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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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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林氏榮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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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5 10:20:10 |只看該作者
第160章 反應

  「姑奶奶,人都清理掉了。」蔣南掀開簾子,請林清婉和林玉濱下車。

  「清點人數,把徐大夫請來,先治療傷者。」林清婉扶著林玉濱的手,看著滿地的血和死屍,即使看過一次比這還要慘烈的景象,此時再看也忍不住不適的皺眉。

  蔣南應下,卻沒有走開,而是轉身吩咐其他人,自己緊跟在倆人身邊。

  林清婉往前走了十幾步,見鍾如英和易寒他們都安然無恙的往這邊走便鬆了一口氣,低頭看向倒在地上的人。

  她彎腰將腳邊的一把微彎的短刀撿起,問道:「這就是遼刀?」

  「是,這是遼軍中慣用的刀。」

  「不會是冒充?」

  蔣南就指了刀柄上的記號道:「這是遼軍中的烙法,中原很少有工匠會,而且是不是遼人,把他們的衣服扒了就知道了。」

  遼人和漢人雖差不多,但也是有差異的,尤其是經驗豐厚的仵作,摸著骨頭便可認出。

  林清婉這才沒再問,正想著要怎麼處理這件事,突然心中一悸,一股寒意順著她的脊樑竄上,她想也不想回身就把林玉濱往自己懷裡一扯……

  幾乎在她回首之時,她的右後方,玉濱的正後方的屍堆處跳起一個人來,他藏於袖中的利刃一閃,狠狠地就要衝著林玉濱刺下……

  林玉濱本來就一直提著心緊挨著姑姑,被姑姑一扯,她便下意識的轉身朝後看,看到撲過來的人,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抬起右手對準對方的心口,袖中的弩箭便急射而出。

  然而弩箭力量有限,對方顯然是抱著同歸於盡的心思躍起,雖射中,但下落的速度卻一點不慢。

  林清婉已經整個身體包住林玉濱,將她的腦袋狠狠的按向自己,在林清婉左側的蔣南反應迅速,想也不想就飛腳踢出,將刀已碰到林清婉背部的人踢飛出去……

  四人這一連串的動靜看著不小,可前後不過三息的功夫罷了。

  等人飛出去,對方連抬起頭的力氣都沒有便氣絕,遠遠目睹一切的易寒和鍾如英只來得及大喝一聲,連忙飛奔過來。

  林玉濱也嚇得半死,推開姑姑就伸手去摸她的後背,驚慌失措的叫,「姑姑,姑姑……」

  林清婉重新抱住她安撫她道:「沒事,沒事,那刀並沒有碰到我。」

  蔣南反覆看過林清婉的背,確認刀沒傷到她這才鬆了一口氣,可臉色依然難看不已。

  他發火道:「這是誰檢查的?」

  一個鍾家親隨飛奔而來,想也不想就跪下。

  這片區域是他檢查的,當時的確確認人都死了。

  跑到跟前的鍾如英想也不想就踹出一腳,怒道:「蠢貨,死人活人都分不出了嗎?」

  「姐姐!」林清婉叫了她一聲,止住了她的動作後就不再說,她才是治軍之人,她不能干涉,可未免她激憤之下做出錯誤的決定,林清婉覺得她還是應該冷靜一下。

  鍾如英深吸一口氣,手中的劍入鞘,冷冷地道:「下去領十鞭!」

  「是!」鍾家親隨半句話都不敢說,領命而去。

  易寒便吩咐道:「重新再查一遍,重傷者退後療傷。」

  護衛們又戒備起來,仔細的搜檢,還真的從死人堆裡扒拉出三個活口來,他們都在被發現的那一刻躍起想要殺人,但已經有了戒備的護衛們當然不可能上當,雖也有人不察受傷,但七刀八刀砍下去就把人砍死了。

  這一個被砍死了,剩下的兩個就沒那麼好運氣了,易寒親自出手,在人跳起來的那一刻迎上去快速的交手,然後把人的下巴給嚇了,手腳給卸了,頓時便有了兩個活口。

  林清婉看了兩個活口一眼道:「派人看著他們,別讓人死了,收拾戰場,把所有屍體都帶上。」

  鍾如英嚇了一跳,「你帶著他們幹嘛,丟在這裡讓下一個縣令來收拾就好了。」

  林清婉卻道:「我有用!」

  卻沒告訴她有什麼用。

  鍾如英搖搖頭,也不再問,雖然帶著屍體真的很麻煩。

  受傷的人不少,重傷的人也有好幾個,林清婉一一去看過他們,便將馬車讓出來給他們。

  就連謝夫人都不坐馬車了,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笑道:「許多年不騎馬了,也不知生疏了沒有。」

  打掃完戰場,一行人便快速趕路。

  林清婉會騎馬還是在現代點亮的技能,不過連林玉濱都比不上,好在她知道騎馬的理論知識,剛開始又是小步跑,所以慢慢適應了一下,待馬速快起來就更好受了。

  馬兒放開了跑反而不顛,讓它小步跑才會顛死人呢。

  一行人快馬加鞭,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才停下,因為才經過襲擊,所以大家都繃緊了神經,鍾如英親自安排了大家輪守,這才走向林清婉和林玉濱。

  林玉濱正低著頭悶悶不樂的玩著手中的弩箭,鍾如英蹲在她身邊問,「這是怎麼了,都半天不說話了。」

  林玉濱猶豫了片刻還是道:「鍾姑姑,我還是要姑姑給我的那把弩箭吧。」

  鍾如英挑眉,「怎麼,嫌棄我這把不好?」

  林玉濱抿嘴,小聲嘀咕道:「它力度不夠。」

  今天差點點小姑就出事了。

  「傻孩子,」林清婉摸著她的腦袋笑道:「你鍾姑姑的這把更好,你再仔細想想。」

  蔣南時刻跟在林玉濱身邊,需要用到她「很有力度」的弩箭機會少之又少,不能因為一次不足就否定鍾如英送她的這把弩箭。

  「姑奶奶,大小姐,先喝碗壓驚的藥吧。」白梅端了藥上來,低聲道:「姑奶奶,易護衛長說徐大夫把刺客嘴裡的毒囊取出來了,您要不要問話?」

  林清婉搖頭,「交給易寒吧,別把人折騰死了,到了揚州還要送給孫大人。」

  鍾如英聽了挑眉,「孫槐?」

  林清婉頷首,「不瞞姐姐,去歲入冬流民圍攻林家別院就有人在背後鼓動,周刺史查了半年也沒查出背後的人來。」

  「所以你想交給孫槐?」

  「我兄長留下的人手有一半給了他,若說江南還有誰比周刺史更適合查探此事,那非他莫屬。」

  「就怕人走茶涼。」

  林清婉翹了翹嘴角道:「姐姐放心,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

  林家在江南盤踞多年,孫槐又是林家一把提上來的,有所依仗也是正常的,鍾如英沒有再多問。

  吃了藥,姑侄倆晚上雖睡得有些不安,卻也沒有驚醒過來,第二日天還未亮倆人便被叫醒上馬往揚州趕。

  早一步得到消息的孫槐讓屬官們到城門口迎接,他則是候在林府門口。

  林府已被改為林玉濱的縣主府,一直有林家的下人在打掃,孫槐和劉沛也不過是往裡多添些東西以示親近而已。

  倆人還不知道林清婉路上遇襲的事,所以是一臉喜洋洋的在縣主府門口等著。

  但等車隊駛近,濃濃的血腥味便飄了過來,不管是劉沛還是孫槐那都是經過戰事的,對這種味道最是熟悉不過。

  倆人忍不住色變,紛紛迎上去,見林清婉和林玉濱都騎著馬,臉色更暗,「下官見過鍾郡主,林郡主,林縣主。」

  林清婉連忙下馬扶起倆人,「孫大人和劉大人不必客氣,我們進去說話吧。」

  也沒讓林玉濱她們下馬,一行人直接進大門。

  孫槐和劉沛也知道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連忙跟著入內。

  林清婉他們一路快馬加鞭過來,此時不過巳時,但起得早,趕路急的後遺症也大,林清婉臉色有些灰白,滿臉憔悴。

  不過她氣度擺在那裡,氣雖弱些,勢卻不弱,她站在院子裡回頭對孫槐和劉沛笑,「送兩位大人一個禮物,順便求你們一件事。」

  倆人面面相覷,皆低頭道:「大小姐請說。」

  這是林江還在時的稱呼,這表明他們還是林家的人。

  林清婉微微一笑,看向易寒。

  易寒便一把掀開後面兩輛馬車上的青布,堆積在一起的屍體便露了出來。

  孫槐和劉沛大驚,「這,大小姐……」

  易寒將一把彎刀遞給他們,孫槐瞳孔一縮,「遼刀?」

  易寒點頭,「昨日申時左右,我們在路上被伏,虧得鍾郡主與我們同行,不然我們未必能全身而退。」

  孫槐和劉沛接過刀仔細的看過,最後看向林清婉道:「大小姐,這的確是遼刀,我們要上表給陛下。」

  「我不攔著,可與他們勾結之人也要揪出來,」林清婉寒著臉道:「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江南肯定有人與他們勾結,不然他們不會對我林氏掌握那麼多。」

  林清婉揮揮手,護衛們便把兩個刺客拖過來交給孫槐和劉沛,「這是兩個活口,孫大人,我便交給你了。」

  孫槐明白林清婉的意思,這是讓他給她找出背後對付她的人呢。

  要是其他時候,他只會提供幫忙,絕不會大包大攬,可這事牽涉遼國,孫槐根本不猶豫,手一揮就讓親隨將人接過來了。

  林家與遼國是死仇,但那也是因為國家才如此,林家的人絕對不能死於遼人之手,那不僅丟大梁的臉,也寒功臣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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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5 22:40:55 |只看該作者
第161章 痕跡

  謝夫人沒有留在縣主府,她只休整了一下就帶著謝家的人回了謝府。

  林清婉把人送上馬車,輕聲道:「明日我去給母親請安。」

  謝夫人拒絕道:「才回來,要忙的事多著呢,等我那邊準備好了再使人來叫你。」

  才經過被襲,林家的事必定比她還多。

  林清婉輕聲應下,讓護衛護送她回謝家。

  孫槐和劉沛正在陪鍾如英說話,見林清婉近來連忙起身行禮,鍾如英也起身道:「你們有事談,我先下去休息了。」

  三人目送鍾如英離開,這才開始說起正事。

  林清婉將上次流民圍攻別院的事也說了,周刺史也並不是一無所得,只是查到最後斷了線索。

  線索在周刺史那裡斷了,不代表孫槐他們也查不出來。

  林清婉毫無保留的將查到的資料交給倆人,剩下的事便交給他們了。

  孫槐問,「大小姐想怎麼處置這些屍首?」

  「交給你們自然是隨你們處置。」

  孫槐和劉沛相視一眼,承諾道:「林郡主放心,我們會處理好的。」

  這件事於他們來說是立功的好機會,幾國之間細作互相滲透是常事,就是大梁在其他國也有細作在活動。

  彼此間雖心知肚明,卻不表明他們會容忍這樣的存在,所以向來是有細作就抓,對地方官來說也是一項功績。

  這次遼國的細作如此囂張,竟然敢在大梁境內糾結起這麼多人伏擊林家姑侄,這簡直是對大梁的藐視。

  於公於私,他們都不會輕易放過此事。

  就算這個時代戶籍制度不夠嚴格,但這麼多人也不可能憑空出現,順籐摸瓜總能扯出幾個瓜來,說不定還能連根把這根籐給拔了。

  而這麼多遼人,怎麼可能越過重重關卡落在揚州及蘇州之間?

  要說沒人給他們提供方便,打死孫槐和劉沛都不信,林清婉顯然志不在遼人,而是在那給遼人提供方便的人。

  林家與遼人是不可調和的仇恨,拔除再多的遼人細作也沒用,總會有遼人再潛伏過來。

  可給他們幫助的人就不一樣了,在大梁的境內,這樣的人拔掉一個便少一個,遼人要收買或收服這樣一個人所費必定不少,未必就還能再找到下一個。

  孫槐和劉沛拉著兩車屍體離開,當天下午這些屍體就掛在了城門邊上的公告欄旁,齊刷刷的掛了兩排,路過的百姓皆臉色慘白。

  江南承安日久,雖然亂世艱難,但地方官們還算清廉,雖然時有加稅,但也偶有減賦,所以百姓們雖喊著日子艱難,可還真沒人活不下去跟朝廷硬槓的。

  這樣震懾性的掛屍在年輕一輩的眼裡還是第一次見,也就只有五十往上的老人才見過,當年林穎領兵抵抗遼人,那段時間朝廷隔三差五的抓細作,抓到的細作被處決後都被掛在城門口。

  以作警示幫助細作和知情隱瞞不報的人。

  這都多少年了,竟又見到了這熟悉的一幕。

  有老人帶頭圍上去,候在屍體旁邊的衙役就壓著心中的恐懼顫顫巍巍的敲了一下鑼鼓,顫著聲音道:「這些都是遼國的細作,昨日竟狗膽包天伏擊林郡主和縣主,幸得老天保佑,郡主和縣主安全無虞,現在你們都上來看看,有沒有認識或熟悉的,提供正確信息的有賞,若知情不報,按合謀罪處置,都上來看看啊……」

  有老人瞪大了眼睛,「有遼狗要殺林家的人?」

  「可不是,」衙役站在一堆屍體旁心中打顫,只能不斷的說話轉移注意力,「林大人就剩這一個妹妹和女兒了,那些遼人竟然還不放過,朝廷定罪都罪不及後嗣,戰場上打仗,這些遼人竟然記恨這麼久,心胸也太狹窄了。」

  老人們便向屍體啐了一口,「遭天殺的王八,敢到我大梁來撒野,來,大家快來看看可有熟悉的人沒有,不能讓這些細作在我大梁猖狂,把功臣之後都害去。」

  年輕人們都壓著膽子往前挪……

  同時,這些屍體的畫像也以最快的速度送往蘇州各府,務必要把隱藏在江南的遼人細作查找出來。

  這一次孫槐拿出了不少錢懸賞,林清婉見了便又補了一些,凡是提供信息,後證明有用的都可領賞。

  趙勝在林清婉到揚州時就收到消息,知道伏擊失敗了。

  不過這早在他意料之中,知道派出去的人全都死後他便放心了,連忙下令剩下的人撤出江南,把尾巴打掃乾淨。

  同時,蘇州城內的一家羊肉館失火,燒死了店家主人及夥計五人。

  這可算得上大案,周刺史去看了一眼便下令屬官們嚴查,但也只得出意外的結論。

  周刺史本來沒怎麼放在心上,但他很快就收到了揚州遞過來的公文,還有那一沓畫像。

  他心中一動,便讓人帶著畫像去那羊肉館附近的商家詢問,果然找出了幾個他們覺得眼熟的人。

  附近的店家們說,「這幾人常來吃羊肉,這個跟店家似乎還是親戚,所以常見到。」

  周刺史臉色沉凝,下令道:「將他們的屍體刨出來,讓仵作再驗一遍,人到底是怎麼死的?」

  「是。」

  趙勝沒料到周聰的動作那麼快,低聲和自己的心腹道:「讓人都退回江都,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外出。」

  「那二爺,大爺那邊怎麼交代?」

  二爺可是拍著胸脯保證過一定能完成此事的。

  趙勝臉色難看了一瞬,「我會和大哥說的。」

  趙捷才把二皇子哄回帳篷便收到弟弟傳來的這個消息,他不由揉碎了手中的紙,難道排二的都這麼蠢?

  「將軍,」親隨一臉歉疚,「都怪屬下,屬下該留在蘇州的。」

  趙捷搖了搖手道:「算了,此事就這麼算了吧。」

  「要不屬下即刻帶人回去,她總還要回蘇州的,到時候路上可動手……」

  趙捷搖頭,「不行,她已經遇襲過一次,林家必加倍防備,我雖想殺她,但也不能讓你們去做無謂的犧牲。此事就這麼算了,誰都不要再提起。」

  也虧得親隨帶人趕回來,不然他未必能那麼輕鬆的應對這邊的事,實在是二皇子太能折騰了。

  「將痕跡掃乾淨,別讓人發現了,」趙捷眼中閃過狠厲,低聲道:「若有人暴露……」

  「屬下會清理的。」

  趙捷頷首,心中卻也有些發慌,心裡對弟弟的惱意更深。

  殺林清婉是大事,然而比起這事更大的是勾結遼人。

  和遼人的合作本就是秘密,他輕易都不敢聯繫他們,老二倒好,刺殺林清婉這樣的事都要找他們,這是嫌他們死得不夠快嗎?

  趙捷揉了揉額頭,老二越來越不靠譜了,以前他做事明明還很周全的,如今怎麼這樣急功近利了?

  趙捷想著不能讓人查到痕跡,但在江南,論控制力,他是遠遠比不上林家和朝廷的。

  何況還是擁有林家支持的朝廷?

  孫槐親自出手,不僅揚州與蘇州,就連江都等地,凡在江南轄下全被他查了一遍,還真找出不少細作,順帶著也摸到了一根籐。

  「雖還未確定是誰家在與遼人合作,但此家族能量必定不小,」孫槐道:「林郡主,這人只怕出自江南五大族之一,您仔細想想,除了林家,還有誰對您和縣主的惡意最大?」

  林清婉幾乎是立即便想到了趙勝,她冷笑一聲問,「確定了是五大家族中的人?」

  孫槐低頭沉思了一下才點頭,「是,遼人提供給他們的東西不是一般人能用的,除了五大家族,江南內只有盧氏有機會用,可盧氏……」

  林清婉接口,「盧氏和林氏一樣,是不會和遼人合作的。」

  孫槐點頭。

  林氏不跟遼人合作,是因為林家的祖宗殺太多遼人了,且遼國大半皇室的成員都死在林穎手上,這是血仇,林家腦抽了才會跟他們合作。

  而盧氏正好相反,盧氏南下就是因為范陽被遼人所佔,當年盧氏可有不少族人死在遼人的鐵蹄之下,這也是血仇。盧氏真有人跟遼人合作,那人也不配姓盧了。

  所以只能從尚周趙謝四家裡找。

  林清婉冷笑,提了筆在紙上寫下一個大大地「趙」字,孫槐一怔,「郡主怎麼會想到是他?」

  「不可以是他嗎?」

  「倒不是,只是趙家與林家也有親,且趙捷與大人的關係並不差……」

  「孫大人別忘了你這江南觀察使是怎麼來的。」

  孫槐一怔,第一感覺是,難道郡主要挾恩以報?

  林清婉便冷冷地接了下一句道:「是從趙捷手裡搶過來的,我兄長沒有舉薦他,他可惱恨得很呢。」

  孫槐微訕,道:「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趙將軍不至於到現在還記在心裡吧?」

  世交嘛,總不能因為一次利益之爭就結仇,那樣心胸也太狹隘了。

  「我是不急在心裡了,可耐不住一直有人記著,大人先查趙家吧,如果查不到我們再查其他家。」

  孫槐一想也是,現在被抓的人根本指認不出人來,只知道他們的合作夥伴在江南很說得上話,每次他們要求換的東西都能及時提供。

  而負責聯絡對方的人已經死了,他們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誰。

  現在線索算是斷了,只能分兩路去查,一路繼續順著細作這條籐往下拉,另一路則從趙家著手。

  就看有一天這兩路會不會匯成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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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過激

  謝家出孝,謝夫人拿出錢來讓人在廟裡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陸道場,還以給謝逸鳴祈福的名義在城門口佈施三天。

  謝家上下一句話都不敢說,糧是一車一車的往外運,而錢是一箱一箱的往搬。

  本來已經淡出世人心中的謝二郎再次讓人記起,自然也讓人記起了他死亡的這樁懸案。

  謝家人也嚇得心中劇跳,謝夫人也不知怎麼了,回來後便跟變了個人似的。

  以前那麼溫和大度的一個人,竟變得強勢冷漠起來,還不如之前生無可戀呢,至少不會發瘋。

  謝夫人可不在乎謝氏的人怎麼看她,只要給她兒子做祭時有錢有糧就行。

  我兒已經夠委屈了,不能死後也繼續憋屈。

  林玉濱將抄好的經文放進盒子裡,見白梅竟然捧了兩個盒子,不由問道:「怎麼分開裝?」

  白梅就笑道:「我也說呢,放一個盒子就好了,但姑奶奶非要分兩個盒子裝。」

  林清婉抄了兩份經文,一份給謝逸鳴,一份則給婉姐兒。

  姑侄倆出門時正碰上倚靠在門口的鍾如英,林清婉不由腳步一頓。

  鍾如英就揮了揮鞭子笑道:「早聽聞謝家二郎才華橫溢,被人私底下稱小林江,所以我也去祭奠一下。」

  林清婉微微頷首,扶著林玉濱的手上車。

  鍾如英這才上馬,跟著林清婉一起去謝家的祖墳。

  謝二郎的墓打理得很好,依然是圓圓的,尖尖的,謝夫人看得滿意不已,「這兒風水好,等我死了也埋在你們左近,以後好做伴兒。」

  也就是說她不和謝延合葬。

  林清婉瞭然,點頭笑道:「這樣好,我們一家子到了地下也好找。」

  謝夫人開懷的笑起來,「正是這樣呢,到時候我可要好好看看我兒。」

  跟在後面的謝氏族人全都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顫,覺得謝夫人和林清婉瘋了。

  請來的和尚道士開始圍著給謝二郎唸經,給他祈福,希望他來世投個好人家。

  謝夫人帶著林清婉和林玉濱將她們抄寫的經文一點兒一點兒的燃盡。

  看到林玉濱都抄有經文,謝家人這才回過神來,紛紛把幾個小孩子拉到跟前,手指偷偷一掐,他們就狠哭起來。

  大人們也跟著哭泣,惋惜謝二郎走得早,也沒留下個孩子,以後膝下空虛,香火無繼……

  林玉濱擔憂的看向姑姑。

  林清婉垂下眼眸,好似沒有聽到一樣的將手中的經文一張一張的放到火裡。

  她已經歸宗,是林家人,難道他們還想送她一個兒子?

  想讓她給他們養兒子,想得倒是挺美!

  謝夫人眼中閃過紅光,扭過頭去看著他們道:「要是真這麼可憐二郎,不如你們把孩子送到地下去陪陪他?」

  謝家人嚇了一跳,抱緊了孩子喃喃道:「我,我們這不是擔心二郎沒有香火?這到了地下他們也不可能每年給二郎侍奉香火。」

  謝夫人低低地一笑,「不是還有大郎的兒子嗎,難道他們還敢委屈了他們叔叔?」

  不知為何,謝家人竟從中聽到了腥風血雨。

  林清婉和鍾如英都忍不住扭頭看了謝夫人一眼。

  鍾如英嘴角微翹,林清婉卻微皺著眉頭。

  謝家人不敢再提,謝夫人回來後行事與以往大不相同,他們害怕真的再提下去謝夫人真會讓幾個孩子下去陪謝二郎。

  林清婉抬頭看了一下眼前的墓碑,微微一歎,起身扶住謝夫人道:「母親,您先坐會兒吧,我們等他們念完經就回去。」

  謝夫人放柔了聲音問,「你要不要和二郎說說話?」

  林清婉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謝夫人就轉而去拉林玉濱,「那你說,我們到一旁走走。」

  林玉濱只覺謝夫人抓著她的手又疼又硌,但她只是乖巧的上前兩步,並沒有掙扎。

  楊嬤嬤留意到,此時也不好開口,只能上前扶住謝夫人的另一條胳膊。

  夫人在蘇州時本來就平和了不少,至少每日也就唸經的時間長了點,還是很常見到笑容的,每次提起二爺也是提開心的事多。

  連大夫都說夫人的身體好了許多,可一回到揚州,似乎就回到了過去。

  夫人一站在大門前就想到兩年多前二爺被送回來的模樣,然而夫人又變成這樣了。

  楊嬤嬤悄悄抹了抹眼淚,之前夫人說回京城她還沒覺得有什麼,此時卻不由後悔起來。

  別說京城,就是揚州他們也不該回來的。

  林清婉跪在墓前,伸手用帕子給他擦乾淨墓碑,幾不可聞的歎道:「我會盡我所能照顧她的,不知你和她可好嗎?」

  林清婉輕聲道:「我給你們燒了不少紙錢,你記得替我交給她,希望你們已經去投生了……」

  那樣就不會再為這個世界的事操心了。

  林清婉以前沒打算插手謝夫人的事的,畢竟她跟她不熟,而在婉姐兒的所有女性長輩中,謝夫人是最瞭解,最熟悉婉姐兒的。

  既是為了不露馬腳,也是為了少些牽掛,林清婉以前只跟謝夫人維持著基本的禮節。

  可現在不一樣了,謝夫人來蘇州養病,她們在一起生活了一年,朝夕相處,她又不是鐵做的,怎麼會沒有感情?

  人一有了感情,牽掛便多了,顧慮也多了。

  謝夫人顯然是還放不下謝二郎的死,以前是消極抵抗,熬著自己的身體讓對方後悔,現在則是激烈的對抗,她要是去了京城,謝家只怕要大亂了。

  謝家亂不亂她是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謝夫人的身體。

  如果報仇是以謝夫人為代價,她寧願讓謝夫人留在蘇州,跟著她平平穩穩的渡過下半生。

  謝逸陽,總會有機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林清婉拿定主意,深深歎了一口氣便起身走向謝夫人,「母親,待做完了祭禮,您便跟我回蘇州吧。」

  謝夫人一笑,輕聲道:「傻孩子,你已歸宗,是林家的人,我是謝家的夫人,上有公公,下有兒孫,跟著你住蘇州像什麼話?」

  「可我也是您的兒媳啊,」林清婉蹲在她的身前,抬頭殷切的看著她,「我剛和二郎說了,要接了您去孝順您一輩子。」

  謝夫人含淚,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道:「好孩子,以後再讓你孝順,我還有兒子和孫子呢,暫且輪不到你。」

  林清婉還要再說,楊嬤嬤已經上前一步扶住她道:「大少奶奶,回去再說吧,您先起來。」

  林清婉看向楊嬤嬤,楊嬤嬤衝她微微點頭,這個提議她近來也和夫人提過不少,但夫人堅決去京城,到最後已經是聽到要去蘇州便發火的地步。

  現在人前,夫人可不能發火兒。

  林清婉這才起身,謝夫人緊緊拽著她的手道:「你是好孩子,是我謝家對不住你。」

  林清婉抖了抖嘴唇沒說話,待回到了謝府便把楊嬤嬤請來說話。

  如今謝府只有謝夫人一個主子,上下都掌握在她的手中,林清婉也不避諱,直接在謝二郎的院子裡見楊嬤嬤。

  楊嬤嬤一進門便跪在林清婉身前,「少奶奶,老奴有罪啊。」

  林清婉連忙要將人扶起來,「你這是做什麼,」

  楊嬤嬤跪著沒動,抬頭道:「少奶奶,您再去勸勸夫人吧,自回到揚州後她便又開始做噩夢了,每日都說看到二爺渾身是血的叫疼。

  在揚州時尚且如此,那到了京城看到那一家子又該如何?」

  林清婉臉色微沉,「我會去勸的,只是嬤嬤今日為何攔著我,在二郎墳前,應該更可以讓母親答應與我回蘇州。」

  楊嬤嬤搖了搖頭,「少奶奶不知道,看著二少爺的墳,夫人只會更恨的,之前奴也提過幾次回蘇州,但每次夫人都發火兒,當時有那麼多人在……」

  要是夫人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來,只怕還沒回京城就先敗下了。

  現在能勸住夫人的幾率很小,到最後若真勸不住,那她就應該為回京城做好準備。

  林清婉顯然也想到了這點,她蹙緊眉頭問,「在蘇州時明明都還好好的,母親也只說放下不下京城那邊,所以想要回去看看,怎麼回了揚州只是幾日不見就變成了這樣?」

  楊嬤嬤低著頭不說話,一臉的愧疚。

  在蘇州時夫人就想回京城報仇了,可那時夫人雖恨,情緒卻還可以控制,又有少奶奶和玉濱小姐逗她,每日不說開開心心,至少心境是平和的。

  哪知道夫人回了揚州,也不知是被前一日的血腥嚇的,在看到謝府大門時臉色便有些不對,當天晚上就夢靨了,說是看見二爺一身是血的躺在大門口叫疼。

  林清婉深吸一口氣,壓下火問:「可請大夫了嗎?」

  「請了,可大夫只開了安神的藥,除了頭天有效,第二日就沒效了,夫人依然每晚都做夢。」

  「立刻回林家請徐大夫過來!」林清婉轉身去正院找謝夫人。

  徐大夫的醫術在江南是排得上號的,自然比楊嬤嬤請的坐堂大夫強點兒。

  他仔細的把了把脈,又來回打量了一下謝夫人的臉色,回頭對林清婉道:「思慮過甚,心不免浮躁,這才多夢憂懼,將前一個大夫開的藥方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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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搜檢

  徐大夫微微皺眉,看了看手中的藥方,又看了看屏風後的謝夫人,最後抿嘴不說話。

  楊嬤嬤見狀憂心,輕聲問,「徐大夫,可是這藥方有問題?」

  徐大夫搖了搖頭道:「藥方沒問題,有問題的是謝夫人,若要我開方,我開的也是這樣的方子,不過是輔藥有些變化罷了,但其實藥效都差不多。」

  他蹙眉道:「按說吃了這樣的藥,夫人不該再如此多夢心躁才對。」

  要是別的大夫來複診,說不定還以為是謝夫人身體或情緒的原因,畢竟影響服藥效果的因素也有很多。

  可別忘了,徐大夫可是給謝夫人調理了一年身體,每旬都要請一次平安脈,他對謝夫人的身體和精神狀況最瞭解不過,對其性格也有所瞭解。

  謝夫人擅忍,也就謝二郎剛死那幾天有些瘋狂,不然她怎麼會屈服放過謝大郎?

  並不是沒有證據的,哪怕謝延親自出手抹平痕跡,以謝夫人和楊家之能也能收集到證據的。

  但那樣就徹底撕破臉皮了,謝夫人,楊家和謝家,甚至包括林家,最後可能都沒一個好。

  當初謝夫人為了娘家都忍了下來,這次就算她回憶起謝二郎抬回來的慘狀也不該起伏這麼大,徐大夫看向林清婉,給她使了個眼色。

  倆人出去外面說話。

  謝夫人蹙了蹙眉,撐起身子問,「怎麼還要出去說話,難不成是我不好了?」

  楊嬤嬤連忙轉過屏風,扶住她笑道:「夫人想多了,徐大夫說您是思慮過甚,所以要叮囑少奶奶一些話,怕打擾您休息,這才出去說的。」

  門外,確定無人偷聽後,徐大夫才道:「姑奶奶,這世上能影響人情緒的東西可不少,我看謝夫人這情緒波動太大,已是有些不正常了。」

  觸景生情雖是理由,可謝夫人本就能忍,加之在蘇州時心境已經平和了不少,怎麼可能一回到揚州就變成這樣?

  林清婉臉色沉凝,目光如電般掃向四周,接觸到她目光的丫頭婆子皆有些膽怯的低下頭去。

  林清婉大步入內,對謝夫人道:「母親,您先到二郎那兒坐坐吧,您這房子久不住人,有些不乾淨,我著人給您打掃打掃。」

  謝夫人眉頭微蹙,盯著林清婉看了一會兒,這才扶著楊嬤嬤的手起身,「也好,我去看看二郎留下的書籍,到時候我給你留下一些,剩餘的我帶去京城。」

  時刻跟在她身邊的楊嬤嬤卻沒與她一起過去,而是交給了謝夫人身邊的兩個大丫頭,讓她們照顧好謝夫人,這才回到林清婉身邊。

  「將院子裡的人都帶到隔壁關起來,楊嬤嬤,把跟去蘇州的那批人叫來,讓他們逐一給我搜,」林清婉冷著臉道:「夫人用的茶水,杯子,床被,衣服等全都要一一搜過。」

  楊嬤嬤跟著謝夫人在後宅生活了這麼多年,有什麼不明白的,她們這是著了暗道了。

  可這府裡現在只有夫人一個主子,誰那麼大的膽子竟敢效忠京城那邊?

  是了,以前夫人能在府裡說一不二,一是因為他們都在京城,揚州這邊只有夫人一個主子,二則是二少爺還活著!

  想到這點,楊嬤嬤心痛如絞,夫人有二少爺,十分力她只要出五分就能掌控府中十分,可沒了二少爺,大家都趕著去投奔新主子了。

  她眼中恨意滔天,立即讓人去前院把跟去蘇州的護衛丫頭婆子都叫了進來,先把院子裡的人押下去,這才開始搜檢。

  被謝夫人帶去蘇州的都是她的心腹,一行人在正院搜檢起來,很快就驚動了謝府的管家。

  「胡鬧,搜檢乃是大忌,誰許你們這樣擅作主張的?」管家對著楊嬤嬤吼,但話卻是說給坐在堂上的林清婉聽的。

  林清婉坐在上首,眼皮都沒掀一下。

  楊嬤嬤也不看她,直接就懟回去,「什麼搜檢,大管家要冤枉人也找個靠譜點的借口,不過是我們少奶奶覺著這屋子久不住人,邊邊角角都髒得很,這才讓我們打掃一下。怎麼,你是覺著夫人不能打掃屋子,還是少奶奶盡孝不對?」

  「連護衛都叫進來了,這是什麼打掃?」大管家氣得甩袖,「還有,院子裡那些下人都哪兒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謝府在抄家呢。」

  楊嬤嬤冷笑連連,「夫人才回來幾天,她們就手腳不乾淨,連著丟了兩支釵珠,先時夫人忙著二少爺的祭禮沒空搭理,現在自然要查清楚,免得外人說我謝府藏污納垢,裡頭住的都是一起賊小人。」

  大管家怒極,抬頭正要辯解回去,就對上了林清婉的目光。

  林清婉正撐著頭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這樣的目光讓他心中一跳,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待他回過神來身上的氣勢便消了一大半,再也沒了心思跟楊嬤嬤爭吵。

  他只能努力板著臉甩袖而去,「隨你們意,只是這事若讓老爺知道了又是一場氣。」

  一直走到院門口,大管家脊背上的寒意才消一些,他臉色有些蒼白,只希望東西不要被人發現。

  就是發現也查不到他身上來。

  林清婉一眼冷意的注視著他的背影,楊嬤嬤走到她身旁低聲問,「少奶奶,您看他」

  「管家的家人在何處?」

  「除了他婆娘和兒子,他兩個女兒都在京城那邊伺候。」

  林清婉微微頷首,「叫人盯緊了他婆娘和兒子,別叫人跑了。」

  「是!」

  徐大夫讓人將藥渣挖了出來,仔細檢查過後道:「藥渣沒問題。」

  所以除非是有人在送藥的過程中下藥,不然問題便是出現在別處。

  楊嬤嬤鬆了一口氣道:「藥是芍葯親自熬,親自端來的,不過第二人的手,那問題多出現在別處了。」

  芍葯的母親是謝夫人的陪嫁,是可以相信的。

  徐大夫就蹙眉想了想道:「那畢竟是夫人常接觸到的東西,不從口入,藥效有限,時間不長是沒有效果的。」

  林清婉低頭沉思,楊嬤嬤也蹙著眉想,倆人突然睜開眼睛,不約而同的看向床,「將床上的東西都翻出來重新檢查一遍,還有夫人用的香,抄經用的筆墨紙硯都要檢查一遍。」

  除了睡覺,謝夫人大半時間都在佛堂裡,佛堂是必燃香的,除此外便只有筆墨紙硯了。

  可要在筆墨紙硯中做手腳技術性太難,香,楊嬤嬤和謝夫人都是行家裡手,若要她們都發現不了,那香必定是千金難求。

  楊嬤嬤可不相信大房會那麼有本事。

  她疾步走向床,一把掀開被子,拿起剪刀就把被子剪開,將裡面的棉絮都扯出來一一檢查。

  然後是床單,賬上掛的香囊,徐大夫蹙著眉站在一旁,捻了捻香囊裡的東西,搖了搖頭表示不是。

  林清婉站在遠處蹙著眉掃過床上的東西,半響才問道:「枕頭呢?」

  楊嬤嬤眼睛一瞪,在床上翻了一下才發現枕頭不見了,她目光生寒的掃過屋裡人,問道:「剛才床上是誰搜檢的?」

  金杏顫顫巍巍的站出來道:「是,是我搜的。」

  「枕頭呢?」

  金杏差點哭出聲來,搖頭道:「我,我不知道啊,我一直以為在床上的。我只檢查到床邊的多寶閣。」

  這一片區域都分給了她,她是從外到裡搜檢的,多寶閣上的東西也不少,多是些瓶瓶罐罐和盒子一類的東西,都要打開一一查看,便費了些時間。

  林清婉蹙眉問,「只有你一人嗎,沒有人幫你?」

  金杏臉色微白,楊嬤嬤就瞪眼道:「還不快說,若是知情不報,夫人出了事,必唯你是問。」

  金杏嚇得跪倒在地上,伏地道:「還,還有路嬤嬤,她負責的是屏風外的多寶閣,剛,剛才好似進屋裡來過。」

  楊嬤嬤轉身就走,吩咐護衛道:「去找路嬤嬤,務必把人和東西都帶回來。」

  「是!」

  金杏跪在地上,嚇得身體發抖,林清婉上前扶起她道:「好了,不是你幹的怕什麼,再去搜檢,看看別的地方是否有問題。」

  金杏心稍定,抹了一把淚低聲應道:「是,多謝少奶奶。」

  路嬤嬤將枕頭塞在衣服底下,快步往西北角走去,那邊有個偏院,裡面有口井,很深,家裡的水有一半是從那裡打上來的,東西一落下去再難找上來。

  「路嬤嬤!」

  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得路嬤嬤差點摔倒在地,她臉色蒼白的看向前面拐角。

  楊嬤嬤微喘的轉出拐角,眼睛生寒的盯著她的腰腹處問,「正院正忙著,你這是要幹什麼去?」

  「我,」路嬤嬤的手微抖,臉上卻揚開討好的笑道:「這不是肚子不舒服,所以想回去偷個懶嗎,楊姐姐,我知道這不對,你且放過我回,我以後再不敢的了。」

  楊嬤嬤衝她走過去,笑道:「這樣啊,都是老姐妹,我怎會怪你,只是你也知道,我頗會些按摩之法,不如讓我給你揉揉,說不定就好了。」

  路嬤嬤臉色蒼白,搖頭道:「不,不用,我回去蹲一下茅房就好了,夫人那裡正忙著呢,哪裡敢勞煩姐姐。」

  「正是因為夫人那裡正忙著,這才更要給你揉,屋裡事情多著呢,你一人就能幹多少活了,可不能因為肚子疼就耽誤了正事。」說罷她已經逼近了路嬤嬤,一把就伸手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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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愁喜

  路嬤嬤連忙掙扎起來,叫道:「姐姐,我不疼了,不疼了,這就跟你回去幹活兒。」

  楊嬤嬤卻惡狠狠的一把按住她的肚子,臉色鐵青的道:「先讓我看看你肚子裡都有啥,我們再去。」

  路嬤嬤尖叫一聲,驚慌的去推楊嬤嬤,楊嬤嬤一巴掌就打在她臉上,驚怒之下,她力氣用得十足,路嬤嬤直接「啪嘰」一聲摔在地上,楊嬤嬤壓上去就去扯她的衣服,一邊扯一邊抽空往她臉上招呼:「忘恩負義的東西,夫人對你那麼好,你卻敢背叛她!」

  楊嬤嬤從她衣服底下拽出枕頭,心中大慟,揚手又是一巴掌,「壞了心的賤蹄子,你怎麼敢,怎麼敢!你忘了夫人是怎麼對你的,你可是夫人的陪嫁丫頭啊!」

  路嬤嬤尖叫一聲,伸手就要把枕頭搶回來,聽到動靜找過來的護衛想也不想上前就把她拎開。

  楊嬤嬤抖著手指道:「把她押回去,嚴加看守!」

  楊嬤嬤剪了枕頭,將裡面的東西倒出來給徐大夫看。

  謝夫人睡眠不好,所以一直枕的藥枕,這是楊家用老的方子,一直是路嬤嬤負責縫製,她也是跟去蘇州的人之一,一直也是謝夫人的心腹,雖然地位不及楊嬤嬤,可也是跟隨謝夫人從楊家嫁過來的。

  誰也沒想到她會背叛謝夫人。

  徐大夫歎息道:「虧得時間不長,這樣的藥用久了,只怕人越發偏激,性情易怒,到最糟糕時落到外人眼裡那就和瘋了差不多。」

  林清婉臉色很難看,「這枕頭是路嬤嬤在蘇州做的,還是在路上做的?誰給配的方子,誰給她買的藥?在其中給他們串聯的是誰?」

  楊嬤嬤立即起身道:「奴婢這就去問。」

  「嬤嬤,還是讓護衛去吧。」

  楊嬤嬤搖了搖頭道,「少奶奶,她敢做這樣的事,未必怕死,我知道她怕什麼。且這府裡的事沒有誰比我更熟悉了,她想要騙過護衛容易,想騙過我卻難。」

  林清婉這才點頭,自己過去照顧謝夫人,讓她去審問。

  林玉濱正坐在鞦韆架上歡快的大笑,謝夫人給她推鞦韆,臉上也不由帶著笑容。

  林清婉站在院門口鬆了一口氣,小聲問芍葯,「不是過來這邊躺著嗎,怎麼玩起來了?」

  芍葯壓低了聲音道:「夫人心情不好,在屋裡躺不住,正好玉濱小姐過來了,倆人就在院子裡玩起來。」

  也虧得林玉濱來了,不然今天夫人又要板著臉過一整天了。

  林清婉嘴角微翹,笑著走向倆人。

  謝夫人給林玉濱最後推了一下鞦韆,看向林清婉問,「屋裡打掃乾淨了?」

  林清婉笑著頷首,「我讓人給母親重新換一套屋裡的東西,看著更鮮亮些,等用了晚飯我送您過去。」

  謝夫人一怔,問道:「你晚上要留在謝府?」

  謝夫人都這樣了,林清婉也不放心,所以頷首笑道:「明日我再回去,還望母親不要嫌棄我。」

  謝夫人一笑,點著她的額頭道:「我道玉濱怎麼越來越愛撒嬌,原來是跟你學的。」

  林清婉還來不及說話,一旁鞦韆架上的林玉濱就大點其頭,「我就是跟姑姑學的。」

  林清婉笑著搖頭,任由她們欺負。

  正如楊嬤嬤所說,她很瞭解路嬤嬤的軟肋和府中所有的人,不過是一個時辰左右就問出了路嬤嬤知道的所有事。

  路嬤嬤只有一個女兒,已經嫁人生子,現正跟著丈夫在京城伺候。她就只有這一個軟肋。

  謝夫人是謝家的主母,買賣一個下人不過是她一句話的事,從路嬤嬤被抓時她就知道不好了。

  等看到楊嬤嬤走進柴房,她便知道就算她立時死了,楊嬤嬤也不會放過她女兒女婿。

  她所能做的也就是展現自己的價值,希望主子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饒她女兒一命。

  事情是從她女婿那裡開始的,等她知道時,他們已經投靠了大房,且為大房做了好幾件事,如果她不投過去,不管是大房還是夫人都不會放過他們。

  當時她還陪著謝夫人在蘇州,能做的事有限,也就是給女兒寫信時傳遞一些謝夫人的消息。

  可那會兒謝夫人每天就是念佛和抄佛經,並沒有什麼值得匯報的事,第一次還心驚膽顫,後面就習以為常了。

  反正夫人也沒做什麼事,大房知不知道都不要緊。

  可從夫人要回揚州時就不一樣了,早早的,就有人問她夫人的飲食習慣,所用的熏香等。

  連夫人藥枕的配方也拿了去,一直到回到揚州她都沒有再收到信件,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誰知道她給夫人整理箱籠時有個小丫頭給她塞了個枕頭,讓她將夫人的枕頭替換下來。

  她心驚膽顫的照做了,然後謝夫人就開始夢靨失眠。

  楊嬤嬤臉色生寒,問道:「那丫頭是誰?」

  「很眼生,不過是個灑掃丫頭,我本來留意不到她的,但我也留了個心眼,叫人盯住了她,發現日常給她傳信的是院子裡修剪花枝的曹婆子,而跟曹婆子來往的則是大管家的婆娘」

  楊嬤嬤冷笑,這是打量夫人沒了兒子,所以就失勢了?

  楊嬤嬤去給林清婉匯報,林清婉蹙眉道:「這事我不好插手,嬤嬤讓母親處理吧。」

  她畢竟已經歸宗,根本不能處理謝家的事,就好像謝家不能插手她的事一樣。

  沒看今天搜檢時她也只給楊嬤嬤下令,而下面的人則是要聽楊嬤嬤的嗎?

  「我想問嬤嬤的是,處理完這件事呢?」林清婉看向她,「母親還要回京城嗎?即使知道那裡是龍潭虎穴?」

  楊嬤嬤欲言又止。

  林清婉蹙眉道:「嬤嬤,二郎若在,也一定不希望母親這麼難過,我看她住在蘇州時就很好,您勸勸母親,事後還是與我一起回蘇州吧。」

  楊嬤嬤垂眸不說話。

  林清婉就不知該說些什麼了,道理彼此都懂,就看能不能跨過心裡那道坎。

  她不是當事人,她傷心同情,但卻不能感同身受。感同身受的婉姐兒沒有跨過拿到坎。

  林清婉閉了閉眼道,「嬤嬤,您再勸勸母親吧。」

  楊嬤嬤輕聲應了一下,可她知道要能勸動夫人,早兩日就能勸動了。

  而在發生這件事後,夫人更不可能去蘇州了,她從來不是遇強就退的人。

  晚上,謝夫人回到自己的房間,她一點一點的用手指劃過變樣的房間。

  或許是為了調節心情,林清婉讓人把紗窗和簾子都換成了明快柔和的顏色,搭配得很好,連帳子和被子都換了。

  謝夫人坐在床上,摸了摸被子問,「問題出在哪兒?」

  楊嬤嬤沒有瞞著她,躬身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她,從徐大夫發現不對開始。

  謝夫人冷笑,「這是以為我是沒爪子的病貓呢,手都伸到我的屋裡來了。」

  「夫人,少奶奶讓我勸您跟她回蘇州,說她要給二爺盡孝呢,您……」

  謝夫人抬手止住她的話,臉上的冷色緩了些,但還是冷淡的道:「不去,讓護衛們把路嬤嬤招供的人都抓起來,一個都不許漏,我們千里迢迢的去京城,總要給他們送些東西。」

  「那路嬤嬤……」

  「留著吧,」謝夫人冷笑道:「身邊總要放個他們的人,他們才能安心,我也才能安心啊。」

  楊嬤嬤就歎息一聲,知道夫人是拿定主意要回京城了。

  謝夫人垂頭看著她的手,她知道這次回去必是一番腥風血雨,有可能還會把娘家牽扯進來,可她就是過不了心中那道坎,他們毀了兩個孩子,總要付出些代價才行。

  而現在代價還未付出,就衝她伸手了,她要是再退就真誠案板上的肉了。

  謝夫人拿定了主意,便不再多停留。

  廟裡四十九天的道場還沒做完她就收拾好了東西要啟程,比林清婉還要快。

  隨行的還有謝府的大管家一家,其他參與藥枕事件的下人都被打了一頓發賣了,這算是給揚州謝府下人的一個震懾,加上謝夫人幾乎把持住了府邸,別說人,連信息都很難往外傳,所以外界皆不知府中發生的事。

  為免夜長夢多,謝夫人雄赳赳氣昂昂的提前帶了人進京。

  此時,鍾如英平安回京的消息剛剛傳來。

  她畢竟是一軍統帥,不好在外地太久,所以謝二郎祭禮過後她就啟程回京了。

  還趕上了蘇章獻俘的儀式。

  這一次她寫信過來,一是報平安,二則是恭喜林清婉,他們林氏一個子弟在活捉呂靖中立了大功,蘇章給他請了功,陛下直接封他做了雜牌將軍。

  林清婉看到這封信,因為謝夫人回京的擔憂消散了些,心情好了起來。

  林家總算是重新打入軍隊了。

  和林清婉有一樣想法的是林潤,林信和蘇章的信都送到了蘇州,戰報也是送的蘇州。

  林潤高興的原地蹦了一下,然後就摸著鬍子要笑卻不好太猖狂的抖了抖臉皮,只能去找他爹一起分享。

  婉姐兒眼光果然了得,怪不得如此器重林信,原來是因為他在戰場上有天賦嗎?

  才半年啊,林信就升了雜牌將軍。

  雜牌將軍雖然才五品,可手底下有了兵,以後再打仗他就能獨立作戰,戰功算的只會更多。

  以這個速度,林家何愁不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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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告誡

  「姑姑,我們要回蘇州嗎?」林玉濱也很高興,信堂哥擢升便表明姑姑的佈置正在往有利方向發展。

  「回是要回的,不過得再等等。」孫槐說他那裡已有了些線索,這幾日待有了結果就告訴她。

  林清婉決定等拿到結果再走。

  林清婉這一等就是三天,孫槐頗有些尷尬的來見她,「郡主,線索斷了,沒拿到證據。」

  「證據?」林清婉蹙眉問:「也就是說你們查到了是誰幹的,只是少了證據?」

  孫槐歎氣道:「只是有所猜測,我們追查到的人全被滅口了,雖沒有確切的證據,可我和劉大人卻都認為這事只怕真是趙家所為。因為已有證據隱隱指向靈州。」

  靈州只有盧真和趙捷,總不可能是盧真勾結遼人吧?

  念頭一閃而過,孫槐臉色微白,抬起頭來,「郡主……」

  林清婉已經一臉肅然,「這事可回稟了陛下?」

  「沒有,我一有了消息就來找郡主,還未來得及寫密折。」

  「此事先不急著回稟,」林清婉道:「陛下要是問起,就說只查到了江都,上次你們的線索不就斷在江都?」

  孫槐鬆了一口氣,但還是有些不確定的道:「郡主,盧真果然可信嗎?」

  林清婉瞥了他一眼道:「盧氏與遼人有血仇,當年他們未留在范陽屈就遼人,現在又怎麼會與遼人勾結?」

  「就怕利益動人心。」

  「再大的利益能有盧家軍大?」林清婉反問道,「陛下一不逼著收回兵權,二不刻意打壓侮辱,盧真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與遼人勾結?」

  「那趙氏呢,他們也是江南大族……」和外族勾結,那可是滅九族的大罪,孫槐就不太能理解趙氏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見過趙捷,對方也算一聰明人。

  林清婉借用孫槐的話,意味深長的道:「利益動人心,趙氏可不是盧氏。」

  趙家現在也就在江南有些聲望,放入大梁,有幾人識得趙氏?

  全族只有一個趙捷,趙家要上升還得踩著周氏和林氏。

  可盧氏不一樣,盧氏是大梁望族,又有兵權在手,在這樣的亂世中,只要家族不遭巨變,族中子弟繁茂就不會有事。

  哪怕國破,皇室都滅絕了,這樣的家族也不會沒落。

  這才是世家大族,林氏會沒落一是當年林氏嫡支全部出事,二則是從林智開始就不扶持旁支,旁支雖有人卻無才。

  不然現在哪裡能讓趙家欺上門來?

  「那郡主打算如何處理此事?」孫槐對皇帝忠心,卻也有自己的思量,不管查到靈州是有人故意引導還是事實如此,只是他和林清婉想多了,此事都不能再繼續下去。

  此時大梁最忌諱的就是君臣相疑,盧崔鍾三家任何一方都不能與皇帝疑心。

  「還要拜託孫大人繼續查探,」林清婉也覺得此時還不是稟報皇帝的最佳時候,「能拿到證據最好,拿不到……」

  林清婉頓了頓道:「好歹要知道對方動向,這樣知己知彼方能不敗。」

  孫槐點頭,「郡主放心,就算不為查清刺殺一事,為剷除留在大梁內的遼細作,下官也會盡力的。」

  他現在是江南觀察使,整個江南的安全都得他負責,他不知道的時候也就算了,現在既知道了又怎能放任他們如此猖狂的活動?

  倆人就以後的合作達成了意向,孫槐這才向林清婉恭賀,「林將軍少年有為,又有皇帝恩寵,想來不日便能更進一步了。」

  林清婉笑笑,「他年紀還小,需要和你們學習的地方還多著呢,就是陛下再恩寵也不可能讓他越過有功之臣去。」

  孫槐笑著應和,又誇了一下林信。

  林信的陞遷在整個大梁中看著不起眼,但對於關注林家的人來說,這卻是個大消息。

  因為對方陞遷速度太快了,才從軍半年便從一無名小卒成了雜牌將軍,哪有那麼簡單?

  陛下竟然還把人派去了東北軍,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要知道東北軍的前身可是林家軍,林信去了那裡豈不是如魚得水?

  陛下就不怕他再弄個林家軍出來?

  林清婉倒是不擔心這一點,她憂心的是富貴榮華迷人眼,林信少年成才,又被人這樣追捧誇獎,只怕會傷仲永。

  想了想,她給林信寫了兩個小故事,一個便是有名的傷仲永,一個則是蘇章的故事。

  傷仲永這個故事林信自然是知道的,不僅他,族中三歲以上的孩子都聽過這個故事,從小長輩們便以此告誡他們,也警示長輩們自己。

  可蘇章的故事他卻是第一次聽說。

  林清婉是從林智的一本日記裡看到的,若論才華,蘇章不比現在的林信差的,但他年近四十才做到徐廉的副手,就是因為他年輕時也荒唐過的。

  蘇章文采武功皆不錯,少時也算是京中的風流人物,所以他一開始定的是以科舉入仕,雖然家中父兄皆是武將,但他就是不想再從軍。

  他也有自信從文舉入仕。

  大家也都誇他文采好,學問好,樣貌好,樣樣都好。

  他也很自得,一直瞄著進士科的考試呢,結果年過弱冠他還沒考過進士科,反倒是比他小許多的林江後來者居上,先他一步考中。

  更讓他深受打擊的是,連年紀比他小,評價也比他低的盧真都考中了。

  而且盧真這小子還不走尋常路,考中了文舉,轉身卻進了軍隊。

  林江那茬是近幾十年來子弟最為優秀突出的一批,他們的出色將本來也很出色的蘇章比得黯然失色。

  他大受打擊之下就有些放浪形骸,當初林智就和蘇章他爹說,這孩子完了!

  這話刺激得那位老將軍將這小兒子抓起來就揍了一頓,然後團吧團吧丟進了東北軍,上了幾次戰場這才把人掰回來。

  蘇章是後來跑出來參加的科舉考試,考中了進士後又回的東北軍。

  那會過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家長們都用他來做例子教育自家的熊孩子,浪子回頭金不換簡直就是蘇章的標配。

  那段時間因為蘇章的原因,不少人家的紈褲都浪子回頭,學著蘇章努力了一把。

  蘇章先從天才變成紈褲,又從紈褲跨向成功,其經歷可謂經典,林清婉以這個故事告訴林信,論才華,你遠不及蘇章,他尚且會被人趕超,何況於你?

  他能在走了歪路後又劈出一條大道來,你未必可以。

  你所能做的便是保持本心,認清自己,不論外人怎麼誇,怎麼引誘,皆堅持初心,那你就算成功了一半。

  林信最大的優點就是聽得進勸,且會思考。

  收到姑姑的信,這段日子以來被吹捧得飄飄然的心落了下來。回歸了正常,才發現了許多被自己忽視掉的關鍵。

  他臉色微微一變,想了想便去拜訪蘇將軍。

  蘇章聽說林信來拜訪很是驚詫的挑了一下眉頭,問隨從,「來請我喝酒?」

  「奴看著不像,倒像是來請教的。」

  蘇章挑了挑眉,「將人請進來吧。」

  林信的確是來請教的,因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押送俘虜入京時曾有人與他恭喜過,說他這次居功至偉,回到京城論功行賞一個校尉是少不了的。

  當時他只是總旗,若升到校尉便算是連跳三級了,誰知道他會直接升到雜牌將軍?

  蘇章很驚異的看了林信一眼,笑道:「本來是應只賞到校尉的,不過那段時間陛下念起林公功績,想起了林氏四代皆為國盡忠。」

  意思是,你這雜牌將軍是因為皇帝念起林家四代人的付出,這才多賞的。

  蘇章雖然不知皇帝為何那段時間頻頻提起林穎,但卻能猜出林信多跳了一級的原因。

  要知道陛下封賞一般是要參考他們上報的職務和功績。

  他給林信報的就是校尉,本來他在活捉呂靖一事上出力甚多,連跳三級還在情理之中,連跳四級就有些急了。

  不過他不知道的事,林信可能知道,若林信也不知道,或許林家有人知道呢?

  他一進軍營就帶著護衛,卻出身貧寒,依靠的是誰不言而喻。

  林信得了消息,便定下了請蘇章吃飯的時間地點,然後才離開。

  隨從很是不解的看了老爺一眼,老爺不是忙得很嗎,竟然會答應跟一個雜牌將軍出去吃飯。

  蘇章卻歎氣道:「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強啊,這麼短的時間竟然就回過神來了。」

  換做他被這麼吹捧,早找不著邊兒了。

  本來還想等過一段時間和林清婉說說,讓她勸勸人,結果他信都沒來得及寫,人家就從裹了蜜糖的砒霜裡走出來了。

  倒顯得他自制力差了。

  蘇章再次歎氣,陛下真要有意提拔林家,那林信將來的成就必定不會比他低。

  林信將京城這邊的事寫信告訴林清婉,很多事他都是一知半解,消息也不靈通,也就只能讓九姑給他分析了。

  皇帝為什麼突然提拔他呢?

  當然是運氣,封賞遞到皇帝手裡最後過一道手續時,正好跟孫槐送上去的密折撞在了一起。

  林清婉和鍾如英遇刺是大事,一個是功臣之後,一個是西南邊區大將軍,損失一個都是朝廷大事。

  何況出手的人中還有遼人,這更是能決定兩國和平的關鍵,孫槐哪敢往正一片歡喜的朝廷裡丟炸彈,他只能上密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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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恨意

  所以林清婉和鍾如英遇刺的事在江南已不是秘密時,朝中知道的人卻沒多少。

  當時他們正一片歡欣的等著看蘇章進京獻俘,獻俘過後還要論功行賞,對外面的消息接收便有些不暢。

  皇帝也不想讓這件事壞了獻俘的氣氛,畢竟這些年大梁雖大小仗不斷,勝仗也不少,可真正算開疆擴土的就只有這一次。

  可是心裡不是不惱的,遼人在他的地界上如此膽大妄為,這是把大梁當成了自家的後花園?

  皇帝不由想起林穎在時遼人的避讓,一個林穎便讓遼國老實了三十年。

  加上林清婉的身份,皇帝不由心中有愧,正好林信也出自林家,出於補償心理,他便提高了封賞。

  且他也想看看這個蘇章嘴裡誇的將才能不能長成林穎那樣的功臣。

  東北軍已在他手裡三十餘年,他根本不怕林家人會把東北軍再變成林家軍。

  別說林家現在只出了一個將才,再來三五個他也敢用。

  所以林信就這樣連跳四級成了雜牌將軍。

  外人不知這些巧合,只覺皇帝對林家實在優容,只怕林江的餘威還能存在很長一段時間。

  這樣的情況下,林清婉遇刺的消息傳來,甭管之前她跟部分朝臣鬧得多不愉快,此時大家都一致的站她那邊討伐遼人。

  尤其是在鍾如英也在車隊中的情況下,別管部分朝臣私底下怎麼看不起鍾如英,非議她一個女子混在男人堆裡,但她打仗的確是很好。

  雖然跟大楚關係很差,時不時的就要打一仗,但人家沒丟過地啊,大梁若失了她,大家心裡還是很痛的。

  即使有不少人盼著鍾如英出事,好把位置讓出來,可更多的人明白,不會有人比鍾如英更適合西南軍統帥了。

  所以這次朝廷重臣無比的統一,在孫槐的明折姍姍來遲後一起討伐了遼國。

  禮部表示要寫國書與遼國表示嚴正的抗議,兵部表示可以讓東北軍最近去邊界多轉轉,刑部則表示他們會加強大梁治安,重點打擊他國細作的恐怖活動……

  與此同時,大家也知道了孫槐近日來打擊細作的成就和查到的東西。

  沒有人提為何事情發生了一個多月孫槐才上折,這還用問嗎,當然是給大家慶祝的南征大勝的時間了。

  皇帝將孫槐查到的東西交給刑部和大理寺,讓他們照著再查下去,務必將國內的遼國細作一網打盡。

  把他們的內應也一併揪出來。

  過了朝堂的東西,該知道的人,不該知道的人自然都知道了。

  趙捷也一樣,即便他不在京城,也還是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他有些驚訝於孫槐上的明折,「你不是說他都查到了靈州嗎?為什麼上的折子卻定在了江都?」

  心腹跪在地上道:「將軍,他當時的確順著查到了烏九。」

  他蹙眉不解的道:「難道他沒從烏九那裡拿到我們故意留下的線索?」

  趙捷臉色微青,緊攥著拳頭道:「老二滅了口,他還是順著查到杭州,又摸到江都,你覺得他會沒發現你們特意留下的痕跡?」

  心腹臉色微白,「我們當初怕弄巧成拙,已經很小心的東西查去一半,看上去就像是我們驚慌失措弄丟了些東西而已,按說他不應該生疑……」

  「行了,」趙捷揮手打斷他的話,咬牙道:「你全部去處理乾淨,此事到此為止,我們只當什麼都不知道。」

  心腹臉色一白,垂下腦袋問,「烏九也清理嗎?」

  趙捷沒說話,意思不言而喻。

  心腹垂下眼皮,起身躬身退下,心裡卻有些難過,這次他們清理掉太多人了,大部分都不認識,動起手來還好,可當中也有認識的人,甚至有一起並肩作戰過的同伴。

  只是因為被孫槐發現了蛛絲,為了不暴露便把牽涉到的所有人滅口。

  心腹以為自己在戰場上磨煉得夠硬夠寒了,此時覺得渾身冒著寒氣,一種從心底升起的膽怯包圍著他。

  而在大帳中的趙捷也不好過,這次趙家可謂損失慘重。

  也不知道孫槐是怎麼查的,明明老二派出去的人都是最外圍的,和他們有關的人已經被清理過,但他還是查到了趙家身上。

  而且有越查越詳的趨勢,還透過他們這邊的線索摸到了遼國那邊。

  趙家與遼國的關係絕對不能曝光,所以即便再心痛,他也只能將這些人都清理掉。

  多年培養起來的人才一夕之間便都沒了,趙捷恨得眼中幾欲滴血。

  林家,林家,又是林家!

  祖父那時也是因為林家……

  趙捷閉了閉眼,趙家幾次繁盛的機會都是被林家斷掉的!

  趙捷恨得嘴裡都染上了血腥味,本以為這一次林穎,林智,林江皆不在了,他們能夠徹底讓林氏嫡支從世間消失,卻沒料到反倒是他們自己吃了個大虧。

  趙捷平復下胸中的郁氣,抽出一張白紙來攤開寫信,他們又得和以往每一次遭受打擊一樣蟄伏起來,待他們發展起來尋了時機再說。

  不過林家是趙家的剋星,那對姑侄……

  趙捷眼中閃過殺意,信上卻嚴令趙勝不要再去招惹林清婉,能避林家就避。

  趙勝比趙捷還要恨,雖然很想親自動手殺了林清婉,但此時卻不得不聽他大哥的話

  林清婉可不知趙家兄弟心中的恨意更深了,她此時和林玉濱才回到蘇州,也才拿到林信寄回來的信。

  林信不知原因,但林清婉心裡算了一下時間便明瞭,多半是與孫槐遞上去的密折撞在一起了。

  林清婉微微一笑,給林信回信,順便將東北軍中一些主要的事跡和將領給他整理好寄去。

  他會到東北去任職,以後在東北軍中這些都會用得著。

  林清婉將信交給林管家,道:「著人回族問問林信的祖母與母親,問她們可有要捎帶的東西,一併給她們送去吧。」

  林管家應下,第二天回話道:「老太太說要來給您謝恩呢,小的沒敢應下,只說等秋收結束姑奶奶會回族去看他們。」

  林清婉微微頷首,「她們過得如何?」

  「姑奶奶放心,族長老爺一直派人幫扶他們,而信少爺升了官後送回來不少餉銀,加上族中幫忙,奴看她們的日子過得比以前還要好。」林管家頓了頓又道:「這次信少爺送回來的賞賜還有給姑奶奶和大小姐的呢,小的沒敢擅接,只是老太太固執得很,只怕忙過這段就會送來。」

  林清婉點頭,「她再送來你就收下吧。」

  也免得對方心中不安。

  林清婉不再過問此事,而是問起夏收來。

  現在已經快秋收了,林清婉沒趕上夏收,雖然鍾大管事給她寫了信,可寫的並不夠詳細。

  提起夏收鍾大管事就高興,今年比去年的收穫還要好。

  一是因今年都是冬小麥,二是因經過頭年的耕種,這一年的地比較熟,且今年的肥足。

  「如今小麥都曬好入庫了,有不少商家都來問話,姑奶奶,我們要出多少?」

  「你看著算算吧,」林清婉道:「現在夏糧剛出,糧價必定下跌,我們沒必要在這時出太多。」

  「那我只出一些把人打發走。」

  林清婉點頭。

  鍾大管事又拿出一本冊子道:「姑奶奶,這是今年出陳糧的賬冊。」

  今年糧價暴漲,尤其是二三四月青黃不接的時候,糧價飆升,林清婉看著不成樣子,便讓鍾大管事慢慢出手庫中的陳糧,一是為了出手陳糧,二則是要壓一壓糧價。

  後來朝廷插手調節糧價,糧價降得愈快,但糧價依然比往年要高得多。

  鍾大管事在夏收在即,確信收成不會差後便將剩下的陳糧也出了,林清婉由此賺了一大筆。

  今年豐收,有新糧入庫,林清婉總算是安下心來。

  她是不願意此時出太多糧的,谷多傷民,反正她現在也不急著錢用,且再等一等吧。

  鍾大管事從今年的糧價中嘗到了甜頭,也想把糧食留到年前年後那段時間。

  林管家卻有些不贊同,「姑奶奶,就算因為兩收糧價下降,也不會降太多的,要知道今年朝廷剛收服了南漢大半的領土,那些新設立的州縣肯定是需要糧食的,不如我們雇了商隊去南漢?」

  林清婉搖頭道:「沒必要,我們就安心種地就好。」

  收服回來的州縣還沒徹底安定下來,她麻煩的事已經夠多了,可沒必要再給自己找一項麻煩。

  林清婉點了點書局的賬冊和文園送來的賬冊,嘴角挑了挑,反正她現在不缺錢了不是嗎?

  不缺錢的感覺可真好啊。

  林清婉決定,「去問問大小姐缺什麼,明兒讓人上街給她買些東西,再去幾家綢緞莊看看,讓他們選些料子來給我看看,玉濱也快要出孝了,我們該開始準備出孝後的東西了。」

  一有了錢就忍不住買買買,忍不住打扮自己的小姑娘啊。

  鍾大管事和林管家對視一眼,都看出姑奶奶的好心情,倆人齊聲應了一聲,笑著退下。老爺的孝期滿了,姑奶奶和大小姐的確要好好的打扮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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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成長

  江南豐收,夏收的小麥開始出來後,市場上的糧價在突的上揚了幾天後便開始落下。

  一直到秋收之際糧價才慢慢平穩下來,即便如此,糧價依然比往年要高一些。

  相對的,農民們賣給糧商們的價格也跟隨上揚了一點。

  不管被人如何,大部分農民心中是高興的,今年他們總算是賺了一筆。

  以前也有過豐收,但糧食多了,糧價就賤,其實除了留的口糧多一些外,大家賺的錢並不多。

  要是年年都能如此就好了,豐收了糧食也賣得出價錢,家裡肯定會好過很多。

  只有少數幾個大糧商知道,這樣的事只怕很難遇到。

  今年豐收,他們是想把糧價壓下來的,但朝廷似乎有意與農民購買糧食運往南疆,加上他們想談的幾大家的糧食都沒談下來,別看江南豐收,其實市面上流通的糧食並沒有多少。

  他們還想從南疆那裡賺一筆呢,所以雖不願,卻也不得不把糧價往上提。

  這些事都是林清婉不知道的,林家畢竟只賣糧食,不買糧,這方面的消息便滯後了些。

  還是林玉濱說起她才察覺有異。

  這些事林玉濱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她是從尚明傑那裡聽來了一些消息,知道自家姑姑愛財,所以屁顛屁顛的來給她出主意,「姑姑,我們也收了秋糧去南疆吧,聽說那邊的糧價是這邊的三倍呢。」

  林清婉直接把嘴裡的茶給噴了出來,瞪眼道:「你這是聽誰說的?」

  「二表哥啊,他們家就買了好多糧食要運往南疆,現在大表哥還在收糧呢。」

  不過兩個月不見,尚明傑黑了三個度,本來白嫩嫩的一個少年,現在變成了一個帶著英武之氣的農家少年,再黑一點就變成黑炭了。

  不過這樣的尚明傑看著很精神,所以林玉濱在吃吃的笑了半天後就問他,「二表哥怎麼曬得這樣黑了,難不成我去揚州的時候你也出遠門了?」

  尚明傑呆呆的撓著腦袋笑:「我沒出遠門,就在你家莊子裡呢。」

  尚明傑看著她輕聲道:「妹妹走時也不告訴我一聲,我來找你時才知道你人已經走了。後來聽說你遇襲,可嚇壞我了。」

  本來他是想去找她的,人都跑出城了,結果正好碰到他舅舅,人就被抓回來了。

  後來就被嚴加看守,連門都出不去,還是他大鬧了一通,祖母出面他才出來的。

  不過這些事尚明傑沒告訴林玉濱,而是凝目問她,「妹妹可被嚇到了?」

  林玉濱搖了搖頭,驕傲的道:「我膽子可比你大多了,我又沒回來,你來我家田莊做什麼?」

  「姑姑不是一直想找個會寫書的人給陳老伯他們寫本農書嗎?我就是來寫農書的。」尚明傑笑道:「也是巧合,那天路過城門就看到了姑姑貼在那裡的告示,一問才知貼了一年多,竟一直無人揭帖,所以我就揭了。」

  林玉濱瞪大了眼睛,「你還會寫農書?」

  尚明傑不在意的笑,「不會就學嘛,反正我也無事可做,便幫姑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其實是他笨,實在想不出自己能做什麼。

  以文舉出仕,可他而立之年也未必能考中進士,何況有權做自己的主?

  他不能自己做主,又怎麼能……

  尚明傑看著林玉濱稚嫩白皙的臉龐,沒有再想下去。

  他想要林表妹好的,至少可以快樂無憂的生活。

  文舉走不通,武舉更走不通,他是學了騎射及武藝,也翻過幾篇兵書,可他不覺得僅靠這些就能走武舉。

  最主要的是,他要是從武,他娘一定會送他去大舅舅那裡,到最後還不是要依賴趙家,算什麼自己做主?

  想不到出路,又無事可做,尚明傑在被趙勝抓回來抱著城門不放時,抬頭就看到了貼在城門旁佈告欄上的招聘帖。

  那張紙已經泛黃,但一直穩穩的貼在上面,字也很大,且通俗易懂。

  就一個意思,林家別院招聘能為舍下老農寫農書的有志之士。

  有志之士,什麼樣的人才算是有志之士?

  尚明傑一恍惚就被趙勝扒掉抓在城門上的手指,一把將人拖回了尚家。

  然後尚明傑就咬了牙決定出去後就去林家別院,哪怕是為一老農寫書呢,那也是一件事了不是嗎?

  不然總是如此彷徨晃蕩,何時才能找到自己的路?

  所以尚明傑脫離了苦海後就每天往林家別院跑。

  除了去上學和偶爾回家點卯,他全部的時間幾乎都花在了林家別院裡。

  為了節省時間,他甚至請了盧先生出馬,和家裡說好要刻苦讀書住在青峰山。

  盧氏家學裡沒住的地方?

  沒關係,他們可以和林姑姑家租一個茅草屋住嘛。

  他們家文園裡不就有好幾間建了出租的茅草屋嗎?

  一個月就二兩銀子,便宜得很。

  二兩銀子隨便就能搭一座茅草屋的尚二太太:「……」

  但近來她跟兒子鬧得僵,出點錢而已,反正現在林氏姑侄也不在,住就住吧。

  所以尚明傑可以光明正大的跟在陳老伯他們身後觀察,學習和記錄了。

  早上隨著他們一起下地種種菜,然後去上學,下學回來就去地裡陪他們一起看小麥,水稻和各種農作物,聽他們是如何判斷這些農作物的狀態,再預估一下收成。

  作物如何的表現是缺水了,該怎麼補水,什麼時候補水,補多少水……

  如何又是缺肥了,應該怎樣補肥,什麼時候補肥,補多少合適,要是補多了怎麼辦,補少了又怎麼辦……

  以及如何製造農家肥等。

  然後就到了夏收。

  每年春種,夏收和秋收書院都會放假,不僅盧氏家學如此,其他書院,府學,縣學等都如此。

  畢竟現在的學生大部分家裡都有地的,不管自己本身是富貴還是貧窮,耕作之事都不能放下。

  這是朝廷的一個態度,當然學生在此假期裡是下地勞作,還是去騎馬打獵或遊玩朝廷是不會管的。

  以前尚明傑碰上這樣的長假都是呼朋喚友出去開詩會文會或跑馬遛狗的。

  這一次他謝絕了所有同窗好友的邀請,一個人默默地換了身短打跟著陳老伯下地割小麥。

  笨手笨腳,不小心還會割到自己腳或手的尚明傑慢慢變成了個農民,雖然比不上陳老伯他們快,卻也能跟村裡八九歲的孩子一樣快了。

  最關鍵的是,收割的過程中枯燥,陳老伯他們便給他從初冬播種冬小麥開始說起。

  尚明傑雖不至過目不忘,但記憶力還是很不錯的。

  認真記下後晚上收工回去就奮筆疾馳,第二天再繼續,等記錄完再確認過一次,再徵求一下其他老農的不同意見,將他們提供的方法列個一二三記錄下來,書就算成了一半了。

  現在他主要和陳老伯他們學的是如何快速且有效的開荒,所以烈日暴曬之下難免黑了點。

  前幾日他回家,尚老夫人和尚二太太看見他黑成了這樣,心都要痛死了。

  好好的一個俊俏孩子,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要不是自家的孩子,他們一定會嫌棄死的。

  然後尚二太太就拘他在家養臉,這次連尚老夫人都沒為他說話,而是道:「你要是想學東西,那就跟著你大哥跑跑腿,長長見識,你是世家公子,哪能到地裡去勞作?沒的落了身份,讓人看輕。」

  尚明傑要是這麼容易妥協那他就不是尚明傑了。

  不過他不會想以前那樣不妥協就明著嚷出來,這次他表達過自己的意思,見大人們聽不進去也不急著讓他們認同自己,乾脆就乖乖的跟著大哥出去了。

  反正他也要將記錄的東西整理好,就當休息一陣唄,待秋收時再說。

  結果跟著尚明遠往外跑了兩天,他就聰慧的發現了不對。

  尚明遠在大量收購糧食。

  尚家也有糧鋪,但很小,消耗能力有限,所以尚家莊子裡出產的糧食每年都有很大一部分是賣給糧商的。

  但今年尚明遠不但沒賣出去,還大量的和農戶們收購,且出的價錢還不低。

  以前尚明傑連「米的種子不是米嗎」這種問題都問得出來,而現在他已經對糧價了熟於心。

  除了糧鋪裡的賣出價,還有糧商和農民們的收購價,以及這三年來的糧價對比,他全都知道。

  自然不是他特意去查的,而是閒聊時陳老伯他們與他感歎的。

  去年夏收的小麥價格只賣出六錢,結果糧鋪轉身就賣了八錢,待到秋收時更低,好在谷子價格還可以,但也只有七錢,到去年過年時價格卻漲了五錢,今年青黃不接時更是直接漲了兩倍。

  陳老伯他們看著心尖都疼,不住的惋惜,「我們要是把糧食留到年初,那能賺多少錢啊?」

  又歎道:「可惜就算我們把糧食留著也賣不出去,就是賣出去了,這價錢也沒那麼高,這最賺錢的還是那些大糧商。」

  所以論起對糧食價格的瞭解,尚明傑只怕比尚明遠這個買糧的還要瞭解。

  所以他不免好奇,「大哥,這秋糧都快下來了,今年又是豐收,你買那麼多糧食做什麼?」

  尚明遠得意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們大梁才收了南漢大半疆土,那裡的百姓從去年冬就開始戰亂,哪有時間種地?這滿目蒼夷,不產糧食,那不得高價買糧?

  所以我打算把這些糧食運到南疆去,到時候大賺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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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奉勸

  買低賣高是商人的本能,尚明傑自然也知道,所以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只是大哥你買的也太多了,若是賣不出去,或是糧價有波動,那得虧多少?」

  尚明遠沒料到一向不食人間煙火的弟弟也知道過問這些事了,他忍不住攬住他的肩膀擠眉弄眼道:「你這就不知道了吧,這門生意可是你大舅舅保駕護航的,他現在就在南疆,我們還能虧?」

  尚明傑驚訝。

  尚明遠就笑嘻嘻道:「你還不知道吧,南疆缺糧,大部分南征軍都已退走,如今只剩下二皇子和你大舅舅帶的那部分留在那裡震懾楚軍,你說糧食運到那裡,你大舅舅能叫我們吃虧?」

  如今南疆缺糧,誰運過去不是運?

  有趙捷在,尚家運過去的糧食不僅少了在路途被劫的風險,到了那邊也多了競爭力。

  要知道當地望族如今正賣力的討好二皇子和趙捷呢。

  這事尚明傑本來聽過就算,但今日林玉濱正好跟他提了一句夏季文園的收入遠不及春季,他便想起了這件事。

  所以他想也不想就提議,「表妹不如和姑姑說一聲,也叫家人運了糧食去南疆,聽說那邊糧食貴得很,是這邊的三倍還多呢。」

  林玉濱早前總聽林管家和鍾大管事和姑姑哭窮,也見過姑姑一再咬牙說沒錢,卻一再的往外掏錢,所以覺得家裡肯定很需要賺錢,便想也不想來和姑姑獻策了。

  林清婉聽了哭笑不得,摸著她的腦袋道:「尚家是有趙捷保駕護航,所以可以在糧食裡插一手,我們林家可不行。

  所以這事你不必想了。你也放心,家裡現在不缺錢,不必我們去冒這個險。」

  林玉濱一呆,問道:「我們家也有長工,本來就沒打算靠趙家,憑自己不行嗎?」

  「哪那麼簡單?」林清婉靠在軟榻上道:「城池是打下了,但城裡的人未必心服,現在南疆亂得很呢。趙捷領兵在南疆,所以尚家一路上有他保駕護航,一般宵小都不敢冒犯。

  除了像趙家,尚家這樣有關係的,其他敢運糧過去的莫不是大糧商或大豪族。」

  「你且看著吧,」林清婉笑道:「就算是他們,多少也得在路上留下些東西,不然不可能安然到達南疆的。」

  林玉濱總算是聽明白了,瞪大了眼睛道:「南疆有土匪!」

  「算不上是土匪,不過是活不下去的百姓或逃亡的南漢殘兵敗將求個活路罷了,真正落草為寇的沒幾個。」林清婉道:「所以我們家既沒有這些大糧商的門路,也捨不得拿自家的長工去填,這事就不要摻和了。」

  錢不是那麼好賺的,不然天下人都動手了。

  林清婉滿足的道:「咱只要種種田,造造紙,再經營好文園就好了。」

  林清婉說得毫無壯志的樣子,聽到這句話的尚明遠卻差點吐血,您賺的還少嗎?

  這田地裡出產的糧食您就賣了幾十擔,留到糧價漲時再出手,您看您能賺多少?

  還有那紙,如今配方是公開了,可大梁最大的紙業作坊還是林氏的,現今江南所用的草紙大半都從林氏書局裡出,剩下的份額林氏子弟開的那些小作坊還要占很大一部分。

  其實就算草紙配方公開了,也很少有人能從林氏手裡搶生意。

  所以最後受益最大的還是那些學子和普通老百姓。

  學子們不說,讀書成本低了嘛。

  大作坊是搶不過林氏書局,很難在紙業中存活,可那些零散的普通老百姓卻還是能把手中的紙推銷出去的。

  這樣的情況下,其他大族也就能保持住草紙這份生意而已,根本賺不到幾個錢。

  反倒是普通百姓多了份副業,改善了生活條件。

  至於文園,只要見過今年春季它一院難求就知道它有多火兒。

  他想在文園裡設宴招待幾個狐朋狗友顯擺顯擺,結果都差點訂不到位置。

  後來還是點明了身份,文園的管事這才通融給他騰了一個院子。他尚且需要靠關係才能弄到位置,何況別人?

  且一個小院子一天的租金就是五兩啊,比京城一個兩進院子一個月的租金還要貴。

  更別說除了這些林家還有桑園,織坊,繡坊,魚塘,果園以及牧園。

  聽說林姑姑還讓人在果園裡養了不少雞,每天光收的雞蛋都是以千計的,難道這賺的不是錢?

  尚明遠木著一張臉飄了進來,林清婉看見了就笑,「大侄兒不是賺大錢去了嗎,怎麼我看這表情倒不像是賺錢的?」

  林玉濱連忙起身和尚明遠行禮,尚明遠回禮道:「表妹不用客氣,我是來找明傑的。」

  他對林清婉苦著臉道:「姑姑,您勸勸二弟吧,他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近來癡迷農事,一有空就往地裡跑,十頭牛都拉不住,老太太和二太太心裡都急死了。」

  林清婉不在意的道:「他年紀還小,且種地也是正事,他既喜歡不如讓他去。等以後他做厭了煩了自然就會回去的。」

  尚明遠連連作揖,「姑姑就別開玩笑了,我看二弟是鐵了心的要把時間耗在這農事上了,等他自己生厭那得到什麼時候?」

  「那不是更好?」林清婉輕聲笑道:「他要是不生厭,研究下去總有通達之時,到時他自然也會離開的。」

  尚明遠說不過林清婉,只能道:「只是老太太擔心,最近正以淚洗面呢,說好好的孩子就這麼不務正業起來,要知道家裡的希望可都寄托在他身上呢。」

  林清婉笑了笑,指尖轉了轉杯壁,意味深長的問,「你果然是來接明傑的?要是,那你去地裡找他吧,他現在估計正跟人蹲在稻田里呢。」

  「呃,」尚明遠瞟著林玉濱不說話。

  林玉濱就張大眼無辜的看著他,心裡咬牙切齒,打定主意就是不離開。

  林清婉一笑,也沒有叫林玉濱離開的意思,以後這林家都是她的,她年紀也不小了,等明年及笄就更要開始接手家裡的事,尚明遠以後想避著她說話是不可能的。

  所以還不如從現在就開始讓他們習慣。

  尚明遠嘿嘿笑了兩聲,小心翼翼地湊上去,「林姑姑,我聽說您家的糧食都還沒有出手。」

  林清婉瞥了他一眼道:「你這是聽誰的,前兩日我們才賣出去一批。」

  「姑姑可別騙我,」尚明遠一臉精明的道:「誰不知道您只出了十幾擔糧食?可您看您前頭那一大片空了的麥田,那得收穫多少?」

  尚明遠雖然估算不出來,可趙管事可是說了,林家這片爵田今年可是大豐收,比別人家的收成都要好。

  那麼一大片麥田,那得多少糧食啊。

  尚明遠只要換算成現在的糧價就替林清婉感到眩暈。

  以前他們還總說林家虧了,那麼多產業就換來兩塊爵田,大部分還是荒地,不知要往裡填多少錢才能把地種起來,可這才兩年的功夫,人家不僅把爵田都種出來,還種得比任何一家的都好。

  尚明遠倒不覺得是林清婉運氣好,或是地好,而是覺得她本事大,換做別人,誰能兩年時間把地經營成這樣?

  尚明遠很狗腿,但林清婉不太買賬,再次殘忍的對他搖頭道:「家裡的糧食真真賣了,只留了些夠吃的,你那是沒問對人。」

  尚明遠眼巴巴的看著林清婉道:「姑姑,您就可伶可憐侄兒吧,侄兒知道您的糧食沒賣,我也不佔您便宜,外頭的糧價是這個數,我給您這個數怎麼樣?」

  看見尚明遠手上比的兩個數字,林清婉眉頭微皺,「現在糧價又升了?你哪來那麼多錢?」

  尚明遠就搓了搓手笑道:「這糧價幾乎是一天一個樣,南疆缺糧,連帶著我們江南的糧價也漲了。所以姑姑您看,能不能先把錢欠著,等我把糧食運到了南疆,回來就給您結賬。」

  尚明遠見林清婉肅著臉不說話,便拍著胸脯道:「姑姑放心,侄兒絕對不會虧您的錢的……」

  「行了,行了,知道你沒那個膽子,」林清婉揮手道:「只是這收價也太高了,我記得我底下有個佃戶前天才賣的糧食。」

  「那是散戶,價格是被壓得最低的,」尚明遠恭維她道:「可姑姑不一樣,您手裡的糧食比得上一個大糧商手裡的了,所以這價格優惠些是正常的。」

  林清婉嗤笑道:「從來只聽說賣得越多價格越低的,沒想到輪到我這兒卻反著來了。」

  聽懂林清婉的譏諷,尚明遠臉上表情一滯,忍不住道:「林姑姑,侄兒坑誰也不敢坑您啊,您果真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操縱糧市的人,」林清婉斜睇了他一眼道:「你是真蠢還是假笨,做了那麼久的生意不知道有人在暗中提價?」

  尚明遠低頭一笑,不在意的低聲道:「他提便提,反正我是把糧運到南疆的,總虧不了我。」

  這樣的行情坑的還是那些小糧商,他一個勳貴公子,就算真拿了高利貸買糧,只要糧食到手,運到南疆一換手就是大賺一筆。

  到時候還上貸來的錢還盈利不少,算是拿別人的錢賺了一筆,白賺的錢豈有不賺之理?

  林清婉就指了門口道:「滾出去,糧食賣誰都不賣給你。」

  尚明遠驚呆,臉上得意的神色一滯,「林姑姑?」

  林清婉冷哼道:「不僅你,誰來我也不賣,我救不了人,但至少可以不坑人害人。

  再奉勸你一句,做人留一線,你們這些人抬抬手不過是少賺些錢,別人卻是可以保住一個家,好幾條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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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5 22:42:46 |只看該作者
第169章 不做刀

  尚明遠漲紅了臉,林玉濱也明白過來,忍不住蹙眉道:「大表哥,你家又不缺錢,何苦去做這樣的事?」

  尚明遠咬著嘴唇沒說話,怯怯的看了眼林清婉肅然的臉色,小聲的告辭離開了。

  「大爺,怎麼樣,林姑奶奶答應了嗎?」趙管事笑瞇瞇的迎上前問。

  尚明遠氣得一把將人推開,拂袖道:「答應什麼,收的糧食不是已經夠多了嗎,明天就啟程去南疆。」

  趙管事瞪大了雙眼,「這才哪到哪兒呀,大爺,秋收在即,我們可以再收一波呀。您看現在有幾個大糧商願意離了江南?且南疆還沒困難到糧價飆升之時,現在還不是時候呢。」

  「爺說現在啟程就現在啟程,是你做主,還是我做主?」

  趙管事一噎,低下頭去後退道:「自然是大爺您做主了。」

  尚明遠就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撿金連忙小跑著跟上,不過他也很疑惑就是了,「大爺,您是不是被林姑奶奶罵了?」

  尚明遠就衝他翻了個白眼。

  大爺的脾氣雖沒有二爺好,但也很少發脾氣,所以撿金見他沒像對趙管事一樣對他發火,膽子便大了起來,嘿嘿一笑道:「我一猜就是,不過林姑奶奶為什麼要罵您,您給的價格不是挺高的嗎?」

  「爺是好心,但人家不認爺有什麼辦法?」尚明傑咬牙道:「以後這事別提了,我們先把糧食運去南疆,這缺德事以後誰樂意做誰做吧。」

  「咱是真金白銀買的糧食,怎麼就缺德了?」撿金瞪眼。

  尚明遠就拍了一下他腦袋,「爺都得被人點了才明白的事,說了你能懂嗎?」

  撿金就討好的笑道:「只要大爺肯說,小的聽不懂也得聽懂啊。」

  尚明遠冷哼了一聲不說話,不過心情好了不少。

  主僕二人上了馬車便走,把趙管事丟下了。

  趙管事從後面追上來,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

  還真以為自己能當家作主了?

  不過是因為二太太在佛堂念佛,不然哪有他什麼事?

  馬車風馳電掣而去,揚起一片灰塵,風再一吹,灰塵直接糊了正張大了嘴要打招呼的尚明傑一臉。

  等馬車過去,尚明傑才一抹臉,呆呆的注視著車尾半天,大哥不是來找他的嗎?

  怎麼還沒見著他就跑了?

  「尚二爺,我們快走吧,這時辰不早了,你大哥多半還在家裡等著呢。」負責來叫尚明傑的長工見他發呆就忍不住催促道。

  尚明傑一囧,笑著搖手道:「我大哥已經走了,你先回去吧,我再回去給陳老伯幫幫忙。」

  說罷轉身又回地裡去了。

  長工張大了嘴巴,木木的扭頭去看路上早就消失的馬車,再去看穿著短打,帶著草帽,褲腿挽了一截的尚明傑,默默地把疑問嚥了回去。

  他要不是見多了尚二爺這身打扮,就以前留下的印象,迎面也會認不出他來的。

  尚明傑沒怎麼把這事放在心上,尚明遠卻在回過神後心堵了一下,說是來接弟弟的,結果人的面還沒見著就跑了,倒像是他特意找了借口來談生意的。

  他忍不住遷怒撿金,一腳將人踹到一邊,罵道:「爺我不記事也就算了,你也不記事?連二爺的面都沒見著就走,回頭怎麼跟老太太交代?」

  撿金滿腹委屈,但也不敢叫,低頭認罪道:「都是小的錯,要不爺您把我踹下車,我爬著回去找二爺?」

  尚明遠就白了他一眼道:「滾蛋,等你爬回去再爬回來,天都黑了。」

  他想了想道:「回去就說二爺不願意回來,林家對他也很客氣,所以我就沒堅持帶他回來,你小心些,別再說漏了嘴。」

  「爺您放心吧,一定不能說漏嘴。」

  撿金小心翼翼的湊上去,慇勤的給他捏腿道:「大爺,就算從林姑奶那那兒買不到糧食您也別急,我們可以跟別人買嘛,現在手裡有糧的散戶還有不少,我們價錢出高點,多的是人賣。」

  「你懂什麼,」尚明遠瞟了他一眼道:「爺雖然想賺錢,但還不至於什麼錢都賺。」

  尚明遠哼哼了兩聲,要是知道這些錢會害人命,他才不會這麼積極呢。

  這不是不知道嗎?

  他來找林清婉,一是想從她手裡拿糧,二也是想拉著她一起發財。

  畢竟她手裡糧食多,還不如趁著現在糧價高賣出去呢,再過一段未必就有這樣的價格了。

  別說什麼留到明年青黃不接的時候,今年的好行情明年未必有。

  別的不說,他可是知道現在的糧價也是被人蓄意拉高的,江南這邊還好,有朝廷控制,夏收又豐收,所以漲得不是太離譜。

  南疆那一帶已經被人拉得一天一個價,根本控制不住。

  他只想賺南疆的錢,卻沒想到有些人的心太大,不僅想趁著收服南漢這個關口賺百姓的錢,還想擠破那些小糧商,把他們的家底掏空。

  要不是林姑姑驟然發脾氣,他現在還給人當刀使呢。

  尚明遠是打定了主意不再摻和這事,回去就和尚老夫人說第二天就啟程南下。

  尚老夫人也覺得家裡的錢都壓在糧食上風險太大,加上為了買糧還跟外頭借了那麼多錢,如今她是每天晚上都不敢睡實,生怕這批糧食出什麼事。

  所以尚明遠一提她就同意了。

  尚二太太卻還想著賺更多些,所以委婉的勸道:「何必這麼急,我聽你二舅舅說外頭的糧價還在漲呢,那些大糧商都沒南下,不如我們也再收幾日。」

  她笑道:「不然等你從南疆回來,糧食都要被那些糧商收完了。」

  尚明遠低頭恭敬的道:「二嬸不知道,家裡的錢如今都投進去了,又往外借了一大筆,這麼大一批糧食壓在手裡,侄兒晚上連覺都睡不好。」

  這話算是說到尚老夫人的心坎裡,她連連頷首,還沒來得及說話,尚二太太已經含笑道:「你也太小心了,有你大舅舅在南疆呢。」

  尚老夫人臉色落下來,探究的看向尚二太太道:「怎麼好這麼勞累大舅爺?他是做正經事的,總不好叫他為明遠太過操心,他能吩咐底下人一句就很好了,我看明遠的決定就很好,趁早啟程,趁早把糧食脫手是好。」

  尚二太太就閉緊了嘴不說話,她現在去佛堂的時間雖少了,但管家權還在尚明遠夫妻手裡。

  所以她不想此時得罪尚老夫人,免得又被安排大量的佛經。

  尚二太太不反對,尚老夫人又極力贊成,這事就這麼定了。

  尚明遠讓人給林清婉傳了一封信,問可有需要他從南疆帶的東西?

  信正好就落在了林玉濱手裡,她給姑姑送去時忍不住「撲哧」笑道:「昨天大表哥臉色那麼難看,我還以為他再也不會來了呢,誰知才過了一晚上就送了信來。」

  林清婉笑道:「他精明著呢,知道什麼是為他好。」

  這也是她一直願意時不時提點他的原因之一。

  林玉濱也慢慢摸索到了姑姑對待尚家人不同的態度。

  對外祖母,姑姑是明著奉承,甭管老人家說什麼,不觸及底線能應就應,但該怎麼做姑姑還是會怎麼做,並不為老人家所左右。

  對二舅母,姑姑就差明著幹仗了,雖然彼此態度都很好,但誰都聞到她們之間的硝煙味。

  對大表哥和大表嫂,只要人在跟前,她能提點就提點。

  而對尚明傑,林玉濱小心的看了一眼姑姑,她總覺得姑姑對二表哥的態度很奇怪,有時候恨鐵不成鋼,但卻又不像對大表哥一樣照顧,她覺得姑姑是在冷眼旁觀,如果二表哥做錯了事,她不會像對大表哥一樣提點對方,而是會冷眼看著。

  可是她對二表哥又很關注,像他在莊子裡做的事每天都有人來匯報的,簡直比關心她還關心。

  林玉濱可不知道,林清婉現在是以一種丈母娘挑剔女婿的目光盯著尚明傑呢。

  尚明傑最好不犯大錯,若是一犯,林清婉當即就會把對方踢出備選名單。

  林玉濱不知姑姑心中所想,但她向來敏感,且觀察入微,隱隱有了感覺,便忍不住暗暗提點尚明傑,「二表哥做事最好要三思才行,免得出了錯後悔莫及。」

  尚明傑被曬黑的臉上露出憨笑,疏朗的笑道:「表妹放心。」

  林玉濱有些不忍直視,本來多精明的一個人啊,為什麼被曬黑後顯得這麼蠢?

  尚明遠走後,糧價持續上升,不過上升幅度很小,但再小,於百姓們來說也是大事。

  不少農戶開始搶收水稻,就是想趕上這股漲價潮,大批秋糧入市,降價非但沒下,反而又急劇上揚了一段。

  就算沒炒過股,也聽說過炒股的林清婉臉色越來越凝重,忍不住去找周刺史。

  到刺史府門口時剛好碰到盧肅從刺史府裡出來,倆人都是久仰對方大名,但見面卻還是第一次。

  雙方都一愣,然後忍不住相視一笑,互相行禮。

  盧肅站在台階上笑道:「久仰郡主大名,一直想拜見卻無緣得見,卻沒想到今日那麼巧。」

  林清婉也站在車轅上笑道:「林某人亦是,一直想拜見盧先生,卻一直不得機會,今日倒是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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