大兒子雖然淘氣,但聰明嘴甜,尤其得李山長和田夫人的歡心。

  夏至多年沒有回大興莊,如今趁著天氣不錯,就和李夏帶著三個兒女前後院地慢慢看起來。

  夏家還是有不小的變化的。

  日子過好了,人口也增加了許多,夏至和小黑魚兒都捎回銀錢來,讓夏家老爺子選一塊好地,也建上一所大宅子,足夠一家幾代人共同居住。

  夏老爺子不就是最喜歡兒孫們都在他眼目前,歡聚一堂嗎。

  然而出乎夏至的預料,夏老爺子並沒有建什麼大宅子。

  夏老爺子給夏至寫信說的很清楚。他住慣了現在的房子,而且老房子雖然有了年頭,卻並不殘破。那畢竟是祖上留下來的。夏老爺子不僅自己打算在這個房子裡面終老,他還打算讓自己的兒孫們世世代代地在這屋子裡居住下去。

  當年夏家先人建造這些房屋的時候,可是做了百年的打算的。

  夏家後院的老房子也確實結實,冬暖夏涼。

  而且,夏老爺子還有別的顧慮。

  如果要擴建大宅子,現在的地方肯定不夠用。夏老爺子是絕對捨不下現在的房址去另外尋什麼風水寶地的。如果要在原地擴建,就得買下兩面鄰居的房舍。

  可鄰居們的房舍也是祖宗傳下來的。就算是他們因為夏家的銀錢和勢力肯答應賣房子,夏老爺子也不肯做這樣的事。

  李山長知道了這件事,還給夏至和李夏寫信很是贊揚了夏老爺子一番。李山長說夏老爺子古道熱腸,有古君子之風。

  夏老爺子這樣的人確實少見,他固守著某些規則,寧願自己吃虧,也不讓旁人吃虧。

  不能擴建大宅子,但人口多了總不能一直都擠在一起。

  夏老爺子發話,讓夏二叔和夏三叔可以自己選地方再蓋房子。

  夏二叔和夏三叔都不肯。

  夏三叔放心不下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他們如今雖然沒在一股過日子,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生活起居基本都是他們在照看著。

  夏二叔卻有小算盤。他也知道其他幾股人不大看的上他,外面很多人也知道這個情況。離開了夏老爺子跟前,另外蓋房子住他倒是鬆快了,但外面人看他只怕就沒那麼重了。

  夏二叔和夏三叔就在原來的東西廂房下面又各自蓋了三間廂房。目前這樣是夠住的了,以後還可以在後園子再蓋上一層院子,多少人大概都能住下。

  這樣雖然擠佔了原來菜園子的地方,但現在夏家地多,挑一塊離的近的當菜園子就行了。那些院子小的人家都是這麼幹的,沒有那麼多地或者捨不得的,也會另外開出一片地來種菜。

  夏至一面慢慢走,一面就告訴幾個孩子,這裡原本是什麼地方,那裡原來是什麼樣的。

  看過了後院,他們又到前院來。

  田氏從炕上起來,迎著夏至和李夏說話。

  「娘,你還起來幹啥,就在炕上躺著吧。」夏至說。

  「躺了半天,身子都木了。」田氏就說。

  夏至和李夏就帶著幾個孩子在屋子裡坐了下來。

  前院上房還是老樣子。

  夏至也曾經給夏橋送錢,讓他重新翻蓋房子。夏橋很多地方都隨了夏老爺子,他念舊,同時也特別的節省。

  他們的房子雖然不如後院的房子結實,但卻比較新,如今還很是住得,如果翻蓋就太浪費了。

  夏橋說這房子起碼他能住到老。到他兒子的時候,就看他兒子的。有能力,就自己翻蓋房子,沒能力,就住這留下來的房子。

  夏橋還把夏至給的錢重新還給了夏至。

  按照夏橋的說法,夏至雖然富有,可他陪著李夏在京城,一家子的花銷也大。他做大哥的沒能力幫夏至,不能總倚靠夏至,扯夏至的後腿。

  而且,夏至給他們的已經夠多了。

  夏至出嫁的時候,對自己手中的產業是整理過的。大部分她當然還是攥在自己的手裡,但她對自己的兩個兄弟還是很大方。

  夏至沒分給兩個兄弟房舍或者田產,她將自己連鎖鋪面的股份分了幾股出來給夏橋和小樹兒。

  夏橋和小樹兒兄弟兩個以及他們的子孫靠著夏至給的這些股份就能過上很富足的日子。

  夏橋不能再要夏至的錢。

  夏橋雖然沒有翻蓋原有的房子,卻在正房下面新蓋了三間廂房,平時就當書房用。夏家現在小一輩的孩子們都在這裡隨著夏橋讀書。不過這幾天夏至回來了,夏橋和孫蘭兒就搬到了廂房來,將西屋給夏至一家住。

  這前院不像夏家後院,它前面還有一大片的空地,如果有需要,只要修整一番,就能蓋房子,另起一個院落也不成問題。

  夏橋已經是打算他這一股往後世世代代都在這裡居住了。

  田氏也是第一次見幾個外孫,雖然精神不濟,卻也打起精神來。她其實並不知道該跟外孫們說什麼,但是一雙眼楮卻總是落在三個孩子的身上。

  夏至離開北鎮府這些年,她跟夏家其他人的感情並沒有淡,但是跟田氏之間似乎是更加疏遠了。母女兩個人從前見面互相都看不順眼,說幾句就能吵起來。不過現在她們都沒有了吵架的心緒。

  兩人難得心平氣和地面對對方。她們都能感覺到彼此態度的軟化。

  夏秀才帶著小樹兒的兒子走了來,他看出田氏和夏至兩人之間的情緒,因此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夏秀才告訴夏至︰「你娘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這些年,你娘沒少受罪。」

  別說這個醫療條件並不怎麼發達的時代,就算是到了醫學極其昌明的時代,也有很多醫治不了的病痛。

  這些年夏家花在田氏身上的銀錢不少,但還是不能讓田氏不受罪。

  之前田氏雖然病著,但心氣兒還是足的。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田氏的身子和精神垮了下來。夏至細想往事,覺得那應該是田老頭死後的事。

  田老頭的死表面上被處理的很利索,但暗地裡卻有著某些深遠的影響。

  「娘,我和李夏這幾年都在尋好的郎中,看有誰能治得你這個病。等我們尋到了,就請來家裡。」夏至跟田氏說。

  田氏的眉毛不由自主地動了動。

  「我這病是好不了了。你們也別費勁巴力費那銀錢踅摸啥好郎中。我現在這樣,我就知足了。……我這個病,藥治不好。」

  田氏覺得自己並不是實病,而是某種鬼神作祟。她為此沒少求神拜佛的,因為一直不見好,慢慢地她開始害怕,開始檢討自身,進而覺得她這病或許是鬼神報應。

  別說是莊戶人家,大字不識幾個的婦人,就是京中那些仕宦大家,李夏那些同僚中的大儒才子們也不乏相信這些的。

  換做夏至前世時流行的說法,這就是迷信。

  這個時代,誰不迷信。就是夏至也不敢說自己是絕對唯物的,因為這世上真就有許多用唯物論解說不明白的事。鬼使神差的事情,夏至也見過不少。

  因為有了這樣的想頭,田氏真正的老實了下來。雖然本性難移,大家都覺得田氏這些年是好相處了許多。

  「……第一胎就是兩個,你那罪肯定也沒少受……」田氏低聲跟夏至說。

  「還好,我並沒覺得咋受罪。」夏至說。實際上雙胞胎當年在她肚子裡的時候和下生的時候是沒少折磨她,不過好在她平時勤走動,小時候在村中的勞作給了她相對健壯的身體,所以過後回憶起來,竟是比別人都強些。

  當然了,那也是因為對兩個孩子的愛,就算是當初有些苦,回憶起來都帶了甜。

  「我懷你大姐的時候可沒少受罪……」田氏竟絮絮地說起她自己第一次懷孕和生產時候的事。

  夏至只能靜靜地聽著。

  如果田氏還能中氣十足地罵人鬧騰,她只怕就沒這個耐心。但是看到田氏衰老乾瘦的模樣,夏至只有唏噓心軟。何況田氏終於有了人情味。

  「賣你大姐的時候,我心裡也不是滋味……」田氏竟然說到了多年以來最為禁忌的話題,一邊說還一邊落下淚來。「可我也是沒法子。我從小……你姥家就是這麼過來的。我其實怕你姥和你姥爺。小時候我沒少挨過打。」

  所以後來她自己有了孩子也動不動就打罵,抬腳就賣。

  當然這話夏至沒說出來。田氏的問題從來不僅僅是田氏個人的問題,那跟她自幼生長的環境密切相關。

  「你爺你奶都是好人。可當年我就是覺得他們看不上我,看不起你姥家。」田氏又說。

  總結起來,田氏覺得自己最為虧心的,就是賣了月牙兒的事了。

  「……可你姐後來也過好了,你哥和小樹兒也念上書了,你也出息了。你爺你奶人家多福多壽的,哎,我這罪孽……」

  她的罪孽還沒還清,所以她這罕見的病還不見好。

  夏至想,大家的日子是都過好了,可那並不是田氏悔過的結果。在她們兄弟姐妹成長的路上,田氏並沒有做過什麼積極的事情。

  田氏不再作惡,那是被壓制的結果。

  當然,田氏現在悔悟了,總算沒有繼續荼毒後代。

  「你們啥都瞞著我,當我啥也不知道,其實我都知道。天賜……」

  夏至乾咳一聲打斷田氏的話︰「娘,咱說自己家的事。」

  田氏深深地看了夏至一眼︰「我都知道,你姥爺……」

  「過去的事了。」夏至淡淡的。

  「我知道。這些年你聽見我說啥了。」田氏就說。

  夏至沉默。

  「你姐那孩子我見過兩回。長的挺像你姐小時候的。」說到月牙兒的兒子,田氏的神色中帶出了些歡喜來。

  「那孩子還是像他爹多一些。」夏秀才在旁邊說。

  月牙兒終究是個最為寬厚的女子。這些年來,她跟田氏就如同一般的母女那般走動,不僅不念舊惡,還對田氏很孝順。

  「你姐跟你不一樣。你姐一點兒都不記恨我,對我是打心眼裡的好。這幾年我心裡痛快些,就是因為你姐。」田氏突然又說。

  夏至根本不介意︰「我姐本來就好啊。我沒我姐那麼好,我記仇,我心腸惡著呢。」

  田氏定定地看了夏至一會︰「你跟你姐是不一樣。好壞你都記著,這一點兒你不像她。你也不惡,你心腸跟你姐一樣好。」

  別人說這話夏至不奇怪,但田氏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夏至不由得十分納罕。

  「娘,你不是糊塗了吧。」夏至說。

  「你這孩子,你娘說兩句真心話,你看你。」夏秀才笑著抱怨夏至。

  「我可不糊塗。你跟你姐不一樣,你姐是麵團,你是……鎮鬼的。」

  夏至不由得笑了。

  「娘,你是不是鬼神的故事聽多啦。」

  「多聽聽有好處。」田氏說。

  夏至陪著田氏說了一會話,依舊出來。她能感覺到,田氏想從她身上得到一些什麼。不是金銀,也不是依仗,田氏想得到她從心裡往外的,由衷的諒解。

  孫蘭兒和夏橋一會也都出來陪著夏至。

  「娘這些年大不一樣了。她知道過去做錯了。那也不……不能全怪她。娘她,她家就那樣,她覺得理所當然的。她現在每天都在後悔。」

  如果田氏不病,不是病的治不好白白受罪,只怕她也難悔悟。夏至心裡想。

  「十六,你這兩天有空多陪陪咱娘,跟她說說話。咱娘總說,你給她花錢,對她好,可你心裡頭還記恨著她。」

  「我沒記恨她。」夏至說。

  這是實話。她不記恨田氏,也談不上原諒。

  正說著話,就有人說小樹兒回來了。

  小樹兒如今也是個身材高大的青年了。他跟夏橋站在一起,還比夏橋略微高了些,不過比夏橋窄了一條,沒有夏橋那麼肩寬背厚。

  「姐。」小樹兒親親熱熱地喊夏至。

  「事情辦好了?」夏至就問。剛才她打發了小樹兒去鎮上辦事。

  「都辦妥了。」小樹兒回答。

  夏至就沒再多問,她對小樹兒很信任,不僅信任小樹兒的忠心,也對小樹兒的能力有自信。

  夏家這兄弟叔佷幾個,在讀書上面小樹兒是最沒天分,也是最沒心思的。不過這些年來,只有他始終跟著夏至。

  當年因為夏至和小黑魚兒好,夏老太太經常取笑,說夏至出嫁的時候得把小黑魚兒打包當成一件嫁妝帶過去。事實證明,這句話更加適合小樹兒。

  小樹兒在北鎮府考了個秀才,之後鄉試一直失利。小樹兒很苦惱,到後來夏至不得不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好在小樹兒為人精明,於人情世故上更是通達,他跟著田括幫忙料理夏至的產業,一入門就如魚得水,並且以此為樂事,完全不像覺得讀書那般辛苦。

  所謂天生我材必有用。

  夏至認清了小樹兒的專長和喜好,就放心地將更多的事務交給小樹兒打理。小樹兒不僅幫忙料理夏至外面的產業,他還幫著夏至料理家務。

  夏至和李夏住在京城,小樹兒跟他們一塊住,庶務上料理的很是精心周到,有時候還陪著李夏在外面應酬,可給李夏和夏至分擔了不少。

  兩個舅子,李夏本來跟夏橋最為親厚。這些年下來,李夏早就將小樹兒當做親兄弟一般了,又比親兄弟多了一層父親似的慈愛。小樹兒也對李夏敬重,如父如兄。

  不用夏至開口,李夏也不會虧待了小舅子。他不僅給小樹兒活動了個官職,還給小樹兒娶了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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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

  這些年夏至雖然沒回來過,但是小樹兒卻回來過兩回。因為他小小的年紀就離開家,跟在了夏至和李夏的身邊,所以無論是夏橋和孫蘭兒兩個,還是夏秀才和田氏,大家在看到小樹兒的時候都不免多了幾分慈愛。

  看小樹兒跟夏至說話,夏橋就走過來攬住了小樹兒的肩膀。

  「好像比上回看見的時候又長高了。」夏橋說。

  小樹兒嘿嘿笑︰「哥,我比你高。」

  「是啊。」夏橋感慨地點頭,「長大了。」

  夏橋看著小樹兒的目光很是欣慰。實際上,夏家人都沒想到小樹兒會出息成今天的樣子。

  「十六會教導人。」夏橋和孫蘭兒都說。

  他們說著話,後院就過來人告訴他們,說是七月和她女婿吳春林來了。

  夏至就將幾個孩子都交給孫蘭兒和奶娘們照看,她自己和李夏、夏橋、小樹兒、小樹兒媳婦幾個往後院來。

  七月和吳春林迎了出來。七月臉上有些訕訕的,吳春林很恭敬地給夏至和李夏行禮。

  小樹兒是見過吳春林的,就上前笑嘻嘻地叫五姐夫。

  大家寒暄著到後院上房坐了。

  夏老爺子剛才歇了半晌,這會又很精神了。大家說話,夏至打量七月和吳春林。

  或許是因為發福了的緣故,七月的模樣有些變了。白白胖胖的七月一看就是生活的不錯。吳春林文質彬彬的,不像是個莊稼人,倒像是個讀書人。

  吳春林也讀過書,因此幾次都沒考過童生試就專心務農了。有李夏和夏至在場,吳春林顯得有些拘謹。但大家聊著家常,吳春林說話很是周到有禮。

  這個吳春林確實比七月強很多。

  七月還是跟從前一樣並不善於言談,沉默了好一會,她才乾巴巴地跟夏至說話。

  「四姐,你好些年沒回來了。」

  夏至笑了笑︰「是啊。大傢伙的變化都不小。七月,你過的咋樣?」

  「就那樣吧。」七月說,似乎對自己現在的生活還不大滿意。

  夏至給李夏使了個眼色,然後就從東屋出來。男人有男人們的話題,女人也有自己的話題。

  七月也跟到西屋來,夏老太太、夏三嬸帶著夏林媳婦張羅茶水點心。

  夏家的孫女們如今都是客人了。回到娘家來,她們都不用做這些。

  七月並不多問夏至的寒溫,她一屁股坐下之後就開始吃喝,還很自然地支使夏林媳婦去給她煮紅糖水荷包蛋。

  「給我煮老點兒,我不像他們別人愛吃溏心兒的。」

  夏林媳婦飛快地看了眾人一眼,就答應著出去了。

  「七月的脾氣還跟小時候一樣。」夏至笑著說。

  七月聽不出夏至的褒貶來。她的世界顯然是只圍著她自己轉的。因為剛才夏至問了她過的怎麼樣,所以七月就打開了話匣子。

  「……老實頭一個,說一說才能轉一轉。啥事都聽他爹娘的,沒個剛性兒。幹啥啥不行。」

  夏老太太聽不下去。

  「七月啊,不是奶說你。奶也是為了你好。該你幹的活你也多少幹點兒,別啥事都支使你女婿。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能做個鍋台轉兒。外頭的事還不夠他忙活的!你女婿孝順,可也沒虧待你。你公公婆婆對你就算不錯。」

  七月哼了一聲︰「反正你們都向著他。」

  「奶這麼說你,那不還是為了你好。」臘月不高興了,「七月姐,這也就是老吳家人都老實,換個人家,人家不一定能容你。」

  「他誰敢不容我。我還不容他呢。」七月雖然這麼說,但聲氣卻緩和了下來。她竟是有些懼著臘月。

  「就是個莊稼漢,啥出息都沒有。我不屈的慌!」七月低聲說。

  就算吳春林是莊稼漢,可七月不也是莊稼人嗎。七月到底對自己的身份有怎樣的誤解?!

  夏至本不打算說什麼。可她想了想,還是問了七月一句︰「七月,你難道不是莊稼人的閨女?」

  七月就有些愣住了︰「我咋是莊稼人的閨女?」

  「你咋不是莊稼人的閨女。」夏至淡淡的。

  七月盯著夏至,慢慢地臉色就變了。

  夏至也不再搭理七月,只跟夏老太太眾人說話。眾人也沒有理睬七月。

  七月坐在那裡發呆,臉上變顏變色的。好一會,她的臉上突然堆出笑容來。

  「四姐,我是你妹子。有你在,那我、我咋能是莊稼人呢。還有我小叔,我大伯,我大橋哥,聽說小樹兒都是個官了。」

  難得七月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軟話來。

  看來七月養成如今這幅模樣確實是有仗勢的。而且能夠這麼快就轉換了臉孔,七月這也是習學了不少的生存技能啊。

  「可你還是你。」夏至不客氣地說,她從來就不喜歡自己什麼都不是,卻偏偏仗勢欺人的人。

  七月臉上灰灰的,大家只當沒看見,都只顧自地說話。這個時候,夏林媳婦端了個托盤,裡面是幾碗荷包蛋。夏林媳婦模樣並不是十分出色,可是顯然心裡有數,很會來事兒。

  夏林媳婦端了荷包蛋先讓夏至,按照次序才讓端給七月。

  七月似乎就在炕上坐不住了,她從炕沿上起身接了荷包蛋︰「……小林子媳婦挺能幹……」似乎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往後,七月就不像先前那麼囂張了。

  臘月背地裡就說︰「七月眼楮裡沒人,還是得我姐收拾她。」

  傍晚的時候,夏二叔一股人果然到了。

  夏二叔、夏二嬸幾個是和張家老夫人一起來的。他們各自坐著大車,在大門口的時候,夏二叔還跟張家老夫人差點兒撞上,因為他搶著要在張家老夫人之前進門。

  張家老夫人的臉上很快地閃過一絲厭惡。她沒有跟夏二叔搶,而是往旁邊讓了讓,並且停住了腳步,讓夏二叔先進門。

  這時夏至正好站在外屋,將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也看見了。夏老爺子就皺眉,遙望夏二叔的眼神非常的恨鐵不成鋼。

  夏二叔卻似乎沒有覺察這些一樣。他快步走過來,很親熱地跟夏至、李夏、小黑魚兒、小樹兒等一眾人招呼。

  夏至不由得微笑,因為夏二叔的態度有些別扭。夏二叔既想表現的親切,同時還想端著架子。夏至他們雖然是晚輩,但回到夏家,還真沒有人跟他們端架子。夏二叔的架子其實也端不大起來,結果就是表現的不倫不類的。

  夏老爺子臉上有些糾結,最後終究還是在一眾人面前給夏二叔留了臉,並沒有直接呵斥他。夏老爺子只跟夏二叔和夏二嬸說︰「親家來了,你們慌慌張張的,也沒個禮,像啥樣。」

  張家老夫人這個時候正好走到近前,聽到了夏老爺子的話。

  大家相互見禮,張家老夫人並不敢受夏至和李夏的禮,只側身讓開還禮。在跟小黑魚兒說話的時候,她還趕緊讓張坊和五月給小黑魚兒磕頭。

  不論內裡如何,就是這人前的一應禮節,夏二叔他們就輸了張家老夫人一大截。

  大家進屋落座,張家老夫人又讓自己牽著的一個小姑娘,也就是五月和張坊的閨女給夏至磕頭。

  「這是你姨,在家的時候你不是張羅要來見你姨。」張家老夫人對小姑娘說道。

  小姑娘給夏至磕頭喊姨,然後就依偎在張家老夫人的身邊,還偷看夏至。這是小姑娘好奇。夏至暗笑,估計張家老夫人之前跟小姑娘說過自己。

  夏至也打量小姑娘。

  五月這閨女長的很秀氣,五官跟張坊有七八分的相似,身量還沒長成,但腰細腿長,將來肯定是個漂亮姑娘。小姑娘的話不多,依偎在張家老夫人身邊顯得很是乖巧。

  人都說張家老夫人很寵愛這個孫女,但小姑娘顯然被教導的不錯。大家跟她說話,她雖然有些靦腆,但應對的都很有禮貌,除了五月喊她的時候。

  即便是在夏家,即便是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小姑娘也沒掩飾對五月的冷淡,甚至是厭惡。

  五月回到娘家,看屋內自家人這般威威赫赫,自覺有了靠山。她就跟張家老夫人說要帶著閨女出去玩玩。

  「外面冷。」張家老夫人就說,然而卻沒有駁回五月。她只和顏悅色地問孫女,「蓉兒,跟你娘出去玩不?」

  小姑娘連連搖頭,看都不看五月一眼︰「外頭冷,我陪著奶。」

  張家老夫人就笑了。孫女不願意,那當然不能強迫孫女跟五月出去。張家老夫人很寬容地對五月說︰「你自己出去逛逛去吧,孩子我帶著。」

  然後,張家老夫人還對眾人說了一番話,大體的意思就是五月年輕,還不大有耐心,而她這孫女生來就單弱,只有她盡心撫養,那也是對兒孫的一片慈心。依著張家老夫人說來,她對五月是相當體恤的。

  「娘,你總有理。」五月話中帶著刺。畢竟是今天這樣的日子,夏至、小黑魚兒他們都是遠道而來,五月就是滿心的委屈,也不敢當著眾人鬧起來。

  當然,五月這樣做可能還是因為她自己清楚,就算是鬧起來,她也佔不了便宜。

  這些年了,五月其實還是有些被張家老夫人給治服帖了。

  張家老夫人解釋了他們晚到的緣故。

  「老爺子辦壽又不接禮,外頭都不知道是哪天辦。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還是五月告訴我的日子。原來說正日子是明天,我就安排他們倆今天一早過來。不成想親家兩口子今天去了,說老爺子身子不大舒坦,日子改到明天。這我能不信!後來還是家裡管事的給我提醒兒,說要改日子那也早就應該改了,親家兩口實在是出於情理之外!我婦道人家的見識,就算是真改了日子,我們早來一天,那也是我們的誠心。」

  夏二叔早已經躲出去了,夏老爺子的臉色發紅。

  可夏老爺子也不能替夏二叔圓這個謊。

  「……這麼大歲數了也沒啥正形。親家太太你也知道他,別和他計較吧。哎,我這老臉跟著無光。」夏老爺子這般說,心裡也是氣急了。他跟這個二兒子可真是借了不少「好光兒」。

  張家老夫人何等厲害,那是得理不饒人的。但在夏老爺子面前她卻並不這樣,將話說破,她就不再提了。

  而五月得機會離開了張家老夫人面前,立刻就跟夏至、小樹兒媳婦、月牙兒幾個倒起了苦水。

  五月沒提晚到的事,只說這些年張家老夫人如何管束她,苛待她,給她氣受,還說張家老夫人調理的她親閨女恨她。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五月本來想將她自己的問題擴大到普遍婆媳的問題,贏得夏至等人的共鳴和同情,不過說到一半她就反應過來。

  她自己是真的有婆媳問題,但夏至、月牙兒、小樹兒媳婦、臘月,甚至夏林媳婦卻沒有這樣的問題。

  夏至、小樹兒媳婦、田覓兒、臘月這幾個都不跟婆婆在一處住著,何等的逍遙自在。月牙兒的婆婆待月牙兒就跟親娘似的。夏三嬸最老實的人,從來沒跟媳婦紅過臉。

  還有孫蘭兒,早年間也受過田氏的轄制,可夏至向著孫蘭兒,從不肯讓孫蘭兒吃虧。而這幾年田氏也變了不少。就算是田氏,也沒有張家老夫人那麼厲害,那麼不待見兒媳婦。

  其他的姊妹們就算也有不如意,也不像她似的被婆婆這般磋磨。

  五月尋思著,不由悲從中來。

  「我的命咋就這麼苦。」

  夏二嬸正好進來,就蠍蠍螫螫地讓五月別哭。「你這肚子裡又有了一個,這回得好好地養胎。」

  五月聽了,果然就收斂了悲聲,臉上也露出希望的神色來。

  原來五月又有了身孕。

  「這一胎肯定是個兒子。」夏二嬸十分篤定地說。

  她們的打算,還是母以子貴。如果生了兒子,五月這回可要緊緊地把在自己的手裡,那樣就能反過來壓制張家老夫人,做張家的當家人了。

  夏二叔他們去五月家確實有事,因為五月偷偷捎信兒給他們說自己懷孕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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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21:35:31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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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很寶貝自己肚子裡這一胎。她將懷孕的消息瞞住了不讓張家老夫人和張坊知道,偷偷告訴給夏二叔和夏二嬸,她想先跟娘家人研究出一個章程來,免得這次仍然吃了張家老夫人的虧。

  雖然對肚子裡這一胎懷著必勝的信念,五月並不甘心在閨女身上吃的虧。她將自己這些年的經歷說的十分可憐,又說自己多麼稀罕和心疼自己的閨女。

  「……姐,你別看我婆婆表面上說話辦事好像挺亮堂的,你這輩子恐怕都沒見過這麼跋扈的人。姐,我天天就盼著你回來能給我做主。」

  五月向夏至央求,讓她出面逼張家老夫人把閨女還給自己。五月還說了張家老夫人帶著孫女的種種不好處。聽起來挺邪乎的,但如果仔細一想又不是那麼回事。

  「五月姐,你這不是為難咱姐嗎。」臘月不滿地說道,「爺奶帶孫子孫女的多的是,誰也不能說個錯。」

  這話屬實。

  隔輩人樂意帶孩子,什麼事都不用你操心,很多做媳婦的高興還來不及呢。

  「她要是像別人家那麼帶孩子,那我也沒啥。可她,我婆婆她調理的蓉兒恨我。誰家婆婆這樣。這閨女我不白養活了!」五月立刻叫屈。

  「清官難斷家務事。」夏老太太嘆息道。

  這樣的事,夏至確實沒法橫加插手。

  「五月姐,你可不是軟弱人。怎麼就把日子過成這樣了?」夏至看著五月。

  五月沉默了片刻,然後回過神來,又敘述張家老夫人的種種不好。

  夏二嬸在旁邊忍耐不住,就也說讓夏至幫忙。

  「二嫂。」田覓兒就開了口。月牙兒、孫蘭兒、臘月她們畢竟是矮了一輩,夏老太太又覺得自己並不是夏二叔的親媽,所以有些話她們都不好說。

  田覓兒年紀雖小,但跟夏二嬸卻是同輩,是五月正經的嬸子,別人不好說的話,田覓兒卻不用顧忌。

  「咱娘說的對,清官難斷家務事。咱家人正經沒少給五月撐腰吧,要不是十六給她撐腰,她能如願嫁到張家去?可撐腰歸撐腰,誰也不能替誰過日子。路都給你鋪好了,那得你自己去走,誰也替不了。」

  五月和張家老夫人的事,只能五月自己去解決了。因為張家老夫人所做的事表面上都能佔的住理。

  「五月,你婆婆是厲害。可你也檢討檢討你自己個。你要不是那麼多小心思,讓你婆婆抓住那麼多小辮子,你也不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們大傢伙也能幫你說句話。你現在就讓十六幫你搶孩子,你把十六當啥人了?你這不是害十六?」

  田覓兒說著,越發的正顏厲色。

  一屋子的人都被鎮住了。

  田覓兒雖然出自半個江湖之家,但個性溫柔,又自由讀書識禮,正經是個溫和的大家閨秀模樣。她嫁進夏家之後,就一直夫唱婦隨地跟在小黑魚兒的後面,好像從來沒有自己的主張,一切都聽小黑魚兒的。

  而在夏家人面前,她更是孝順公婆,也從來沒跟妯娌們拌過嘴。夏二嬸和我五月對田覓兒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總是帶著一張笑臉。可這樣溫和的田覓兒卻似乎天生有種氣度,讓人輕慢不得。

  夏二嬸和五月從來不覺得田覓兒厲害。她們認為她們是因為懼怕小黑魚兒的緣故,所以不敢招惹田覓兒。而且田覓兒出手大方,也不跟她們住在一起,她們也無從招惹。

  她們眼中的田覓兒,是溫柔可欺沒有主意也沒有脾氣的,就是依附小黑魚兒的存在。

  可今天田覓兒說出這番義正辭嚴的話來,她們都知道平常是錯看了田覓兒。

  田覓兒就是莊戶人家俗話中說的那種平時不開口,其實萬事心中有數的那種人了。

  夏二嬸和五月張口結實。夏老太太心中暗暗歡喜。

  夏老太太對田覓兒這個兒媳婦是沒有不滿意的。實際上,夏老太太對小兒媳婦的要求並不高。

  田覓兒對小黑魚兒好,而且還能約束住小黑魚兒一二,這就相當的完美了。

  這邊田覓兒將話說破,外面又來了人。

  夏柱和郭玉環,連同郭喜夫妻兩個都來了。郭喜看見夏二叔在家,臉上就有些變色。他當著人面拉住夏二叔,皮笑肉不笑地說︰「二哥呀,你咋把老爺子過壽的日子都告訴錯了。咱們親家,我可沒對不住你的地方。就算我對不住你,二柱可是你親兒子,沒有你這麼活埋人的!」

  夏二叔掙脫不得,臉色十分難看。

  這個時候夏老太太已經準備好了晚飯,就張羅著大傢伙吃飯,把事情岔了過去。

  吃過晚飯,眾人在一處嘮嗑。一家子骨肉,又有時常不大見面,有多年分別的,自然是有太多的話要說。

  夏柱不小心跟小黑魚兒湊到了一處。小黑魚兒抬手摸了摸夏柱的腦瓜頂,夏柱就嚇得縮了一下脖子。

  小黑魚兒朝夏柱笑了笑。

  夏柱心虛,趕忙彎腰作揖地跟小黑魚兒解釋他晚到的事。「……可能捎信兒的人說差了,也可能我老丈人聽岔了。我爹他不敢……我爹敢,我也不能,我不敢……老叔你別打我……」

  「先寄著你這頓打,你爺的好日子,過後我找你算賬。你說你有啥用,不是怕你爺心裡不好受,我早收拾你,省的你現世!」

  這邊郭玉環也在跟夏至解釋︰「……我們做小輩的能咋樣,二柱和我都沒啥主意。還是我爹娘尋思著不對勁兒……」然後就對夏至噓寒問暖。

  郭玉環還是像小時候那麼會來事兒,嘴巴甜的仿佛抹了蜜一般。她跟夏至說了一會話,又跑到田覓兒身邊去奉承。

  田覓兒住在府城裡,說起來很多時候比遠在京城的夏至還更有指望。實際上,郭玉環這些年沒少在田覓兒那兒得好處。

  田覓兒出自富貴之家,嫁了小黑魚兒又是個有本事、散漫花錢的,田覓兒一貫手鬆,並不把一些銀錢放在心上。

  當晚眾人各自歇息,夏家前後院幾乎住滿了人。

  第二天早上,夏至早上起來。雖然北鎮府的臘月天氣,但炕燒的熱,地下還攏著炭盆,所以並不覺得寒冷。夏至洗漱過,趁眾人還沒有都起身,就走到外面來。

  晨光微曦,夏至呼吸了一口清寒的空氣,耳邊聽著遠近的雞鳴狗叫,微微地舒展了一下身體。

  穿的多,就不覺得冷。童年記憶中的景色、氣息和聲音,讓她很是自在,就這麼站著,便有了一種淡淡的幸福的滋味。

  李夏悄無聲息地走過來,將自己的狐皮大氅給夏至披在肩上。

  「不冷?」

  「不冷。」

  「想到小時候的事了?」

  夏至嗯了一聲。其實她這個時候也沒想什麼具體的事,只是沉浸在那種感覺當中。

  「我明白了。」夏至突然說了一句。

  「明白什麼?」李夏問。

  夏至微微閉上眼楮。她並不是那種俗話說的生在福窩中的孩子。她童年的生活可以說是比較困苦的,當然後來慢慢地好了起來。

  很多不好的事情,她都已經忘記了。能夠清晰地回憶起來不好的事,已經寥寥無幾,在她的記憶中,也就是一兩個點,很好的事,也是那麼幾件,也是幾個點。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記憶的整個基調。

  她記憶的基調是幸福美好的。

  夏至想,她應該並不是個例。所有的人應該都是這樣的。哪怕曾經經歷過重重的黑暗,但只要努力沖破了這種黑暗,記憶的天空就會是美麗的顏色。

  生而為人,就有義務讓自己的天空美好起來,不讓任何人、任何事污染自己的天空。

  所以,人要自強不息地活著。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其實,我的命挺好的。」夏至跟李夏說。

  李夏低頭看了夏至一眼。夏至確實是一臉的幸福。李夏微笑︰「我就希望孩子們跟你一樣。……十六,我其實不大信命。命有是由人自己造的。」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們都能夠像夏至,自信豁達,努力向上,做強壯的生命。

  這樣的人,無論起點如何,無論踫到什麼事情,最終都是老天所青睞的。

  這個時候眾人已經都紛紛起來了,夏橋喊夏至和李夏去後院吃飯。

  今天是夏老爺子辦壽的正日子。

  夏家準備了流水席,屯中的人只管上門赴席,夏家並不收禮。這些流水席都擺在外面,屋裡另外預備酒席只招待親族摯友。

  六月兩口子,田來寶一家,夏大姑一家人連同珍珠兩口子都來了,還有嶽紅一家,田帶娣一家,然後田括、田齊並李山長和田夫人都來了。

  夏家門前車水馬龍,賓客盈門。

  夏老爺子笑的合不攏嘴。而實際上,比起今天這樣的排場,他更稀罕昨天夜裡前後院都睡滿了人的那種場景。

  兒孫滿堂,睡的滿炕都是,住都幾乎要住不下了,對於他這樣的老人來說,就是最幸福不過的事情。小蘿蔔頭們吵嚷拌嘴的聲音在他的耳朵了都跟仙樂似的。

  夏至在田夫人面前支應了半晌,就跟夏大姑湊到一處說話。

  「你不陪著你婆婆?」夏大姑這是勸夏至。婆媳兩人不在一處,這些年來夏至的日子過的自在,如今回到北鎮府,夏至在田夫人面前多服侍服侍,不僅外頭看著好,也能讓田夫人心裡舒坦。

  夏大姑這是為了夏至著想。

  夏至笑著讓夏大姑不用擔心。「我婆婆抱著孫子,就想不到我了。我在跟前不在跟前都一樣。」

  田夫人對自己的幾個孫子孫女是真疼愛,又因為長年不在一處,就顯得更加珍貴了。

  夏大姑笑︰「老年人都這樣。」夏大姑也早就是做了祖母的人。她也幫著兒子媳婦照看孩子,但孩子主要還是長生媳婦帶。

  夏大姑始終沒有將管家的權力交出去,不過是分了一些出去。遇到大事,長生夫妻兩個還是得聽夏大姑的。

  郭姑父這些年就不大管事了,但還是一樣幫著長生裡外料理。郭姑父的身子不大好,按照夏大姑的說法,是年輕的時候累壞了身子。

  郭姑父雖然有祖上傳下來的雜貨鋪,但年輕的時候卻非常肯做,為了節省些銀錢,親自扛大包這樣的苦力活都做過。

  「現在也不大幹的動了。他活不到你爺這個歲數。」夏大姑說。

  隨後就是些家長裡短,直到珍珠走過來。

  珍珠的女婿剛才夏至也見著了。夏大姑為珍珠千挑萬選,最後選了個開當鋪的財主的小兒子。那家兩個兒子,是議定了往後要跟大兒子一塊過,小兒子分不出單過,同樣佔當鋪的股份。

  按理說,夏大姑可以為珍珠挑更好條件的。不過她最知道珍珠的脾性,所以挑選了這一家。夏大姑知道,珍珠應該是處理不好婆媳和妯娌關係的。

  即便是小夫妻兩個,過的也並不十分和睦。不過夏大姑著實籠絡珍珠女婿,珍珠女婿也是個老實人,雖然有些磕絆,這些年也就算是過來了。

  因為夏至的緣故,田括還讓手底下人帶著珍珠女婿做了幾回生意,很是賺了些銀錢。

  珍珠女婿並那一家子都很滿足,即便珍珠有些不足,他們也都不計較了。

  珍珠坐下跟夏至說了一會話,就被夏大姑打發去看自己女婿去了。

  「那是個老實孩子,不會喝酒。」夏大姑怕姑爺被人灌酒。

  「大姑,你疼女婿比疼我長生哥還厲害。」夏至笑。

  夏大姑嘆了一口氣︰「人心換人心。珍珠的脾氣不好,我再不多想著點兒,讓人家孩子心寒。」

  夏大姑這麼疼愛姑爺,就算是珍珠有什麼不對,她女婿感念夏大姑,也不能太過計較。

  哪一家又能一直順風順水,誰家都有個磕磕絆絆,多一份感情維繫,那個家就會多一份穩固。

  熱鬧了一天,李山長和田夫人並沒有在夏家留宿。夏老爺子就發話,讓夏至陪著公公婆婆回去。

  夏至難得回到北鎮府,再回來還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因此李山長和田夫人就都阻攔,他們讓夏至和李夏多陪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住些天,盡些孝道。

  李夏和夏至留了下來,小奶娃跟著夏至。但夏至的一對雙胞胎兒女卻被田夫人帶走了。

  沒了如今正在最調皮年紀的雙胞胎,夏至一開始還很高興,覺得自在的很。但過了一夜,她就沒有那麼自在了。

  「人生的牽絆啊……」夏至嘆息。

  李夏只是笑。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就勸夏至回府城去。

  「……你們倆能為我這件事回來,我就滿足了。論理說,你們該多去你公公婆婆身邊盡孝。在我這,你們這心意已經很足啦。」

  「我後悔嫁給李夏了。」夏至說。

  如果她不嫁給李夏,而是嫁給本地哪一戶人家,那還不是說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就是回來住上一年半載的,也不是什麼大事。

  夏至這麼說的時候並沒有回避李夏。

  李夏就在旁邊乾咳,一眼一眼地看夏至。

  夏至就當李夏不存在一般。

  「十六啊,你都是做娘的人啦,還說這孩子話。你上哪兒找李夏這樣的啊。」

  世事哪有十全,選了這個,必然丟了那個。

  一家子骨肉說要分別,難免熱辣辣的。

  臨別時,夏老太太、夏大姑、孫蘭兒等人,甚至田氏都看出了夏至的擔心。

  「這要說起來還真難辦。你公公婆婆也是上了歲數的人。這些年了,他們跟前兒也沒個孫女孫女的。誰都知道,你婆婆最疼的是李夏……」夏老太太安慰夏至,「這些年你婆婆待你算是寬的了……」

  「奶,我寧願她待我刻薄點兒。讓我把孩子留給她,這個絕對不行。那都是我的心頭肉。」夏至明白地說道。

  別的事情上夏至都能讓步,唯獨這件事不能。

  夏老太太嘆氣,夏至雖然講理理智,但從來心底裡都是個要強的人。而且那一雙兒女從出生就沒有離開過夏至,夏至如何能捨得呢。

  換做另外一個人,也一樣捨不得。

  大家都說難辦。

  「這事我交給李夏。他要是辦不好……」夏至的眼神一暗。

  回府城的路上,夏至和李夏在馬車裡討論這件事。回到府城李家,就算不立刻就要面對這個問題,應該也拖不了多久,他們現在就得想出對策來。

  李夏也覺得這家事請棘手。實際上,他們回到北鎮府先在家裡住的那兩天,田夫人就隱隱地跟他透露過這樣的心思。

  小奶娃太小,還需要夏至帶在身邊。但雙胞胎卻是大了,正好她給照看著。李夏做官事忙,李山長卻能騰出許多工夫來,正好教導孫子念書。

  這是多好的事。

  面對夏至,李夏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來。她支持夏至,但同時也不忍心讓田夫人傷心難過。

  不過,跟夏至說了一會,李夏就堅決地表態了,他絕對站在夏至這邊一百年不動搖。

  「就是你也想不出個主意來對不對。」夏至被李夏哄的心情略好。

  「十六,咱們慢慢想,反正還有時間。」李夏就說。

  如果夏至和李夏堅持要帶走雙胞胎,李山長和田夫人也不能太過強迫,不過到時候勢必要有一場硬仗,兩敗俱傷。

  夏至想找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你總不能棄了官不做,所以咱們還是得回京城。」說不好將來什麼時候還會外放到其他地方做官。

  所以,能動的就只有李山長和田夫人了。

  「山長這些年一心撲在書院上,夫人常年料理家務,咱們不如請二老到京城住上一兩年。一來咱們可以盡些孝道,二來二老也能出來散散心。」夏至跟李夏說。

  這樣,就算是田夫人要把著雙胞胎,夏至卻能免得母子分離千里。

  這麼說著,夏至的思路更清晰了。

  「大哥大嫂他們也在京城,山長和夫人去了,兩個兒子都在身邊,正好大家骨頭團聚。」

  李夏點頭︰「這是個好主意。我其實也想到了這一點。」

  夏至的眼楮更加亮了︰「我還有一個想法。山長恐怕丟不下書院,但這也好解決。現如今離開山長,家裡還有不少人,支撐起書院不是問題。山長到了京城如果閑不住,咱們就在京城為他老人家辦一間書院……」

  能叫出李夏這個三元及第的大才子,還有那許多出息的學生和子弟,李山長本身就是金光閃閃的照片。

  在京城再辦一間書院,同時還能更加提高北鎮府自家書院的聲譽,夏至覺得,她和李夏完全能夠說服李山長。

  如果李山長肯去京城了,就更加不愁田夫人不去。

  幾乎是同一時刻,府城李家,田夫人和李山長也在商量同樣的事。

  田夫人剛帶著雙胞胎玩了半晌,讓人帶著雙胞胎去換衣裳,李山長從外面走來,就盯著田夫人看,還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你又愁什麼?」田夫人一邊整理者手邊雙胞胎的東西,一邊問李山長。

  「我為你發愁。」李山長坐下說。

  「我有什麼發愁的。」田夫人這兩天可以說是相當開心了,雙胞胎就是她的開心果。「咱們瀧兒嘴可真甜,比鳳凰兒小時候會哄人多了。」孫女更是又漂亮又乖巧。

  田夫人這兩天滿心滿眼都是雙胞胎,他問李山長︰「你不稀罕孫子?」

  李山長當然稀罕。「你想把他們倆留下,我看難。」

  是難。

  田夫人也很 頭,她設想了很多場景,她知道夏至不會願意,真要挑明瞭,她和夏至之間難免有一場沖突。

  「到時候受氣為難的還是李夏。好容易一家子和和睦睦的。十六這媳婦就算是天下難找的。我不希望因為這件事再惹起軒然大波。」李山長說,「再者說,孩子們一直在爹娘身邊,這要分開了,肯定也捨不得。你忍心看孫子們難受?!」

  田夫人現在或許還能看著李夏難受,反正李夏皮糙肉厚的了。可她忍心看著孫子們難受嗎。

  雙胞胎要是哭一聲,田夫人的心都跟著抽抽。

  還有一件,夏至哪裡是好相與的呢。而且,夏至這個媳婦也沒有什麼可挑剔的。這些年李夏在京城能夠那麼順利,夏至功不可沒。

  田夫人咬咬牙︰「要是不行,我就跟去京城,反正我得跟我孫子孫女待在一塊。你自己留家裡吧……」

  沒見著孫子的時候還好,這一見著了,小傢伙們就牽住了她的心。再要分開,那就跟割她的肉一般。

  「夫人,你竟要捨下我!」李山長伸手。

  田夫人當然不放心離開李山長,就是這樣才兩難。

  老兩口唉聲嘆氣,都在心裡想轍。不過等雙胞胎進來,老兩口的笑容立刻都又爬滿了臉。

  還在回府城的路上的夏至並不知道她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大半。她和李夏將對策想好,就又說起了別的事。

  「咱們找一天,帶著三個孩子陪你去書院好好逛逛。」夏至跟李夏說。

  李夏小時候必定也有很多美好的回憶,而書院還是李家的驕傲。

  李夏立刻點頭說好。兩人又商量著在北鎮府這些天要做哪些事,去哪裡玩。

  只要生活還在繼續,就必定會不斷地出現很多問題,勇敢樂觀地面對就好。

  「要是山長和夫人不嫌咱們小孩氣兒,咱們也請二老一起。」夏至又說,「將來你要是外任做官,咱們就活動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也把二老接過去。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才好。」

  夏至笑著看李夏,李夏也笑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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