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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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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金尋者] 血盞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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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10:03: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集 團聚篇 第一章 險象環生

出逃的神獄囚犯們牢牢握著手中的武器,緊緊地跟隨在銀銳的身後,沿著外側回廊詭異的通道忽左忽右地飛快前進。他們每一個人的心髒都在瘋狂地跳動,既為將要逃出生天而緊張激動,又為直到現在都沒有看到一個來圍捕他們的神獄獄兵而感到驚疑不定。

‘停!’跑在最前頭的銀銳發出了一聲警號。

‘怎麼,終于碰上獄兵了,讓我來!’一直因為沒有碰上神獄戰士而感到焦慮萬分的綠皮族人虎牙興奮地擠開擋在前面的人族抵抗戰士,拖著沉重的黑金斧來到銀銳的旁邊。

在他的眼前,仍然是空空蕩蕩的走廊,沒有一個神族戰士身影。

‘怎麼回事?沒有敵人,為什麼停下來?’虎牙皺著眉頭沉聲問道。

‘有古怪,沒道理跑出這麼遠卻沒有一個守衛。’銀銳沉聲道。

‘不錯,我也感到一股強烈的危險氣息。’一直跟在天雄身邊的妖姬輕聲道。

‘但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向前沖,這個時候還有退路嗎?’猛士銅山厲聲道。

就在這時,四周的神獄圍牆突然發出一陣令人戰栗的顫抖,揚起一片飛揚的塵土煙霧。緊接著,眾人腳下的大地開始發出仿佛地震般的恐怖晃動,似乎有一只巨型的怪獸正要從地底鑽出。

一直在努力觀察著周圍環境的落霞公主忽然發現身邊圍牆根部的地面出現了一些不自然的龜裂,並發出一陣陣的淡綠色霧氣。她本來已經緊張到極點的心髒,此時仿佛被一只手緊緊揪住,幾乎令她喘不過氣來。

‘大家快回去,回外側回廊,快!’落霞尖聲驚叫道。

‘發生了什麼事?’眾人焦急地紛紛問道。

‘這些圍牆被施予了自然魔法陣,一刻鍾之後會埋入地下,我們的位置會馬上暴露在瞭望台上的魔法監控門視野之中,通過魔法門看到我們的魔法師們會立刻致我們于死地。’落霞急切地說道。

‘大家快退!’銀銳和天雄齊聲道。

神獄囚犯們一聽到‘魔法師’這三個字,立刻被嚇得魂飛魄散,連忙紛紛轉過身來,朝著安裝著天花板,唯一可以作為掩護的外側回廊跑去。

此時此刻,外側回廊的圍牆開始緩緩地朝著地底埋去,周圍陰森的場景一點一點地進入眾人的眼簾。一千名神獄獄兵排著整齊的方陣,在東南西北列陣而站。百余名手持著巨型塔狀盾牌的黑煞戰士每十人一排護衛著一名身著繡有閃電、鮮花和大地圖案的魔法師袍的自然大魔法師。二十名牧師、三十名召喚法師,百余條三頭地獄犬在神獄兵卒護衛下,排成一個整齊的圓圈,將外側回廊圍成一個鐵桶。

外側回廊中心的瞭望塔上升起了一朵紅色的禮花,這是神族指揮官發出的屠殺命令,紅色表示一個不留。當禮花升入天上的時候,三十名召喚法師、十名自然大魔法師念誦法咒的聲音整齊地在整個外側回廊響起,仿佛地獄里勾魂攝魄的魔歌,令人心膽俱喪。

‘大家快走!’

聽到魔法師的朗誦聲,天下大陸久受其害的各族囚犯們嚇得渾身酥軟,很多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朝著外側回廊入口狂奔。那個只想看熱鬧的地精商人更是一路打著滾,仿佛皮球一般被人踢入了回廊入口。

走在最後一個的人族抵抗戰士小傑因為過于緊張而雙腿同時抽筋,勉強跑得幾步,便一跤摔倒在地。眾人只顧著奔跑,對于小傑的情況沒有留意,直到所有人都跑回了回廊入口,落霞回過頭去才看到小傑在地上掙紮的身影。

‘小傑!’落霞失聲驚叫道,一把推開攔著她的銅山,想要沖出去救人。

落霞身後的抵抗戰士們七手八腳地拉住她,焦急地大聲叫道:‘公主,危險啊!’

此時此刻,念誦法咒的魔法師們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咒文,十道仿佛夏日雨夜從天而降的金黃色球形閃電閃爍著火焰般的光芒,刮動淒厲的風聲,朝著處于攻擊方位上的小傑撲來。緊接著,三十道仿佛烏黑色鐵鏈般的暗黑魔法光束同時擊打在小傑周圍半徑三十米的地方。神獄外側回廊整齊的青石板地面突然掀起了一片怒海狂濤般的岩石巨浪,數百片青石板海濤般朝著中央的小傑狠狠砸來。

‘小傑!’人族抵抗戰士們眼中淚花翻滾,他們知道在自然大魔法師球狀閃電和數百片青石板轟擊之下的小傑,將連一個渣子都不會留下。

就在這時,一條身影仿佛閃電一般從外側回廊入口激射而出。身影移動的速度實在太快,以致于人們只能夠看到一片扭曲如焰般的模糊影像。在地上掙紮的小傑莫名其妙地在眾人面前一閃,就消失了蹤影。在這間不容發的剎那,十道球狀閃電猶如十枚千鈞鐵錘狠狠地砸在小傑原來身處的方位。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巨響,成噸的土石被毫不留情地拋到半空之中,濃烈的煙塵在整個外側回廊肆意彌漫著。數百塊漫空撲來的青石板,層次分明地依序落在地面之上,勾勒出龜殼一般整齊的輪廓,猶如在地上築起了一座巨大的墳墓,將攻擊區域內所有人和物重重掩埋起來。

‘小傑!’落霞甩開周圍攔住她的抵抗戰士,沖出了外側回廊入口,在一片廢墟的外圍廣場上焦急地尋找著小傑。

但是,四周空空蕩蕩的一片,只有嚴陣以待的神族戰士,他們的魔法師們也紛紛東張西望,想要找到小傑消失的蹤影。

直到此刻,小傑緊緊閉上的眼睛才突然睜開,凜冽的寒風在周圍撕扯著他瑟瑟發抖的肌膚。他看到天空中鋪滿璀璨星光的天河仿佛一匹綴滿珠花的美麗綢緞朝著自己撲面而來。

‘好美啊!’在牢獄中監禁了三年的小傑終于重新看到了自己童年曾經由衷留戀的天河。

他轉過頭去,看到將自己攬在懷中的天雄,這才恍然回過神來,‘天雄大哥,你救了我。’

‘先別說這些,’天雄的臉因為極度的疼痛而扭曲著,‘小心,我們已經被魔法師們瞄准了,我先把你拋進外側回廊入口,記住渾身繃緊,盡量不要兜風。’

‘天雄大哥,我……’

小傑的眼中充滿了感激的淚水,剛要說些什麼,忽然間,一股大力從自己的腰間湧來,他感到四周的景物在這一瞬間化為一片五色斑斕的模糊片斷,在自己的眼前一閃而過,他盡量將自己的身體蜷縮成球形,任憑周圍呼嘯的寒風撕扯著自己僅剩的幾片囚衣。

‘砰’的一聲巨響,小傑炮彈般飛來的身體,被一直在外側回廊中尋找他的落霞牢牢接住,因為他飛來的沖力太大,兩人一起被橫拋而起,朝著外側回廊內沖去,連續撞到了七八個抵抗戰士,最後被力大無窮的如山牢牢接住。

看到小傑奇跡般的安然無事,所有抵抗戰士,甚至連一些事不關己的其他種族囚犯都不由自主地歡呼起來,能在魔法師的戰爭魔法下生還的天下大陸人,至今還沒有幾個。

‘小伙子,誰救你出來的?’山地矮人暴風迫不及待地問道。

小傑此時才從剛才的目眩神迷中清醒過來,他來不及回答暴風的問題,奮力擠出圍在自己身邊的人群,朝著門口撲去。

這時候,一直在觀看外側回廊情形的妖姬忽然震驚地大聲說:‘你們看!’

數道迅急升空的金紅色閃電仿佛數盞明亮的彩燈將黑暗的廣場照射得***通明,在廣場上方漆黑的夜空中,天雄朝下急墜的無助身影此時被這數道球形閃電照耀得一清二楚。

剛剛將小傑拋回外側回廊的天雄,右手因為用力過猛而脫臼,背部被亂石擊傷的數道傷口一起噴射出血光。從四周閃電的光芒中,他一清二楚地看到瞭望塔上的一名傳令兵,正在舉著紅色的火把有序地揮動著,指揮著魔法師們戰爭魔法的走向。他從箭壺中取出一枝長箭含在嘴里,用左手牢牢地舉起千里弓,張嘴同時咬住弓弦和長箭,猛的往後拉去。

焦急地擠在外側回廊入口處的神獄囚犯們順著妖姬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漫天耀目閃電的照射下,正好看到天雄單手彎弓的剪影。他的右手卻仿佛一節斷木般無助地垂在他的身側,而千里弓的弓弦卻被拉得猶如一輪滿月,他那滿是傷殘的身軀此時此刻正顯示出一種近乎優雅的雄健。

一聲悠揚的箭鳴在空中突然響起,沒有人能夠看到這一箭的任何軌跡,連它撕破空氣所發出的銳響也飄忽不定地一閃即逝。

與此同時,在天空中浮動的金色閃電于天雄身處的位置撞在了一起,爆出漫天絢麗的火花,而他的身影也在此刻融化于茫茫的夜空之中。

‘他死了嗎?’神獄囚犯們和神獄獄兵同時想到了這個問題。

這個創造了數個奇跡的少年,能否在這一次幾乎無法回避的奪命攻擊中成功逃脫性命──這成了所有人都感到關心的問題。

連一直在前線指揮魔法師作戰的神獄典獄長海嵐此時也開始頗為困惑地撫摸著自己的下顎,焦急地等待著瞭望塔上傳來的消息。他無法判斷能夠在自己手下最傑出的十名自然大魔法師閃電交轟下救下小傑的天雄,能否躲過這一次倉促形成的魔法攻擊。

尖銳的慘叫聲從高高在上的瞭望塔傳來,負責整個戰場信號傳達的魔法傳令兵的身影猶如一個沉重而毫無生氣的米袋撞破了瞭望塔上石質的護欄,呈拋物線朝地上墜去。當他死氣沉沉的身體撞擊在地上的時候,巨大的摩擦力並未能阻止住他的移動。他的軀體沿著地面頑強地滑行了將近二十米的距離,穿過滿地凌亂的青石碎末,在滿場目瞪口呆的神獄士兵的注視下,滑行到神獄典獄長海嵐的面前才將將停下。

海嵐咽了一口唾沫,潤澤了一下自己已經開始發干的喉嚨,緩緩蹲下身,仔細檢查魔法傳令兵身上的傷口。在他的胸前,端端正正地插著一枝長箭,整個箭矢深深地埋入他的身體,只剩下長箭的尾羽在他的胸前高高豎起。海嵐用手將魔法傳令兵的屍體輕輕翻轉過來,在屍身的背後,一枚沾滿鮮血的箭頭赫然露出體外。當海嵐伸出手去想要檢查箭頭的時候,他的手被箭頭上的高熱狠狠地灼傷了。

‘這是多麼凶悍而強猛的一箭啊!’海嵐的臉上滲出一絲細細的汗珠,‘我們神族要面對的敵人,會如此強大麼?’

正當他陷入沉思的時候,身旁的一名副官忽然高聲驚叫道:‘典獄長,您看!’

海嵐這才回過神來,沿著副官手指的方向看去,卻發現剛才那個一箭射死魔法傳令兵的人族,已經從廢墟中站起了身子,仿佛一陣輕煙般朝著外側回廊奔去,沉寂的外側回廊發出一陣模糊不清的嘈雜聲。

‘他們在吵什麼?’副官奇怪地問道。

‘他們在歡呼,’海嵐沉聲道:‘這是天下人慶祝成功的歡呼,如果他們活著出去,他們會把今天的景象告訴每一個願意聽他們講話的人,神族的威嚴將會在一夜喪盡。’

他站起身,整了整自己整潔的魔法師長袍,洪聲道:‘派出最精干的特戰隊,與魔法師團隊混編,殺入外側回廊。所有參與越獄的囚犯全部都要處死,而且我要親眼看到他們每一個人的屍體,立刻去辦。’

副官連忙立正了身子,大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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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團聚篇 第二章 英雄出世

天雄斜斜地靠在外側回廊入口側面的牆上,將後背對著為他療傷的落霞。落霞的回複咒將他背上六七道皮開肉綻的傷口籠罩在一層淡綠色的螢光之下,從傷口汩汩流出的鮮血被立刻止住了,並且皮膚上的裂痕也開始漸漸愈合。

“為什麼不用你那神奇的藥粉?那會讓你減少很多傷痛,而且效果也出奇的好。”落霞一邊催動自己最強大的療傷法術,用心地治理著天雄的傷口,一邊輕聲問道。

“那瓶藥粉太珍貴了,舍不得用。”天雄用左手握住自己的肩胛骨,猛的一拉一送,乾淨利落地接回了脫臼的關節。

“天雄大哥,”小傑從圍觀的囚犯們中間擠到天雄身邊,激動地說:“多謝你救我,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報答你。”

“不必客氣,救死扶傷是游俠的天職。”天雄自豪地笑道。

“小伙子,了不起,雖然我不知道什麼是游俠,但是看你的樣子就知道這一定是個有前途的職業。”那不知名的地精商人滿臉堆笑,急不可待的大聲說:“我剛才那個雜技團的提議,請你有空一定要考慮考慮。”

“嗯~~!”牛頭族的如山忽然發出宛如牛鳴一般的低吼,似乎在表示對天雄的贊揚。

“我的兄弟在誇你,”綠皮族人虎牙咧開嘴笑了一下,雖然怎麼看都像是在獰笑,“小伙子,我們獸族力氣最大的就是牛頭人,如山是牛頭族中有名的大力士,但是你剛才把小傑丟過來的那一擲,就算如山也做不到。”

“過獎了。”天雄不好意思地笑道。

“傻瓜。”一個尖銳的聲音忽然遠遠傳來,卻原來是站在人群之後的銀銳,“你的腦子如果只是擺設,我看不如就趁早丟掉,免得累贅。像小傑這樣的抵抗戰士,我們人族多的是,像你這樣傑出的戰士,我們只有你一個,如果你真的想幫助人族,就不要為救這種小角色而浪費自己的大好性命。”

“銀銳,你胡說什麼!”對他的話最反感的銅山第一個站出來反駁,“每一條性命都是珍貴的,根本沒有貴賤之分。”

“你會讓落天雷去救小傑嗎?”銀銳冷然道:“哪怕賠上落天雷的性命?”

銅山猛的一愣,落天雷是他最崇拜的大英雄,他怎麼忍心讓自己的大英雄冒生命危險,他猶豫著說:“但是……”

“沒有但是,”銀銳分開人群,一指天雄,厲聲道:“他,將會是另一個落天雷。”

銀銳的話讓所有抵抗戰士都靜默下來。

一個英雄的誕生,不僅對于英雄自身來說是個令人懷念的時刻,對于其他所有目睹英雄誕生的人也是一個令人永世難忘的時刻。當所有處于緊張、不安、興奮和激動中的人們聽到銀銳的話語時,突然間,他們感受到一種說不出的莊嚴肅穆的感覺,那是一種彷彿一個世紀都沒有感受到的神聖感。一個新的英雄,在一個又一個英雄于對抗神族的戰爭中寫下無盡悲歌,然後壯烈戰死之後,逐漸感到後繼無力的人族遺民,竟然能夠迎來一個新的英雄。而這個新的英雄,竟會是一個足以和落天雷這樣獨一無二的傳奇英雄分庭抗禮的人麼?多少史詩將會從他身上流傳,多少吟游歌謠將以他為主題,多少傳奇將被他創造,而此時此刻的自己就站在這個新英雄的身邊,站在史詩的初篇,站在吟游歌謠的序曲,站在傳奇的開端。

看著人族抵抗戰士們靜靜站立的樣子,就連其他種族的囚犯們都漸漸止住了喧嘩。外側回廊之內,鴉雀無聲,只有落霞施展法咒時所發出的吟唱之音。

過了數息時間,山地矮人暴風忽然咳嗽了一聲,不好意思地笑著對天雄說道:“嗯,對于這個,我還沒有做好准備。你知道的,忽然之間,你變成了一個英雄。”

天雄狠狠地撓了撓頭,苦笑著看了暴風一眼,對銀銳道:“銀銳,我不是什麼英雄,我只是一個游俠,我只是在盡自己的本分。”

“這不由你決定,也不由我決定。”銀銳大聲道:“這由所有人決定,當所有人都認為你是英雄,你就是一個英雄,你就有你應負的使命、應盡的責任。你看他們的眼神,他們已經把你當成了英雄。”

天雄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看到所有望向自己的抵抗戰士的眼神都充滿了崇敬和莫可名狀的期待。那種期待他似曾相識,就彷彿自己在游俠懷舊博物館里參觀時,那些望向自己的游俠銅像眼中的期待一模一樣。一種沉重得令他幾乎窒息的使命感一瞬間襲上心頭,令他喘不過氣來。

天雄求助似地望了正在為他療傷的落霞一眼,落霞紅潤的臉上露出一絲理解的苦笑,“銀銳說得對,你會是人族新的英雄,你將不僅是一個游俠,你將承受令人難以忍受的痛苦使命,一生都無法逃脫。”

落霞的話令天雄迷茫了起來,在他的腦海里依稀存在的游俠島美麗迷人的景色,以及和藹可親的親人們的影像,忽然之間距離他遙遠了起來,彷彿隔了數萬條天河那麼遙遠。

“提起精神來,小伙子。”妖姬那嫵媚動人的語音忽然傳入他的耳際,“英雄是天下大陸最性感的男性,也最受我們妖精族少女的歡迎。”

妖姬看了看周圍,索性將頭湊到天雄的耳邊,低聲道:“如果我們能夠活著出去,我歡迎你到我們妖精七日叢林的魔法溫泉鎮來。我在那里有一間靠近紫羅蘭魔泉的竹屋,竹屋里有一張看得見北極星的吊床,我們可以在那里度過幾個銷魂的夜晚。”

看到天雄目瞪口呆的表情,妖姬咯咯笑了起來,“看來你不是我們那一型的人,算啦!”

突然間,一聲巨大的轟鳴從外側回廊入口傳來,眾人轉眼望去,只看到一個巨型的火團冒著濃濃的煙霧,在入口處炸開,將外側回廊的圍牆炸得碎片亂飛。

“不好,神獄獄兵要殺進來了,剛才是自然大魔法師在為特戰隊開道。”銀銳急道。

“我們該怎麼辦?”小傑驚叫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在天雄的身上,連其他種族的囚犯也不例外。天雄目瞪口呆地環視著眾人,不知如何是好。

“我們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躲回內側回廊拖延時間,一個是乾脆在這里布開陣勢,血戰到底。兩個選擇都沒有活路,希望你來為我們決定。”落霞耐心而沉靜地說。

“這……”天雄皺緊了眉頭,心里一團亂麻。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閉上嘴,靜靜地等待著他作出決定。自從越獄的舉動被神族人發現之後,每一個囚犯都已經有了必死的覺悟,此時此刻,他們反而不再緊張,只是等待著天雄為他們作出最後的決定。

就在天雄左思右想,無法決斷的時候,一個刺耳而洪亮的聲音從外側回廊內傳來,“你們都在等什麼,難道不知道這已經是我們的最後關頭了嗎?”

這一聲充滿英雄主義的呼喊本該給人一種莊嚴神聖的感覺,但是喊話人的嗓音太過尖銳,反而讓這一句豪言摻雜了許多聲嘶力竭的生澀。

所有人都將頭轉向發話的人,想要看看是誰能夠說出這麼一番話。

在外側回廊通道之內,站立著一個矮小得彷彿嬰孩一樣的身影,卻原來是那個甯死都要拒絕逃獄的侏儒族人都蒙。他那巨大的光頭反射著周圍閃閃爍爍的***閃光,彷彿一道時明時暗的光環。

“都蒙!”所有人都驚訝得幾乎甩掉了自己的下巴。

“都蒙!你有什麼想法嗎?”只有天雄彷彿忽然間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連忙虛心地問道。

聽到天雄的問話,都蒙的臉上露出自豪的表情,“這是戰爭,一個無法避免的戰爭。作為侏儒族的傑出男士,我應該做每一個英勇的侏儒族人在戰爭中應該為族人做的事。”

“說得好,都蒙。”天雄不由自主地贊歎道:“你會怎麼做?”

“找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都蒙傲然地說:“躲起來直到戰爭結束。”

當都蒙在曾經囚禁自己的牢房中,把遮蓋地面的破席揭開的時候,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在破席之下,居然有一個足夠牛頭族的普通族人鑽進去的大洞。

“我特意把洞口造得格外大,當我逃獄成功,那些神族發現這個洞的時候,這個巨大的洞口在他們的眼中,將會像我嘲笑他們的大嘴,洞口越大,對他們就越諷刺。嘿嘿,呵呵,啊哈哈哈哈!”都蒙咧開大嘴,發出一陣聲嘶力竭的笑聲。

“雖然我不是很瞭解你的幽默感,不過我和你一樣希望看到那群神族人發現這個大洞時候的表情。”落霞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帶頭鑽入地洞之中。

天雄哭笑不得地拍了拍都蒙的肩膀,以示鼓勵,然後也隨著落霞鑽下去……

從那巨型的洞口下來,眾人來到了一條蜿蜒曲折的地下通道之中。

“我花了十年的時間,十年!從洞口開始,然後是這條長達數百米的通道,還有兩年,這條通道就可以直接通到神獄之外,讓我呼吸到自由的空氣,嗯,自由的空氣。”都蒙用力吸了一口氣,彷彿在想像逃獄成功之後的美妙景象。

突然,都蒙對著天雄大聲吼道:“但是,因為你這個冒失鬼,我不得不推翻我所有的逃獄計劃,和你們一起像沒頭蒼蠅一樣亂闖。”

“我很抱歉,都蒙先生。”天雄連忙說。

“你應該抱歉,老天爺也應該對我感到抱歉,為什麼壞事統統發生在我這個天字第一號好人身上?我只希望為自己的族人賺一點錢,十年前才幫助落天雷那個沒良心的家伙設計可以連續發射彈弓的連珠炮,誰知道竟然被神族的人抓了起來,直到現在。如果老天爺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死也不會幫落天雷制造任何武器,我是說任何武器。”都蒙奮力地揮了一下手。

“你為我父親制造連珠炮?”落霞激動地問道:“成功了沒有?”

“當然,我當然成功了。”都蒙得意地說:“嘿嘿,神族人囚禁了我十年,就是希望我提供給他們設計的圖紙。我跟他們說,我死也不會給他們,哈哈。十年了,他們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啊!都蒙先生,你真勇敢。”小傑激動地說。

“這沒什麼,如果把圖紙給他們,我就活不到今天了。”都蒙揮了揮手,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沒時間閑扯了,”銀銳的語氣中充滿焦慮,“都蒙,這條通道通向哪里?”

“通向哪里?任何地方,只要是在神獄之外。經過我的計算,我還差兩年才能夠穿越神獄最外層的圍牆,”都蒙用一種近乎炫耀的姿勢撓著自己光溜溜的大腦袋,這奇大無比的頭顱大概是侏儒族在外表上唯一值得炫耀的東西。“那麼,減去兩年所挖掘的距離,通道的盡頭應該是外側回廊的某處。”

“現在的外側回廊所有圍牆都已經埋入地下,如果貿然從通道的出口沖出去的話,只會立刻被發現,我建議我們待在這條通道里,直到神族士兵的防禦松懈為止。”落霞思索了片刻,有些無奈地說。

“這正是我要做的,躲起來,直到戰爭結束。”都蒙連忙大聲道。

“這太讓人沮喪了,沒有食物,沒有水。”綠皮族人虎牙貪婪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們可能會活活餓死。”

“唔~~”牛頭族的如山淡然發出一聲表示同意的歎息,自從他對天雄那神奇的大羅金仙散的成分發表過意見之後,他似乎感到自己今天說的話已經太多了,所以直到現在都很安靜。

“大家振作一下,往好處想想,搜查過一陣子之後,發現我們不在,也許他們會以為我們已經從什麼地方逃獄成功而放棄神獄的防衛,到時候我們就有機會了。”天雄低聲道。

“是啊!”眾人聽到這番話,個個都興奮起來。

“你可真能想。”銀銳嘲諷地說。

雖然不同意天雄的觀點,銀銳自己也沒有什麼其他辦法,只有按照眾人的意願,老老實實地和所有神獄囚犯們一起來到通道的盡頭,守在那里,祈禱上天保佑。

天雄和落霞守在隧道起始的一端,隨時偵察神獄兵卒搜查外側回廊的情況。

轟隆隆的雷鳴電閃之後,數道炙熱的火球在外側回廊的通道內勢不可擋地滾過,將所到之處都化為了片片火海。緊接著,一道詭異的冰藍色光芒彷彿極地閃光一般均勻而冷酷地照射住了回廊內每一個角落,這道光芒放射出驚人的寒流,熄滅了所有獰惡燃燒著的火焰,將本來熊熊燃燒的囚室化為一片冰雪地獄。

當這一切可怕的魔法告一段落的時候,一隊隊十人一組的特戰隊在牧師和魔法師的護衛下,沖入了外側回廊。他們訓練有素地在每一座囚室之中尋找著被殺死的神獄囚犯的屍體,在每一個險要所在設立臨時哨卡。不到幾刻鍾的時間,整座外側回廊已經布滿了站立得錯落有致的神族士兵。其他的團隊開始朝著內側回廊進發,負責開道的魔法師又開始低聲吟唱法咒,准備冰與火的法術。

搜查工作謹慎而有序地進行著,當內外側回廊統統被神族戰士占領的時候,神獄典獄長海嵐邁著不可一世的大步,傲然走進了一片狼藉的回廊。

“報告長官,沒有發現任何屍體,也沒有發現仍然存活的神獄囚犯。”副官高聲在海嵐的耳邊報告著。

“沒有可能的,即使被烈焰火魔法燒死,起碼也應該有焦骨留下,這里全部都是牢房,他們能夠躲到哪里去呢?”海嵐沉思著說。

“也許,他們通過什麼方法,已經逃出了外側回廊。”副官遲疑著低聲道。

在地道入口處偷聽他們談話的天雄和落霞,互望了一眼,同時會心地笑了起來。

落霞將頭湊到天雄的耳邊,微笑著低聲道:“我們經常會祈禱上天,讓我們的敵人和我們想像得一樣愚蠢。有時候,這種祈禱會起作用。”

天雄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這時候,一直在沉吟不語的海嵐忽然厲聲道:“他們會有什麼法子逃出神獄?來人,立刻仔細搜查所有牢房的地板,尤其是那個侏儒族人都蒙的牢房。真是天曉得,雖然不太可能,但是說不定真讓他給我挖了個地洞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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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團聚篇 第三章 誤入絕地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突然從沉寂的地道中傳來,那沉悶而洪亮的聲音將所有在地道盡頭等待消息的神獄囚犯們震得頭昏目眩。

“發生了什麼事?”眾人紛紛驚恐地問道。

就在這時,落霞弓著身子,沿著隧道飛快地朝著眾人奔來,一邊跑一邊大聲道:“都蒙先生,快將地道盡頭朝地面打通,神族人已經發現了地道,正朝著這里殺過來。”

“天雄呢?”銀銳大聲問道。

“天雄用劍擊塌了地道頂棚,讓埋在地下的外側回廊牆壁墜了下來堵住通道,暫時阻擋住了追兵,他馬上就會過來。”落霞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但是這樣讓我們呼吸的空氣就要不夠了,必須盡快找到出口。”

“這不可能!”都蒙憤怒地大聲說:“我的洞口那麼隱蔽,他們怎麼可能找得到?”

“都蒙先生,神族人知道你是鑽洞的行家,所以對你的牢房特別關照,這就是盛名所累啊!”天雄疲憊的聲音從落霞的身後悠悠傳來。

“真該死,”都蒙狠狠地一打自己的禿頭,“我這個人實在太優秀了,想要低調一點都不行。”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湊到天雄的跟前問道:“喂,神族人看到我挖的那個大洞,是什麼表情?”

天雄呼了口氣,笑了起來,“你真應該親眼看看。”

“啊哈哈哈哈!”都蒙瘋狂而聲嘶力竭的笑聲再次在隧道中響起。

“報告,地道前段突然塌陷,進入地道的第一小隊十名戰士全部遇難。”副官滿臉是灰地向海嵐報告道。

“這些混蛋!”海嵐勃然大怒,奮力一揮手,“派出挖掘隊,不,派出自然大魔法師用魔法移除擋道的土石。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這群地老鼠給我挖出來!”

副官從來沒看到一向不假辭色的鐵面典獄長海嵐如此激動,連忙跌跌撞撞地朝著魔法師團隊跑去傳達命令。

“我早就應該留意這個侏儒族的混蛋,”海嵐從懷中摸出白色的手帕用力地擦著鼻尖上油膩的汗珠,咬牙切齒地看著那大得足以讓神族戰士雙人並進的大洞,“他挖這個大洞,簡直就是在嘲笑我,他在……該死的……他在嘲笑我。”

地道內的神獄囚犯們此時的形勢也格外艱難。都蒙的地道因為要躲避神族的偵測,所以挖掘入地下極深,要從地道盡頭朝上挖掘出一個出口,需要極大的勞力。

幾乎每一個年輕力壯的囚犯都參與到挖掘工作之中,所有人齊心合力地將都蒙挖掘出來的泥土傳遞到地道尾段堆起,並用兵器或者雙手砸實,以便于騰出更多的空間。地道內的空氣也越來越混濁,很多本身有病的囚犯此時已經支撐不住,有氣無力地斜靠在地道牆壁上休息。

眾人當中最有活力的,反而是看起來最瘦小無力的都蒙,當他全身心投入挖掘工作的時候,彷彿化身成了一個無堅不摧的戰神。一把殘缺的匕首拿在他的手里,就彷彿一名人族戰士緊握著一把後背大砍刀一般雄壯,他靈巧而有力地用匕首將挖掘過程中遇到的石塊從土內挖出,拋到身後。但是,絕大部分時間他都是赤手空拳地進行挖掘,他的雙手彷彿世間最有效率的挖掘機器,左右手飛快地交替著位置,將大把大把的泥土抓起來拋到身後,很多時候,跟在他身後的天雄根本看不清他雙手是如何運作的,只看到一片虛無縹緲的手的影像,然後鋪天蓋地的泥土就朝著他的面門撲來,他不得不使出最得意的擒拿手,才能將這些土石一一接住,傳遞到後方。

即使這樣,當都蒙不負眾望地將隧道挖到了地表之時,很多身體虛弱的囚犯已經因為長時間呼吸不到清新的空氣而陷入了昏迷。

“堅持住,伙計們,就差這最後一把泥啦!”都蒙似乎已經可以感到就要撲面而來的花草清香,興奮地大聲叫道。

一直都在期盼著好消息的囚犯們聽到這聲呼叫,彷彿被乾旱困擾的農夫聽到第一聲春雷的轟鳴一般,不由自主地歡呼了起來。

“這就好了!”都蒙雙手飛快地舞動,將地道上方的地面抓出一個大洞,把一塊擋道的青石板用力推開,猛的將頭探了出去,長長地呼吸了一口久違的新鮮空氣,近乎陶醉地說:“哦,伙計,我們到地面了,哦,天亮了,這里是……”

他這時候才想起來要往四周看上一眼,面前的情景卻讓他目瞪口呆。

在他的周圍是四個全副武裝,手提著短柄黑金錘和圓形白金盾牌的黑煞戰士,以及一名身披金色花邊,白蘭花圖案作底的法師服的高級牧師。他們身處在一片封閉的房間之內,在房間的正中央是一段通往頂層的階梯。每一個人都一臉驚愕地望著都蒙,彷彿在望著一只突然闖入瓷器店的棕熊。

“哦,***不好!”都蒙不由自主地狂呼起來,“這是瞭望塔,救我!”

就在都蒙失聲驚叫的同時,四名神族黑煞戰士已經同時揮起了手中的黑金錘對准他那顆巨大的頭顱惡狠狠地砸來。巨錘帶起來的凜冽狂風以無可比擬的沖擊力湧到都蒙的面門,令他幾乎窒息。

就在四枚巨錘以奇快無比的速度聚集到都蒙頭顱周圍的一剎那,他感到一雙有力的雙手抓住他的雙腳,用力一拉。他的整個人“嗖”的一聲,從剛剛掘出的地洞出口猛的縮了回去。在他的頭頂,四枚黑金錘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發出了一聲天崩地裂般的轟鳴。

“老天,想嚇死人嗎?”都蒙心有余悸地拚命拍著胸口,不停喘著粗氣。

“上面是瞭望塔?怎麼會是這樣?”在都蒙身邊的銅山震驚地問道。

“我們中了頭獎了。”都蒙吐了口氣,滿臉晦氣地說。

就在這時,一直在隊伍後面緊緊跟隨的地精商人突然高聲叫道:“不好,神族魔法師開始用自然魔法移除隧道內的障礙,他們馬上就要殺過來了。”

剛才把都蒙從四枚巨錘的轟擊中搶救下來的天雄猛的一咬牙,沉聲道:“說不得,只好和他們拚一拚。”

“等一下,那里的牧師是高級牧師,你……”都蒙剛要提醒天雄高級牧師的厲害,天雄的身體已經猶如飆射而出的利箭,從地洞中勇猛的躥了出去。

密如爆豆般的兵刃撞擊聲猶如滾滾雷霆,狂猛而無序地鑽入眾人的耳際,令所有人都為之暈眩。

“天雄,你小心啊!”落霞在後面關心地叫道。

“別吵,我聽不清楚了。”銀銳將頭貼在地道的牆壁上,仔細聆聽著瞭望塔內的動靜。

所有人中只有都蒙離地道出口最近,他膽戰心驚地將頭稍微探出洞外,試圖看清楚瞭望塔內的戰況。就在他剛把頭探出去的時候,他的身子忽然在一瞬間僵硬住了,連他的臉色也開始變得煞白。

“怎麼了,都蒙?”在他身後的銀銳急切地問道:“天雄沒事吧?”

“我的天,他一個人和四個被高級牧師祝福過的黑煞戰士打得旗鼓相當,哦,我是說,老天,我沒見過這麼快的劍法。”都蒙充滿贊歎地大聲說。

“這個蠢貨,他為什麼不先殺高級牧師?!”銀銳焦急地大聲道。

就在這時,都蒙驚惶地大叫一聲,從地道出口一個跟頭翻滾下來,撞在銀銳的懷里。

銀銳大怒,狠狠一巴掌捶在他的後腦上,將他直挺挺地摔到地道牆壁之上,“出什麼事了?這麼驚惶?”

“哎喲,疼死了,有東西落下來。”都蒙倉惶地說。

他的話音剛落,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滴溜溜地打著旋兒,從地道出口落了下來,在地道牆壁上彈了數下,滾到了銀銳的腳邊。

“誰的人頭?”落霞惶恐地將擋在自己面前的銅山和銀銳重重推開,從密密麻麻的抵抗戰士中擠到人頭的旁邊,一把將它捧了起來,用自己的衣袖擦淨人頭面門上的血跡,仔細觀看。

那是一個金發碧眼的神族人的頭顱,大大張開的嘴巴充滿了無邊的恐懼和難以置信。也許他到死也想像不到自己會被一個平凡而毫無神咒祝福的人族少年一劍斬殺。

“不是天雄。”落霞緊繃的心情一瞬間放松了下來,只感到雙腿忽然之間變得有些酸軟,整個身子軟綿綿地靠在了地道牆壁之上。

“蠢女人,”銀銳冷然道:“那四個神族人用的是錘,頂多把他的人砸癟,又怎麼可能把他的人頭削下來。”

這時候,都蒙已經重新將頭探出地道之外,觀看新的戰況。

“怎麼樣?天雄大哥應該已經占上風了吧?”小傑充滿期盼地問道。

“別吵!”銀銳和都蒙同時對他說道。

“不好,”過了數息時間,都蒙突然大叫起來,“這可怎麼辦,天雄的劍被打飛了。”

“早說過讓他先殺高級牧師。”銀銳焦躁地怒吼一聲,伸手把都蒙推到一邊,一把奪過都蒙仍然握在手中的匕首,將身子探出地道之外。

“銀銳,求求你快救救天雄。”落霞焦急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可不是那些被祝福的黑煞戰士的對手。”銀銳將匕首倒提在右手,急切地尋找著那個高級牧師的位置。

就在這時,他的身子猛的一震,幾乎在地道中滑倒,他的臉上露出不忍目睹的慘痛表情。

“出什麼事了?”所有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天雄用右手擋了黑煞戰士的一錘,右手廢了。”銀銳用又急又氣的語氣狠狠地說。

“什麼?”眾人全都愣住了。

這時候,一聲宛如裂帛般嘶啞而淒厲的慘叫聲響徹了云霄。

“天雄~~!”落霞不顧一切地撲到銀銳的身邊,想要沖出地道,卻被銀銳一把按住。

“天雄用左手搶回了劍,殺了一名黑煞戰士。你別出去,只會添亂。”銀銳此時終于找到了高級牧師身處的方位,瞄准了他的咽喉,抖手將緊握手中的殘破匕首激射而去。

這名高級牧師對于銀銳的進攻似乎毫不理睬,只是專心地為剩下的兩名黑煞戰士念誦祝福咒語。當銀銳射出的匕首抵達他的咽喉處時,他的牧師袍上突然金光一閃,飛出了五只放射著金色光芒的夜鶯。它們啾啾地歡鳴著,從四面八方聚集到匕首飛來的方向,化為一片金色的光盾。匕首射在光壁之上,立刻失去了所有力道,軟綿綿地墜落在地。

銀銳目瞪口呆地看著匕首沉重地墜落在地上,瞳孔不由自主地開始放大了起來。原來,他看到在自己射出的匕首旁邊,零零星星地攤放著四五把形狀別致的飛刀,看那古色古香的形狀就知道一定是屬于天雄的武器。

“不要枉費心機啦,那是高級牧師,他們有用來護體的夜鶯之盾,是殺不死的。”侏儒族人都蒙用他刺耳尖銳的嗓音大聲說:“這是我的族人們用鮮血換來的知識。”

“殺不死也要殺,否則大家都是死路一條,”銀銳咬緊牙關,翻身沖出了地道:“跟他們拼了。”

“認識你這麼久,就這句話中聽,我也來!”在他身後,銅山費力地拖著一把黑金大斧,第二個沖出了地道。

落霞跟在銅山身後也義無反顧地沖出了地道,在她身後唯她馬首是瞻的抵抗戰士們紛紛湧出地道。

“我等好久了,別忘了我綠皮族的虎牙。”虎牙抓著一把從審問所拿出來的鋼鞭跟在抵抗戰士們的身後沖了出來。

如山雙手各舞一把黑金斧,跟在虎牙身後也殺了出來。

神獄囚犯們加入戰團之後,卻沒有給戰況帶來多少改觀。第一個沖上前的銀銳和銅山只一下就被一名黑煞戰士的黑金錘撞出七八米遠,重重地摔在瞭望塔的牆壁之上。緊接著,抵抗戰士們彷彿被人亂擲的酒瓶一般,東倒西歪地躺了一地。虎牙的鋼鞭更抵擋不住重如山岳的黑金錘,被砸出一溜跟頭,撞入人堆之中。只有如山憑藉著自己驚人的巨力,勉強抵抗住了黑金錘的轟擊,為天雄賺來一些喘息之機。

此時的天雄,抓住著一閃即逝的機會,依靠著牆壁,歪歪斜斜立起自己幾乎軟作一團的身子,將天下劍丟在一邊。他抬起浸滿鮮血的左手,輕輕拍了拍自己背後裝如意飛刀的刀囊。在地上攤放的如意飛刀接收到了主人的指令,無聲無息地從地上緩緩升起,彷彿歸巢的乳燕在空中劃出數道輕盈的軌跡,一瞬間又重新回到了刀囊之中。

看著那名高級牧師紋絲不動的身影,天雄狠狠地咬緊牙關,將四柄飛刀握在左手,三柄飛刀咬在嘴中,瞅准時機,猛然發難。他的左手先是輕輕一揚,彷彿要射出暗器。

那名牧師看似不在意,卻已經暗中念誦法咒,將五只夜鶯全部調集在自己胸口以上的位置,准備防禦攻擊。

誰知道天雄這一次卻猛的一甩頭,先將嘴中三把飛刀激射而出,對准他的小腹紮來。那牧師連忙發出指令,五只夜鶯一陣歡鳴,飛到了牧師的小腹之前,布起了一片神奇的光盾。

就在三柄飛刀撞在光盾之上的時候,天雄左手里的四把飛刀已經風馳電掣地來到了高級牧師的胸口。那名高級牧師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驚慌之色,雙手飛快地做了一個手勢,那些魔法夜鶯尖叫著飛到他的胸前,布下了牢不可破的防禦。

與此同時,天雄不動聲色地輕輕一彈自己的刀囊。向牧師胸口飛去的一柄飛刀接收到了主人的指令,突兀地在空中一轉,快如閃電般地再次飛回了天雄手中。他想也不想,抖手一擲,將飛刀快速射出。

當牧師千辛萬苦地將天雄當胸射來的飛刀全部擋住的時候,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晃了晃因為過于緊張而酸痛的脖頸,卻突然感到一陣錐心的刺痛從頭部傳來。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頂門,卻發現自己光潔的額頭上端端正正地插著一柄飛刀,飛刀的刀刃深深地紮入了腦骨之內,只余下一把刀柄露在空中。緊接著,他的眼前猛的一黑,就再也感覺不到任何東西了。

當高級牧師倒下的時候,殘余兩名黑煞戰士的末日也跟著來臨,沉重的黑金錘成為了他們最大的負擔,他們幾乎在一瞬間就被巨錘的重量壓垮在地。

銀銳的鐵爪出手最是快捷,只是閃電般的一揮,一名黑煞戰士的咽喉已經被撕出了一口巨大的血口。而虎牙的鋼鞭也迅速纏上了另一名黑煞戰士的脖頸,他的頸骨如脆竹一般斷為兩截。反而是作戰最勇猛的如山,此時只是收起了手中兩把宛如門扇一般的黑金斧,愣愣地看著自己面對的兩個敵人被戰友們處決。

此時,天雄因為右臂折斷而痛得幾乎昏死過去。

落霞第一時間搶到他的身邊,急切地問道:“右臂的傷勢如何?”

“大概斷成了幾截,再幫幫我,落霞。”天雄強忍痛楚低聲說罷,將兩把如意飛刀召喚回手中,然後顫巍巍地遞給落霞。

“忍著點,會很疼。”

落霞一把抓過飛刀,將天雄的右手臂膀伸直,然後將刀插入天雄的肩部,快速而果斷地往下一劃,將他右手臂部的肌肉乾淨利落地剖開,然後左右手各用一把飛刀將肌肉撥開,露出斷裂的骨骼。

“藥粉呢?”落霞輕聲地問道。

天雄痛得渾身痙攣,勉強張開嘴道:“在這兒。”

他用左手探入懷中,將那瓶屢次救他性命的大羅金仙散遞給了為他治療的落霞。

落霞雙手都騰不出地方,乾脆用嘴將藥粉瓶從天雄的手中叼起來,對准右臂臂骨斷裂的位置均勻而小心地將藥粉撒下。

驀的,那些臂骨彷彿被什麼人推了一把,自動地移回了原來應在的位置,並准確而嚴絲合縫地重新拼合了起來,然後那些斷裂部位的裂紋開始漸漸消失,整條臂骨緩緩恢複了原狀。緊接著,天雄手上被割開的部位也彷彿拉鏈一般從肩部開始緩緩愈合,連橫溢的鮮血也開始漸漸回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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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11:49: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集 團聚篇 第四章 神弓揚威

寂靜的階梯突然猛烈地震動了起來,一陣又一陣塵土從階梯的頂端落到屋中,把所有人都搞得灰頭土臉。

‘怎麼回事?’都蒙膽戰心驚地從地道里走出來,小心翼翼地詢問著。

‘大概是瞭望塔上層的守衛聽到動靜,沖我們來了。’銀銳冷冷地說。

‘他們的動作也算夠慢了,到現在才來。’虎牙瞪大了眼睛道。

‘哼,這些神族養尊處優慣了,哪里想得到我們能從瞭望塔底下鑽出來,剛才大概是以為底下的這四個死鬼戰士在斗毆吧!’銀銳冷然道。

‘不好,聽聲音,他們起碼有二三十人,我們完全不是對手。’所有人中耳目最靈敏的妖姬忽然提高了嗓音說道。

‘對不起,各位,’天雄虛弱的聲音忽然從牆角傳來,‘請大家保持絕對的安靜。’

在如此絕望的生死關頭保持安靜,對這些囚犯們也許是太苛刻的要求,但是此時此刻的天雄,已經在他們中間建立了不容置疑的威信。所以即使最焦躁不安的人,也不由自主地閉上了嘴,默默地等待著最後時刻的到來。

天雄緩緩支起了身子,閉上眼睛,仔細地聆聽著響徹整個瞭望塔的腳步聲。

沉重而巨大的步伐,應該屬于身穿重甲,體形壯碩高大的黑煞戰士。輕靈而細碎的腳步,亦步亦趨地跟隨著沉重腳步的移動速度,這些應該屬于為黑煞戰士們施放祝福的高級牧師。而那些悠閑而沉穩,不緊不慢的輕盈步伐,應該屬于比高級牧師更加可怕的魔法師。他們只需要黑煞戰士的保護,而不需要為他們的祝福煩惱,所以不會緊跟在黑煞戰士的身後。魔法師的身分尊貴,在神族軍隊里的地位一定很崇高,不緊不慢的腳步才適合他們的身分。

天雄小心地取下千里弓,將一枝長箭靈巧地搭在弓弦上。他用一種優雅而從容的姿態舒展著身體,將千里弓的弓弦拉至滿月,將長箭的頭部緩緩瞄准因為沉重雜亂的腳步聲而顫抖不休的階梯。

‘如果我在聽聲辨形的課堂上再用些心思,那麼今天就不用這麼緊張了。’緊張的汗水從天雄炙熱的額頭一滴又一滴的滑落下來,數滴汗水滑入了他的眼眶之中,令他感到一陣酸澀的痛楚,‘只要有一箭落空,這里就要多數條亡魂。’

懷著沉重如山的使命感,天雄提起一口真氣,猛然松開緊繃的弓弦。

‘報告長官!’晨曦初至之時,副官洪亮而畢恭畢敬的聲音再次在神獄典獄長海嵐的耳邊響起。

海嵐正在監督著自然大魔法師們移除堵塞在侏儒族人都蒙所挖掘出來的地道中的障礙物,一聽到副官的聲音,他的眉頭立刻扭到了一起。每一次副官來向他報告的都不是什麼值得讓人歡欣鼓舞的消息。

‘說吧說吧!’海嵐不耐煩地用白手帕擦著頭上的汗水,冷然道。

‘長官,神獄囚徒們攻入了瞭望塔,並殺死了守在底層的衛兵。現在,中層和上層的守衛戰士申請離開原有防守崗位,向瞭望塔下層發動進攻。’副官高聲道。

‘什麼,下層的守衛被殺了?那里有高級祝福牧師在把守。高級祝福牧師,神族的驕傲,他會被殺麼?’海嵐眼皮猛的一跳,厲聲道。

‘報告長官,我不清楚,但是神獄囚犯們的確占領了底層瞭望塔。’副官驚慌地說。

海嵐凶狠地瞪視著不知所措的副官,過了良久才忽然大聲道:‘列隊!’

神獄上千獄兵、百余名牧師和數十名法師在這一聲雷鳴般的號令之下,飛快地在海嵐面前排列起長長的陣列。

‘傳令下去,包圍瞭望塔,我要讓一只蒼蠅都無法從那里飛出去。’海嵐用近乎怒吼的聲音喝道。

外側回廊中心的瞭望塔周圍飛快地布滿了層層疊疊的神族戰士和法師,十名自然大魔法師在附近較高的樓台上找到了最好的視點,在黑煞戰士的護衛下莊嚴站立。百余名持盾的黑煞精銳戰士,在塔底層入口排起了整齊的方陣,護衛著數十名牧師准備殺進塔去。

神獄典獄長海嵐在數十名戰士的護衛下大踏步來到瞭望塔之下,抬頭望著塔上的情形,沉聲道:‘戰斗進行得如何?’

‘上層和中層的戰士已經確認下層守衛全部陣亡的消息,現在正在准備攻入下層防區。’副官低聲道。

‘怎麼這麼磨蹭?這些公子哥兒養尊處優得已經太不像話了。’海嵐怒道。

就在這時,一陣土石崩頹的轟鳴如炸雷般在瞭望塔響起。冰雹一般的牆壁碎塊和岩石碎末呼嘯著向下砸來,一股濃密的煙塵仿佛烏龍一般從瞭望塔炸裂的碎口洶湧而出。當煙霧在空中慢慢散開的時候,一條血淋淋的人影淒厲地嘶吼著破霧而出,在高高的空中打了幾個雜亂的盤旋,然後無助地朝著地上墜去。

當那人影重重落在地上的時候,他已經吐出了最後一口氣,雙腿一伸,魂歸地府。海嵐分開聚集在屍體周圍觀看的士兵,來到近前,蹲下身仔細察看。那是一位留守瞭望塔的高級祝福牧師,他的小腹上牢牢地釘著一枚似曾相識的烏羽長箭。

‘又是他!’海嵐發出一聲震驚而狂怒的嘹亮吼聲。

就在他那令人膽戰心驚的怒吼余音未落的時刻,‘波波’兩聲更加驚人的炸裂聲從瞭望塔上傳來,兩名身穿白色金邊高級牧師服的祝福牧師慘叫著破壁而出,在高空中翻著零亂無序的跟頭,照著地面飛速地降落。

他們的身影還沒有墜到地上,第三波炸裂聲再次淒厲地回蕩在空曠的外側回廊上方。四名身著紫紅色召喚法師袍的魔法師身上插著長長的滴血烏羽箭,穿破了瞭望塔的頂棚,隨著滿空如雨般墜落的土石,朝著海嵐站立的方向重重地落了下來。

‘長官,小心!’副官英勇地撲到海嵐身邊,將他往自己的身後拉去。

海嵐這位威嚴的典獄長一把推開副官,‘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

這時候,那些墜落的屍體沉重地砸在外側回廊的青石板地上,其中一具屍體就摔在海嵐的腳邊,頭狠狠地撞擊在石板之上,爆出滿地的血花,慘白的腦漿糊滿了海嵐的褲腳。

所有在外側回廊列隊的神族戰士們,無論是見慣大場面的沙場老兵,還是新近入伍的青頭小子,無論是曆經血戰的黑煞戰士,還是養尊處優的魔法師,都被眼前慘絕人寰的景象震驚了。上千人云集的廣場之上,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寂靜得仿佛無底深淵。

隔了良久,神獄典獄長海嵐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用力地咳嗽了一聲,提高了嗓音喝道:‘還愣著干什麼,把他們給我抬下去!’

這一聲威嚴的怒吼,以它那不容置疑的權威讓所有愣在當場的士兵們漸漸回過神來。他們猶疑著聚集到在地面上東倒西歪橫臥著的屍體旁邊,准備把屍體拖到場外。

就在這時,又一聲裂帛般淒厲的炸裂聲從瞭望塔傳了出來,一名身穿綴有閃電、鮮花和大地圖案的自然大魔法師如風車般地打著盤旋,從瞭望塔最頂端破頂而出。當他飛到拋物線的頂點,開始往下墜落的時候,他的大法師袍上忽然飛出了一群五顏六色的蝴蝶。這群蝴蝶密密麻麻地爬滿了他的身上,拚命地扇動著它們光華耀眼的翅膀,將他迅猛的下墜勢頭減緩了下來。

‘洛弗森!’海嵐一眼就認出了那名自然大魔法師的身分。那是剛獲自己的父親海魂校長授予金羽鷹魔法學院榮譽畢業生稱號的魔法天才洛弗森,並且他也是海家未來的女婿,自己最疼愛的女兒海瓊的未婚夫。

他關切地飛奔到洛弗森落地的位置,一把按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急切地問道:‘弗森,你怎麼樣,能挺住嗎?’

洛弗森的身子劇烈地顫抖著,大股大股的鮮血從他的小腹噴出,順著他的褲筒流到地上,轉眼就彙集成了大大的一灘。

他雙目迷離地看著面對著他的海嵐,仿佛已經認不出他就是自己未來的岳父大人,只是喃喃自語地說著,‘敵人,入侵瞭望塔。敵人,入侵……’

‘孩子,堅持住,我立刻把你送到醫療館去。’海嵐焦急地說著。

此時的洛弗森已經聽不清他的話語,他把頭用力挺了起來,忽然仿佛背書一般流暢地說出一連串宛如吟唱般的咒語。

‘弗森,不要啊!’聽到這恐怖的魔法吟唱,海嵐嚇得魂不附體,連忙從背後抱住洛弗森,想要把他推倒在地。

然而,為時已晚,只見洛弗森雙手一推,一枚巨大而耀眼的球形閃電猶如一個放射金光的巨輪,斜斜地朝著廣場東北面碾去。

密密麻麻在廣場上列隊的神獄士兵們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面對神族自己的自然魔法轟擊,根本沒有作出任何足以自救的閃避。當這枚象征著死亡和災難的球形閃電在人群中凶殘地碾過之後,廣場上立刻平添了百余條渾身焦爛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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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團聚篇 第五章 自由一箭

瞭望塔上的戰斗此時已經完全結束了,沒有了牧師祝福的黑煞戰士和神獄獄兵被困在沉重的盔甲里無力移動,被逃獄的囚犯們砍瓜切菜一般殺死。沿著鋪滿他們橫七豎八屍體的階梯,囚犯們依次走入了瞭望塔的最高層,距離地面達五十米,足以俯瞰整個天都全景的瞭望塔上。那名自然大魔法師洛弗森臨死之前的驚人傑作,正好被神獄囚犯們看了正著。

‘啊哈哈哈哈!’都蒙和虎牙都陷入了一陣歇斯底里的狂笑之中。

‘呸,活該,這就是神族一直殘害我們的戰爭魔法,讓他們自己也嘗嘗味道。’銅山痛快地說。

‘造孽啊!神族這種毀滅性的攻擊魔法,根本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山地矮人暴風將黑金斧杵在地上,感慨地說。

銀銳和落霞都沒有說話,作為從孩童時代就開始指揮軍隊和神族作戰的戰士,沒有任何人比他們更了解神族戰爭魔法的恐怖和殘忍,此時此刻,無論用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他們現在複雜的心境。

‘接下來,我們怎麼辦?’年輕的抵抗戰士小傑似乎是第一個從對自然魔法的震撼中清醒過來的人。

‘接下來?’所有人都被他的話問得一愣。

自從瞭望塔底的激戰開始,每一個人所想到的就是如何攻占瞭望塔下層防區。當中層和上層的守衛沖下來的時候,大家想到的是如何從這些如狼似虎的神族戰士手下生還。當天雄用千里弓將所有具有潛在威脅性的牧師和法師射出瞭望塔的時候,他們除了歡欣鼓舞地追殺神獄獄兵和黑煞戰士,心中再也沒有想過其他事情。現在,擋路的敵人全都屍橫在地,而自己也身處于瞭望塔的頂端,獲得了暫時的避難所,人們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陷身于全無希望的絕地之中。

‘他們開始列隊了。’地精商人爬在瞭望塔的窗口,滿臉愁容地大聲說:‘四面八方足有上千人,魔法師已經占據了所有制高點,我們被困死在這里了。’

沒有人再發出一點聲音,沉重的心情令他們甚至不願意討論這個問題。都蒙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捧住自己的巨頭,拚命地搖晃著。銀銳雙手按住窗台,仿佛一座雕像般木立在窗前。銅山把黑金斧扔在自己身邊,面無表情地盤膝坐在地上。妖姬苦笑著搖晃腦袋,用手在牆壁上畫著一個又一個圓圈。虎牙怒目獰眉地對著廣場上的神族士兵們徒勞無力地低吼著。如山蹲坐在地上,將兩只手的手指對在一起,一動不動。天雄斜斜靠著瞭望塔上層圍牆坐在地上,用手拔弄著自己箭壺里最後一枝烏羽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而落霞則靠在他的身邊坐著,用一雙清澈而淨潔的眼睛深深地注視著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過了半晌,山地矮人族的暴風長長地歎了口氣,輕輕一拍抵抗戰士小傑的後腰,‘小伙子,這就是我們的終點。看開一點,死亡只不過是另一段旅程的開始。’

‘死亡……’小傑將頭緩緩地探出窗外,神色木然地朝下望去。

廣場上千名神族士兵開始漸漸變換陣形,幾支百人隊開始緩緩地集結。那里有六七名高級祝福牧師、十數名召喚法師、幾十條三頭地獄犬和上百的黑煞戰士,甚至還摻雜了數名被嚴密保護起來的自然大魔法師……

‘黑煞戰士聽著,永遠有兩個人守在牧師旁邊,牧師的安全要格外留心,他們已經知道牧師祝福的威力,聽明白了嗎?’海嵐焦躁地大聲囑咐道:‘魔法師站在地獄犬的後面,持盾戰士護衛住法師,小心任何飛來的冷箭,知道嗎?’

在他面前的士兵們大聲應和著他一聲比一聲嚴厲的命令,每個人都如臨大敵一般緊繃著面容,即使那些在各大戰場上已經走過幾個來回的資深戰士臉上也浮現出緊張的神色。

‘好,立刻出發!去把那群地老鼠揪出來,把那個人族少年給我活捉下來!’海嵐咬牙切齒地說:‘我要親手把他給燒死、煮死,然後加點兒胡椒、洋蔥和番茄醬,我就把他給吃了。’

雖然對于典獄長粗魯而惡心的狠話不是很相信,但是士兵們的士氣卻因此而提高了不少,他們加意誇張地大聲吼叫著,以表示對典獄長這一席話的欣賞。

就在部隊馬上要沖進瞭望塔的時候,一個嚴肅而洪亮的聲音忽然傳來,‘暫停行動,原地待命。’

與此同時,一名渾身雪白長袍的老者在四名牧師的跟隨下,大踏步來到了神獄典獄長海嵐的面前。

‘白瓊斯總管,為什麼要暫停行動?’海嵐勉強壓抑住心中的狂怒,沉聲問道。

‘因為傷亡太大,海嵐典獄長。’白瓊斯冷然道:‘直到現在為止,已經有一百三十名獄卒、五十名黑煞戰士、二十五名牧師陣亡,將近三十名法師和一名自然大魔法師失去戰斗能力,必須送往神聖轉生台複活。海嵐將軍,希望你能明白,目前的神聖轉生台每天只能複活一名法師,而複活這些戰斗中遇害的法師,將會消耗巨大的魔法能量,我們的魔法供給將會因此更加緊張。’

‘我們有充足的供給,根本不需要擔心這些小事。’海嵐怒道。

‘你還不明白嗎,海嵐?’白瓊斯開始直呼他的名字,‘這次的損失甚至大過了一場大型戰役的死傷人數,如果讓死亡人數繼續攀升的話,我們很難向長老會交代,我們進攻浮云之都和獸人王國的計劃很可能因此而擱淺。’

‘不派兵上去,難道讓這群地老鼠把瞭望塔當養老院嗎?’海嵐瞠目道。

‘命令自然大魔法師隊將瞭望塔和上面的人犯一同炸毀。’白瓊斯淡淡地說:‘這是最乾淨利落的辦法。’

‘你知道嗎?瓊斯,我在和瘋子說話,你已經昏頭了。炸毀神獄瞭望塔?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時間才把這座瞭望塔建成嗎?你知道在瞭望塔上設立魔法監控門所需要花費的魔法能量有多少嗎?它有五十米高,是整個天都最高的建築,四座魔法監控門和神獄內外側回廊大小十二座魔法監控門互相聯結成魔法監控網絡。我邀請了諸神之故鄉最傑出的魔法建造師在十二道門設了神咒戰士,激發它們的魔法能量就蘊含在瞭望塔頂的魔法門之內。如果瞭望塔被摧毀了,所有這些布防需要花費五年的時間才能夠修複,所要花費的魔法能量足以複活一個團的法師。瞭望塔是魔法築造與藝術的結晶,是神獄的地標建築。沒有它,就沒有神獄,只有該死的土里土氣的窮山獄。’海嵐激動地吼道。

‘冷靜點,海嵐。我炸毀瞭望塔,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白瓊斯耐心地說:‘那是因為我現在可以完全確信,在塔上率領神獄囚犯們越獄的人族少年,就是我夢中見過的那個能夠毀滅我們神族的人族少年。他對我們來說,是迄今為止最大的危險,我們必須不惜一切地將他消滅。’

‘哦,得了,我受夠了你的夢。你的預言一會兒說我們神族將會獲得勝利,一會兒又說我們要被人族少年消滅,天天都在變。你們神殿的人都讓人信不過,說什麼人族受到天譴,神族要履行天神賜予我們的使命……’海嵐下意識地壓低了嗓音,湊到白瓊斯耳邊說道:‘那些其實都是放屁,該受天譴的應該是我們自己。因為天下大陸盛產魔晶石,而人族所在的土地正是魔晶石最大的產地,我們到這里來,根本就是來搶劫。’

‘海嵐典獄長,請你注意自己的話,你正在冒犯神殿的最高權威,正在瀆神。’白瓊斯震驚地說。

‘別為我擔心,我會每天到神殿去懺悔,出來以後我會一點事都沒有。因為撒謊的不是我,是你。’海嵐惡狠狠地說。

‘做出神罰預言的,不是我,是神殿的主持。現在不必討論這些令人不快的話題,我強烈要求你立刻終止派兵行動,立刻召喚自然大魔法師摧毀瞭望塔。’白瓊斯的臉因為海嵐大膽直言的話而變得慘白。

‘我拒絕,總管先生。’海嵐倔強地說。

‘我現在以指揮部首席參謀的身分命令你,海嵐將軍。’白瓊斯嚴肅地加重了語氣。

‘這里是神獄,我是神獄典獄長,也就是這里的最高長官,在這里我說了算。’海嵐洪聲道:‘傳令下去,立刻向瞭望塔發動進攻。’

十數道漆黑如墨的暗黑魔法光束交織成令人暈眩的死亡之網,漫射到瞭望塔的最頂層,讓趴在窗戶上向下張望的神獄囚犯們忙不迭地縮回頭去。

‘他們馬上就要攻上來了,這是召喚法師的魔法攻擊掩護,我們的最後時刻就要來臨。’銀銳坐回到瞭望塔圍牆之後,沉悶地低聲道。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此時此刻他的聲音忽然透出一股柔弱和婉轉。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常,每一個人都陷入了絕望的沉默之中。

忽然,天雄站起身,微微咳嗽了一聲,道:‘我有一個方法,可以逃出去。’

這是他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終于想到的辦法。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只感到渾身充滿了無法忍受的酸軟感覺,仿佛在一片漆黑的夜里,一腳落空,跳入了恐怖的深淵之中,他的心髒懸浮在無處著力的半空,讓他幾乎想要嘔吐。

但是他的話卻仿佛一顆明亮的火星,點亮了所有人眼中的希望之火。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充滿期盼地望著他。也許是因為心中對于生命和自由的渴望太過強烈,而天雄帶給他們的希望又是如此之大,以致于在這一剎那沒有任何人能夠發出一點聲音。

‘我有辦法。’天雄似乎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加強自己的語氣。

說完這句話,他沉默了片刻,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布制口袋。

‘這是……咳咳,這是什麼?’銀銳的聲音忽然間變得沙啞起來,連說話語調都已經開始摻雜著不可名狀的顫抖。

‘它叫芥子袋,取的是須臾容于芥子的意思。’天雄低聲道:‘它可以裝下天地間的萬物。’

他的話讓所有人的瞳孔都放大了起來。

‘這就是傳說中可以移山填海的芥子袋?那個已經消失了數千年的天下至寶?’暴風震驚地說。

‘世上真的有這麼神奇的寶物嗎?’地精商人顯然也聽說過芥子袋的傳說,露出一副驚訝而狂喜的樣子。

然而,其他的囚犯顯然對于芥子袋的威力未曾耳聞,都露出不明究竟的表情。

天雄不想再浪費時間,他將芥子袋往暴風的頭上一罩,那個只能容納兩枚橙子的布口袋竟然將暴風整個吞了進去,暴風矮壯的身形一瞬間就消失在空中。

‘啊!’看到這種令人驚異的情景,每個神獄囚犯都發出一聲驚呼。

天雄抓住芥子袋輕輕一抖,暴風的身體無中生有地從芥子袋中拋射出來,在空中翻了個跟頭,穩穩站在地上。

‘神奇,實在太神奇了。’暴風的腦海中仍然是芥子袋中一片平靜悠閑的荷塘暮色的情景,不住地發著贊歎。

‘那麼,這樣的話,’落霞終于有些領悟了天雄的用意,‘這樣的話,我們所有人都可以躲進芥子袋中,然後……然後……’

‘然後,我們把袋子放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藏起來,讓神族人找不到。’小傑激動地接著說。

‘是啊!我們有救了。’都蒙和地精商人一起狂喜地說。

‘如果我們全都無緣無故從瞭望塔上消失,神族人驚異之余,一定會對瞭望塔進行全面而仔細的搜查,無論我們把芥子袋藏得多隱蔽,他們總有一定的機會能夠找到它,甚至破解它的秘密。’天雄沉聲道。

‘但是,他們也有可能找不到它,對嗎?’落霞急切地問道。

‘我們人族是被神罰的,我的公主。’銀銳的語氣充滿了嘲諷和淡淡的哀傷,‘你以為我們會有那麼好的運氣嗎?’

‘那我們該怎麼辦?’小傑急道。

天雄拍了拍身後的千里弓,輕輕舒了口氣,沉聲道:‘這把弓名叫千里弓,它可以把箭矢射到我目光所及的地方。我可以把芥子袋系在箭杆之上,然後從塔頂射出去。這樣,我們可以輕輕松松地逃出神獄,逃出天都,甚至逃出天骨山脈。’

‘但是,必須有人留在塔上,把箭射出去,對不對?’落霞低聲道。

‘這把千里弓,只有有緣人才能夠將它拉開。’天雄沉聲道:‘所以,我會留下來,負責把箭射出去。’

天雄的話音剛落,牛頭族的如山突然分開眾人搶到他的面前,把他身上的千里弓一把搶在手中,用力一拉。只聽見咯登一聲,千里弓的弓弦仿佛銅澆鐵鑄一般紋絲不動,而如山的肩胛骨卻因為用力過猛而猛然脫臼。

天雄苦笑一聲,扶住如山的肩膀,往上用力一托,將他脫臼的骨節回位,然後從他顫抖的手中取回千里弓,再次沉聲道:‘我會留下來。’

瞭望塔上再次陷入沉默之中,落霞的眼中盈滿了哀傷的淚水,緊緊地閉著自己的嘴唇,生怕一張嘴就會失聲哭了出來。但是,仍然有人忍不住哭了出來。

‘天雄大哥,我不想讓你留下,我甯可自己留下來。’那是小傑嘶啞的哭音。

‘必須有一個人留下,小傑,這是我的命運。’天雄微帶哀傷地說。

‘為什麼是你?你是人族新的英雄,會和落天雷元帥一樣偉大。你的傳奇才剛剛開始,你的使命還沒有完成,外面還有成千上萬的人需要你去拯救。’小傑哭道。

‘我想……’天雄頗為留戀地看了看天骨山脈西北方向的悄語森林,‘我的傳奇就到此為止了。也許我的使命,就是在這個神獄里,幫助你們逃獄。然後,人族的複興,就要靠你們來完成。’

‘不是的,不是的。’小傑涕淚交流地大哭起來。

落霞強忍著滿眶的淚水,將小傑摟在身邊,低聲安慰。

‘沒有時間了,各位,神族馬上就要攻上來了,大家快走吧!’天雄看了看窗外,低聲道。

一直在牆角坐著的銀銳,猛然站起身,來到天雄面前,靜靜地看著他。在他的眼神中,敬佩、惋惜、哀傷和絕望等各種各樣複雜的表情交織在一處,令他那幽黑而深邃的眼瞳仿佛星光照耀下的靜湖湖水一般深不可測。

忽然間,銀銳緊緊擁抱住天雄,在他的耳邊低聲道:‘我一直看錯了你,你很好,對不起。’

感受著銀銳擁抱的天雄似乎發現了什麼,整個身體猛然繃得緊緊的,‘你……’

銀銳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慘笑,用力緊了緊臂膀,才松開了天雄,然後第一個走進了芥子袋。

在銀銳身後的銅山,學著銀銳的樣子用力抱緊了天雄,低聲道:‘兄弟,你放心,我一定為你報仇雪恨。’

說完,他將目光投向木立在一旁的落霞,沉聲道:‘公主,西南蠻荒數千萬人族遺民在等待你領導他們奪回故土,請你以大局為重。’

此時,落霞眼中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淅瀝瀝地流下來,她走到天雄面前,輕輕墊起腳尖,雙手微微顫抖地捧住天雄的面頰,將嘴唇輕柔地貼在他的額頭上。她的舉動讓粗豪的綠皮族人虎牙和喜歡熱鬧的地精商人發出一陣起哄般的忽哨。

天雄的臉微微紅了起來,他拍了拍落霞的肩膀,輕聲道:‘走吧!大家都死在這里,又有什麼好。’

落霞用手狠狠捂住自己的嘴唇,哽咽著哭了出來。銅山伸出手來,一把拉住落霞的臂膀,兩個人一起消失在芥子袋口。

緊接著,都蒙、錯西、地精商人、小傑、虎牙、暴風,依次用自己的方式和天雄告了別,走進了芥子袋。

牛頭族的如山來到天雄的面前,雙手牢牢抓住他的肩膀,狠狠地親了他的額頭一口。他的嘴是如此之大,嘴唇的吸力是如此之猛,以致于天雄大半個頭顱都幾乎陷入了他的嘴中。當妖姬來到天雄面前的時候,天雄滿臉都是如山的唾液,樣子頗為狼狽。

‘該死的如山。’妖姬掏出手帕,輕輕為天雄的臉擦拭乾淨,將頭湊到他的耳邊,輕聲道:‘我一生都會為錯過你這個男人而感到後悔。’說完,她輕輕吻了一下天雄的耳垂,轉身走入了芥子袋中。

當所有囚犯都進入了芥子袋之後,天雄將它從地上撿起來,用手掂了掂。芥子袋輕盈如舊,仿佛從來沒有任何改變。

‘須臾容于芥子,這就是傳說中的神物。’天雄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他小心地將芥子袋系在最後一枝長箭的箭杆前端,然後將這枝長箭珍而重之地搭在千里弓的弓弦上。

一剎那間,輕盈的箭杆忽然傳來一絲無法言傳的沉重,令天雄沉穩的雙手開始有一種輕微的顫抖。

‘這把箭承載的希望,竟是如此沉重嗎?’天雄默默地想著,‘人族的希望、光複的夢想、求生的渴望,所有的一切,都包含在這一枝箭上。’

他低下頭去,看了看蟻集在瞭望塔下的神族軍隊,‘當我射出這一箭的時候,我的傳奇,也到此為止了。真遺憾,我本來以為,在這條人間的旅程上,我會走得更久些、更精彩些,甚至能有一條回程路等在面前。當初的我,實在太天真了。每一個游俠,都只會有悲傷的命運,為什麼我會例外。’

他用力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將千里弓抬起來,閃爍著銀光的弓弦被他一瞬間拉成滿月,長箭的箭尖遙遙指向在天骨山脈西北綿延萬里的悄語森林。

‘再見了,人間的朋友們,去找自己的戰友吧!去找自己的未來吧!去找自己的自由吧!’

天雄松開手,千里弓的弓弦一聲清脆的鳴響,那枝充滿希冀的長箭呼嘯著穿透了碧空中澎湃湧動的浮云,閃爍著若隱若現的光芒,高高地越過神獄圍牆,越過西南城門,越過天骨山脈,朝著遠遠的悄語森林飛去。

嘈雜而喧囂的喊殺聲從瞭望塔之下隱隱傳來,此起彼伏的魔法攻擊擊打在牆壁和窗框上的轟鳴一聲比一聲更加淒厲,沉重而雜亂的腳步開始在台階上幽幽響起。

天雄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最後看了一眼遠方處于一片甯謐之中的悄語森林,緩緩舉起手中的天下劍。

‘今天,是我天雄的末日,但是卻不知要勞煩多少神族戰士來送我這一程。’感受著天下劍劍刃鋒寒的天雄,忽然在腦海里冒出了這個念頭,令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就在這時,他的身影一瞬間被沖上來的黑煞戰士團團包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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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11:50: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集 團聚篇 第六章 酒館悲歌

凌晨剛剛開始營業的天都城銀號角酒館里出現了一位衣衫破舊的老者。他長著一張布滿皺紋的棗核臉,火紅色的酒糟鼻仿佛一塊醬豆腐一樣貼在臉上,一張嘴唇貪婪地蠕動著,仿佛已經忍受不了彌漫在櫃台前的酒香。

當老者剛剛艱難地在櫃台前坐穩了身子,銀號角酒館里的酒保波鵬先生就一把按住他准備叫酒的手,‘蘇倫,神族制定的酒稅又長了,今天這里的酒,你已經喝不起了。’

‘哦,噢。’聽到酒保的話,蘇倫的身軀仿佛風中的枯樹一樣顫動了起來,恍若已經無法壓抑滿身亂爬的酒蟲的滋擾。

他的眉毛微微挑了挑,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也許,……只來一杯,小小的一杯。給我……最便宜的酒。’

酒保波鵬微微歎了口氣,似乎對這個蘇倫沒什麼辦法,只好給他倒了一小杯麥酒。

濃郁而略帶酸澀的酒香讓滿臉暮氣的蘇倫精神一振,他雙目放光地接過這杯麥酒,小心翼翼地貼著杯緣輕輕抿了一口,然後誇張地翻動著自己的舌頭和嘴唇,仿佛要讓嘴里的每一個角落都沾上這難得的香氣。

‘神族在這一年里把商業賦稅提高了三倍,我們天都本地人的生意已經做不下去了。’一個坐在蘇倫旁邊,商人打扮的小個子男人低聲抱怨道。

‘他們准備把諸神之故鄉的貨物傾銷到天都城來,第一個來的就是他們制造的聖酒。聽說只需要十個銅板就可以買一大桶,酒鬼們的福音來了。’一位地精模樣的黑衣人搖著自己面前滿滿一大杯的金橙酒大聲說。

‘你們懂什麼!’聽到他們的談話,蘇倫的臉上充滿了輕蔑,‘那些諸神之故鄉的聖酒,根本就是毒酒。喝了它的人會不由自主地聽從神族人的擺布,美其名曰聖酒,其實就是要奴役我們天下大陸子民的迷魂酒。’

他的話語過于洪亮,令酒館中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交談。

‘蘇倫,這麼大的秘密,你怎麼知道的?’波鵬看了看屋中,發現只有非神族的賓客在場,這才放心下來,低聲問道。

‘我是個理發師,每天給神族理發,神族人在理發的時候,特別喜歡說話,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得滔滔不絕。’蘇倫冷笑著,‘你們認為是秘密,他們才不這麼想。在他們的眼中,我們這些被征服的種族都是些死人,他們根本不怕死人會泄露什麼秘密。’

‘該死的神族!’聽到蘇倫的話,酒館中的客人們喃喃地咒罵著,紛紛將面前的酒水一飲而盡。

‘真希望有一天把神族這群混蛋統統趕出我們的故鄉。’一個年輕人族小伙子憤然道。

‘誰不是這麼想?’坐在小伙子身邊的人族壯漢突然悶聲道。

看到眾人望向自己,人族壯漢咳嗽了一聲,下意識地壓低了嗓音,‘天都城的防衛戰我也參加過,我親眼看到我們的王被神族的精銳魔戰士擊傷,那麼英勇無畏的英雄卻接不下他們迎面劈來的一劍。’

說到這里,人族壯漢的嗓音有些沙啞,顫抖地抓住面前的酒杯,將里面混濁的酒水一飲而盡,‘人族的光輝已經一去不返,人族的榮耀已經徹底淪陷。’

‘不是的,不是的,’人族小伙子的眼中盈滿了淚光,‘我們還有希望!你還記得那個把南門首領制服的人族少年嗎?那個穿青衣,戴黑斗笠,騎瘦馬,配紫劍的少年?’

‘那個被神族四個龍擊戰士打敗的少年?他已經被捕了,現在可能已經被殺了。’坐在蘇倫旁邊的小個子商人低聲道:‘雖然他很英勇,但是神族戰士的威力實在太大了,我親眼看到猛馬韓特那個混帳將他活活打昏了過去,然後拖在獨角獸的尾巴上,帶回了神獄。’

‘但是傳說中他只是一支部隊的前鋒、一位探馬,這支軍隊將會在不遠的將來出現在天下大陸,不是嗎?’人族小伙子激動地問道:‘我……我記得這支軍隊的名字,它叫天軍。’

‘天軍,嘿嘿,’人族壯漢苦笑著搖搖頭,‘那些只是天都人自欺欺人的話。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這樣的軍隊。’

‘唉,可憐的小伙子,不知道他在神獄里會遭什麼樣的罪。’酒保波鵬低聲歎道。

‘咳,厄哼,’蘇倫似乎想要特意引人注意一般咳嗽了一聲,‘這麼說,這里沒人知道那位人族少年的近況如何。’

‘一入神獄無音訊,他的下場還用問嗎?’黑衣地精商人不屑地看了一眼故作神秘的蘇倫,沉聲道。

‘那麼,前幾天晚上那一陣地震一樣的動靜,還有那些不自然的閃電光芒,也沒有人能夠聯想到那個傳奇的人族少年身上,是嗎?’蘇倫悠然自得地將面前的酒杯中最後一點酒水灌進喉中。

‘蘇倫,你知道些什麼?’他的話終于引起酒館中所有人的注意,酒保波鵬首先好奇地問道。

‘哦,真的沒什麼,只是我想你們也許能夠猜出來些來龍去脈。唉,’蘇倫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要告訴你們,只是……那個人族少年越獄了,就這樣。’

‘越獄?在神獄里?’所有人都被這個激動人心的消息帶動了興奮的情緒。

‘怎麼可能?!神獄的防衛就像鐵桶一樣,這麼多年來,沒有一個人越獄成功過。’人族壯漢大聲叫道。

‘快點告訴我們細節,求你了,蘇倫先生。’人族小伙子激動地叫道。

‘快說快說,十年來都是人族令人喪氣的壞消息,我的生活都要沉悶透了,給點不一樣的消息讓我振奮一下。’黑衣地精商人也興奮地說著。

蘇倫聳了聳肩膀,嘴角露出一絲滑稽的笑容,用舌頭舔了舔干澀的嘴唇,舉起手中的酒杯,輕輕敲了敲櫃台。

‘波鵬先生,給蘇倫先生換一個大杯子,再給它裝滿麥酒,算我的。’坐在蘇倫身邊的小個子商人忽然大聲說道。

波鵬皺著眉頭看了蘇倫一眼,搖了搖頭,將他面前的酒杯撤走,換了一個大號的酒杯,然後為他慢慢地斟了一杯麥酒。

‘您真是太客氣了,怎麼好意思。’蘇倫恭恭敬敬地朝著小個子商人鞠了一個躬,然後提高了嗓音說:‘我得到些消息,非常可靠的消息。那個人族少年入獄的第一天,就把神獄獄官蒙刑和天眼魔法師團的長官魯梅斯,以不可思議的方法弄成一傷一死。’

‘真的!’眾人紛紛發出一陣驚歎的聲音,很多酒館中的客人干脆從座位上起來,湊到蘇倫周圍的酒櫃前坐下,將他團團圍住。

‘蒙刑這個畜牲,干盡了喪盡天良的勾當,今天終于得到教訓了。’人族壯漢狠狠地說。

‘那也比不上天眼魔法師團的魯梅斯可恨,’人群中一位高個子老者低聲道:‘他是魔法軍團的長官,他殺的天下大陸人比蒙刑多一百倍。’

‘沒錯,沒錯,’眾人紛紛應和著,‘他死得好。’

‘後來怎樣,那少年怎樣了?’人族小伙子似乎只對傳奇少年的經曆特別感興趣,不住地追問。

‘嘿嘿,’蘇倫喝了一口酒,‘干出這麼大的事,他還能怎麼樣。神族人打碎了他的脊椎骨,將他弄成全身癱瘓,丟在獄中等著第二次審訊。’

‘這群沒人性的畜牲,這比殺了他更殘忍。’小個子商人聽到這里,感慨地長歎一聲。

‘別急著悲傷,’蘇倫微笑著說:‘因為發生在少年身上的奇妙事情實在太多了。就在他們准備提審他的前一夜,他忽然奇跡般地將身體複原了。他站在神獄巡邏隊行進的路線之上,將那些凶悍如虎的黑煞戰士一個個擊翻在地,他們的屍體鋪滿了神獄的回廊。’

‘這不可能,一個人殺死那麼多黑煞戰士?就算是昔年的夜魂老國王和落天雷將軍也無法做到。’人族壯漢激動地說。

‘我相信你,’黑衣地精商人忽然對蘇倫大聲說:‘如果是謠傳的話,反而要比這更合理一些,如此超乎任何想像的事情,我堅信它一定曾經真實地發生過。’

‘接著講下去,蘇倫,我們都在聽著。’小個子商人一反沉默不語的風格,急切地大聲說。

‘他就像獅子一樣勇猛、像大象一樣力大無窮,他的動作象雄鷹一樣矯捷,他的劍法像獵豹一樣犀利,神族的戰士在他面前渺小得仿佛不值一提的擺設。’蘇倫飲了一大口麥酒,談興更加濃了,‘他解放了內外回廊里的所有神獄囚犯,帶領著他們沖到了神獄外側回廊,神族人不得不調集上千人的部隊將他們團團包圍。’

‘上千人的部隊?他竟然讓神族人如此畏懼嗎?’人族壯漢目瞪口呆地喃喃說道。

‘上千神族……我的天,上千人,那是足以擊潰我們人族上萬大軍的恐怖力量。他只有一個人,該怎麼辦?’小個子商人似乎緊張得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唇舌,不厭其煩地嘀咕道。

蘇倫好整以暇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那里有幾十名召喚法師、十名自然大魔法師,他們的威力足以將一座山嶺夷為平地,但是他們卻沒有能夠殺死逃獄的任何一個囚犯,那些囚犯仿佛幽靈一般在神獄中消失了行蹤。’

說到這里,他一仰頭,將酒杯中殘剩的麥酒一飲而盡。

‘他們消失了?消失在哪里?躲起來了麼?難道他們已經逃出了神獄?’人族小伙子已經被蘇倫的故事迷住了,焦急地追問著。

蘇倫舉起了手中已經見底的酒杯,朝著波鵬微微一笑。

‘給他添酒,波鵬,算我的。’小個子商人連忙大聲說。

‘唔,……多謝你,先生,真的不用了。’蘇倫用手捂住酒杯口,伸展了一下腿腳,悠然道:‘今天我實在太多嘴了,我想我應該到此為止了。’

他的話令所有人都不滿了起來。

‘不要,求求你,蘇倫先生,接著講下去。’人族小伙子急道。

‘酒保,給蘇倫先生上一杯金橙酒,挑兩枚最大的櫻桃放進去,我請客。’黑衣地精商人猛的一拍酒櫃,豪爽地大聲說。

‘您實在太慷慨了。’聽到黑衣地精商人的話,蘇倫渾濁的雙眼放射出貪婪而閃亮的光芒。

‘少廢話,接著講下去。’黑衣地精商人的語氣中也露出了少有的激動。

‘神獄外側回廊里出現了一條解救了所有囚犯的隧道,那是侏儒族的名人挖掘制造大師都蒙先生的傑作。那個人族少年率領著所有囚犯鑽入了地道之中,鬼使神差中,居然來到了神獄瞭望塔的基座之下。’講到這里,蘇倫開始手舞足蹈起來,用手不停地比劃著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意思的手勢,‘神獄瞭望塔上駐紮著無數精英戰士,還有具有毀滅性魔法的召喚法師和自然大魔法師。但是,他們都來不及看清人族少年的長相,就統統下了黃泉。’

‘到底是怎麼回事?蘇倫,你講清楚,別含糊其詞。’人族壯漢一拍桌子,大聲說道。

蘇倫賣了這個關子之後,大口喝了一口金橙酒,得意地看了看周圍眾人焦急的表情,咧嘴笑了笑,大聲道:‘原來那個人族少年手中有一把無堅不摧的神弓。他隔著重重的地板,憑借著自己聰敏的耳朵,判斷出魔法師們行進的方向,然後瞄准他們,開弓放箭。每一箭都射中了一位擁有強大魔法力量的法師,箭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致于魔法師們的屍體竟然穿透了堅固的瞭望塔牆壁,飛入了高高的空中。就這樣,在上千神族的注視下,這些英勇的神獄囚犯追隨著人族少年的領導,成功地占據了瞭望塔上的制高點。’

‘好~~~~~!’聽得津津有味的眾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一陣喜悅的歡呼。

‘不妙啊!’一個坐在酒館角落,身材矮小的侏儒族工匠忽然提高了嗓音說道:‘瞭望塔在神獄外側回廊的中心地帶,四面八方都無遮無攔。如果這群逃獄的囚犯進入了瞭望塔,只會被神族的大軍困死在那里。’

侏儒族工匠的話令所有人都將目光聚集到他身上,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過于突兀,連忙解釋道:‘當初我們族人曾經參與了神獄瞭望塔的建造,對于它的構造、防衛和周圍環境略知一二。瞭望塔足有五十米高,是天都最高的建築,要想在那里逃出去,難如登天。’

‘蘇倫先生,那麼,他們到底逃出去了沒有?’人族小伙子聽到侏儒族工匠的話,更加急不可耐,連忙追問。

蘇倫似乎很滿意這個侏儒族工匠對瞭望塔的描述,悠閑自得地又品了一口酒,‘奇妙的事情似乎在這一天接二連三地發生。當所有人都以為逃獄的囚犯們已經無路可逃的時候,神族典獄長有恃無恐地發動了進攻的命令。數以百計的士兵如潮水般湧入了瞭望塔上,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

這一次,他那些聽眾們再也沒有繼續追問,只是瞪著大大的眼睛,狠狠地盯住了他的嘴巴。

此時此刻,蘇倫的眼中忽然露出一絲崇敬之色,微微歎息了一聲,接著說:‘瞭望塔上,所有的神獄囚犯都仿佛化在空氣中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那位神奇的人族少年手握著那把紫色的寶劍,靜靜地站立在瞭望塔的頂端,等待著神族兵馬的到來。’

‘他們為什麼會消失的?難道他們真的已經逃出了神獄?為什麼那個人族少年還留在那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人族小伙子似乎很不滿意蘇倫不清不楚的描述,連忙連珠炮一般地大聲發問。

蘇倫摸了摸下巴上稀稀落落的胡須,緩緩道:‘這個,只有那位人族少年才會知道了。’

‘後來怎樣了?’關心著人族少年安危的人們,紛紛焦急地問道。

‘他孤零零的一個人,面對著成百上千的神族士兵,’蘇倫大口喝干了杯中的金橙酒,長長呼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在他面前,只有絕望,沒有希望,只有死亡,沒有生機,只有兵刃撕扯肉體的痛苦,沒有可以讓人喘息的安甯,他的命運只有不停地作戰,直到死亡。’

蘇倫的眼睛仿佛在看很遠很遠的地方,他的語氣開始變得悠揚而悅耳,‘但是他和所有人族戰死沙場的英雄們一樣,奮力地揮舞著手中僅有的長劍,在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勇猛而不屈地戰斗。鮮血沾滿了他的戰袍,血紅色成了他唯一擁有的色彩,他的肢體因為疲憊而沉重,血肉橫飛,流盡鮮血,但是他的眼神從來沒有改變過色彩,明亮如星,充滿生機和斗志。在他的腳下,神族士兵毫無生氣的屍體堆積如山,連神族的魔法師也無法在他手下完好無損。’

‘這場戰斗從一開始的實力懸殊,到後來漸漸成為了神族人無法逃脫的噩夢。所有神族人都希望這個令人困擾的可怕夢魘盡快結束,但是這個人族少年卻仿佛有著用之不竭的精神和斗志,將一批一批沖上瞭望塔的神族戰隊一一擊退。’

‘圍困瞭望塔的神族士兵們聽到這個少年在激斗的同時,嘴中似乎在吟唱著一曲激昂的戰歌。當他唱起這首歌的時候,他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劍法會更加凌厲非常,神族士兵的傷亡也會因此而更加慘重。那些魔法師們以為這首戰歌是流傳在人族中的戰斗魔咒,將它小心翼翼地記錄下來,想要仔細研究。可是,我卻知道,那是我們人族的前輩們稱贊上古游俠英風俠舉的贊歌。’

說到這里,他興奮地舉起酒杯,從座椅上站立了起來,高聲道:‘人族的同胞們!那是一首歌頌游俠的吟游歌曲,描寫一位昔日孤獨的佩劍游俠,一個人掃滅橫行無忌的太行山寨群盜的優美傳說。太行男兒多勇悍,奈何今生不為善,三十六刀敵一劍,山雞鳳凰怎相戰!多麼令人懷念的詩句,今天的人們不再這麼慷慨激昂地說話,因為我們人族的榮耀已經被侵蝕殆盡。在我們的心中,只有對神族的恐懼,只有在神族耀目光芒之下無法掩飾的自卑。我們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引以為豪的曆史,忘記我們民族曾經擁有的尊嚴。現在的我們,只能在神族的統治下苟延殘喘。’

‘蘇倫先生,你……’波鵬看到蘇倫激動的樣子,心中感到一陣惴惴不安,想要小聲提醒他慎言。

但是,蘇倫的話卻讓人族的聽眾們熱血沸騰了起來。

人族小伙子第一個站起來鼓掌喝彩,大聲道:‘蘇倫先生,說得太好了。’

‘蘇倫先生,沖你這句話,我敬你一杯。’人族壯漢聽得痛快淋漓,贊了一聲,仰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那位讓人敬重的人族少年,就這樣吟唱著游俠的贊歌,血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蘇倫的眼中盈滿了熱淚,‘沒有人知道他從哪里來,也沒有人知道他的魂魄會歸于何方。我們只知道,當最後一批神族戰士沖上瞭望塔的時候,少年的屍體躺在高高的神族戰士的屍堆之上,渾身的血肉已經被撕碎,渾身的鮮血已經流盡,連他那柄令神族人聞風喪膽的紫色寶劍也消失了形跡。他的勇猛,甚至令神族人都感到敬佩,他的屍體連神族人都不願意褻瀆。’

他的話讓酒館中的每個人都流下了悲傷的淚水,那名最關心人族少年下場的小伙子更是泣不成聲。

看到小伙子的模樣,蘇倫忽然提高了嗓音,‘是的,他死了。但是,這並不是一個壞消息。至少他不是毫無作為地在神獄里被神族折磨致死,也不是屈服于神族的統治而毫無光彩地苟延殘喘。直到他生命的盡頭,他都沒有放棄過揮舞自己手中的武器。作為一名戰士,他作戰到了最後的時刻,他帶著令人敬仰的榮耀和敵人對他的敬意,血戰而死。和他相比,我們這些屈服于神族鐵蹄之下的人族的命運,要悲哀不幸得多。想要為他哭泣嗎?我看大可不必,如果想要哭的話,為我們自己而哭吧!為我們自己悲傷而絕望的命運而哭泣吧!為我們的卑微和怯懦而哭泣吧!為我們毫無希望的苟延殘喘而哭泣吧!為我們對人族將被神罰的預言信以為真而哭泣吧!哭吧,人類!為你們的怯懦,為你們的愚蠢,為你們的絕望而哭吧!’

‘蘇倫,別這樣,你喝醉了。’波鵬被蘇倫激昂的論調嚇壞了,‘你會因為剛才的話而被神族處死的。’

‘讓他們處死我吧!我什麼都不在乎。’蘇倫猛的一晃手中的酒杯,‘在所有英雄都逝去的時候,在所有希望都已經成空的時候,在所有榮耀都成為笑談的時候,仍然有人可以如此不屈地戰斗,為人族而戰,為天下大陸而戰,為自由而戰。人族的同胞們,誰說我們沒有希望,誰說我們人族該被神罰,我們應該像他一樣,拿起手中的武器,和神族決一死戰。’

‘蘇倫,你瘋了!’聽到他那張狂而響亮的話語,波鵬知道馬上就要大事不好,連忙抬高嗓音阻止他。

然而,已經太晚了,兩名巡邏的神族士兵忽然在此時此刻出現在酒館的門外。

聽到了蘇倫的呼吼之後,一個士兵大聲喝道:‘亂民!停止你毫無意義的嘶吼,你將會在神族的監獄腐爛死亡。’

另一個神族士兵大踏步來到蘇倫身邊,一把奪過他珍愛有加的酒杯,伸腳將他狠狠地踹在地上,用鑌鐵鐐銬將他的雙手牢牢地鎖在背後,並用冰寒的鐵質鎖鏈套在他的脖頸之上。

蘇倫仿佛一只狗一樣,被他們粗魯而狼狽地拖向門口。

猛然間,蘇倫猛的將拖扯他的神族士兵推翻在地,從地上艱難地直起身來,高聲叫道:‘起來作戰吧!同胞們,你們的鼻子還在呼吸著汙濁的空氣,但是你們的身軀已經枯萎死亡,你們的血肉在苟延殘喘中慢慢腐爛!現在的你們,只是得不到解脫的行屍走肉!拿起你們手中的武器,在臨死之前,最後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氣,最後看一眼榮耀的閃光!唱起你們最愛的戰歌,在戰斗中走到生命的盡頭!’蘇倫奮力地抬起身軀,放聲吼道。

‘妖言惑眾者,就地正法。’神族士兵厲聲喝道。

‘倉啷’兩聲嘹亮的長刀出鞘聲音在酒館中響起,神族的士兵們已經拔出了雪亮的佩刀,准備將蘇倫亂刀剁死。

就在這時,一直在聽蘇倫講故事的人族壯漢忽然抄起座下的木椅,對准一名神族巡邏兵的額頭狠狠砸去。神族的士兵哪里想到會有敢于反抗神族統治的人族,毫無防備地受了這突如其來的一擊,立刻昏迷了過去。

‘造反啦!’另外一名神族士兵立刻大聲召喚後援。

一直蓄勢待發的人族小伙子此時抄起酒瓶,狠狠摔在那名神族士兵的額頭上,鮮血立刻將他蒼白的面容染成血色。

人族壯漢將蘇倫的鐐銬解開,把神族人丟棄在地上的長刀搶在手中,大聲吼道:‘蘇倫說得對,我們人族要起來戰斗,哪怕將要面對的是死亡。’

天都人的熱血似乎一瞬間在這個酒館里被點燃了,那個小個子商人一把搶起另一把神族人的佩刀,大聲說:‘我們沖出城門,朝西南去,那里有我們的抵抗戰士,有我們的基地,有我們想要的自由!’

人族壯漢堅定地點了點頭,大聲喝道:‘我們去沖南門!’

酒館里響起一片嘹亮而狂野的人族漢子們的應和。

對于神族來說,這是一個瘋狂而無秩序的一天,從銀號角酒館開始發起的暴動,從黃昏延續到夜晚,天都城數十萬人民一日之間從馴化的順民變成狂暴的戰士,他們交相傳頌著人族少年天雄的英雄事跡,用生澀而走音的腔調吟唱著古老而莊嚴的戰歌,用各種笨拙而殘破的武器發瘋地沖擊著南門,和守城的神族士兵進行著激烈而殘酷的戰斗。

人族塵封已久的曆史書卷從這一天開始有了新的篇章,人們把這一天叫作晨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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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團聚篇 第七章 金蟬脫殼

當天雄緩緩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寬大而舒適的病房之中,周圍是整整齊齊排列的白色病床。

和他躺在一起的,是那些在瞭望塔上被自己打成重傷的神族士兵。他們歪歪斜斜地在床上呻吟著、哭喊著、咒罵著,被傷口的疼痛折磨得沒有一刻安甯。

天雄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自己身下白色床單上那一股淡淡的太陽氣味,心中湧起一陣仿佛在做夢的感覺,他的思緒恍惚間回溯到瞭望塔上那一場近乎無望的戰斗。

最後一批攻上來的神族突擊隊,剛一上來還沒有擺好陣形,就被他用如意飛刀射死了隨隊的牧師。沒有牧師保護的神族戰士在他的天下劍下,仿佛秋日里的莊稼,一片一片地被劈倒。

利用這些戰士身軀的掩護,天雄得以在魔法師的攻擊下苟延殘喘,但是這種掩護仍然是有限的,他中了凌厲的黑暗魔法,渾身仿佛被炸裂了一般痛入骨髓。在他倒下的剎那,他抖手飛出了天下劍,將擊傷他的召喚法師牢牢地釘在瞭望塔厚厚的牆壁之中。

這一瞬間,喧囂的瞭望塔顯出一絲從未有過的甯靜,所有和他作對的敵手都已經屍橫在地,而敵人的下一波攻勢卻仍然遲遲沒有到來。

天雄渾身已經披滿傷痕,體內的最後一點力氣也因為剛才的奮力一擲而消耗殆盡。當下一波敵人沖上來的時候,等待他的,是被亂刀砍死的厄運。他跌跌撞撞地來到那個召喚法師的屍體面前,將插在他身上的天下劍艱難地拔了出來。紫色的劍光在這一刻格外的耀眼奪目,仿佛在告訴自己的主人,它仍然沒有飲夠強敵的鮮血,它仍然饑渴如嗜血的野獸。

他找了一個沒有血跡的角落,倚靠著牆壁坐倒在地,將天下劍緊緊地擁在自己的胸前,靜靜地等待著敵人的到來。他的心情在那一刻格外的平靜,甚至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仿佛自己的使命已經全部完成,而姍姍來遲的死亡會把他送回自己深愛著的故鄉。

他想到了自己曾經夢見的俠客酒館,想起了里面曾經為他歡呼暢飲的前輩們。

‘這是一個完美的終結,每一個游俠都會期盼著這一個光輝的結局。’天雄想著,‘為了掩護自己的戰友,一個人孤獨地與數之不盡的敵手激戰,奮勇地戰斗,壯烈地戰死,屍體倒在堆積如山的殘軀之上。我的傳奇將會是一個悲壯的傳說,人們含著淚水一代代傳頌它。人間將會又多一個游俠的悲傷故事,就和一萬年以來出現的每一個游俠一樣。’

他閉上眼睛,想像著將要到來的死亡。忽然,他發現死亡並不如原來想像中的那麼可怕,他甚至能夠看到死亡之河彼岸那若有若無的白色閃光,那種閃光溫暖仿佛初春的太陽,明亮仿佛晨曦的霞光。此刻他幾乎有些迫不及待地等待著到達死亡的彼岸,沖向那團明媚迷人的光芒。

忽然間,他的手指觸摸到劍柄上那兩團用來把紅精石粘結到劍上的紫尾蝴蝶魚的魚膠。他微微一愣,猛的抬起頭來,卻發現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橫臥著一名神族戰士的屍體,他的身材體型幾乎和自己一模一樣,連臉部的輪廓都大同小異。

‘嘿嘿,’天雄苦笑著將身子狠狠靠在背後的牆壁上,‘為什麼在我已經做好死亡准備的時候,才讓我看到這一絲近乎不可能的生機。蒼天啊!下一次死亡會在什麼時候等待我,我會像今天這樣戰斗到死嗎?也許,我會在戰場上糊里糊塗地被敵人的魔法奪去生命;也許,在我繼續逃亡的時候被追兵追到窮途末路;也許,是在蠻荒之地的沼澤中,被疾病摧毀了生機,死得毫無價值。我是否應該繼續這個充滿危機和凶險的旅程,即使現在的我已經滿身疲憊。’

他懶洋洋地將一枚紫尾蝴蝶魚的魚膠從劍柄上拿起來,對著陽光仔細地查看著。魚膠在陽光的照射下開始變得溫暖起來,天雄感到一股充滿激勵的暖流在自己的指尖流動。

忽然間,他豁然明白了過來,‘這些游俠們,那些無論在如何艱苦的逆境中仍然不屈戰斗的人們,他們頑強的求生欲望並不是來自于對死亡的恐懼。’

‘不是的,他們根本不怕死亡,死亡對他們來說只是彼岸的故鄉。’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振奮感,‘相對于死亡而言,他們更畏懼在絕望的陰影中繼續生存。但是,他們仍然選擇了在戰斗中求生,無論前路有如何可怕的危險在等待他們。因為他們是生命的強者,他們敢于面對比死亡更大的恐懼,並去戰勝它。這就是游俠的力量,他們的強大也就在于此。’

他猛的將紫尾蝴蝶魚膠放到嘴中,奮力地咀嚼著。

這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方法,他早就應該想到。將劍柄上的兩枚紫尾蝴蝶魚膠,一枚塗在自己的臉上,一枚塗在那位神族戰士的臉上,分別制作出兩副魚膠面具。然後,他將神族戰士的面具貼在自己臉上,將自己的面具貼在他臉上,完成臉部的轉換。接著,將自己的戰甲和神族戰士的黑金盔甲調換。這樣,天雄轉身一變,成為了重傷倒地的神族戰士。而這位可憐的神族戰士搖身變成了血戰到死的天雄,高高地臥倒在神族戰士的屍堆之上。

天雄把這位神族戰士的屍體擺了個頗為壯烈的姿勢,他很高興自己能夠親自設計自己臨終時的姿態。可惜的是,為了逼真起鑒,他不得不將千里弓背到神族戰士屍體的身上,但是天下劍,他絕對不願意離手,只好將它放在了神族人的劍鞘之中,以掩飾它無比招搖的紫色光芒。

完成這些動作之後,他已經耗盡最後的精力,癱軟無力地躺倒在地,恍恍惚惚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天雄再次用力吸了一口蕩漾在自己床單之上的淡淡太陽氣息,心滿意足地露出一絲微笑。

他很高興不久前的自己作出了求生的選擇,如今他又可以呼吸充滿生機的空氣,又可以再次進行戰斗,甚至有機會重見那些本以為此生再難相見的戰友,也許,如果天可憐見,自己能夠活著回歸故鄉。

就在這時,病房里響起一片驚喜而惶恐的問候聲。

‘午安,尊貴的殿下。’

‘尊貴的殿下,您好。’

‘殿下!’

隨著這一聲聲誠惶誠恐的問候,一位渾身白袍,金色卷發的少女在四名身材高大,身穿白袍的高級牧師的陪同下,緩緩踏入了這間寬廣的病房。

少女的面孔仿佛最精細而充滿創造力的工匠用大理石雕成的,柔和而充滿靈性的臉部線條令人一見難忘,她那猶如碧空般蔚藍的眼睛仿佛寶石一般閃閃發光,筆直而挺拔的鼻翼、薄而柔軟的嘴唇、微微翹起隱含笑意的嘴角,每一處部位都不可思議地完美無缺,令她恍如鮮花般的面容給人一種極為不真實的感覺,仿佛這只是一位雕塑大師的藝術創作,而不是具有生命的軀殼。那是一種令人惴惴不安的美麗。

此時的少女,只是面無表情地向著周圍殷勤問候她的人們頻頻點頭,她的美已經給人一種心驚膽戰的感覺。人們會不自禁的想像,如果這木然的面孔突然帶上一絲哪怕最細微莫測的表情,那種驚心動魄的美麗會如何地令人銘心刻骨,那種美麗將會是致命的。

‘殿下今天來,是為了探望在瞭望塔一戰中負傷的英勇戰士。’跟隨在少女身邊的一位高級牧師抬高聲音說。

‘英勇的士兵們,你們辛苦了,我帶來了一些用于複原的魔法藥水,希望能夠對你們的傷勢有幫助。’少女迷人的大眼睛在受傷的士兵們臉上流轉了一圈,用微帶沙啞的磁性嗓音沉聲道。

‘多謝殿下。’

‘感激不盡,殿下。’

‘您為我們想得太周到了,殿下。’

病房中的戰士們似乎對少女敬愛有加,聽到她的話,人人都露出一副感激不盡的表情,仿佛受到了至高無上的榮寵。有些年輕的神族小伙子,甚至癡呆呆地看著那位少女的容貌,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少女似乎也驚訝于傷兵人數之多,轉過頭去,低聲問著身邊的高級牧師,‘森伯,這一次真的傷了這麼多戰士嗎?’

名為森伯的高級牧師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神情,低聲道:‘是的,這一次我們損失慘重。’

‘但是,敵人只有一個人,不是嗎?’少女特意回避著床榻上傷兵們仰慕的目光,低聲對名為森伯的高級牧師說道。

‘一個出現在預言大師白瓊斯先生夢中的少年,一個可以扭轉人族和神族之間戰爭局勢的少年,那是一個比任何人夢想中都要強悍得多的敵人。’森伯牧師低聲回答道:‘值得慶幸的是,這個人族少年已經戰死在瞭望塔上。我們神族英勇的士兵憑借著頑強的斗志消滅了他,神族終于平安了。’

森伯牧師的語氣中忽然透出一股諷刺,‘當然,這些都是龍羅總司令和海嵐典獄長特意告訴我的。’

‘龍羅總司令和海嵐典獄長果然是善用辭令的專家,如此淒慘的敗績居然可以讓他們說成是神族的勝利。’少女的面容上露出一絲淡淡的輕蔑,‘他們試圖掩飾因為他們的無能而導致的神族戰士們的慘痛傷亡,這樣的惡行,我絕不姑息。’

‘殿下,我會立刻將這一事件稟告給神殿主持大人,相信不久之後,新的更加有才能的指揮官會來到天下大陸指揮作戰。’森伯牧師莊重地說道。

‘神族戰士的生命就像金子一樣珍貴,作為指揮官如果不能珍惜士兵的生命,他就沒有資格指揮部隊。’少女莊嚴地說。

‘殿下萬歲!’聽到少女的莊嚴話語,躺臥在病榻上的神族士兵們無不感激地高聲呼喊了起來。

少女的臉上露出一絲略帶憐憫的微笑,她朝眾人微微點頭致意,然後從病房的東首開始,逐一慰問著每一個負傷在床的戰士。

‘她是神族的公主,或者是神族的執政官?她到底是一個什麼人物?’看著這個少女如此驚人的權勢,天雄禁不住在心底開始細細地思索起來。

‘請容我為殿下介紹,’一名長官模樣的神族武士肅立在少女的身邊,手掌攤開,指著天雄所在病榻的方向,殷勤地說:‘這是我們最英勇的神族戰士──鵬蠻,鵬天之子。最後一批沖上瞭望塔的神族勇士中,只有他一個人存活了下來。我們都相信,就是他殺死了那個可怕的人族少年。’

‘我?’天雄渾身上下的肌肉猛的繃緊了起來,‘怎麼會這樣?’

此時,那位被眾人稱為殿下的少女已經仿佛一片輕盈的云朵,快步來到天雄的床前。

‘是你殺了那個可怕的戰士嗎?’少女微帶敬意和好奇地問道。

‘大概……是吧!’天雄一時之間實在不知如何張口,他既不願意承認這個鵬蠻就是殺死自己的人,也不敢告訴那位少女其實自己沒有死,只有含糊其詞地說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在殿下面前不要支支吾吾的。’那個神族武官似乎對天雄的態度很不滿意。

‘傑得武官,不必生氣。’少女連忙說:‘慘烈的戰斗讓這個戰士心神俱疲,不要責難他了。’

‘殿下的仁慈,令下官感佩。’傑得武官微微躬下身,恭敬地說。

少女微微一笑,在天雄的病榻旁坐下,用悅耳的語音說道:‘你和其他的戰士很不一樣,你的傷勢比任何人都沉重,但是你卻從來沒有呻吟一聲。所有人都因為負傷在身而在床上萎頓不堪,而你卻仍然神采奕奕。我相信如果有一個人能夠殺死那個可怕的人族少年,那個人就是你。’

‘殿下過獎了。’天雄微微躬了躬身,感謝少女熱情洋溢的贊揚,心中卻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

四周的神族戰士紛紛朝他投來豔羨的目光,仿佛能夠得到少女贊賞乃是一生中最大的榮耀。

‘英勇的戰士是神族最寶貴的財產,他應該得到最高的獎勵。’少女轉過頭來,對傑得武官說道。

‘是的,殿下,我會向長官申請,提升鵬蠻為神族日月兵團第一師第五旅第三團兵團長,以獎勵他的傑出戰功。’傑得武官恭聲道。

少女微笑著點點頭,說道:‘這是他應得的。不過為了獎勵他的英勇無畏,我們是否應該給他些額外的獎勵呢?’

‘殿下英明。’傑得武官微笑著說:‘不知道殿下會給他什麼樣的獎賞呢?’

少女的臉上露出一絲略帶羞澀的笑意,低下頭對著天雄問道:‘不知道這位戰士有什麼比較迫切的需要呢?也許是一個悠長的假期?也許是一場盛大的慶功宴會?也許……是和神殿的繼承人一次短暫而愉快的約會。’

少女的話令所有戰士都發出一陣既羨慕又嫉妒的瘋狂呼叫:‘當然是約會!’‘約會!’‘該死的混蛋,你太幸運啦!’‘去約會吧!’

在少女的話語中,天雄終于明白了過來,在神族的國度里,神殿掌握著至高的權力,而神殿的主持則是操控著全部神族人命運的無上權威。而這位美麗迷人的少女,竟然是神殿主持的繼承者,那麼她的權力的確可以操控哪怕是神族軍隊總司令的命運。

現在,這位權傾天下的少女正在向自己提出約會的邀請,難道自己真的是在夢中?天雄的腦海里一陣無法抑制的恍惚,仿佛對于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都無法想個清楚。

‘鵬蠻,回答殿下的問題啊!’傑得武官看到天雄傻呆呆的樣子,一陣焦急,連忙催道。

少女轉過頭去,將右手輕輕一抬,阻止傑得武官接著說下去,‘他太勞累了,不要催他。’

這個時候,天雄的腦海才漸漸從一片混亂中清醒了過來,一個令他無法割舍的影像忽然浮現在眼前。

‘我請求您,我的殿下,’天雄試圖用神族戰士在少女面前時那種謙恭的語氣說道:‘我是否能夠擁有人族少年的那把弓箭?’

‘弓箭?’少女和傑得武官互望了一眼,臉上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喜歡收集古董嗎?’少女驚訝地說:‘那把弓,的確是一件很有意味的收藏品。’

她頗為慌亂地拂了拂頭發,掩飾住臉上微帶尷尬的表情,苦笑一聲,對傑得武官說道:‘把那把弓賜給鵬蠻勇士,以嘉獎他的勇猛,你立刻去辦。還有,獎勵他三天的假期。’

說完,她環視了病房中的戰士們最後一眼,快步走出了門。

‘白癡,我願意用一萬把弓箭來換和碧離殿下的一天約會。’目送少女離去的傑得武官此時猛的回過頭來,用狂怒的聲音說道:‘你讓我們敬愛的殿下感到尷尬,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她是特意鼓勵你和她來一次為期一天的約會。這不僅是對你的獎勵,更是對我們所有戰士的一種激勵。為了這一天的約會,我們所有的戰士都願意去戰場上玩命。’

說完這一番話,傑得武官怒其不爭地看著天雄搖了搖頭,道:‘算了,一定是那個該死的人族混蛋把你的腦子給打壞掉了。我會立刻把弓箭拿過來,你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你的三天假期從今天開始。’

說完,他仿佛上了發條一般,大踏步走出了病房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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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團聚篇 第八章 好事多磨

當天雄背著久違的千里弓,拿著傑得武官親自批發的休假三天的手令安然無恙地走出了天都兵營營房的時候,他仍然有一種如在夢中的不真實感。

‘難道我就這麼輕易地從神族的圍困中出來了麼?’

神獄中幾經波折的血戰圖存、外側回廊數次陷入絕望的艱難處境、瞭望塔上毫無生望的慘烈戰斗,猶如一個個似曾相識的夢境,在天雄的腦海中此起彼伏地浮現。

‘本來以為就會這樣到達死亡彼岸的自己,此時正在一身輕松地朝著天都城外走去。這會是真的麼?’

天雄用力呼吸著周圍清新的空氣,暖洋洋的陽光照在自己的身軀之上,讓他有抑制不住的慵懶感覺。

‘這是自由的空氣,重獲生機的空氣,充滿希望的空氣。’天雄閉上眼睛,盡情享受著此時此刻的閑適感覺,‘沒想到我居然可以這麼輕易地重獲自由。我可以去找那些本以為無緣再見的戰友,我甚至可以重新返回游俠島那夢魂縈繞的故鄉,現在的我可以自由地去做任何事。’

天雄感到自己的身軀正在充滿節奏感地一起一伏顫動著,他低下頭,發現自己正在一步一跳地大踏步行走。那是孩童時代才會擁有的步伐,一種沒有任何憂愁的歡快步伐。只有在真正無憂無慮的時候,他才會用這種步伐走路。

‘到了天下大陸,才知道自由自在的感覺,是這麼美好。’天雄的心充滿了幸福和歡樂,夢想著自己一生都能夠擁有此時此刻的心境。

天都城的南門緩緩出現在了天雄的眼前,門前的守兵和自己數天前進來時的守兵幾乎一模一樣,只有南門的首領似乎換了一個滿是落腮胡須的雄壯大漢。天雄的手緊緊攥住了傑得武官簽發的休假手令,面前的一切都讓他有一種恍如隔世的夢幻感,只有這一紙手令才讓他有一份真實的感覺。

‘您就是殺死那位人族少年的英雄鵬蠻?’南門的守兵首領看過天雄手上的手令,恭敬萬分地向他敬了一個軍禮,‘您將是日月兵團第一師第五旅第三團兵團長,也就是我的直屬上司,通告已經發到了所有營房,我們第三團的戰士很高興有一個驍勇善戰的長官來率領我們。’

天雄學著他的樣子生澀地回敬了一個軍禮,淡然地嗯了一聲。

他那不露聲色的樣子令人生出莫測高深的感覺,也使得南門首領對他更加恭敬,‘長官,請盡情享用您的假期吧!您可以乘坐新近到達的白日金羽鷹兵團的飛騎到霞都或者東海明珠市去游玩一番,那里的神族度假設施的建設是除了天都之外最為齊全的,而且風景優美。’

天雄的心中只有西南蠻荒四個字,雖然直到現在他也不清楚西南蠻荒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有多大、多寬廣、多凶險,為什麼神族的軍隊在西南蠻荒之外駐紮了十年也不敢揮軍殺入其中,到底有多麼強大的力量存在其中阻止天下無敵的神族大軍。他也不知道那些在神獄中共患難,同生死的戰友們是否已經由悄語森林進入了那片沒有神族統治的自由之地。但是,此時此刻的他心中充滿了五彩繽紛的希望,西南蠻荒在他的腦海里仿佛是一片風景優美的世外桃源般令他無比向往。

就在他剛要朝城外的道路上走去的時候,天都城內突然傳來一片喧囂滔天的喊殺聲。緊接著,幾處滔天的魔法閃光在東南西北同時亮起,那是神族的魔法師在向所有駐紮在天都的駐軍發出的緊急警報。

數十匹快馬刮動著淒厲的風聲朝著南門撲來,卻原來是龍騎特擊隊和黑煞特擊隊的戰士縱馬而來。

‘封鎖南門,天都城的城民造反啦!他們想要沖擊南門,立刻封門,讓魔法師到城牆上戒備,所有守軍布陣。’一名龍騎戰士高聲喝令道。

‘得令!’南門首領立刻一揮手,讓數個士兵登上城門,准備放下關閉城門的鐵閘,剩下的守軍開始把洞開的城門緩緩合上。

‘鵬蠻長官,您快去度假吧!’南門首領轉頭對天雄說:‘這些不知死的城民真是不知死活,我們會處理的,別讓他們攪了您的假期。’

天雄看著那通向自己自由之路的大門緩緩地合攏,心髒瘋狂地跳動著,‘快走嗎?對于天都城民的暴動,現在的自己根本無法為他們做任何事,但是只要自己逃出生天,以後一定能為他們報仇。’

他猶豫著朝城門外緩緩邁出腳步。

就在他剛剛挪出腳步的時候,一股數百人的天都市民拿著粗糙簡陋的武器,英勇地怒吼著朝南門沖殺了過來。擋在他們面前的龍騎戰士和黑煞戰士連忙組成方陣,將他們結結實實地堵住。高居城門之上的魔法師開始吟唱魔咒,守門的士兵也拔刀出鞘,密密麻麻地在城門前排成嚴實的陣勢。天都市民的隊伍似乎沒有因為這樣而退縮,反而從四面八方彙集成了上萬人的龐大人流,所有人都呼喊著激烈而火熱的口號,朝著嚴陣以待的神族戰士奮勇殺去,很多神族士兵被他們狠狠地抓下馬來,亂棍打死。

但是,他們的優勢只維持了短短的一瞬間,當魔法師的吟唱完畢之後,數十個巨型的火球仿佛從天而降的火流星從四面八方奔湧而來。火球墜落在地,爆炸成一片火海,呈輻射狀朝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那上萬市民只一瞬間就有數千人被火球活活燒死,燒焦的屍體躺滿了大街小巷。很多人被火球強烈的爆炸卷入了空中,零零散散的屍體散落在街邊房屋的屋頂之上。

天雄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些仍然在火海之中痛苦掙紮的市民,他們撕心裂肺地呼喊著,披著滿身的烈焰在地上瘋狂地滾動,被無情的魔法奪去寶貴的生命。

然而,天都城民似乎沒有被這些恐怖的魔法所嚇倒,踏著先驅者的屍體,他們用更英勇的姿態揮舞著武器,朝著南門瘋狂地殺來。城門之上,冷酷的吟唱聲再次不動聲色地響起,天雄渾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間冷卻到了冰點,他無助地看著又一批天都城民朝著城門殺來,卻無法做出任何動作。

‘長官,快走吧!城門馬上就要關了。’南門首領似乎對于這種屠殺的景象習以為常,仿佛沒事發生一樣,對著天雄輕聲道。

天雄轉過頭,看著漸漸合攏的天都南門,忽然下定決心一般說道:‘我等等再走。’

他轉身搶過一匹無主的戰馬,翻身上去,一抖韁繩,向著天都神族駐軍的營房飛奔而去。

天都的神族指揮部內空氣格外緊張,龍羅的日子比往常更加難過。

天都城的大動亂是有史以來規模最大,參與人數最多,而且反抗也是最堅決的。而眼前的形勢,更是和十年前迥然不同。

十年前的神族大軍,深信著人族乃是受到神罰的罪惡種族,所以一切試圖反抗神族占領軍的舉動都被毫不留情地消滅。數次動亂和起義,神族都可以用鐵血的手段加以解決,不必考慮後果。事實上,那段時間也是人族人口減少最迅速的時期。天都人口從三百萬人減少到了目前的一百二十萬了。而在這段時期之後,為了開發天下大陸無比富饒的魔晶礦藏,幾乎一半的天都壯勞力都被驅趕下了礦井,為神族人開采魔晶石,而剩下的一半天都城民也被迫種植莊稼、蔬菜、果林、從事商業,並向神族人繳納重稅。

十年來,天下大陸人民為神族人提供了難以計數的財富和用于魔法研究的寶貴晶石,神族人的魔法能量儲存每一年都能達到新的紀錄。漸漸的,神族人對于人族的勞力已經產生依賴,以前殘酷的死刑制度也因此得到一定的改善。

新一輪的屠殺,不但會使天都人口急劇減少,更重要的是,那些依靠著魔晶石和人族勞力而發家致富的神族富豪們會極為反對這種減少勞力人口的暴行,甚至長老會也會因此提出指控,龍羅的總司令職位會更加岌岌可危。至于神罰之說,很多因為天下大陸人民的勞力而致富的神族人早已經開始淡忘了。

目前的形勢是,如果下令屠殺全部參與動亂的人族城民,龍羅的職位將會不保,而如果他不下達這個命令,那麼他的職位更會不保。這種兩難的抉擇,讓他幾乎想要自殺。

幸好,此時此刻,神殿的繼承人碧離正在天都城視察,如果一切由她來決定的話,那麼龍羅就可以安然無恙地逃脫各種各樣的指責。

‘這真是個好辦法。’龍羅想到這里,心里長長出了一口氣,只想立刻找人去請碧離到指揮部來。

當他終于從冥想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指揮部里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連一向替他傳令的副官也人影全無。

‘人呢?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龍羅微微一愣,隨即恍然回想起來,剛才接到天都暴亂的情報後,步兵元帥、騎兵元帥和魔法兵團長已被他派往各個營房坐鎮,協調作戰,而傳令的副官也被派去抽調其他防區的兵馬來圍剿暴亂的城民。

龍羅微微皺了皺眉頭,匆匆從指揮部走了出來,四下里看了看,指揮部周圍布滿了重重的警衛,但是沒有一個人看起來有資格負責這項意義重大的傳信工作。就在這時,一名渾身披掛的黑煞戰士急匆匆地朝著他所在的方向走來,沿途很多士兵都熱情地向他打著招呼。

‘這是誰有這麼大的人氣?’龍羅微微皺了皺眉頭,看了看正向他走來的黑煞戰士。

‘總司令,日月兵團第一師第五旅第三團兵團長鵬蠻向您報到。’一個陌生而微帶生澀的嗓音傳入他的耳際。

‘鵬蠻?你就是那個殺死人族惡魔的士兵?’龍羅的眉毛微微一挑,淡淡地問道。

冒名頂替鵬蠻名號的天雄此時左手已經緊緊攥住了天下劍的劍柄,隨時准備拔劍發難,淡淡地應道:‘是。’

‘很好。’龍羅點點頭,大聲說:‘你立刻去請神殿繼承人碧離小姐到指揮部來,我有重要軍情和她商討。’

本來准備發難的天雄忽然頓住了身形,心想:‘碧離小姐?這是一個更好的目標。’連忙殷勤地敬了一個軍禮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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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11:51: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集 團聚篇 第九章 挾持碧離

天都城的暴亂已經波及了全城各個街道,有將近一半的神族士兵來不及歸隊,陷入了混亂的人流之中,和暴動的城民發生了激烈的戰斗。城民和神族士兵的屍體,重重疊疊地躺滿了大街小巷。南門外的戰斗最為激烈凶險,足有三萬多城民因為沖擊南門而被魔法師的戰爭魔法殺死,整個城南彌漫著一片硝煙和屍體的惡臭。城南八成的民房陷入了熊熊烈火之中,很多老弱婦孺來不及從火場逃生而被活活燒死。

為了觀察整個天都城的戰況,指揮部的全體官員協同著被天雄請來的碧離一起登上了天都城最高的建築──神獄瞭望塔,俯瞰著天都城動亂的景象。

‘一切都亂糟糟的,’龍羅歎息著說:‘這些造反的天都人都是我們神族賴以開采礦山的主要勞力,如果下令屠殺的話,我想會給我們神族軍隊的供給帶來極大的不便。’

碧離看著城中血肉橫飛的慘烈景象,一時之間神思恍惚,幾乎說不出話來。

‘碧離小姐,’龍羅接著說道:‘我請您到這里來,是希望您給我一些建議,我實在不想神族的供給命脈在今天受到過于嚴重的損失。但是,如果不下令屠城的話,這場暴亂將會無法平息下來。’

‘龍羅閣下,恕我直言,’後勤總管白瓊斯忽然道:‘現在天都城的秩序已經無法控制,神族的士兵們正在流血,我建議立刻下達嚴酷的屠城命令,用鐵血手段制止這場暴亂。’

‘這太可怕了,’魔法兵團長蓮珍妮一張俏臉變得慘白,‘天都人已經被我們屠殺了三分之二,今天如果再次執行這個命令,天都城就會只剩下一城的屍體。我們的魔法供給怎麼辦,魔晶礦藏又由誰開采?’

‘不屠城又能怎麼辦?’龍羅煩躁地反問:‘難道任由這個情況持續下去嗎?’

‘應該有兩全的方法。’碧離忽然從沉思中醒轉了過來,大聲說:‘用魔法飛行部隊把我送到暴亂城民的上空,讓我來試著說服他們。’

‘這太危險了,碧離小姐,如果您有什麼閃失,我們絕對承擔不起這個責任。’龍羅急忙道。

‘我有把握說服他們,他們暴動,無非是因為不滿神族的統治。我調查過了,最近我們神族對于人族所征收的賦稅過于沉重,令他們從商人口入不敷出,難以為繼。而下入礦井的礦工,一周七天都在工作,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很多人都因為勞累而病倒。如果我們承諾他們改善現有的生活環境,並減低賦稅,說不定他們會放棄暴亂的愚蠢舉動。’碧離沉聲道。

聽到碧離的話,所有神族的官員們似乎都看到了一絲希望,紛紛將頭轉過去,望向最高決策人龍羅。

‘太完美了,碧離小姐,’精英部隊統帥──魔狼高曼羅激賞地一拍手,道:‘這的確是一個兩全其美的好方法,如果成功的話,不但魔晶石供給不會被切斷,困擾我們的暴動也會因此而銷聲匿跡。最重要的是,這樣人族對于神族的戒心會大大降低,我可以更加順利地派出骨干調查這一次暴動的幕後策劃者,也許會因此將在天都臥底的人族奸細一網打盡。’

看到碧離的建議得到了周圍所有官員的支持,龍羅在心中長長舒了一口氣,雖然這個辦法仍然極度危險,但總好過陷入剛才進退兩難的死局。他猛的一咬牙,就要下達命令。

然而,陪同碧離前來的第三團兵團長鵬蠻忽然說道:‘殿下,如果這些造反的城民要的不是環境的改善,也不是賦稅的減低呢?’

‘他們不要這些,還需要什麼?’碧離沒想到鵬蠻會說這樣的話,下意識地反問道。

‘他們需要自由,殿下。’鵬蠻沉聲道。

‘自由?!’碧離似乎對這個字眼非常的陌生,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注意你的言辭,鵬蠻!’龍羅勃然大怒,‘這里輪不到你發言,立刻給我退下。’

‘殿下,我有一個更好的主意,可以讓他們停止暴亂。’鵬蠻似乎根本沒有聽見龍羅的命令,一意孤行地繼續說著。

‘你說。’碧離似乎開始對他的話感到好奇,不由自主地說道。

‘他們想要離開天都城,想要到西南蠻荒去尋找他們的戰友。那麼……’鵬蠻的眉頭微微一挑,‘就讓他們去吧!’

‘混帳!’龍羅對于鵬蠻肆無忌憚的言詞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他開口高喝道:‘來人,把他給我押到禁閉室去。’

瞭望塔上的其他官員也對鵬蠻如此大膽而犯禁的言辭感到震驚,紛紛對他側目而視。

守在瞭望塔中層的警衛接到龍羅的命令,從門口湧了進來,想要將鵬蠻押解下塔。就在這一瞬間,鵬蠻忽然抽出了腰間的利劍,劍鋒輕盈而優雅地一圈,將向他撲來的神族戰士迫退了三四步,接著劍光一閃,已經橫在了毫無防范的碧離脖頸之上。那柄殺氣橫溢的利劍上,閃爍著令人目眩神迷的紫色光芒。

‘紫劍!你是那個人族魔鬼!’龍羅目瞪口呆地叫了起來。

‘你竟然還沒死嗎?’白瓊斯震驚地說。

‘我的名字叫天雄。天地的天,英雄的雄。’天雄的眉頭一皺,厲聲喝道:‘所有人都退出門口,否則這位漂亮的小姐就會身首異處。’

‘你……你別亂來!’所有官員都慌張了起來。如果碧離在這里出了事,這里所有人的前途都會一朝盡毀,軍人生涯也就到此結束了。

‘大家不要怕他,’這里面最英勇的,反而是被挾持的碧離,‘快快把他抓起來,我甯死也不受人要挾。’

她的話音剛落,天雄握劍的手猛的一推,就在她粉光細嫩的脖頸上劃出一條三寸多長的血痕,鮮血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立刻退下,我天雄殺人從不眨眼,讓我不耐煩起來,這里就要變成墳場。’天雄一把撕下仍然箍在臉上的魚膠面具,抬高了嗓音喝道。

‘你……你這個凶手。’碧離似乎連罵人的話都會的不多,此時的言語已經不再流暢。

‘別亂來,所有人給我退下。’龍羅忙不迭地說道。

天雄自出道以來,所到之處總會是滿地的屍骸,神族人死在他手上的人數,甚至多過了一場戰役的傷亡。每個人都深深相信他乃是一個說得出做得到的冷血屠夫,此時再看到他毫不猶豫地將人人敬仰若天神的碧離一劍劃傷,更加對他的冷酷深信不疑。一聽到總司令的命令,所有官員沒有一個猶豫,全都忙不迭地退出了瞭望塔上層。

一瞬間,熙熙攘攘,擠滿了神族上層官員的瞭望塔上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天雄和碧離兩個人。

‘你的嘴唇別亂動,如果我發現你念咒的話,我就割下你的舌頭。’天雄凶狠地說。

神殿繼承人這個名號聽起來就讓人聯想起擁有無窮法力的大魔法師,為了防止突如其來的魔法攻擊,天雄不得不做出這個姿態。

碧離緊緊地閉上嘴唇,渾身開始不由自主地抖動了起來,臉色變得一片煞白。

天雄看了看碧離瑟瑟發抖的樣子,感到一絲奇怪,忍不住開口道:‘剛才我還以為你真不怕死呢!’說完微微一笑。

‘死並不可怕,神殿人在死亡之後,會去到永生之城,永遠沐浴在聖光之下。’碧離虔誠地說。

‘你既不怕死,為何又抖得這麼厲害?’天雄一手摟著她的纖腰,一手持劍抵著她的咽喉,將頭從瞭望塔的窗戶探出去,觀看著塔下神族軍馬的調度。

‘世上很多事,比死更可怕。你……’碧離的臉忽然一陣潮紅,‘你別亂來,否則我立刻咬舌自盡。’

天雄仿佛感到臉上狠狠挨了一個耳光,心中湧起一陣被侮辱的憤懣,猛的回過頭,厲聲道:‘你以為我會**你?’

‘當然會,你們人族的抵抗者都是一些強盜、野獸和**犯。你們把神族戰士的屍體砍下頭顱,高高地掛在樹枝上,任由飛鳥啄食。落在你們手里的神族人被虐殺、被侮辱、被亂刃分屍。這些都是你們人族的抵抗者干的好事!’碧離激動地說。

‘相比之下,你們神族的戰士真是慈悲多了,他們只是乾淨利落地把人族參與抵抗的男女老幼一刀砍死,或者把他們用魔法燒成灰燼,砸成爛泥。你們一天可以殺十萬人而不自責,我們只要殺一個神族人就會被當成劊子手。這就是你們神族的邏輯嗎?’天雄被碧離的話激怒了。

‘你們人族是被神罰的,天神的旨意讓我們神族無從選擇,只有遵守神諭,向天下大陸進軍,鏟滅在天下大陸彌漫的邪惡。當初執行屠殺令的神族將領,是為了鏟滅邪惡勢力,不得已而為之。現在,我們已經容許人族沐浴在天神的聖光之下,懺悔他們之前的罪孽,重獲新生。我們容許你們在我們的統治下繼續生存繁衍下去,你們為什麼還不滿足?’碧離大聲說著。

‘哦,真是太感激了。’天雄幾乎想一把將這個自以為是的神族少女從瞭望塔上推下去,‘但是我們人族想要的,更多一些。我們要神族人為之前的屠殺行為懺悔道歉,我們要參與屠殺的神族戰士血債血償,我們要你們神族人滾出天下大陸,滾回你們自己的老家去。’

‘這不可能,如果我們神族軍隊退出天下大陸,之前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會前功盡棄,天下大陸這片土地將會重新被邪惡籠罩。’碧離激動地說。

‘邪惡?別以為我們人族相貌不如神族俊美,衣著不如神族鮮豔,又不會那些該死的戰爭魔法,就以為人族沒有高尚的情操,沒有崇高的信仰,沒有偉大的人格,沒有享受自由的權利。如果我們真的被邪惡籠罩,我們會自己動手解決,不需要你們神族來為我們操心。’天雄此時此刻已經把自己完全當作了天下大陸人,情不自禁地為那些生死與共的戰友們辯論著。

就在這時,瞭望塔下響起了龍羅嘹亮的聲音,‘人族的天雄,只要你放了碧離小姐,我們對你之前所做的一切行為既往不咎,可以讓你安全地離開天都。’

天雄押著碧離來到瞭望塔窗前,面對著龍羅厲聲道:‘我要你立刻打開天都南門,將所有參與起義的城民放出城。’

‘這……’天雄的要求實在太強人所難,令龍羅猶豫了起來,‘這些造反的亂民,絕對不能出天都。’

‘哼!’天雄冷冷地哼了一聲,一把抓住碧離那仿佛金色鈴蘭花般美麗的頭發,狠狠一劍斬落了下去。那些充滿光澤和生命力的長發仿佛一天散碎的金色柳絮,朝著瞭望塔下緩緩墜落。

‘啊!你這個人族的賤民,你這是在瀆神,這是對神族榮耀的可恥褻瀆!’龍羅看到那漫天的斷發,想到碧離此時狼狽的樣子,只感到一陣驚慌失措,不由自主地破口大罵了起來。

‘總司令,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碧離小姐會被這個人族惡棍亂刃分屍的。’精英部隊統帥高曼羅低聲道:‘這件事如果傳到神殿去的話,我們的職位都會不保,不如……暫時答應他的要求。’

‘但是如果把人族亂民放走,誰來開礦?誰來交稅?我們的供給會立刻被切斷。還有,這些亂民進入蠻荒,人族的反抗勢力就會更強大了。’龍羅低聲道。

‘供給問題,可以把其他城市的資源調集到這里,不會有太大問題。至于西南蠻荒的反抗勢力,一直形同虛設,十年來沒有任何大的反攻行動,就算多這幾十萬亂民,也成不了什麼氣候。’高曼羅仔細分析道:‘但是如果神殿繼承人在這里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這里幾十個官員將會一起停職查辦,那就大事不好了。’

龍羅搖了搖頭,狠狠地搓著手,猶豫著不敢決定。

天都南門的激戰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數十萬起義的天都城民從四面八方不斷地湧向南門,很多沒有來得及歸隊的神族士兵被潮水般的起義者踏成了爛泥。神族魔法師的大規模火焰魔法在城門前此起彼伏地爆炸,將一片又一片人群炸入了絕望的天空。但是這些都沒有能夠阻擋住起義者堅定的腳步,上千名起義者在戰友的掩護下已經沖上了城頭,開始和守軍發生了激烈的肉搏,無數神族戰士死在起義者簡陋的兵刃之下。

‘愚蠢,為了逃出神族的統治,居然用那麼簡陋的武器作如此無望的沖鋒,為什麼他們不能夠滿足于現在的生活?為什麼他們不能夠珍惜自己寶貴的生命?’碧離看著遠方南門的激烈戰斗,忽然感傷地說。

‘尊貴的殿下,你沒聽說過“不自由,毋甯死嗎”?’天雄用一種淡然的語氣低聲說道。

‘不自由,毋甯死……’碧離陷入了沉思。

這時候,天雄忽然彎下腰,撿起了剛才丟在地上的魚膠面具,放在嘴里咀嚼了起來。

‘你……’看到天雄這個奇怪的舉動,碧離感到一陣惡心,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

這時候,天雄突然把魚膠從嘴里吐了出來,捏了捏,然後朝著碧離的耳朵貼去。

‘你干什麼?’碧離嚇壞了,‘你如果敢用那種髒東西侮辱我,我……’

她還想說什麼,卻被天雄粗暴地按在牆上,雙手反拗在背後,然後她感到一邊耳朵熱呼呼地一陣難受。她想起那沾滿了塵土和天雄唾液的魚膠竟然被貼在自己的耳朵上,只感到想要作嘔。

她尖聲地驚叫了起來,發瘋地扭動著身子想要擺脫天雄的控制,卻被天雄一只手牢牢按住。她扭過頭剛要朝他叫罵,卻看到他的手上正拎著一片猶如自己耳朵一樣的魚膠。

‘你干什麼?!’她憤然道。

天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將這片仿佛耳朵一般的魚膠在她的脖子前輕輕一劃,沾上了她脖頸上的一絲血跡。就在這一瞬間,碧離似乎有些明白過來,哭笑不得地看著天雄,只感到心中一片五味雜陳,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塔下的聽著,我再重複一遍我的要求,我要你們立刻打開南門,放所有起義者出城,否則,我就一片片把你們尊貴的碧離小姐活刮了。先給你們這一片左耳嘗嘗鮮!’天雄凶神惡煞地說完這番話,立刻將手中的那片有如耳朵般的魚膠丟了下去。

‘那是右耳。’碧離哭笑不得地說。

‘哦,對,先給你們一片右耳嘗嘗鮮!’天雄尷尬地補充了一句。

台下立刻響起了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淒厲而慘烈的尖叫,緊接著又響起了一片驚慌失措的呼喊聲和怒不可遏的咒罵。

‘龍羅總司令,請求你立刻開南門。’高曼羅、羅布德、蓮珍妮、白瓊斯,甚至是一直沉默寡言的馬立華,一起開口道。

‘司令,如果殿下再受到任何傷害,我們就算全體自盡也無法贖罪啊!’就連龍羅身邊的副官都忍不住說道。

事到如今,龍羅已經無法猶豫不決,他立刻下令道:‘馬上打開南門,放所有的亂民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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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團聚篇 第十章 天都突圍

聚集在南門的神族士兵們開始緩緩朝城牆退卻,落在地上的城門鐵閘顫悠悠地被神族士兵用絞盤提升了起來,緊閉的城門宛如受了刺激的巨蚌,顫抖著緩緩張開了緊閉的外殼。

‘城門開了,城門開了!’所有參與戰斗的起義者們狂喜地歡呼著,他們仿佛潮水一般從洞開的大門沖了出來,然後向著天都城西南方向沖殺了出去。在不遠處靜靜地蟄伏著寬廣而茂盛的悄語森林,在那里,他們會從林地中得到補給,然後,他們會踏上走入蠻荒的旅程,一條艱險,但是通往自由之路。慶祝勝利,慶祝自由的歡呼聲仿佛一陣陣春雷在天都城的近郊狂野而歡快地響起,仿佛久旱的天下大陸在慶祝一場甘露的到來。

看著這些勇敢而無畏的人們在遙遠的地平線上緩緩消失,天雄陰沉的臉色上終于有了一絲難得的笑容。

他清楚地感受到這一朵笑容在臉上緩緩綻開的軌跡,被笑容波及的面部肌肉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酸痛和不適。

‘最近很少這麼舒心地微笑了,’天雄忽然發現了自身的很多變化,‘在這苦難的大地上,我目睹了太多的不幸,我的笑容也因為這些苦難而漸漸消失了,這大概就是游俠需要付出的代價。’

天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去,卻發現此時此刻的碧離,正在呆呆地看著自己。

‘你為什麼不真的切去我的右耳,那種魚膠也許可以以假亂真,但是如果讓下面的人們發現你在作假,他們會以為你沒有殺死我的決心,你的處境會很危險。’碧離的臉上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用魚膠做一個耳朵,這樣我可以有三只耳朵來切,輪不到他們不答應我的要求。’天雄本來微笑的面孔因為碧離的話而再次陰沉了下來,表情變化得太快,令他的臉部肌肉產生了一絲不自然的抽搐。

碧離並沒有因為他陰沉的臉色而對他產生任何的畏懼,天雄臉上那充滿歡樂和向往的笑容仍然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之中。

‘雖然他拿著的利刃滿是血光,但是他的心卻充滿了善良。’碧離的心中竟然開始替這個神族的大敵唱起了贊歌,這令她自己都感到震驚,‘他本來可以用鵬蠻的身分逃出生天,此時此刻卻為了拯救自己的同胞而再次舍身犯險。這就是我們神族常常咒罵的亡命之徒嗎?我們神族的人為了自己的同胞,會如此奮不顧身麼?我們自己的人格會比他更崇高,更令人敬仰嗎?’

人族,真的是被神罰的麼?

這個可怕的念頭忽然仿佛一條巨大的蟒蛇猛然包裹住碧離的心房,令她感到渾身上下一陣燥熱。

‘人族的天雄,我們已經依照你的要求放走了亂民,你立刻把碧離小姐放下來。’下面的龍羅開始大聲地喊話。

‘我會在這里待一天,你們所有的駐軍必須統統待在城內,如果有一兵一卒去追趕起義者,我就立刻殺了她。’天雄朝下高聲吼道。

‘你別亂來,我們保證不去追趕那些亂民。’龍羅無奈的聲音再次從塔下響起。

‘我現在在天都最高的建築,所有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你們敢有異動,我就和你們來個玉石俱焚。’天雄大喝回答。

夕陽的光芒漸漸從金色化為一片玫瑰般豔麗的紫紅,遠處的悄語森林在夕陽的掩映下,仿佛披著紫青色的神秘袈裟,更加顯得甯謐安詳。

夜幕隨著最後一絲晚霞的消失而席卷了整座天骨山脈,那些朝著悄語森林滾動的人流就在夜色的掩護下,在叢林中消失了最後的行跡。

天都城的***一盞盞被點亮了起來,那些被魔法祝福過的紫晶燈放射著迷人的金黃色光芒,把被夜幕籠罩的天都城照射得仿佛一座不夜城。

天都皇宮中的七彩魔燈在滿街金色光芒的襯托下,放射出紅、白、藍、綠、黃不停變換的奇妙光彩,令本已經雄偉壯麗的天都宮恍如一座夢幻之城,但是這滿城光華耀眼的燈光卻讓天雄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這里的燈光,總是這麼耀眼麼?’天雄呆呆地望著天空,歎息了一聲,忽然開口問道。

‘天都城十年以前是以油燈照明的,當然不如現在魔法燈的照明效果這麼耀眼生輝。’碧離沒想到天雄會有這個問題,下意識地說道。

‘***這麼強,我再也找不到天空上熟悉的星座了。’天雄輕輕地說:‘在神族的光輝之下,我們人族失去了太多的東西。’

‘這些光華絢麗的***象征著神族引以為傲的魔法文明,我以為天下大陸的人民也會喜歡。’碧離輕聲道。

‘這些所謂的魔法文明是無法取代你們為天下大陸人帶來的不幸的,人族只喜歡用自己的***來為自己的都市照明。’天雄看著神獄附近貧民區里冷冷清清的油燈光芒,低聲道。

夜色在天雄和碧離靜靜的交談中漸漸向西方引退,晨曦的微光為東方的天空刷上了一層乳白色的淡彩。

天都城的***在晨光到來的時候知趣地一一熄滅了,在這一剎那,明亮的啟明星開始在晨曦之光的海洋中掙紮地閃爍了一下晶瑩剔透的光芒,緊接著她那微弱的光華就被淹沒在朝陽的恢宏光芒之下。

‘你走吧!’看到一天的時間終于過去,天雄感到渾身一陣輕松舒泰,他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朝著碧離揮了揮手,道。

‘你讓我走?’碧離有些目瞪口呆地問道。

‘是啊!一天了,那些起義的城民已經逃遠了,你也不用在這里喝風了,走吧!’天雄斜靠著瞭望塔厚厚的牆壁坐下身,輕松地說。

‘但是,我一走,神族的軍隊就會蜂擁而上,你……’碧離有些哭笑不得地說。

天雄似乎此刻才忽然發現這個問題,忽地從地上竄起來,將天下劍重新搭在碧離的脖頸之上,‘對不起,我居然差點忘了,還要委屈小姐你一會兒。’

‘沒關系。’碧離朝天空翻了一個俏皮的白眼,‘我只是驚訝這麼重要的事還要我這個人質來提醒你。’

‘您真是個稱職的人質,尊敬的殿下,’天雄聳聳肩膀,‘要我給您發張獎狀嗎?’

就在他們二人正在唇槍舌劍地交談的時候,一陣凌亂而響亮的飛鳥拍翅聲忽然出現在瞭望塔上空。

‘喲吼,主人,我們來的是否不是時候?’

在天雄的眼前出現了他曾經那麼熟悉的深藍色羽毛和那兩條招牌般四外亂晃的橘紅色孔雀翎。

這一聲音調古怪的叫喊仿佛摩擦生鐵一般刺耳生疼,但是此刻的天雄聽到,卻仿佛看到自己故鄉花園中的花朵在這一刻全部盛放般欣喜若狂。

‘流星一只眼,是你!’

忽然間,一陣天崩地裂的轟鳴從瞭望塔的頂端響起,無數碎石如雨點般地四外飛濺。

‘主人,’流星一只眼的面容仍然那麼惹人發笑,‘你看後面是誰來了。’

在瞭望塔下苦苦守候整整一天的神族軍隊終于等來了自己敬愛有加的神殿繼承人碧離殿下從高不可攀的瞭望塔上緩緩走下來。

然而,令他們束手無策的是,天雄那把沾滿神族戰士鮮血的紫色利劍一絲不放地死死抵住了碧離吹彈即破的粉頸之上。

而在天雄的胯下,無中生有地乘騎著了一匹神駿雄健,白色皮毛的高頭大馬。這匹馬的馬頸之上沒有任何的鬃毛,顯得十分詭異。而在天雄的肩頭也多了一只藍色羽毛,橘紅色尾羽,額頭上長著一只巨眼的小鳥。沒有人知道這一鳥一馬是何時出現在瞭望塔上的,但是天雄策騎白馬手持紫劍的雄姿卻讓所有神族戰士開始聯想到神族預言大師白瓊斯總管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預言。

‘快把碧離殿下放下來,否則我就要讓魔法師隊向你施法了。’龍羅高高坐在雪白的獨腳獸上,高聲喝道。

‘勞煩碧離小姐送我出城。’天雄厲聲道。

‘你這個言而無信的無恥之徒!’龍羅憤怒地罵道。

‘你不是想看到碧離小姐另一只耳朵落地吧?’為了掩飾碧離右耳仍在的真相,天雄特意將一片白布緊緊包裹在碧離頭上,將她的右耳嚴密地遮住。

此時被天雄抱著坐在白馬之上的碧離聽到他聲色俱厲的喝罵聲,只有一種想笑的沖動。

天雄的威勢終于讓龍羅不得不屈服,他憤然一揮手,讓身後的軍隊讓開了一條四人並騎的寬闊大路。

此時初升的朝陽已經升到了東天之上,金色的光輝灑遍了天都城的每一個角落。藉著朝陽的光芒,可以清楚地看到,天都城十萬駐軍里里外外將瞭望塔、神獄和天都南門圍得水泄不通。天都城所有的屋頂之上都埋伏著威力強大的大魔法師團隊。在天都南門外的樹林里,隱隱可以看到滾滾流動的煙塵,顯示著數之不盡的騎兵部隊正在那里暗地埋伏著,等待襲擊天雄的每一個機會。

但此時此刻,挾持著碧離的天雄,卻可以在十萬神族軍隊注視之下,優哉游哉地朝著天都南門緩轡而行。他座下白馬的每一下馬蹄踏地聲,對于對他恨之入骨的神族戰士來講,都是一種無法忍受的折磨。很多火爆脾氣的戰士已經忍不住要不顧一切地沖上去將他亂人分屍。可是現在的他卻輕松得仿佛在逛集市,還頗為好奇地對神族魔法師和陸戰隊所排出的陣勢左看右看,甚至和他肩膀上的那只會說人話的小鳥對神族戰士的衣著品頭論足。

仿佛過了一萬年那麼長久,天雄終于走到了天都城的南門之外,在他的面前是一望無際的原野和田地,悄語森林在遠方靜靜的蟄伏著,仿佛在等待著他的到來。

‘暴徒,把碧離小姐放下來!’對于天雄的行為已經忍無可忍的龍羅高聲怒吼道。

天雄微微一笑,輕舒猿臂,將碧離輕輕放到了柔軟的草地上,‘再見了,神族的小姐。對于你的頭發,請讓我表示由衷的歉意。’

‘我真的可以走了麼?’碧離擔憂地看著城門外的林中那隱隱約約的煙塵,低聲問道。

‘走吧!’天雄並不想和她有過多的交談,只是淡淡又催了一句。

碧離深深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輕輕歎了一口氣,轉過身,朝著龍羅的方向快步走去。

‘殿下,快過來!’龍羅急切地叫道,並向一旁的騎兵元帥馬立華使了個眼色。

馬立華忽然在銀鬃獨角獸上一挺身,高高舉起左手。隨著他的手抬起的方向,三道豔麗的禮花高高地飛上了天空,爆出一天繽紛燦爛的血紅色火光。

禮花升起的剎那,天都南門猛然打開,一彪數千人的騎兵排山倒海地朝著天雄掩殺了過來。緊接著,兩彪騎兵分別從城門左右的樹林里沖殺了出來,上萬匹一色雪白的獨角獸四蹄瘋狂地搗著地面,掀起一層層混雜著青草和泥土的塵浪,從四面八方,猶如一片銀色的潮水,朝著孤零零站在原野上的天雄沖來。馬刀出鞘的聲音宛若一陣陣刺耳的炸雷在耳邊回響,神族戰士們充滿殺氣的喊殺聲排山倒海般湧入耳際。

天雄座下的白馬開始緩緩地加速奔跑,似乎要將周圍的神族士兵甩在身後。

站在高處指揮的騎兵元帥馬立華當機立斷地下達了命令,從樹林中沖出的騎兵部隊分出了數千人的大軍繞到了天雄行進路線的正前方,擺下了緊密的騎兵陣,朝著天雄迎面殺來。到此為止,包圍天雄的大陣嚴絲合縫地合攏了起來,困在其中的天雄幾乎已經無路可逃。

就在這生死懸于一發的剎那,面臨絕境的天雄卻出人意料地爆發出一陣逍遙得意的笑聲,那笑聲是如此清朗而悠閑,同他面對的嚴酷環境顯得格格不入。而坐在他肩頭的小鳥也開始聲嘶力竭地大聲笑著,仿佛看戲的人終于看到自己最喜歡的高潮段落。

就在神族正在沖鋒的騎兵對他們突如其來的笑聲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天雄座下的白馬忽然發出一聲朗然如春雷的清冽嘯聲,它的馬頭開始朝著那藍盈盈的天空無限地延伸出去。它的身軀仿佛在一瞬間化成了一匹白色的錦緞,折射著朝陽豔麗迷人光芒,猶如一道焰火般呼嘯著直上云霄。那匹白馬就這樣轉眼間化成了一條通體雪白的九天游龍,再次發出一聲耀武揚威的長嘯,朝著遙不可及的遠方倏然而逝。

良久良久,天雄那得意而輕蔑的朗朗笑聲才從半空中緩緩傳了下來。在天都城前萬頃曠野中不知所措地站立著的數萬神族士兵,無不陷入了目瞪口呆的狀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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