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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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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林氏榮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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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1
發表於 2018-6-21 00:34:10 |只看該作者
第450章 狼狽

  林清婉準備回京的事,然而她這裡還沒動身,去京城換路引的人就先回來了,嗯,一身狼狽的回來。

  一行人意氣風發的離開,卻猶如喪家之犬一樣回來,他們滿腹怨氣與怒氣,一回來就直奔林氏別院,聽說林清婉在林府,便要往林府裡去。

  其中一人就道:「此事重大,還應該先告訴八叔和族長,婉姐兒是沒交代好,還是理藩院那些官員瞞上欺下,這都得族長去和她問更好。」

  其他人也稍稍冷靜下來,「此話有理,我們先回宗族再說。」

  一行人便沒去林府,先回了宗族。

  既然回來了,當然是先回各家收拾一下,把行李放下再說。

  於是林十也先回了家。

  八叔公近來精神好了不少,一聽說兒子回來眼睛便發亮,連忙讓人去叫他來問話。

  見他鬍子拉碴,滿臉憔悴也不在意,而是直接伸手道:「路引呢?」

  林十一臉疲憊,「父親,路引沒拿到。」

  八叔公臉色一變,「不是有林清婉的手書嗎,怎麼回拿不到?」

  提起這個,林十便想到在京城時他們受到的侮辱,眼淚差點沒憋住。

  他長這麼大,兒子都娶媳婦了,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

  所以他爹一問,他便竹筒倒豆子一樣的說了,甚至還微微的添油加醋,就是想著他爹能夠大發神威去找林清婉,好歹不能讓他的委屈白受了。

  林氏是跟著其他人一起上京城換路引的,因為要趕時間,所以他們是快馬加鞭進京。

  一群養尊處優的大老爺,在最熱的六月趕路,可見他們的決心,滿心歡喜的進京,休整了一晚後第二天便拿了林清婉的手書去理藩院。

  因為有林清婉的手書在,所以理藩院的官員一開始對他們很客氣,幾乎是立刻便把他們帶到了後面,插隊為他們處理。

  事情一開始進行得很順利,他們的身份證明很快通過,然而在製作路引時卻出了變故,理藩院向他們索要十二萬兩白銀。

  不是一共,而是一張路引十二萬兩!

  林十臉色鐵青道:「說兩萬兩是買路引的花費,還有十萬兩則是押金,作為我們有能力使用路引的憑證。父親,之前婉姐兒可沒跟我們說要銀子。」

  且要是要花錢買,他們何苦找林清婉?

  直接去理藩院不就行了?

  八叔公也很生氣,他的手抖了抖,臉色漲紅,「除此之外還有什麼?」

  林十的臉色越發難看了,抿了抿嘴沒說話。

  如果理藩院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那後面發生的事就是給予他們沉重的打擊了。

  他們這些人進京,滿打滿算身上帶的銀子也不過千兩,這還是加一塊兒的。

  理藩院問他們要這麼多錢,他們當然拿不出來,當時他們臉色雖變了,卻還算端住了,藉著林清婉的威勢壓了壓他們,想要他們別太過分。

  可理藩院的官員只臉色難看的瞄了他們一眼,然後就咬死了最少也得十二萬,這已經是他能作的最大讓步了。

  當時雙方不歡而散,林十他們是打算先回客棧,然後寫信給林清婉,讓林清婉出面解決的。

  結果他們的信才寄出去沒兩天,他們在理藩院做的事就傳遍了京城,他們出入都能聽到人的恥笑。

  其實這不過是他們的錯覺罷了,這些人倒是會享受,入住的是京城最好的三家客棧之一,那裡多數住的是大客商,他們多半就是沖互市的路引來的。

  因為理藩院將林十他們列為反面教材,因此每遇到難纏的客商,就有官員喜歡拿他們舉例,軟硬兼施的道:「就是我們林尚書的族人來了,我們也只不過少收那麼點買路引的錢,這押金無論任何卻是都要交的。」

  又道:「他們倒是不想交,所以胡攪蠻纏,然而林尚書早有鐵令在,便是陛下他老人家親自來了,這押金也得上交。所以你們看,這人不就沒拿到路引嗎?還指望著林尚書出面替他們說情,卻不知這規矩就是林尚書定下的,所以你們也別為難我們,為難也沒用,我等不過聽命行事罷了。」

  就有人打聽理藩院到底開口與人家要了多少,竟然把人嚇回客棧。

  理藩院的官員就似笑非笑的道:「不比你們多,十二萬而已。」

  客商們心中又是艷羨,又是鄙夷,只是十二萬而已,竟然都拿不出來,那還做的哪門子進出口生意?

  顧忌林清婉,他們沒當面表露出來,但私底下卻沒少露出鄙夷輕視之態。

  哪怕再小心,同住一個屋簷下,林十他們總會察覺,何況他們還並不怎麼小心,所以林十他們碰到過好幾次「竊竊私語」。

  有一次一個堂兄弟忍不住衝了出去與他們當面對質,本以為他們被發現背地裡說人壞話會心虛,誰知道人家的暗諷直接變成明嘲,論嘴皮子,他們自然是比不上這些走南闖北,歷經風雨的大客商的。

  於是一群人被罵得面紅耳赤,直接就跟人動起手來,最後一行人是被抓進了衙門裡。

  但因為雙方身份特殊,且鬧得也不是很大,所以大客商交了罰款便走了,而他們則是被林佑贖出來的。

  林佑是不得不出面,因為林十他們報了郡主府的名字,可把人贖出來,林佑就忍不住說了他們一頓。

  「父親是沒看見他說的是什麼話,好似我們只會給宗族拖後腿一樣,他還沒當族長呢就端起了族長的派頭。」

  要不是林佑說話太難聽,他們也不會受刺激連夜從京城趕回來,可以說他們這一路上積累了一肚子的怨氣。

  去的時候還滿載希望,所以哪怕路途艱苦他們也覺得開心,可回來卻是帶著傷和怒氣的,所以路上的艱苦便難熬了十倍,林十在路上都中暑昏倒了,可就是為了爭那一口氣才強撐著回來的。

  林十添油加醋,直接把八叔公氣得倒仰,他張嘴正要說話,結果嘴巴才張開,腦袋便「嗡」的一聲,腦中似乎有什麼被衝開,他眼前一黑,直接仰面栽倒。

  林十嚇了一跳,這才想起他爹身體不好的事,他跳起來蹦過去,著急忙慌的去拉他,「爹——」

  等把族裡的大夫找來,八叔公已經人事不知了。

  大夫看見林十這樣扶著八叔公,氣得不輕,直接上前拍開他的手,怒道:「老十,八叔這是中風,誰讓你胡亂動他的?」

  林十手腳發僵。大夫連忙指揮了下人慢慢的將人平抬至床上,然後趕緊救治。

  待天黑之後,大夫搖了搖頭道:「命是救回來了,可這人……是恢復不了了。」

  林十咬牙切齒的道:「是林清婉,是她害了父親!」

  大夫也是林氏族人,他瞥了林十一眼後道:「我給八叔開了張藥方,你找人去與我抓藥吧。」

  林十派了下人跟去,他原地轉了兩圈後便出去找那些與他一同從京城回來的人。

  這事不能這麼算了。

  林潤在家聽到消息,臉色沉了沉,派人進城與林清婉報信,同時要去八叔公那裡看看。

  六叔公就道:「你此時去了也沒用,不過是徒增氣惱罷了,不如等明天他們找上門來再說。」

  「明天……」

  「明天你帶他們見婉姐兒去,」六叔公臉色陰沉的道:「老八越來越不像話了,連帶教出來的兒子都不中用。」

  想到林清婉,六叔公臉色更差,「婉姐兒也是,自家怎麼鬧都行,怎麼能任由他們鬧到京城,把我林氏的臉都丟盡了。」

  林潤不太贊同的道:「婉姐兒若能勸動他們,也就沒有索要路引一事了。」

  「可京城的事不是她設計的嗎?明明可以在族中將事情與大家說清楚,何必鬧到京城?今日過後,不知多少人背地裡恥笑我林氏呢。」在六叔公眼裡,任何事都沒有林氏重要。

  林潤抿了抿嘴道:「父親當日也在場,八叔提起時,可沒人替她說項,難道讓她背負忤逆長輩的名聲?」

  「她是第一次忤逆長輩嗎?」

  從林清婉回族的那一天起她就在忤逆長輩了,她何時聽過老八說話?

  「父親是在怪婉姐兒忤逆八叔?您可別忘了嫡支與旁支的恩怨。」

  「我自然沒忘,但這林氏不只是旁支的林氏,也是嫡支的,這是所有林氏人的宗族,婉姐兒她不該算計宗族的名聲,」六叔公氣惱道:「我若是知道她想讓老八他們丟臉丟到京城去,我說什麼都要反對的。」

  林潤知道,在父親心裡,只怕沒什麼能比宗族的名聲更重要的了。

  他揉了揉額角道:「父親先去休息吧,我去八叔公那裡看看,總不能讓老十在族裡亂說,明日我帶他們去見婉姐兒。」

  六叔公道:「告訴婉姐兒,盡量低調的處理此事,再鬧大,丟的是整個林氏的臉,別忘了,她也是林氏女!」

  林潤覺得林清婉一定不會聽的,在她心裡,利益可比名聲重要多了。

  但他還是抽了抽額角應下了。

  林清婉晚上一共收到了兩封信,她放下林潤的信,拿起大夫的信點了點手心道:「倒是有趣,這是把中風也算到我頭上來了。」

  白楓啐了一口道:「他們倒是會栽贓,姑奶奶,明日要不要請周刺史來家中做客?」

  林清婉瞥了她一眼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哪裡需要周刺史出面?不過明日家裡的確要宴請兩位客人。」

  林清婉想了想道:「趁著沒宵禁,派人去找一下錢老爺和盛老爺,就說明日我找他們喝喝茶。」

  「定在何時?」

  林清婉沉吟片刻道:「先不定確切的時間,只讓人明日不要出門就好。」

  還不知他們何時找上門來呢。

  林清婉眼中閃過寒光,這一次不把你們打怕了,我就不把姓氏反過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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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1 00:34:22 |只看該作者
第451章 上門

  康兒懶懶的打了一個哈欠,對著逗他玩兒的尚丹菊一點反應也沒有。

  尚丹菊點了點他的小鼻頭道:「可真是懶蟲。」

  「是啊,」林清婉笑道:「不餓不尿的時候絕對不哼哼,但懶也有懶的好處,我們家康兒好帶呀。」

  尚老夫人也忍不住點頭,「可不是嗎,我就沒見過比康兒更好帶的孩子了。」

  她掰著手指算到:「不說玉濱,就是明傑小時候也鬧人得很,隔三差五的非要嚎一嗓子,還不容易哄,大一些了才好些。」

  尚明傑好奇的看著老太太,問道:「那表妹呢?」

  尚老夫人就瞥了一眼同樣好奇的林玉濱,笑道:「你表妹可比你還厲害些,便是當時有下人幫忙帶著,也把你姑母折騰得不輕,倒是你林姑姑好帶……」

  尚老夫人說到這裡一頓,看向正打了哈欠睡覺的康兒笑道:「我總算知道這孩子的性子像誰了,可不就像他姑祖母嗎?」

  林清婉臉上都忍不住閃過驚異。

  尚老夫人就拍著她的手道:「你不知道,你一出生就是你嫂子帶著的,那會兒她剛嫁過去沒多久,又沒生過孩子,哪裡知道怎麼帶?可不料你懂事得很,就跟康兒一樣,每日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好容易不吃東西又醒著的時候就抓著自己的小手指玩兒,那會兒你嫂子心裡都心疼壞了,覺得你特別懂事。」

  又點了一下玉濱的額頭道:「哪裡像這孩子,一出生就哭了不停,所以即便你嫂子帶過你,生玉濱時也受了不少罪。這孩子啊,挑人,非得自個爹媽抱才行。」

  也因為這點,林江夫妻更心疼不聲不響的林清婉一些,當初尚氏一病死,尚老夫人一是心疼玉濱無人教養,二也是擔心玉濱跟在林江身邊比不過林清婉,從而心境有變。

  林清婉微微一笑,正要說話,白楓就悄聲進來稟報,「姑奶奶,族長帶著族裡的幾位老爺來求見。」

  尚老夫人一愣後便笑道:「她姑姑有事就先去吧,我們再逗一下孩子,可不能讓他睡太多,不然晚上又睡不著了。」

  「好,」林清婉起身笑道:「那老太太現坐著,我去去就回。」

  看了眼不好意思的林玉濱,她笑瞇瞇的道:「多和他們說說小時候的事,讓他們也知道知道,為人父母有多不容易。」

  她感慨的笑道:「如今我們小時候的事也就只有老太太知道了。」

  尚老夫人精神一振,連連點頭道:「我也就能跟他們說說這些事了。」

  林清婉笑著離開,一出房門笑容就落了下來,她抬頭看了一眼太陽的位置,喜怒不辨的道:「來得倒是挺早。」

  他們才用完早食不久,這才順勢在玉濱這裡逗剛醒過來的康兒的,沒想到人就來了。

  白楓就低聲道:「丫頭說,幾位老爺面上怒氣沖沖的,姑奶奶,要不要讓易寒進來?」

  林清婉歪頭想了想道:「也好。」

  林清婉去了前廳,林十正帶著人怒氣沖沖的坐著,見丫頭們來上茶,便拿起茶杯又摔下,怒道:「這茶如此燙嘴,是想燙死我們嗎?」

  丫頭嚇了一跳,屈膝就要跪到地上請罪,林清婉便在門口輕咳了一聲。

  她不悅的掃了林十一眼,對已經跪到地上的丫頭揮手道:「下去吧,這兒不用你們伺候了。」

  丫頭大鬆一口氣,連忙起身退下。

  林清婉似乎沒看到桌上倒著的茶杯,逕直與林潤行禮後在首座上坐下,問道:「幾位堂兄一早來訪,不會就是為了來挑我家丫頭的毛病吧?」

  眾人被林清婉的威勢一壓,心頭便微滯,滿腔的憤怒稍稍冷卻,林十二左右看看,首先開口道:「九妹,我們拿了你給我們的手書去京城。」

  林清婉頷首,「然後呢?這是拿了路引後就翻臉不認人了?」

  幾人臉色一紅,還是林十二道:「九妹別誤會,我們並不是針對九妹,實在是積攢了一肚子的氣,十哥剛才一個沒忍住,這才發了脾氣。」

  林清婉冷笑,「到我這兒來撒氣,我這府邸倒成了給你們撒氣的地方了。」

  林十壓了壓怒氣道:「九妹,我們明人不說暗語,路引我們並沒拿到,是理藩院背著你坑害我們,還是……總之九妹得給我們一個交代。」

  林清婉攏眉,「理藩院沒路引的名額了?」

  「有……」

  「那為何不給你們?」林清婉搶問道:「我自認為在理藩院還是有點面子的,既然說了會把名額給你們,自然會給。」

  幾人聽了,心中便一鬆,以為是理藩院背著林清婉行事,這才和緩了臉色道:「既如此,還請九妹再和理藩院打個招呼,將扣下的路引發還給我們,還有,那陽奉陰違的官員也要查辦才行!」

  林十說到這裡臉色難看,「我父親因為這事中風倒地,皆是因他之故……」

  林清婉蹙眉,打斷他的話道:「八叔中風了?」

  林十落淚道:「對,昨天晚上父親聽聞我未能把路引拿回來,便中風倒地了。」

  林清婉不辨喜怒的感慨道:「八叔的氣性還是這麼大。」

  林十:「……」

  林十二等人也紛紛低頭,假裝沒聽到。

  林清婉撥了一下腕上的玉鐲,淡淡地問,「理藩院可有說明不給你們路引的緣由?」

  幾人精神一振,以為她是要替他們討回公道了,連忙道:「他們竟然向我們索要十二萬兩白銀,這豈不是打劫?」

  「還假傳你的意思,說得正氣凜然的樣子,沒想到竟是背著你這一部尚書斂財。」

  「可笑的是外頭那些客商還自以為資產雄厚,倒嘲笑起我們這些清廉正直的人來了……」

  林清婉:……

  林潤也忍不住扶額,所以他們去京城到底知道了些什麼,竟然連路引的事都沒打聽清楚就跑回來了?

  林清婉看著他們喋喋不休的告狀,終於忍不住嗤笑一聲,問道:「所以你們是因為沒有付那十二萬兩,才沒有拿到路引的?」

  大家見林清婉臉色不對,連忙道:「我們拿了你的手書去,自然不肯吃這樣的虧,我們家又不是無權無勢的人家,任由他們欺辱。」

  林清婉面無表情的道:「我記得我說過,我只給你們路引的名額,至於其他一切照規矩來。」

  她掀起眼皮道:「十萬押金這條規矩是我定下的。」

  眾人一驚,林十二驚疑不定的問,「九妹,我們也要交?」

  林清婉就笑了一下,問道:「你們知道我回京後辦的第一張路引是給誰辦的嗎?」

  林清婉眼中閃過清冷的光,道:「是給四皇子辦的,十萬兩押金,他一文也沒少的上交了。」

  雖然用的是皇帝內庫的錢。

  林十幾人臉色變了變,大家這才反應過來林清婉的意思,問道:「九妹這話的意思是,也要我們交那十萬兩?」

  「你們不想交?」

  林十二不由看向林十。

  林十臉色變幻道:「九妹,這路引是你應承給的……」

  「所以你要我這個當堂妹的給你們交這三十萬兩的押金?」林清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道:「兄長們好大的派頭啊。」

  「林傳他們也交了十萬押金?」

  「沒有,」林清婉淡淡地道:「那會兒互市還沒開,凡是那一批拿到路引的商人都不用交押金。」

  這是優待,林清婉指了他們一圈道:「四皇子在你們前一批。」

  意思是四皇子都交了,你們敢不交?

  「可九妹是理藩院尚書,」林十二掙扎道:「你就不能和理藩院說說……」

  「四皇子還是陛下的親兒子呢,這互市是大梁的,大梁是陛下的,」林清婉打斷他的話,冷笑道:「我林清婉自認為還沒這麼大的能耐,能越過陛下去。」

  眾人不說話了,但臉色青白交加,林十氣惱道:「若如此,我們要這手書有何用?我們要是有這麼多銀子,自己去京城買路引就是,何必再經過你的手?」

  林清婉聽了冷笑一聲,「所以兄長們這是怨憤我不肯盡心了?」

  幾人冷哼一聲,態度強硬的坐著,將頭扭到一邊去。

  林清婉見了臉色更冷,扭頭與易寒道:「去請錢老爺和盛老爺來。」

  又伸手與林十二等人道:「把手書給我。」

  大家覺得這手書簡直一點用處也沒有,林清婉問要,他們半是賭氣,半是好奇的扔給了她。

  林清婉便將收上來的兩封手書壓在掌下,這才看向林十。

  林十臉色變幻道:「我沒隨身帶著。」

  林清婉便不在意的收回了目光,垂眸看著桌邊的茶杯不說話。

  大家靜坐了一下,林十二不耐的問,「九妹,這路引可是你答應給我們的,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十二哥玩笑了,我答應的是給你們路引的名額,」她挑著嘴唇譏諷道:「我可沒想到幾位連路引的獲取資格都沒有就敢來與我要手書,我想族裡總有能拿出二十萬兩的人家吧,這手書本是給他們準備的。」

  「十二哥,你們沒本事,那就不要亂搶啊,搶了又用不著,不是自己佔不著便宜,也不給族親們占嗎?何苦來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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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轉送

  林十二他們臉色難看,抓緊了他們是族親這條,「九妹,我們可是同族親友……」

  「就是我親大哥在世,該給朝廷納的錢他也得納。」林清婉冷下臉來,「何為官?為國為軍為民,我是願意照料族親,然而也不可能損害國利來照料你們。公私我林清婉自認還分得清。」

  她肅然道:「陛下既然願意將理藩院交給我,我自然會鞠躬盡瘁,而不是讓它變成爾等牟利的手段。」

  正說著話,有人來報,「姑奶奶,錢老爺和盛老爺來了。」

  「請他們進來,」林清婉回頭與林十二等人道:「你們不是怨我沒有照拂你們嗎?今兒我就叫你們看看,我到底有沒有照拂你們。」

  說罷起身迎接錢老爺和盛老爺。

  錢家和盛家皆是蘇州有名的客商,但放在整個江南卻只在中上而已,尤其是盛家。

  他們家先前從林家手裡買了所有的茶莊,本想大展拳腳的,卻被趙勝威逼利誘的買了最緊要的一處去。

  趙家被查,因為那茶莊出售價格過低,害得他們盛家也被懷疑通敵,先前被好一番調查。

  為商者最怕的就是跟官司扯上關係,何況還是這種通敵大案,所以為了撈出家主,之前盛家可捨了不少錢。

  西征打仗,糧草不足,盛家還特別機靈的學林清婉捐了一批糧食,這日子才算好過些。

  為此,他們放棄了在揚州的酒樓,如今縮在蘇州里沒出去。

  林清婉一叫,盛老爺便親自撐著病體來了,本來還怕是趙家的事有牽扯上他了,結果在門口看到錢老爺,他便大鬆一口氣。

  他是知道的,錢老爺和林家的關係一直不錯,甚至錢夫人都能跟林清婉說上話,既然錢老爺也在場,那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盛老爺忐忑的跟在錢老爺身後進門,見林清婉親自來迎,連忙躬身行禮。

  林清婉笑道:「兩位老爺不必客氣,貿然請兩位來卻是有要事商量。」

  錢老爺掃了對面的林氏人一眼,笑道:「郡主有事只管吩咐,我等能辦到的一定辦。」

  盛老爺也看到了林十等人,連忙應和道:「是,郡主但有所請,我們必竭盡全力。」

  最近林氏得了三張路引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的,聽說為了準備貨物還與錢莊借了不少錢,倆人以為林清婉是為林十他們的貨物而來,所以就暗示可以賒借一部分貨物。

  錢家主要做的是綢緞生意,而盛家則是茶葉生意,不論是綢緞還是茶葉都是互市裡暢銷的商品,最近林家便和他們買了不少。

  林清婉目光一凝,知道林十他們沒少在外面打著她的名號行事,掃了他們一眼,她扭頭對錢老爺和盛老爺含笑道:「兩位老爺仗義,既如此,我林清婉投桃報李,自也不會讓兩位老爺白費情義。」

  她將手底下壓著的兩封手書遞過去,道:「以前我手上沒有多餘的路引,所以也照顧不到蘇州的鄉親,但現有兩個多出來的名額,不知兩位老爺可有意?」

  錢老爺和盛老爺愣愣的接過,半響才反應過來林清婉的意思,連忙接過道:「郡主肯想著我等,我等感激不盡。」

  錢老爺更是笑道:「我與盛老爺自知搶不過別人,所以也沒往京城去,卻沒想到這餡餅會掉到我等頭上,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感激郡主了。」

  所以您有什麼要求就提,我們都會盡量達成的。

  林清婉就笑道:「說來也是你們的緣分,我幾位堂兄湊不出十萬兩的押金來,所以這兩封手書才轉給了你們。」

  錢老爺和盛老爺面面相覷,這是想他們幫忙出了那十萬兩的押金?

  倒也不是不可,就是……

  林清婉卻話鋒一轉道:「兩位老爺也知道,除了十萬兩的押金,這買路引還得出一部分錢,不知兩位可有困難?」

  錢老爺和盛老爺立即精神一振,連忙道:「郡主放心,另外五萬兩買路引的錢我等稍後便送上,還有一份給郡主的厚禮。」

  盛老爺咬咬牙,正要應下那十萬兩押金,畢竟盛家已大不比從前,這是他們重新站起來的一個機會。

  替林家出十萬兩押金他還是拿的出來的。

  誰知道林清婉卻笑著點了點頭,轉頭卻冷著臉看向林氏的人,問道:「看到了嗎,買路引的錢是五萬兩,而不是兩萬兩。」

  盛老爺已經蹦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地噎了回去,垂眸斂目的坐在一旁裝呆。

  錢老爺也敏銳的察覺到不對,這不像是在給林十他們要好處啊?

  倆人都沉默了,眾人的視線卻都似有似無的落在了林十等人身上,幾人從林清婉將手書轉交給錢老爺和盛老爺時神情便不對了,此時更是難看。

  林清婉卻是毫不客氣的當著錢老爺和盛老爺的面發火道:「丟人都給我丟到京城去了!」

  林清婉眼中寒光閃爍,冷笑著問,「入京多日,卻連買路引要花多少錢都不知道,我應該慶幸你們沒換到路引,不然將來還不知要怎麼坑我林氏呢!」

  「以為後門是那麼好走的?」林清婉扭頭與易寒道:「去查清楚,他們去理藩院時是誰出面接待的,十二萬兩,他倒是會收,剩下的三萬兩去哪兒了?」

  「三張路引就是九萬兩,這一筆筆皆是算在我頭上,」林清婉指著他們的鼻子罵道:「你們以為我這理藩院尚書的官位是大風刮來的,想怎麼作就怎麼作是不是?」

  林清婉指著林十的鼻子罵道:「蠢貨!」

  又指了林十二罵道:「無知!難怪我父兄看不上你們,若下一輩也如你們這樣扶不起,我林氏趁早讓出這江南第一的位置,免得擋了人家的道兒!」

  「婉姐兒!」林潤不由瞥了一眼尷尬的錢老爺和盛老爺,淡淡地道:「老十他們回去後會反思的。」

  林清婉冷笑,「反思?五哥剛才是沒看見他們咄咄逼人的樣子嗎?若不是錢老爺和盛老爺在此,他們恨不得立時押了我去理藩院給他們辦路引吧?」

  「話說到這份上,我也不怕丟人,從今日起,我不藉著你們的勢,你們也別藉著我的勢,誰若是再在外頭打著我的名號欺人牟利,可別叫我知道,一旦知道了,我可不看侄兒們的面子,一律法辦!」林清婉恨鐵不成鋼的指著他們的鼻子罵道:「他們怎麼就有你們這樣的爹?」

  林十二等人臉色難看。

  林清婉已經歉然的對錢老爺和盛老爺道:「讓兩位老爺見笑了。」

  「哪裡,哪裡,」錢老爺和盛老爺連忙躬身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像我們家裡也不太平的。」

  林潤已經扭頭對林十等人道:「我們先回去吧。」

  林十等人臉色變了又變,看了眼錢老爺和盛老爺手裡的信封,沒動。

  錢老爺和盛老爺乾笑著,也握緊了手中的信封。

  林清婉直接就起身道:「兩位老爺不如留下來一起用個午飯。」

  說罷側身請倆人出去。

  錢老爺和盛老爺大鬆一口氣,知道他們是還有話說,連忙道:「午飯就不用了,家中還有些要緊事,我們得先行回去處理,改日再來給郡主請安。」

  他們不太願意留下,出了門,林清婉總不好意思再把這信要回去吧?

  到了手的好處,他們怎麼可能再讓出去?

  林清婉就笑道:「也好,既然兩位老爺有事,那就先回去吧,我們改日再聚。」

  等倆人走了,林清婉這才回身看著幾人道:「怎麼,還不服氣?」

  林十二等人抿著嘴不說話。

  林清婉就嗤笑道:「五哥沒有話與他們說說?」

  林潤就歎氣道:「你們以為買路引只要五萬兩就行?」

  他掰著手指道:「五萬兩是賬面上的數目,要辦下來肯定得要走動,走動就得銀子,你們拿了婉姐兒的手書,直接便宜了三萬兩不說,連那走動的銀子和人情也免了。賺了卻不自知,難怪京城那些客商會嘲笑你們。」

  「這是五哥說的,儘是好聽的話,」林清婉冷笑道:「要我說,話可沒這麼好聽。十萬兩押金是我提的,為的就是防止有些人拿了路引不幹事,大梁能和遼國和談,一大部分靠的就是互市,所以我必須保證互市的運行。」

  「而只要運往互市的貨物夠多,便能保證互市的規模,有十萬兩的押金在前,誰敢不盡心?」林清婉道:「你們皆是我族親,不說支持我,反而還要來拖我的後腿,你們對族中那些入仕的子弟也是如此?」

  「若是這樣,還讓他們當的哪門子的官兒,反正遲早要被你們連累的革職查辦,趁早回家種地。」林清婉怒氣沖沖的道:「還有正在讀書準備科舉的那些子弟,也不必再去念,反正都會被他們的父親叔伯連累,何必現在去受這個苦?」

  林十二等人臉色越見蒼白,總算是動搖起來,臉色難看的低下頭去。

  林清婉卻並不放過他們,繼續道:「那官員特特給你們少了三萬兩是什麼意思?你們自己就沒往深處想一想?幸虧此次你們未曾換得路引,不然我在家中等到的就不是你們,而是御史台了!」

  「陛下最恨貪污之人,你們這樣不正是要陷我於不仁不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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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打擊

  錢老爺和盛老爺一出林府,立即有默契的一同鑽了一輛馬車,將信拆開一看,見果然是給林家的兩封手書。

  倆人不由相視一眼,「這林郡主不會再收回去了吧?」

  「應該不會吧,」錢老爺蹙眉道:「上位之人最忌諱朝令夕改,既給了我們,那就應該是我們的。」

  盛老爺立即道:「錢夫人和林郡主倒說得上話,不如請錢夫人上門試探一二?這樣我們拿著也踏實些。」

  錢老爺若有所思,「也好,回去我就請內子走一趟。」

  盛老爺鬆了一口氣,然後敲了敲手心道:「錢老爺,你說剛才林郡主當著我們的面發作林十他們,這用意……」

  「只怕是防止林氏中有人借郡主之名行不軌之事,」錢老爺若有所指的道:「林氏嫡支與旁支素來不睦,他們之間的恩仇可不是一兩句能說清的。」

  「可我看近幾年林郡主沒少扶持林氏,與其父兄的行事大不相同。」

  錢老爺卻意味深長的道:「依我看也沒太大的不同,盛老爺不如仔細想想,林郡主這幾年扶持的都是些什麼人。」

  盛老爺低頭沉思。

  錢老爺卻已經道:「郡主這一輩的,除了林潤,也就管著閱書樓的林溫入了郡主的眼。林潤就不說了,他叔父當年可是在嫡支落難時出手了,他那一支在郡主父兄時就被扶持,而林溫,可是旁支中的旁支,當年說不上話的。」

  盛老爺心中一動。

  錢老爺又壓低了聲音道:「再仔細一算,林郡主幾乎扶持的都是下一輩的子侄,可這裡頭也講究得很,比如林佑,他親祖父就死在那場變故之中,林信,林傳這幾個都出自沒落旁支,其先祖跟當年的事關係都不大。你看當年勢大的幾支旁支,現在出頭的有幾個?」

  盛老爺忍不住拍掌,「林郡主這是要報復啊。」

  錢老爺就摸著下巴道:「所以我才說這次郡主多半不會收回這兩封信,我們這是佔了他們內鬥的便利了。」

  盛老爺就撇了撇嘴道:「哪裡是內鬥,我看是林十他們蠢的,都去了京城,竟然沒換到路引。」

  錢老爺卻心中一動,笑瞇瞇的道:「郡主要是想給他們路引,自然會指點好,他們也不會犯這麼蠢的錯誤,只怕是有心算無心。」

  盛老爺微微瞪大眼睛,「那這也太……大費周章了吧。」

  把人算去京城,讓人受夠了氣又算計回來?

  錢老爺的心卻越發定了,低聲道:「家醜不外揚,剛才郡主可是當著我們的面訓斥人的。」

  盛老爺垂眸思索,片刻後笑道:「郡主大恩,不知錢老爺想怎麼謝郡主?」

  錢老爺就笑瞇瞇的道:「林郡主是讀書人,聽說她喜愛書畫,我那兒有副畫還不錯。」

  盛老爺就笑道:「我是個俗人,也只能用俗物來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了。」

  倆人相視一笑,皆達成了某種默契。

  而林府內,林清婉正在趕人,「你們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近日我不想再看見你們了。」

  聽了林清婉一席話,林十二他們倒是沒有怒氣了,卻心疼得很,連忙問道:「那路引……」

  林清婉冷笑,「路引,你們不是拿不出銀子嗎?」

  林十二咬咬牙道:「我們幾家湊湊還是能拿得出來的。」

  「可惜了,機會已經給了別人,」林清婉道:「機會從不會在原地等待。」

  幾人臉色突變,「九妹,這次我們是真的能湊出銀子來……」

  「名額已經給了錢老爺和盛老爺,才說完你們就把我的話丟到了腦後?你們但凡會為我考慮一些,就不會讓我做失信的小人!」

  幾人臉色變得尤其難看,不由都盯向林十。

  林清婉已經揮手道:「走吧,看見你們我就心肝疼。」

  林潤已經起身帶他們出去了,林十到了門口才到:「婉姐兒這是把我們當猴兒耍呢,當著錢老爺和盛老爺的面那樣罵我們,還將手書送他們,這豈不是讓我們白跑一趟……」

  「老十,」林潤冷冷地看著他道:「婉姐兒從不是個弱女子,她要是二哥,你也敢說這樣的話嗎?」

  林十臉色一變。

  林潤就警告的掃了眾人一眼道:「嫡支與旁支的恩怨,因婉姐兒已經有所緩解,我不想宗族又回到從前。」

  林十二等人低下頭去。

  「當初佑哥兒和林信能入婉姐兒的眼都是付出了真誠的,所以你們要記住,要想從嫡支這兒得到些什麼,就得先想想自己能付出什麼。」林潤意味深長的道:「這一次入京之行是給你們一個教訓,別以為你們人多,輩分高,就可以欺人。這世上總有些人不是你們欺負得起來的。」

  幾人心中一寒,不可置信的看向林潤道:「五哥的意思是,這次我們入京是九妹算計好的?」

  林潤就冷笑道:「機會送到了你們手中,你們要是能把握,她自然算計不了,你們能知恩,她那手書就不算白費了,你們要是不知恩,回來了,她自有辦法讓你們難受。十二,你們家為了買綢緞借了不少的銀子吧?」

  林十二臉色一白,幾乎站立不穩。

  林潤的目光就掃過一個又一個的族親,問道:「你們每家都借了不少錢吧?且還都換成了貨物?沒有路引,你們打算怎麼解決這些貨?」

  有兩個已經腿軟的坐倒在地,抖著嘴唇道:「她,她這是……」

  林潤微微俯身,低聲道:「她是能跟遼國可汗和談之人,又能以一女子之身出任理藩院尚書,你們以為她是族裡那些姐妹,任由你們倚勢欺人?」

  「五哥知道,為何不早些提醒我們?」林十二怨憤的問。

  林潤就勾了勾嘴角道:「幾位兄弟從未把我這族長之言放在心中,更願意聽八叔公和十弟的,既如此,我何必多此一舉?」

  這下連林十也變了臉色。

  林潤已經一揮袖子離開了。

  林十二他們欲哭無淚,抬頭看向林府,卻見門口守著的家丁健壯冷漠,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一點也沒有做人奴僕的自覺。

  幾人不敢鬧,連忙互相攙扶著回去。

  林潤不提,他們險些忘記了,因為篤定路引是囊中物,所以他們出門前就讓家人盡量多的準備貨物。

  如今不僅家裡的存款用盡,還借了不少外債,如果銀子沒換成貨物,他們大可以現在把錢還回去,雖然要虧去不少的利息,但家裡肯定能支撐。

  可都換成了貨物……

  不去互市,他們怎麼可能把這些商品都賣不出去?

  賣不出去,資金不回攏,只要一想到那個後果,他們便眼前一暈。

  尤其是從林潤那裡知道,這可能都是林清婉的算計,以報復他們的不知感恩後,幾人對林清婉的敬畏便達到了最高點兒,哪兒敢去找她算賬?

  一行人回到家中與家人商議,最後根本沒有好辦法。

  「我們家又不是做綢緞和茶葉生意的,你還買了不少瓷器,這些東西在江南就算賣得出價格,也需要很長的時間,等全部出手,光錢莊的利息都要多少了?」

  還有人哭怨,「你們怎麼就得罪了她?不就是十二萬兩嗎,我們家拿不出來,不還有其他家嗎,到時候幾家分分就是了,何必去找她打這個官司,白白丟了路引的名額。」

  「昨天晚上你可不是這麼說的,現在出事了全賴我,你早幹什麼去了?」

  「還不是你說的在京城受了天大的委屈,可這做生意哪有不受委屈的,沒看連四皇子都要給她交銀子嗎?我看你們就是被八叔公當靶子使了,怎麼一起去的,你們都帶了信去,就老十沒帶?」

  林十二一愣,是啊,怎麼他們都帶了信,就老十沒帶?

  不,不對,林十二瞪大了眼睛道:「我們沒信了,可老十有啊!他手裡還有一張路引的名額呢。」

  他妻子被他吼的一愣,然後眼睛發亮道:「是啊,八叔家還有一張名額呢。」

  夫妻倆對視一眼,林十二想也不想便往外跑,他要把其他兄弟都召集起來,一起去找林十。

  林十此時正糾結著要不要買這張路引,所以就沒去見他爹。

  但他爹卻派了人來找他,老爺子現在說話都不利索了,但腦子還清醒著,他關心路引的事,所以一聽下人說林十回來了,立刻便使人來叫。

  林十這會兒總算是想起了要孝敬他爹,所以沒敢把實情告訴他,生怕再把人給氣出個好歹來,他正想著托詞呢,林十二就帶著一堆人鬧哄哄的擠了進來。

  一進來便道:「八叔,我們來與你們分擔那十二萬兩來了。」

  林十抬頭,震驚的看向幾人。

  林十二一臉誠懇的道:「我知道八叔和十哥一時半會兒也湊不出這麼多錢來,所以我們幾兄弟商量了一下,決定和十哥一起分擔。我們這幾家就要一張路引就成。」

  八叔公聞言,胸膛劇烈的起伏起來,呵呵的踹了兩口氣,瞪大了眼睛看向林十,不用他說,林十便能猜出他是在問他怎麼回事。

  林十心慌,連忙道:「父親,您放心,兒子一定把路引的事辦好,您現好好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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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親疏

  林十二一聽,立即點頭道:「是啊,八叔放心,我們幾家湊湊還是能湊出十二萬兩來的,您放心,這張路引我們一定給您買回來。」

  八叔公眼前一黑,呵呵的喘了兩口氣,瞪圓了眼睛去看林十。

  林十就怒了,扭頭怒視幾人道:「你們是什麼意思,這路引是九妹單給我們家的。」

  「十哥,話不能這麼說,要不是你攛掇我們,我們會去跟九妹鬧嗎?我們不去,九妹怎麼會把我們的那兩份手書轉送給了錢家和盛家?」林十二一臉正色的道:「我們都知道,你們家的錢也都拿來置辦貨物了,十二萬兩雖不多,但你們也決計拿不出來,既如此不如拿了路引出來大家共享,我們一塊兒出錢把路引買了,再把貨運到互市裡出手。」

  「不錯,十哥,如今九妹已經惱了,就連五哥都沒有來看八叔,你們再想空手套白狼是不可能的了,你們家又拿不出那麼多銀子,還不如一起合作呢,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嘛。」

  林十沉默。

  林十二再接再厲道:「我們不學林傳那小子,各自的貨物各自負責,只共享這一張路引入互市,如何?」

  「賺的錢自然也是各自的,」另一人掰著手指算了算道:「我們一共七家,每家出一萬多兩,這十二萬也就出來了,總比十哥你獨出十二萬兩的強。」

  林十心動起來,不由扭頭看向他爹,這才發現他爹已經歪了脖子,臉都泛青了。

  他嚇了一跳,連忙撲上去,「爹——」

  林十二等人也嚇了一跳,此時八叔可不能有事,不然他們手裡的貨都得砸手裡。

  立即搶上去救人,還有人抓了下人去叫大夫。

  宅子裡一片慌亂,但到了後半夜,八叔公到底還是沒挺過去,身子漸漸發軟,發冷。

  「八叔——」林十二這次是真情實意的哭了,趴在床邊拍大腿,「您怎麼就走得這麼快啊……」

  好歹得等他們把路引換了,貨物出蘇後再說啊。

  林十也哭,且哭得特別的慘,他隱約知道他爹就是被他們給氣死的。

  六叔公和十一叔公很快趕了來,見他們趴在床邊痛哭,卻一點兒也不理事的模樣,氣得上前給了他們一腳,怒道:「老八就是被你們胡鬧氣死的,都是做祖父的人了,卻一點穩重都沒學到,還想學人做大生意,你們有這個本事嗎?」

  十一叔公心裡有些複雜,冷著臉吩咐道:「還不快安排人給各處報喪去,老十,把你幾個兄弟都叫來,給你爹換上壽服,把準備好的棺槨抬出來……」

  林十抹了抹眼淚,一一去辦。

  等到天亮,便有束了白布條的人去林府報喪。

  林清婉已經選定五日後啟程,聞言愣了一下才道:「我知道了,會去弔唁的。」

  來報喪的下人這才躬身退下。

  林清婉想了想,扭頭對白楓道:「讓林管家準備喪儀,照規矩來就好。」

  這是不必加厚了,自林清婉當家以來,凡有親戚故舊離世,林清婉都是吩咐林管家加三成喪儀的,這還是第一次不加。

  白楓高興的去通知林管家。

  尚老夫人派了人來問,林玉濱是否要回去一趟,林清婉就道:「她正做月子呢,沒得衝撞了,我代她回去上一炷香就可以了,又不是什麼特別親近的親戚。」

  尚老夫人便也明白了林清婉的態度,吩咐下去,既然林十沒給尚家單獨報喪,那尚明傑就不必去了,連喪儀都不必準備的。

  世家之中這樣的禮節來往講究可就多了,親近之家,哪怕是旁支老人去世,就算不親自上門弔唁,也會準備一份喪儀的。

  可若是不親近,不送也在情理之中,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林尚兩家是姻親,然而尚家只認嫡支,也就林潤那支因為是族長,且又跟林清婉親近,這才算在走動的親戚里面。

  反之,對林潤也是一樣的道理。

  一切只取決於中間的林清婉。

  果然,在林清婉的喪儀送出去後,周家和盧家皆無動靜,但林十跟幾家又沒交情。

  外頭倒是傳說這幾家跟林氏親近,可那都是取決於林清婉,他總不能越過林清婉給幾家報喪,平白無故的讓人來弔唁。

  一般這種「故舊」靠的就是自覺。

  林清婉嚴格按照出了五服的親戚規矩來,第二天正午才上門弔唁,沒留多久便離開了。

  謹守規矩,一絲不差。

  也因此,將疏離演繹得淋漓盡致,八叔公在她這裡不再是族裡僅存的三位老人之一,只是一個出了五服的老人罷了。

  林十挑不出一絲差錯,族裡一些人雖覺得林清婉太過冷酷計較,此時也不敢言語。

  沒見林十,林十二等家正負債纍纍,被錢莊催債嗎?

  也是直到此時,族裡才真正的把林清婉和她的父兄重合在一起,再沒人敢因她是女子之身便隱有輕視。

  以前聽到的再多,也沒有落到身上的切膚之痛來得深刻。

  尤其是與她一輩的人,曾經因她年紀小,又是女孩,想要倚仗身份壓人的不是,看了這一刻,他們才明白為什麼家裡的那群孩子如此懼怕尊敬她。

  這心夠狠,同族之親,幾十萬兩銀子說算計就算計了,還把人當猴兒耍一樣的忽悠到京城,受了辱回來還得再被罵一次。

  這心機,這手段,這膽量,就是他們也不敢這麼做,也做不到。

  這一趟弔唁順順利利,順利到林清婉都有些懷疑,「怎麼突然就這麼乖巧了?」

  白楓憋著笑道:「姑奶奶,驚蟄去打聽了一圈,說是各大錢莊現在就派了管事住在族裡呢,就盯著他們還債。如今各大錢莊也就還顧忌著姑奶奶,不然早叫人把他們那幾家搬空了,此時哪裡還敢跟姑奶奶鬧脾氣?」

  不然林清婉一句「我們已出五服,不熟」就能讓他們萬劫不復。

  林清婉扯了扯嘴角問,「那路引他們還要不要了?」

  「聽說正準備籌錢上京去買路引呢,到時候連貨物一塊兒運去,各大錢莊也派了人跟著,以免人跑了帳收不回來。」白楓笑盈盈的問,「您要不要派人去錢莊那兒說一聲,以撇開關係去,不然出了事賴上您怎麼辦?」

  「何必趕盡殺絕?」林清婉道:「錢莊既然敢接這樣的案子,那就應該做好收不了帳的準備,由他們鬧去吧,我們只做不知。」

  把人逼到絕路,讓他們來咬她嗎?

  她才沒那麼傻呢,此時就讓他們自己鬧去吧。

  「準備一下,我們去京城。」

  「是。」

  八叔公的喪事並沒有他生前預料的那樣隆重,甚至因為林十債務這把刀逼著,他只停靈了三天就草草下葬,然後就準備和林十二他們再次上京去換路引。

  這一次他們會帶上貨物,一旦換得路引就北上幽州,這意味著他這個「孝子」都不能在家裡為他爹守熱孝。

  可沒有辦法,家裡所有的錢都買了貨物,他還從錢莊裡借了十萬兩。

  這筆錢若是還不了,他就得變賣家中所有的產業。

  這是先祖幾代人的積累,他哪敢砸在自己手上,所以哪怕要被人說成不孝,他也得走這趟。

  而林清婉也正準備啟程,算一下時間,他們差不多是同時離開。

  誰知臨走前一天,周刺史連夜上門,「林郡主,鍾郡主遇刺受傷,陛下讓您即刻前往洪州。」

  林清婉驚詫,「鍾郡主如何?」

  「公文中只說重傷。」

  林清婉蹙眉,「我去有何用,我又不懂打仗。」

  「是蜀國派了使臣前來商談合兵之事,兵部尚書已經先一步從京城出發,朝中有人建議,郡主是理藩院尚書,也該一同前往,所以陛下才下詔令。」

  林清婉接過公文,想了想道:「我記得上次戰報中提及鍾郡主已兵臨楚都,怎麼又退回了洪州?」

  周刺史歎氣道:「楚軍放棄了桂州一帶,將兵力集中在長沙反攻,打了鍾郡主和林將軍一個措手不及,把我們梁軍逼出了楚都,鍾將軍便把大營設在了洪州。」

  「所以桂州已被我梁軍搶奪?」

  「是,可那一片多為僮人和苗人所有,我們就是佔了,一時半刻也收攏不了裡面的勢力,而楚軍士氣高漲,鍾郡主又遇刺……」周刺史微微一歎道:「聽說蜀國那邊的也有將軍遇刺,加之楚都遲遲攻佔不下,士氣低落,所以蜀國才想兩軍合一。」

  林清婉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這次談判是衝著分割楚國城池而去。」

  周刺史沒說話,具體詳情他並不知,只是拿著公文來轉告而已。

  林清婉忍不住點了點指尖,頷首道:「我明日就走,還請周刺史派兵保護。」

  「郡主放心,下官早已吩咐下去,明日便能調派出一隊人馬來護送您去洪州。」周刺史頓了頓後問道:「林郡主,前日有錢莊來咨詢下官,說是若有人逾期不還所借貸的款項,那可否以地抵債。」

  林清婉瞟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這是地方政務,自然是周刺史更為瞭解才是,按律法來就好,何必問我?」

  「是,」周刺史低頭笑道:「是下官糊塗了,都忘了還有律法可依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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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洪州

  知道林清婉要改去洪州,林玉濱有些擔憂,那裡也是前線,才從幽州回來又去洪州,她心底總有些不安。

  林清婉就摸著她的腦袋笑道:「我只願你們將來生活的地方沒有戰亂,若我現在奔波一些能避免你們將來離亂,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何況,這早已不是為了誰,在其位,謀其政,現在這就是我的責任。」

  林玉濱將頭靠在她的腿上,低聲問道:「那我能為您做些什麼?」

  林清婉撫了撫她的頭髮,含笑道:「你能做的事多著呢,你若有心,總能自己找到,姑姑就不再替你拿主意了。」

  林玉濱眼眶一紅,這才真切的感覺到自己是真的長大,要離開姑姑的羽翼了,她有些不捨的趴在林清婉的腿上沒動。

  林清婉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好了,時候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我不回去,今天晚上我要和姑姑一塊兒睡。」

  林清婉笑,「也好。」

  晚上姑侄二人躺在床上,因為天熱,白楓將窗簾放下隔絕蟲子,將窗戶打開了。

  夜風輕輕地吹動輕紗,林玉濱才感受到一股涼意,林清婉已經將被子拉上來給她蓋上,她不由睜開眼睛往旁邊看去。

  月光透過輕紗灑在林清婉的臉上,讓她的表情輕柔了三分,林玉濱就低聲問,「姑姑,父親還在天上看著我們嗎?」

  林清婉手一頓,沒想到林玉濱還記著這事,那會兒她年紀小,如今七年過去,她以為她都忘了呢。

  林玉濱卻一直牢記此事,目光炯炯的看著林清婉道:「就算姑姑去了邊關,父親也會保佑姑姑平安無事的,對不對?」

  林清婉笑著頷首,「對!」

  林玉濱就躺回了枕頭上,呆呆的道:「但我總覺得當初姑姑是在騙我,人死了怎麼可能會在天上呢?」

  林清婉忍不住輕笑,「那你現在問起,到底是信呢,還是不信呢?」

  林玉濱就拉起被子捂了一下臉後道:「我信,這樣姑姑就總有父親保護著,嗯,還有姑父!」

  林清婉輕笑,你姑父可不會保護我,他現在估計早跟你姑姑投胎去了,這會兒不知道在哪兒青梅竹馬呢。

  「我走後你要保重自己,」林清婉拍了拍她的手道:「有事情便與明傑商量著來,多孝順老太太,老人偏心是正常的,你不必太過介意。」

  林玉濱低聲應下。

  林清婉又低聲叮囑道:「至於康兒,你不必太過嚴厲,就和我帶你一樣帶他,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只要保證他健康快樂長大就行,剩下的事隨緣吧。」

  「姑姑不想他以後接管林氏嗎?」

  林清婉一笑,不在意的道:「你祖父很早之前便想分宗另過,只是我們是嫡支,只有旁支分走,沒有嫡支出走的道理,所以才一直勉為其難的當著這個族長。如果你佑堂哥能做好,從此將族長之位改換給他們又有何不可?」

  林玉濱沉默。

  林清婉就摸著她的腦袋道:「你是個聰慧的孩子,又善解人意,既懂得體貼明傑,那以後應該也會體貼自己的孩子,對嗎?」

  林清婉若有所思的點頭。

  「立家最主要的便是一個正字,其他的,隨緣吧。」林清婉看她這幾日已在準備康兒三歲後的啟蒙,生怕她揠苗助長,今日才有一提。

  她知道,她讓康兒隨林姓,透露出來的信息給她的壓力太大了。

  林玉濱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姑姑是在安撫她,她忍不住抱住她的腰身,靠在她懷裡道:「姑姑,玉濱捨不得您。」

  林清婉一直把她當女兒養的,她自己也捨不得,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別怕,我會平安回來的。」

  林玉濱鼻頭一酸,埋在她懷裡沒說話。

  姑侄倆說了伴宿的話,林清婉醒過來時,林玉濱還睡得死沉。

  最近她還是讓孩子吃自己的奶,所以晚上總睡不好,昨天晚上雖把孩子交給了奶媽,但也總睡不踏實,此時才剛剛睡實。

  林清婉悄悄地下了床,拿了外衣去外室更換。

  她噓了一聲,讓白楓等小聲些,這才吩咐映雁,「別叫醒她,讓她多睡會兒。」

  映雁則忐忑道:「姑奶奶,大小姐要是不能送您,醒來肯定會傷心的。」

  林清婉就笑,「又不是生離死別,傷心什麼?告訴她,少則兩月,多則小半年我也就回來了。」

  洪州距離蘇州要近許多,到時候她要回京,大可以先繞到蘇州再走,雖然麻煩點兒,但能趁機回家看看不是?

  這一次沒有上次去遼國和談時趕,加上洪州還算富庶,所以林清婉把白楓他們都帶上了。

  只是精簡了行李,一行人輕車簡從的往洪州而去。

  與此同時,林十他們也啟程往京城去了,都是從西城門出,不過林清婉他們要先一步離開。

  林十他們押送著貨物到達西城門時,林清婉早走沒影了,但僅從城門處商販的議論中便知道林清婉走了。

  他們並不值得林清婉是往洪州去,還以為與他們一樣是去的京城,所以吩咐商隊加速,想要與她一起進京,這樣路上也有些照應。

  等他們緊趕慢趕總也趕不上,加上打聽也沒再見到林清婉的車隊,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們走的不是同一條道兒。

  但他們也沒怎麼往心裡去,想著到了京城總會見到的。

  八叔公一死,不論是林十,還是林十二等人都想跟林清婉修復一下關係。

  互市是她管著的,將來他們還得看她的臉色過日子呢。

  林清婉可不知道有人在想著討好她,此時她正坐在馬車中讀信,易寒便坐在一旁。

  她笑道:「這次姚先生也隨行,看來我們那幅畫帶得值了。」

  「郡主不心疼?」易寒蹙眉道:「那可是聖賢老子圖,千金難求的。」

  「本就不是我的,哪裡來的心疼不心疼?」林清婉收起信笑道:「何況,這圖在懂得欣賞的人手中才是無價,在我這兒,它也不過是一張價值不低的畫罷了。」

  「即便對方乃奸佞?」

  「誰說奸佞就不能有藝術修養了?」林清婉笑,「這位宋大人雖不夠清正,但現在說他奸佞還是冤枉了些。」

  易寒就沒說話了。

  「就不知道姚先生肯不肯走這一遭了。」

  易寒想了想道:「其實我可以潛入楚國,將畫交給姬先生。」

  林清婉搖了搖頭道:「若是無人說服他,給了他畫也沒用。」

  「郡主應該不會親自去的,對吧?」易寒懷疑的看著她。

  林清婉一笑,點頭道:「我還很惜命的很,姚時去了被發現還可能活,我卻是決計沒有活著的希望的,所以放心,我不會去的。」

  易寒就鬆了一口氣。

  他可不想再經歷一次虎口脫險。

  林清婉到洪州時,兵部閔尚書和姚時已經先一步到了,鍾如英的副將親自來接的林清婉。

  林清婉連忙問道:「你家將軍如何?」

  副將就側身道:「將軍在大營中等著郡主,郡主去到就知道了。」

  林清婉與易寒對視一眼,皆放下心來,副將這麼說,那估計是沒事了。

  她跟著副將往大營裡去,如今正是戰備階段,營中戒嚴,林清婉看了一路,見大家士氣還行,便更放心了。

  一到主帳附近,戒備的士兵更多,林清婉跟著副將往主帳裡去,站在帳門的親兵掃了林清婉兩眼,這才進去匯報。

  鍾如英很快帶著人一同來迎接,「妹妹總算是來了!」

  鍾如英撩開簾子,看著她便不由展開笑容,「從閔尚書來的那天起我就在掰著手指頭算,今日總算是把人給等來了。」

  林清婉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笑道:「看來姐姐是沒事了。」

  鍾如英上前拉住她的手,把人往主帳裡牽,笑道:「就是刮了一下,不是什麼要緊傷,休息兩天就好了。」

  主帳內,一群人正圍著一張地圖討論,看到林清婉進來紛紛起身行禮。

  林清婉回禮。

  閔尚書行完禮後攏手笑道:「林尚書別來無恙。」

  「閔尚書客氣,」林清婉看向他身後的姚時,又拱手行了一禮道:「自從幽州回來後,還未曾上門拜見姚先生呢。」

  姚時連忙回禮,「郡主客氣,合該我上門才是。」

  「好了,好了,我們就不要客套了,「鍾如英笑道:」妹妹既然到了,我們就開始吧,蜀國的使臣早就等著了。「

  在場的人中,除了閔尚書帶來的朝廷官員,就只有鍾如英的手下了。

  閔尚書等人早就領教過林清婉的本事,自不會輕視她,而鍾如英的下屬因有鍾如英的信任在前,自然也不會為難林清婉。

  所以倒少了磨合,直接進入主題。

  鍾如英是出門巡視時被刺殺的,她反應及時,只被刺了一劍,且還被護心鏡擋了一下,只劃傷了胸口。

  但蜀國那邊的運氣就不太好了,一員大將被刺身亡,兩個參將重傷。

  雖然刺客最後都伏誅,但雙方損失都有些大。

  而項善才指揮了人打退梁軍,逼得他們退出楚都,對方士氣高漲,鍾如英這才藉著受傷帶兵後撤。

  為的就是保存實力。

  之前梁國雖與蜀國結盟,卻是各打各的,你從西往東打,我從東往西攻,打下多少地盤都算各自的。

  可這會兒楚國有可能掙脫,兩國當然不可能再各自為戰,所以打算將兵力聯合在一起,連作戰計劃也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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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 質子

  楚都距離洪州不遠,而楚國的兵力主要就集中在楚都,大梁當然不可能將兵力虛耗在這兒跟楚軍死磕。

  所以他們是從楚國的東南往楚都方向攻,分出的兵力已經攻佔了連州,梧州和柳州一帶,從漓水到湘水以東皆被梁軍收入囊中,本來鍾如英和林信還攻到了楚都城下,幾乎要逼得楚皇室南遷。

  結果項善臨危受命,統御三軍,一下就扼住了梁軍攻勢,現在又以放棄桂州的代價將圍在楚都外面的梁軍逼退。

  楚國大半精良都集中在了對梁的戰場,這種情況下,梁國再與蜀國合作,當然不可能再是打下的地盤屬於各自的。

  因為那樣一來對梁國不公平。

  他們牽制了大半兵力,卻只能分得羹湯,反倒是蜀國在另一邊吃香喝辣。

  也是因此,鍾如英和盧真才主動後撤,然後項善才對蜀國出手,讓對方損失了一員大將,且兵力也有向西延展的趨勢。

  蜀國已經疲戰,糧草後繼無力,他們比大梁更迫切結束這場戰爭,所以哪怕心中不甘願,也不得不派出使臣想要和梁國合兵。

  自然,好處也是要重新商定的。

  鍾如英道:「談判之事是盧都護提起的,蜀國那邊認同後才派遣使臣前來,加之我們兵力更勝他們,所以我們其實是占主動權的。」

  「既如此,不如我們先要求質子?」閔尚書道:「若無質子,戰後蜀國翻臉不認,難道我們大梁還要再與他們開戰不成?」

  其他人微微點頭,都表示同意。

  閔尚書就看向林清婉,問道:「林尚書以為如何?」

  「可!」林清婉點頭道:「閔尚書以為何人合適?」

  「蜀國的大皇子最合適,他是嫡子,其母目前只有他一子,其外祖還是蜀國大將。」

  林清婉就攏眉道:「我記得他只有八歲?」

  「是,」閔尚書意味深長的道:「所以蜀國這位新君野心可大著呢,這籌碼我們可不敢要輕了。」

  大兒子才八歲就敢主動挑起戰事,可見蜀帝的野心。

  林清婉沒有異議,看向地圖問,「幾位剛才是在商量界線?」

  鍾如英點頭,用手指點了圖中的一條線道:「除楚都是誰攻進去的屬於誰的外,剩餘的,一旦楚亡,我們與蜀國就照這條線來劃分界限。」

  「蜀國要是不答應呢?」

  鍾如英的手就往後一移,道:「底線是這條線,我們不可能讓步太多。」

  林清婉頷首,看向閔尚書,問道:「閔大人有多少把握?」

  「那得看盧都護,鍾將軍和林將軍有多大的能耐了,」閔尚書意味深長的道:「既是談判,自然是要拿出籌碼來的,誰的籌碼多,力量大,自然就偏向了誰。」

  意思是邊打邊談,只是得先拿出誠意來。

  這倒是與林清婉的想法不謀而合,她點頭道:「我也正有此意。」

  姚時就輕咳一聲問,「那大人們覺得我們梁國這邊該派何人去蜀?」

  閔尚書垂下眼眸沒說話,其他官員和武將也都縮了脖子沒說話。

  林清婉掃了眾人一圈,含笑道:「長幼有序,二皇子如今不方便出國,四皇子又身份貴重,那便五皇子吧。」

  大家驚詫的看向林清婉,閔尚書立刻回神道:「那還請郡主上書勸誡陛下。」

  林清婉笑道:「折子我倒是能寫,只是閔尚書才是此次談判的正使,所以還請尚書隨名。」

  「好,閔某一定簽字。」只是要跟在林清婉的名字後面。

  出頭的人有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剩下的會議內容就不是姚時等人能聽的了,一行人告辭離開,帳內瞬間只剩下了林清婉,鍾如英和閔尚書三人。

  三人坐到椅子上,閔尚書抿了一口茶後舒服的歎了一口氣,抬頭看向林清婉,「林郡主與五皇子有仇?」

  林清婉微笑道:「閔尚書玩笑了,我們既然要求蜀國給出他們的大皇子,我們自然也要派一個皇子出去才算有誠意。」

  她溫聲解釋道:「二皇子和四皇子皆不合適,五皇子到底比六皇子年長些,不是他便是六皇子,若我提了六皇子,豈不是更顯得我跟六皇子有仇?」

  閔尚書就笑瞇瞇的道:「林郡主怎麼忘了,若從長幼論,那還有三皇子呢。」

  林清婉面無異色的笑道:「可三皇子已經為國犧牲太多,閔尚書怎麼還忍心讓三皇子去為質?」

  三皇子從戰場上受傷退下後就很少參與政事了,先前因為二皇子拉攏打壓,他更是避開朝政不提,別說梁帝,就是四皇子對這位三哥都有一股愧疚之意在。

  別說林清婉沒提,她就是提了,梁帝也不會答應的。

  可閔尚書就是覺得林清婉主動提議五皇子沒這麼簡單,想來想去,也只可能是林清婉跟五皇子有仇了。

  雖然五皇子的母族和六皇子的母族皆不顯赫,可歐家好歹還有兩個人在朝為官,劉家卻是真正的平民,只是依靠劉嬪成為了小富之家罷了。

  所以真發回京城讓眾臣選擇,最後去的肯定是六皇子,可如果他們這裡直接提議的五皇子,那可就不一定了。

  可是林清婉跟五皇子和六皇子的交往都不多,閔尚書實在沒想起來倆人有過節,所以只是在心裡存疑,很快便放到了一邊。

  但鍾如英是知道的,她瞥了一眼林清婉,暗道:軍中那些大老粗有些話倒沒說錯,女人還真記仇。

  那事都過去多少年了,當時五皇子也受罰了,沒想到婉姐兒這時候還記著呢,這記仇的時間可比她長多了。

  林清婉和閔尚書商量了一些事,等把人送走,一回頭就對上鍾如英的眼神,她不由無奈的道:「你不會也覺得我是在公報私仇吧?」

  「諾,你都說了你們有私仇的。」

  林清婉笑道:「我哪有這麼記仇,只不過五皇子的確比六皇子更合適罷了,你別忘了,六皇子可老實得很,他去了蜀國,我還真怕他被人欺辱。」

  可要換了五皇子,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而且他年紀也的確比六皇子大那麼一點點。

  林清婉是不會承認自己記仇的,只不過是選擇了最合適的一個。

  鍾如英撇了撇嘴道:「你不記仇,老五可記仇得很,他要知道你提議讓他去做質子,小心他記恨你一輩子。」

  林清婉就笑道:「他要去蜀國不是還要先來洪州與蜀國的使臣一起走嗎?到時候我找他談談心。護送他過來的人還得你和四殿下費心,」林清婉笑盈盈的道:「到時候在他那裡多說說我的好話,他年紀還小,心性未定呢,再恨也能掰回來。」

  鍾如英就笑著點她的頭,「是啊,我都怕了你這口舌。」

  鍾如英拉了她進內帳,笑道:「你跟我一塊兒住吧,晚上我們好好說說話。」

  林清婉無可無不可的點頭,環視了一圈問,「那我的丫頭安排在哪兒?」

  「我讓侍劍和掃紅去安排,」鍾如英坐到床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道:「你向來機敏,我問你,對付項善那老頭,你可有什麼好辦法?」

  林清婉搖頭,「我沒有。」

  鍾如英就歎氣,「論起用兵,項善只在你祖父之下,我和盧真還是差了一些,他又對楚境熟悉,雖然這小半年來有輸有贏,但還是敗戰居多。」

  林清婉就坐在她身邊道:「你尚且如此想,那士氣豈不是更低落?」

  鍾如英扯了扯嘴角道:「哪敢表露出來,每日出帳便要開始打仗,哪怕心裡再苦惱也得強撐著自信滿滿的樣子,可我們再沒有大的勝戰,只怕我表現得再自信也沒用了。」

  林清婉蹙眉,「盧真怎麼說?」

  「盧真說,要麼刺殺項善,要麼就聽長公主的,行離間計,讓楚帝殺了項善。」鍾如英看向林清婉。

  林清婉苦笑,「楚帝有這麼蠢?」

  「楚帝不蠢,可如果姬先生肯出面,憑他三寸不爛之舌,總會有些成效。」

  「你想讓我去說服姬先生?」

  「大梁中,能跟姬先生說得上話的也只有你了。」

  林清婉沉默片刻,然後搖頭道:「讓姬先生投向大梁我尚且有三分的把握,可讓姬先生離間楚帝與項善,我一成的把握也沒有。」

  「當年他能縱橫各國就不是特別君子之人,小人之道肯定也行過。」

  「可這幾十年來他教書育人,行的都是君子之道,」林清婉反駁道:「不管當年他聯縱各國行的是什麼道,難道這幾十年對他的影響還比不上青年時那幾年?」

  「他並不是無私心之人,他肯為了孫女暫從楚國,自然也可以……」

  「如英,」林清婉輕輕地叫了她一聲,道:「那不一樣,他順從姬念住在楚國,損的只有他一人的利益,可現在我們要他做的,是要他殺了他好友,甚至項家滿門,姬先生是不會做的。」

  姬元的確不是特別方正的君子,但他有底線,換做林清婉,哪怕是為了任務,為了玉濱,她也不會去做這樣的事。

  項善對他們來說是敵人,可對楚國來說卻是忠良,哪怕姬元從心底不認為自己是楚國人,可他跟項善還有一份友誼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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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提醒

  鍾如英沉默許久,半響才問,「那你是不想殺項善了?」

  「能不殺他,而使他屈從自然是上上之策,能殺他也為中策,但決不能通過姬先生,那是連下策都不如的策略,」林清婉輕聲道:「以姬先生的為人,我們找上門去,他雖不至於和楚帝告發我們,卻一定會提醒項善,那才是得不償失。」

  「那下策呢?」

  「殺不了項善,只能在戰場上見真章。」

  鍾如英就蹙眉,那他們現在不是一時拿項善沒辦法嗎?

  「你不是想用離間計嗎?」林清婉道:「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你不是不同意嗎?」鍾如英詫異的看向她。

  林清婉就笑,「我不同意的是讓姬元去離間楚帝和項善,可沒不同意這個離間這個計策。」

  「這偌大的戰場又不止項善一人,只有楚帝能殺項善,而只有姬元能有說服楚帝的可能,但其他人卻不是。」林清婉道:「項善之下有副將,後勤,甚至還有被他擠下元帥之位,不得不留在後方為他籌備糧草的宋濟,這一個一個,若我們能挑撥十之一二,讓項善手腳受縛,你和盧真,林信能不能戰過項善?」

  「我們試過拉攏那些人,但都沒成功。」鍾如英有些擔憂。

  林清婉就笑,「那是因為你們籌碼不夠,派的人口舌也不好。」

  她意味深長的道:「既然你深信姬先生連楚帝與項善都能離間,難道會不信他離不了其他人?」

  鍾如英微微瞪大眼睛,「你能說服姬先生?」

  「十之七八。」

  鍾如英心中一動,「我們這樣做不也陷項善於不利嗎,姬先生會答應?」

  「那不一樣,不是特意針對項善,就算他被牽連問罪,最多也就革職,」林清婉道:「楚國早晚都要敗,姬先生看得清楚,兩國交戰,他能為朋友不陷他於不義,卻不會為朋友義氣而置天下不顧。」

  說白了,姬元不會為利益與天下去陷害朋友,卻也不會為了朋友放棄自己和天下的利益。

  他會對戰,只是用的不是長公主和鍾如英所想的方法。

  鍾如英沉吟片刻後道:「你既有了打算,那就去做吧,有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

  林清婉點頭,「我不會客氣的。」

  林清婉當然有需要鍾如英幫忙的地方,她得把姬元的孫子和孫女帶出楚都,護送到蘇州去。

  憑她那幾個護衛是做不到的,得需要鍾如英出手才行。

  當天晚上,盧真趕到,四大巨頭又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林清婉拋出自己的想法,閔尚書又重新制定了一下對蜀談判的條件,這才散了。

  此時更深露重,哪怕白天很熱,此時也有一股涼氣升騰而起,盧真主動提出送林清婉回帳。

  鍾如英就笑道:「不勞煩盧都護了,三妹妹與我住在一起,我送她回去就好。」

  盧真就笑道:「鍾將軍不再巡視一下?我記得鍾將軍向來治軍嚴明,每天晚上都要親自巡視過一遍大營才放心的。」

  鍾如英似笑非笑的道:「盧都護對我鍾家軍的事知道的倒清楚。」

  她看了林清婉一眼,見她含著淺笑,知道她沒反感盧真的提議,便轉身道:「托您提醒,我想起這一茬了,這便去巡視,有勞盧都護送三妹妹回去了。」

  盧真含笑點頭。

  鍾如英轉身和一直裝不存在的閔尚書行了一禮離開。

  盧都護也看向閔尚書,閔尚書見裝不下去了,立即笑道:「老夫也不用盧都護送,自己就能走,林尚書,閔某告退。」

  「閔尚書慢走。」林清婉微微欠身。

  待閔尚書走遠了,她這才看向盧真,笑道:「盧都護,請吧。」

  「請,」盧真側身請林清婉同行,微微側頭看向她,打量了半響才道:「真是奇怪,林郡主愈加威嚴,模樣卻還是七年多前的那樣,若不仔細看,我都未曾發現。」

  林清婉心中一跳,然後展顏歡笑道:「盧世兄可真會哄女孩子,莫非當年嫂夫人就是這樣被你娶到的?」

  盧真微微挑眉,他說的是實情,林清婉卻反過來打趣他,就不知是無意,還是故意。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滑過,然後笑道:「我很少誇人,更喜歡實話實說。」

  林清婉笑著點頭,「我更開心了。」

  盧真沉默,知道自己挑了一個不太好的開頭,女孩對自己的容貌這麼在意?

  他又看了林清婉一眼,雖然臉上的稚嫩脫去,身上威勢不比他差,甚至穿衣打扮上也很有不同,但他還是覺得她和七年前一樣。

  他女兒與她差不多大,去年中秋她帶著外孫回家團聚,當時他見她臉上便有了風霜之色。

  而林清婉所思所為比他女兒還要多,怎麼會還如同七年前一樣?

  不過疑惑也只是一閃而過,女子總有奇異的駐顏術,比如他妻子,這幾年他覺得她沒變老,反而有越來越年輕之勢。

  盧真揉了揉額,將這個疑惑從心底搖掉,他一直想要感歎的是另一件事,「你與你兄長一樣聰慧,當年見你,我怎麼也沒想到你能做到這一步。」

  林清婉垂眸微笑。

  當年林江還暗暗托他多照看一下林清婉,而這幾年來,他能出手的機會實在很小,也就在她開口時幫過幾次而已。

  而每一次事成之後她都會有所表示,雙方算是互惠互利。

  這份機敏通透,一點兒也不比林江差,反而比林江少了幾分自負,更讓人悅心。

  盧真很是好奇,難道林家的風水就比別家的好,出的每一個孩子都不是庸人,一個女子都能有此作為,若是林江活得更久一些……

  盧真按下心中的遺憾,慢慢的送林清婉回到了帳房,這才停下腳步道:「長公主的提議我聽過,鍾將軍似乎頗為意動,但我並不看好,我希望你不要過多參與。」

  林清婉挑眉。

  盧真就歎氣道:「大梁裡能跟姬先生說上話的,也只有你與我而已。」

  也就是說,也有人找過盧真。

  盧真曾到江陵求學,算是姬元的學生,當年姬元作為副使到京城去談判,盧真還上門求見過,也是他引著姬元見了林清婉,兩人這才算是結識。

  如果說林清婉和姬元是後來的知己,姬元送她書,她則繼承姬元志向,那麼盧真跟姬元就是真正的師徒情了。

  長公主找過林清婉,自然也是找過盧真的。

  林清婉垂眸道:「我拒絕了。」

  盧真就鬆了一口氣,笑道:「先生雖不是大忠之人,卻也是個君子,郡主能理解他,看來真是他的知己了。」

  「盧世兄是想要我也誇你嗎?」

  盧真便哈哈大笑起來,樂道:「這邊不必了,我知道自己也是個君子就行。」

  林清婉忍不住抿嘴一笑,舉手行禮道:「兄長在時曾和我說過,盧世兄常看他不慣,許多事愛與他唱反調,卻從未攻訐他,當年江南觀察使之爭,還多虧了世兄幫忙,這才給了我林氏喘息之機。」

  盧真想起趙捷,也歎氣,「誰能想到他是那樣的人呢?」

  話音一頓,他驚奇的看向林清婉,「不對啊,你們林氏一直打壓趙氏,莫非早知道此事?」

  林清婉連忙道:「世兄別誤會,我與兄長若早知道他通敵賣國,肯定會告訴世兄,怎麼會讓您措手不及?我與兄長只知趙家在特意針對我林家,所以才處處留心,不然這通敵賣國之事,還不知何時才會事發。」

  窺天鏡中的兩世,趙捷都順利的當了江南觀察使,也是因此趙氏水漲船高,不僅將林氏打壓下去,就連尚家也暫落下風。

  盧真雖不至於鬥不過趙捷,但也吃過好幾次暗虧,林清婉可不想他記這個仇,因此道:「要早知道他有這致命的把柄,我早和世兄聯手將他趙氏打下,何苦還在蘇州受他弟弟幾年的氣?」

  盧真心裡這才好受了些。

  抬頭看到鍾如英遠遠地走來,他便告辭道:「既然你心中有數,我就不多話了,只是最後再叮囑你一句,楚國不比遼國,你才從遼國回來,輕易不要再冒險,林家現在全靠你一人支撐,後輩還未長成,應當慎重一些。」

  林清婉頷首,「多謝世兄提點。」

  盧真就頓了頓,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鍾如英還罷,她雖心硬,卻心中有大道,可長公主,你少與她來往吧。」

  說罷也不等林清婉回話,微微拱手便轉身離開了。

  鍾如英正好走到林清婉身後,蹙眉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問,「他跟你說什麼呢,怎麼一見我來就跑?」

  林清婉就笑,「他正誇你呢,可能是突然見你來了,就不好意思了。」

  鍾如英不信,挑眉問,「他誇我什麼了?」

  林清婉就笑,「他說你打仗神勇,用兵奇詭,乃一員良將,」

  鍾如英一臉的不相信,林清婉便繼續道:「還說你這人心雖硬,卻心中有大道,可信!讓我有事多與你商量。」

  鍾如英臉上顯出猶豫之色,懷疑的問道:「他果然這麼說?」

  林清婉頷首,「我騙你做什麼?」

  鍾如英撇了撇嘴道:「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林清婉就笑問,「他跟你有什麼仇?」

  「也沒什麼,就是從戶部手裡搶過我好幾次軍備,有一次我和他還在朝堂上打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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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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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談判

  林清婉咋舌,問道:「那誰贏了?」

  「誰都沒贏,陛下發了火兒,你兄長拉著李老頭,哦,也就是前前國子監祭酒,白鬍子一大把,顫顫巍巍,站都站不穩的那個,你肯定沒見過,你兄長那會兒正春風得意呢,」鍾如英歪著頭想了想道:「他去世有九年之久了吧?那時候你兄長拉著他站在我和盧真中間,我和盧真哪敢動手,那位老大人好似風一吹就能倒地的模樣。」

  林清婉:「……」她沒想到林江還有拉著人碰瓷的時候。

  鍾如英就道:「當時沒分出勝負,但東西還是被盧真搶走了,之後他沒少從我鍾家軍搶東西,所以這仇就結下了。」

  林清婉就問,「你沒搶過他的?」

  「當然搶過了,」鍾如英理直氣壯的道:「要是不搶回去,我鍾家軍豈不是認慫了?」

  「不過,十次總有七八次是搶不著的,」鍾如英歎氣,「崔尚書還算公正,但朝中對我有偏見的大臣不少,所以東北軍,崔家軍和盧家軍都從我手裡搶過東西,但我要搶他們的就千難萬難,好幾次還是靠著我在陛下面前撒潑才搶贏的。」

  鍾如英瞥了林清婉一眼,道:「不過現在好多了,尤其是在你也入朝為官後,這次前來談判的官員對我的態度好了許多。」

  至少一直橫亙在她和朝廷官員間的隔閡幾乎消失不見。

  以前,滿朝文武中只有她一個女的,所以議事不論對錯,朝臣們對她就比較苛嚴,可現在多了一個林清婉,這種苛嚴便減輕了。

  鍾如英垂眸想了想,左右看了看後小聲道:「你說,當有一天朝堂上不止你我兩個女官時會如何?」

  林清婉微微挑眉,笑而不語。

  鍾如英與她對視良久,最後歎道:「你我皆是特例,再想有特例只怕很難了。」

  林清婉卻道:「每一個人都是不一樣的,焉知別人不會成為特例?不過現乃亂世,所以有特例。太平盛世之後只怕就更難了,所以要想再有女官,最好在亂世平定前,讓特例成為常例。」

  鍾如英心中一動,搭著她的肩膀笑道:「好妹妹,我知道你最是聰慧不過,你告訴我,如何讓特例成為常例?」

  林清婉搖頭道:「我不知道。」

  鍾如英瞪眼。

  林清婉就笑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鍾姐姐,走到今天這一步是我自己都沒有預料到的,我不知道將來會是什麼樣,我現在做的對將來是好是壞,只是無愧於當下而已。」

  她知道,歷史有它的必然性,她是學歷史的,除了上位者為爭權奪利發動的戰爭外,歷史上的大戰無一不是因為生產關係與生產力的不匹配產生的衝突。

  所以她致力於慈善,卻也只敢拿出符合這個時代的竹紙和豆腐而已,不過是讓偶爾斷層的技術又重新出現在人前,養活一大幫人而已。

  她志在天下平定,但也只敢在幕後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或捐糧,或談判……

  難道她沒有更利於民生的東西?

  難道她不懂火藥配方?

  即便她不知具體,但知道大概原理,她手下能人巧匠無數,自有辦法專研出來,且有她的提醒在前,假以時日,做出火槍也不難。

  有此利器,鍾如英他們當然可以憑此打項善一個措手不及,不說楚國,甚至之後的蜀國也要暫避鋒芒。

  那之後呢?

  這是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技術,火槍讓這個世界提前接觸到熱兵器,上位者野心不變,卻沒有相適應的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突然拔高的一層技術會讓這個世界陷入混亂。

  暫時的平定只會讓這種矛盾越積越深,等將來這種矛盾到達極點,一旦爆發出來,整個天下又將捲入戰亂之中。

  且只會比這次規模更大,也更慘烈。

  這幾乎是在拿後世的氣運在賭,林清婉是不會這麼做,甚至,每一個知道這個道理的人都不會這麼做。

  而男女間的關係也是生產關係中的一環,她不知道現在的改變對將來是好是壞,所以她不敢放開手腳,只是以自己之能影響更多的人,讓未來的女子過得不那麼艱難而已。

  讓女子站在朝堂上的方法有很多種,別的且不說,將長公主推到台前就是最好的辦法之一。

  可她沒那麼做,就是怕。

  怕她今日的作為會釀造他日之禍,所以她也就只能順其自然。

  鍾如英問,她也只能作不知,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腦中有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所以她做的事不能太過,但不是她做的事,那就應該是屬於這個時代自己的選擇。

  林清婉能做的,也就是一點提醒,一點暗示,至於成不成,就看命運和天道了。

  既然林江說這個世界是有天道存在的,那天道便應該有自己的選擇。

  鍾如英可不知短短的一瞬間林清婉思考了這麼多,她將人扯進營帳裡,小聲問,「你真沒有辦法?」

  林清婉就笑,「女子又不能參加科舉,也不能從軍,你也說了,你與我皆是特例,我哪有什麼辦法?」

  「但你也說了,每個人都是特例。」

  「不錯,那也要有機會讓她們展現自己的才華,比如與我一樣,還算擅外交的入理藩院,讓諸位大人看到自己的才華;再比如你,擅戰的能上戰場,用戰績征服各位將官;或者還有心細擅破案之人,能入刑部;算術卓絕之人入工部或戶部……」

  鍾如英一拍掌,「特招!」

  林清婉笑,「諸位大人不會答應的。」

  鍾如英就撇了撇嘴,「一群大男人,忒的小肚雞腸。」

  林清婉就起身道:「好了,快洗漱吧,明日我們還要面見蜀國的使臣呢。」

  鍾如英這才沒再提這個話題,但心中到底在意,將今夜的話暗暗記在了心中。

  第二天,兩國使臣正式見面,坐下交談。

  閔尚書提議兩國合兵,但並不是將所有兵馬都合在一起,而是從各自為戰轉為更親密的合作。

  合作後依然分為東西兩線,蜀軍依然在西線,而梁軍在東線,到時由東線的兵力牽制住楚國大半兵馬,西線則在後方攻城略地。

  因此東線的損失會很大,閔尚書要求他們給出二十萬兵力給東線指揮,以稍平梁國的損耗。

  對於前一點,蜀國使臣表示認同,但後一點卻提出異議。

  他們兵馬本來就緊,再提出二十萬兵力,那西線就該捉襟見肘了,所以他們只能給出十萬兵力。

  閔尚書據理力爭,雙方吵了一上午,最後才初步將兵力固定在了十五萬人上。

  然後就是兵力素質的討論了,這十五萬他們肯定不會要老弱病殘,所以指定了蜀軍好幾個參將現在所帶的兵力。

  等把合兵之事談妥,一天便也過去了,晚上大家一起吃飯喝酒,閔尚書趁機提出質子的事。

  道:「貴國十五萬兵力在我這兒,而我大梁更是投入大半兵力,無論任何,這場戰也要雙方放心才好,所以最好兩國都派一皇子到對方營中為質,這樣兩國將士也更安心。」

  林清婉笑著接口道:「且盟國皇子臨戰,這可是振作士氣的好方法。」

  蜀國使臣互相看看,問道:「不知貴國打算派那位皇子來我蜀國?」

  閔尚書瞥了一眼林清婉,笑道:「是我皇最寵愛的五皇子殿下。」

  呸,要是最寵愛,還捨得拿出來做人質?

  蜀國使臣低聲討論了一下,點頭道:「交換質子可以,但我國二皇子年幼,只怕不能臨戰,最好是護送到貴國皇都保護。」

  閔尚書就笑,「所以我們請的是貴國的大皇子。」

  蜀國使臣瞪眼,「這……大皇子是我皇嫡子,這怎麼可以……」

  林清婉就連忙道:「幾位大人不用擔心,若是怕大皇子在軍中不安全,那就不臨戰了,到時候護送入京,就與我皇同住。住在我大梁皇宮之內,安全是不用擔心的。」

  就是跟你們大梁的皇帝一起住才更不安全啊。

  閔尚書見他們推脫,不由冷下臉來道:「難道貴國是信不過我大梁?還是你們根本就沒有誠意,所以捨棄一個無關緊要的二皇子,將來好出爾反爾?」

  閔尚書變了臉色,蜀國使臣便也變臉,冷冷地道:「既如此,那我國便要求貴國的四皇子為質,若你們答應四皇子做質子,那我們便向陛下請大皇子出國。」

  林清婉連忙柔聲道:「以大皇子的身份,的確需要我們四皇子出面才行,但幾位貴使也知道,我皇年紀已大,自去年冬始,朝中事務便有我們四皇子處理,他若為質,那我大梁便運行不起來了。」

  林清婉說得很慘,歎息道:「此次合戰,我梁國所出遠在你們蜀國之上,而攻城又是你們蜀國,若我大梁將士沒一個保障,哪敢賣命?所以才有質子一提。」

  林清婉唱完紅臉,閔尚書立即接著唱白臉,「從長幼有序來說,我梁國本是要派三皇子赴蜀的,若是你們看不上五皇子,那就讓三皇子去換你們的大皇子。」

  林清婉立即道:「幾位大人不知道,五皇子是我皇中年得子,寵愛得很,我提議他也是為讓你等安心。」

  蜀國使臣冷哼,「四皇子更能讓我等安心。」

  但語氣到底沒有那麼生硬了,且還道:「我皇只有三位皇子,二皇子也向來得寵得很。」

  林清婉就感歎,「可蜀帝正盛年,與我皇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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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1 00:35:54 |只看該作者
第459章 同意

  這話的意思不言而喻,蜀帝還年輕,可以生大把的孩子,蜀國的三皇子不就是去年生的嗎?

  所以他現在疼二皇子有什麼用,等有了其他孩子,這位二皇子也就不怎麼重要了。

  蜀國使臣反擊道:「林尚書剛才不是說梁國事務已有四皇子處理,梁帝再疼五皇子,只怕也有心無力了吧?」

  林清婉就冷下臉道:「事務是由四殿下處理,可我等只認陛下,陛下但有所命,我們莫敢不從。」

  閔尚書也冷哼道:「我們四殿下謙恭孝順,我皇之意便是他之志,自然不像有些人陽奉陰違。」

  要不是要留餘地,閔尚書差點明說蜀帝不孝了。

  蜀國使臣有些怒,卻不好深究,他們的皇帝違逆先帝之意鬧得天下盡知,他們想洗白也不可能。

  大皇子做人質這事太過重大,他們根本就做不了主,只能報回蜀都,讓群臣和陛下做決定。

  但在此之前,雙方的其他合作卻可以同步進行,不然等交換好人質,黃花菜都要涼了。

  和蜀國的談判每天都在互相微笑點頭中開始,然後在吵架中結束。

  梁國這邊與會的多為兵部的官員,蜀國那邊也是,帶頭的就是他們兵部的尚書。

  所以一群大老爺們嗓門都不低,吵到高潮時還會動手,閔尚書就沖對方擲過杯子,但喝了一杯茶後倆人又坐在一起商議派遣刺客去殺項善的事。

  這種談判方式林清婉更喜歡,之前她與溫迪罕的談判更多的是要利誘,畢竟她處於劣勢,說的每一句話都要斟酌再斟酌,一個不對,溫迪罕翻臉便全盤皆輸,耗費的心力極大。

  但與蜀國的談判不一樣,兩國平等,甚至論國力,梁國還在蜀國之上,所以他們態度可硬可軟,就是前一刻吵得如同殺父仇人,一轉身又能好得跟兩兄弟似的。

  因為他們知道,再怎麼鬧,此時兩國也不會鬧翻。

  盟約的雛形便在這種爭吵中定下,請質子之事也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各自的都城,請皇帝定奪。

  這裡離梁都較近,所以梁帝的回復早了兩天到來,他同意派五皇子為質,在他同意時,五皇子已經準備離京。

  與此同時,蜀國的兵部尚書已經開始著令調出十五萬兵馬聽從梁國這邊吩咐。

  十五萬,鍾如英和盧真各握六萬,剩下的三萬兵馬則交給還沒資格坐在談判桌上的林信。

  本來閔尚書沒想分兵馬給林信的,畢竟他年紀輕,資歷淺,經驗也不足,但誰讓人家姑姑在此,林清婉提了一句,閔尚書想了想便也答應了。

  反正是蜀國的兵馬,讓林信練練手也好。

  鍾如英跟林清婉交好,自然願意賣她這個面子,所以從自己手裡擠出一萬多兵馬來,而盧真也樂意提攜林家的後代,所以默認了。

  兵馬既已交出,蜀國自然沒有再分配的權利,所以也沒說話,此事便這麼定下了。

  兩國使臣一邊等待蜀帝的回復,一邊開始應對起楚軍越來越強勢的反攻。

  盧真也回自己的大營,開始騷擾楚軍,拉住更多的兵力。

  閔尚書看了看地圖道:「項善想收回失土了。」

  蜀國的兵部秦尚書也點頭,「只怕兵力還會再增加,」他看向閔尚書,問道:「你們不是說有辦法拖延他的動作嗎?」

  閔尚書便看向林清婉。

  林清婉對他微微點頭,姚時三天前就已經離開,現在估計已經見到姬先生了。

  閔尚書就回頭對他道:「秦大人放心,盧都護已經回去準備了。」

  盧真守的是另一防線,直面項善大軍,他回去後兩天內便與楚軍大小交戰了七次,有時晚上還要互相搞突襲,似乎是疲於應對,剛開始還有輸有贏,後面卻節節敗退,一連丟了兩座縣城。

  楚軍見狀大喜,士氣高漲,想要再接再厲,項善卻及時止住,收兵回城,開始讓人在新收下的兩座城池中構建軍事,以守城為主。

  消息報來,閔尚書和鍾如英歎道:「不愧是老將,老辣得很納。」

  「所以我才說他難對付,」鍾如英道:「我等不論做什麼,他皆能算得出七八分,如何能贏他?」

  想要在戰場上贏他只怕有些困難,倆人一同看向林清婉,「現在只能寄希望於你這邊了。」

  林清婉捏了捏手道:「姚先生已經去了,再等兩日估計就有消息了。」

  「不論我還是盧真都成名已久,他對我們二人熟悉得很,反倒是林信,因是新將,雖也輸場居多,但我和盧真統計後發現,好幾次蜀軍都能乘勝追擊,卻都放棄了,顯然他對林信還有疑慮,故以謹慎為主,」鍾如英道:「而婉姐兒不是軍中人,只怕他更不知有你這人,這次說不定還真沒算到這點。」

  而此時,項善已經從細作和斥候那裡知道了蜀國派了十五萬兵馬交由梁國指揮的事。

  他沉吟道:「梁蜀只怕要合盟了。」

  「他們不一直是盟友嗎?」

  「那不一樣,之前的合作就像當年我大楚與梁國合圍南漢一樣,未曾談判,只是默契的誰攻下的城池就是誰的,」項善道:「此次他們卻有可能訂立下盟約,這對我楚國大大地不利啊。」

  「那怎麼辦?」

  項善沉默了一下道:「我不知他們有何計策,但如今圍在京城四周的多為梁軍,那梁軍肯定是拖延我們兵力的一方,必須盡早突圍出去,這樣我們才有機會翻盤。」

  項善沉吟道:「再多調些兵馬來,糧草要足,我會和陛下上書,讓他暫且南遷,將蜀國兵力引走一部分,待我們攻破梁軍的合圍之勢,再來收復京城。」

  而鍾如英也正在點著地圖道:「我們得把楚皇室與楚國的大部分兵力困在這裡,以給蜀軍爭取足夠多的時間,只要他們能將這一條線上的城池都攻下,那楚皇室將退無可退,到時候打開一個口子讓他們出來,我們再行合圍之勢,各個擊破。」

  閔尚書和秦尚書相視一眼,皆找不出比她更好的戰術,點頭同意。

  林清婉則坐在一旁,她不懂打仗,因此從來不插話,這時卻忍不住問道:「既然項善總能算到你們的打算,那這次他是不是也能算到?」

  幾人沉默,鍾如英道:「這個辦法能讓梁軍減少傷亡,若是強攻強守,不知要死多少人,哪怕他算到,我們也必須得先如此。」

  閔尚書點頭,「林郡主不知,楚軍兵力與我大梁整體的差不多,他們是將大部分兵力集結於此,而大梁只有洪州,江陵和靈州三州的兵力在此,相差甚遠,我們若強攻,以前還可以戰術戰略獲勝,現在嘛……哪怕項善已算出,這對我們來說也是最保險的做法。」

  「我的意思是,既然項善知道,他會不會提議楚帝南遷?」

  閔尚書不在意的道:「項善一直建議楚帝南遷,就是因為楚帝與楚朝廷不肯,最後他才放棄了桂州,集結兵力打退鍾將軍他們。」

  林清婉深吸了一口氣問,「也就是說,項善與楚帝,甚至是整個楚國朝廷都早已有矛盾在?」

  閔尚書眨眨眼,「這不是正常的嗎?」

  每一個朝臣都有可能提出不被皇帝和其他大臣同意的意見,他也有過這種時候的。

  林清婉卻瞥了他一眼道:「正常,但總有辦法讓它變得不正常。」

  林清婉起身離開,去給姚時寫信,她估算有些錯誤,其實姚時能做的更多。

  此時,姚時正跪坐在姬元的對面,陪著他一起下棋,半響,他確認自己無生路後便放下棋子道:「老師,學生輸了。」

  姬元丟下棋子,淺笑道:「這裡輸了,另一邊卻是贏了。」

  姚時眼睛一亮,微微傾身道:「老師答應學生了?」

  姬元微微歎氣,「早晚有這一遭,她此時派你過來,不就是篤定我不會拒絕嗎?」

  姚時低頭。

  姬元捏了捏手中的棋子,還是沒忍住:「項善擅謀,實乃一員智將,你們那位愛才的林郡主就不心動?」

  姚時就笑道:「自然是心動的,可項將軍世代皆是楚人,只怕不會叛楚歸梁,所以郡主雖心動,卻無可奈何。不過若是老師肯做中間人,代梁國說服項將軍,我想郡主一定會厚待項將軍與項家人的。」

  姬元就搖頭一笑,他那位朋友忠國就如同他忠於自己的理想一樣,除非國滅,不然不會離開的。

  姚時便歎息一聲,將帶來的畫匣推過去,起身道:「那就拜託老師了,學生先行告退。」

  姬元微微點頭,「我讓人帶你離開。」

  姬元親自把人送到側門,頓了頓後道:「若是可以,替我和林郡主說一聲,項家滿門忠烈,若有將來,只希望梁軍能放他們一條生路,」

  「那項將軍呢?」

  姬元歎氣,「他乃主將,自有他自己的選擇,但我覺得兩國交戰,不該禍及家人。」

  姚時低頭道:「是,學生會如實轉告郡主的。」

  姬元微微點頭,招來心腹,讓他帶姚時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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