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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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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金尋者] 血盞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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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21:49: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集 悲歌篇 第九章 一敗塗地

漆黑如墨的烏云將本已經陰暗無光的魔巢天空塗抹得更加昏暗,瓢潑般的大雨肆無忌憚地橫掃掃著世間的一切。淌滿血水的沙場上空空蕩蕩,沒有一個活人,數十萬西南蠻荒各族戰士的屍骨堆滿了每一處角落。空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焦臭和刺鼻的血腥味。以人族為首而發起的自殺式大舉進攻持續了整整四天四夜。近四十萬各族戰士壯烈地倒在神族無堅不摧的戰爭魔法轟擊之下,直到這令人絕望的傾盆大雨讓那些不計傷亡,不惜代價的人族指揮官們終于放棄了繼續進攻的努力,他們清清楚楚地知道,失敗的命運早就已經注定。

喘息城外的營房之中,低沉而壓抑的哭泣聲比比皆是,人們為喪失了戰友而哭,為喪失了兄弟而哭,為喪失了兒女而哭,為失去了希望而哭。淒涼而絕望的氣氛彌漫在整座喘息城的各個角落。

在喘息城中默默等待戰果的婦孺們紛紛走出街頭,將幾天來收集到的白色野花鋪滿了街道的大街小巷。白花,代表著無盡的哀思。他們深深知道,辭別家人走入疆場的親人們將再也無法回歸故鄉。悅耳的啾啾鳥鳴聲四天四夜以來絡繹不絕地在喘息城城民的頭頂上響起,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遺物仿佛雨點一般紛紛墜落在各家各戶的窗前。

原本擠滿了各國各族首領,熙熙攘攘的戰地指揮所中一反往常的安靜甯謐。人族,獸人族和矮人族的首領默默地圍坐在巨大的會議桌之前,一言不發,任憑放在房間正中心的牛油蠟燭將一滴滴燭淚滴落在羊皮紙做成的作戰地圖之上。

銀銳就著身邊油燈的昏暗光芒,仔細地用雪白色的手帕擦拭著他愛如性命的斬星刀。斬星刀雪亮的刀光上看不到一絲血痕,在這場舍死忘生的殘酷戰爭中,他的刀竟然沒有沾到敵人的一滴鮮血。銀銳的臉上一片慘白,沒有一點表情,但是他的眼中卻滿是血絲,仿佛想要擇人而噬。

獅眼王的額頭上包裹著厚厚的一層白色紗布,神族人的火鳥陣將他威風凜凜的一頭長發連同頭皮一起燒成焦炭。他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攤在桌上,雙目癡呆地看著牛油蠟燭的***,陷入了沉思。

矮人國鐵肩元帥的頭發一夜之間變得雪白如霜,矮人國這一次出動的四萬羊兵幾乎全軍覆沒,步兵的損失也超過了三成,這是矮人國建國以來從來沒有遭遇過的挫折,慚愧和自責之情讓他一夜白頭。

「砰」地一聲房門打開的聲音打破了房間中令人窒息的死寂。一臉蒼白憔悴的落霞公主步履沉重地走進屋內。

看到她的出現,在屋中靜坐的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同時站起身。

「落霞公主,虎牙兄弟沒事吧?」矮人國的暴風先生焦急而關切地詢問道。

落霞看了一眼一臉焦急幾乎說不出話來的獅眼王,朝著暴風先生點點頭,道:「虎牙沒有生命危險,他腰腹上的傷口已經被我縫合,現在已經開始痊愈。」

獅眼王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仿佛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暴風先生卻仍然皺著眉頭:「那麼,貴國的銅山兄弟也無大礙吧?」

「他很幸運。」落霞歎息了一聲,「他的腿只要再晚一刻鍾,就永遠無法接續回來了。現在的他四肢完整,正在休息。」

「太好了,」暴風先生似乎知道此刻才松了口氣,勉強笑道,「落霞公主真是妙手回春,難怪人族子民稱妳是天神所賜。」

「莫力沙國王怎樣了?」銀銳漫不經心地問道。

「他老人家的傷需要繼續觀察,暫時沒有危險。」落霞公主輕聲說。

「嗯。」銀銳不動聲色地應了一聲。

眼看著落霞公主在屋子的正中間落座,矮人國的三軍元帥鐵肩沉聲道:「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神族什麼時候會打過來?」

「魔法傳送陣的發動需要二十一天的時間,假設神族人是在十天前傳送過來的兵員,那麼下一次的傳送時間是十一天之後。」落霞公主道,「如果神族的大軍需要一天時間休整的話,那麼神族對喘息城的第一波攻勢將會在十二天之後發動。」

「我們停止了進攻,神族已經開始修築圍牆,眼看著他們在西南蠻荒的橋頭堡已經將要完成。對此我們能夠做些什麼來阻止他們的進一步行動?」獅眼王用沉重的語氣問道,「任何事情都行,我們該做些什麼?」

「除非有奇跡出現,否則我們只有等待死亡的來臨,如今的天下大陸,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神族的魔法師。」落霞公主沉痛地說。

神族的飛地沐浴在輝煌耀眼的七彩魔法燈光照耀之下,大片大片的土石被大自然魔法師的魔法懸在空中,然後錯落有致地紛紛落下,堆成了整齊而厚實的牆壁。緊接著,神秘系法師們催動紫紅色的魔法罩,緊緊地扣住剛剛造成的牆壁,將松軟的土石夯實,化成一片堅硬如鐵的魔法圍牆。在飛地的湖水之畔,一座堅固而高聳的堡壘已經建築完成,大批大批得勝而回的銀武士,獨角獸騎士,牧師和魔法師們歡聚一堂,痛飲著慶功的美酒,大肆慶祝這一次飛地保衛戰的大獲全勝。

興奮的飛地占領軍總指揮官莫聘將軍高舉酒杯,大聲道:「勇敢的戰士們,傑出的魔法師們,請痛飲你們杯中的美酒。在這四天里,你們讓那些愚昧無知的種族見識到了神族軍隊無可比擬的強大威力,你們讓他們了解到反抗偉大而神聖的神族是多麼的愚蠢和不自量力。你們為偉大的神族增添了新的榮耀,光榮永遠屬于神族!」

「光榮永遠屬于神族!」在座的所有將軍和魔法師長官們紛紛高舉酒杯,應和著指揮官的豪言壯語。

「這是一場里程碑一般的戰役,」莫聘將軍的聲音充滿了亢奮之情,「一場史詩般的戰役。這場戰役是神族占領整個西南蠻荒的序曲。是神族自占領天下大陸以來最輝煌的一場聖戰,從此我們神族在天下大陸所占領的土地將擴大一倍。神族的偉大旗幟,將會插在世界上最偏僻而未開化的角落,為他們帶來神族光輝燦爛的文明。神族的曆史,世界的曆史將在這一天翻開新的篇章。」

「天神保佑神族!」騎兵部隊的長官歐里奧激動地高舉酒杯,大聲喊道。

「天神保佑神族!」所有人都和他一樣將重新斟滿的酒杯舉過頭頂。

無邊無際的雨水隨著狂野的長風勢不可擋地席卷著世間的一切,仿佛在神族大軍腳步下顫抖呻吟的天下大陸的淚水。在這傾盆而大雨中行進的兩千虎騎軍經過艱苦的跋涉,終于可以依稀看到神族飛地***的依稀光華。

「我們終于到了。」穿著著整齊的元帥制服的落天雷元帥靜靜地端坐在戰馬之上,用平靜的目光注視著神族飛地上那明媚而豔麗的魔法燈光。

忽然,一陣隱隱約約的喧嘩聲從飛地正中間的堡壘里傳了出來。「元帥,他們正在高喊天神保佑神族。」虎騎軍的副統領虎彪沉聲道。

「天神保佑神族……天神,保佑神族嗎?」落天雷元帥微微仰起頭,望著漆黑如墨的夜空,任憑雨水狠狠地澆在他的面龐之上。

「元帥,」在他身側的龍彥將軍渾身一陣輕微的顫抖,仿佛在拼命忍受一種難挨的痛楚,「差不多是時候了。」

「嗯。」落天雷元帥將身軀重新挺立得筆直,高聲道,「全體,下馬!」

滂沱而密集的大雨似乎在此時此刻收斂了原有的鋒芒,變得綿密而輕柔,地上高濺的水花也變得溫柔如霧,仿佛地上飄起的一片片浮云。落天雷元帥慈愛地撫摸著愛馬的頸項,眼中射出一絲憧憬的光芒。忽然間,他猛地一把將馬鞍上捆綁的繩索扯斷,將整座馬鞍狠狠摔在地上。「走吧,孩子,從今天起,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再次束縛你,你是自由的。你將擁有我們人族永遠無法擁有的幸福。永別了。」落天雷用力一拍戰馬的臀部,他的坐騎發出一聲悠長而充滿眷戀的嘶鳴,撒開四蹄朝著遙遠的喘息城方向跑去。

夜空中,無數類似的馬嘶聲此起彼伏的響起,虎騎軍的戰士們效仿著落天雷的舉動,紛紛將馬鞍解下,讓心愛的戰馬離開自己的身旁。

「元帥……」虎彪和龍彥簇擁到落天雷元帥身邊。落天雷朝他們點點頭,朝著喘息城方向走了兩步,深深地凝視著面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永別了,我深愛的人民,我深愛的故鄉。」他在自己的心中默默地說著。

「啃食著我靈魂的惡魔啊,令我夜夜難眠的妖靈,請出來兌現你們許下的諾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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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悲歌篇 第十章 血洗飛地

鎮守在神族飛地新建圍牆上的神族士兵們看到一生永難忘記的景象。兩千名身穿布衣,雙手空空的人族抵抗軍戰士,沐浴著綿密的雨水,大踏步朝著神族飛地走來。他們嬴弱而瘦削的身軀在雨中緩緩膨脹湧動,似乎有什麼可怕的妖物正要從他們的體內破壁而出。

「敵襲!」守夜的神族戰士驚慌的高聲叫道。報警的士兵在圍牆上匆匆忙忙地走動,將敵襲消息層層向上稟報。成百上千的銀武士和魔法師湧上了牆頭,做戰斗的准備。但是他們飛快走動的身影在一瞬之間都被眼前的景象凍僵了,仿佛中了定身法。

朝著飛地迎面走來的人類抵抗軍身軀突如其來地膨脹放大,他們身上的布衣承受不住全身肌肉突然脹大的張力,破成了一天紛飛的碎片。他們的額頭一陣鼓脹,兩只仿佛牛角一樣的巨角猛地破皮而出,在他們的嘴中,兩枚雪白而恐怖的長牙緩緩伸展出來。他們似乎正在承受著令人難以忍受的痛楚,紛紛蜷曲著身軀,不住瑟瑟地顫抖。他們已經脹大的身軀上,強壯如山的肌肉觸目驚心地滾動著,背部的肩胛骨超乎尋常地鼓起,將他們的皮肉高高撐起。緊接著,那肩胛骨似乎無法忍受皮肉的桎梏,猛地朝上一揚,破皮而出,化成了一雙形如蝙蝠翅膀一般寬大的肉翅。

「啊——!」靜寂的夜空中響起了低沉而充滿了渴望的歡呼聲,「魔巢,一萬年前的故鄉,我們又回來啦。」

那兩千名抵抗軍戰士的身軀似乎已經被這些長著翅膀的恐怖魔鬼完全占領了,他們野蠻而恐怖的歡呼和嘶吼聲響徹了云霄,令在他們面前的神族戰士們無不戰栗發抖。

「嗚……,我們似乎還要完成這些人族的蠢貨們一個微不足道的願望。」領頭的帶翼魔鬼邁著隆隆作響的步伐,來到神族飛地的面前,輕蔑地看著那些和他魁偉巨大的身軀相比之下小如侏儒的神族戰士。

「殺戮,消滅,血洗,我們最愛的工作。」另一個魔鬼殘忍地獰笑著來到領頭魔鬼的身邊。

「很久沒有享受到這種感覺了,很久了……」領頭魔鬼猛地一招手,「兄弟們,你們還等什麼!宴會已經開始了。」

應和他的,是一片凶惡而狂野的歡呼聲。兩千個魔鬼扇動龐大的肉翅,高高飛到神族飛地的上空,紛紛張開他們恐怖的血盆大口。一股股仿佛從地獄之底湧出來的青白色烈焰一瞬間覆蓋了所有神族飛地的圍牆。站在圍牆最前排的銀武士隊迎面撞上了這股高溫火焰,瞬間化為了一片片焦黑的殘骸,連他們佩戴的盔甲也被火焰燒熔成了滾燙的鋼水。站在他們身後的魔法師們還沒有來得及念誦咒語,渾身的衣物和毛發就被高溫點燃,披著滿身的烈焰慘叫著撲倒在地。

那兩千只魔鬼輕而易舉地占領了圍牆,隨即朝著飛地內部挺進。很多魔鬼召喚出了他們賴以成名的死神鐮刀,朝著四外逃逸的神族士兵們瘋狂地劈砍。很多士兵被鋒銳的長鐮攔腰劈成兩段,鮮血和肚腸淌滿了柔軟的草地。

在圍牆之後的第二條防衛線上,四外逃散的神族軍隊開始被聞訊趕來的指揮官們組織了起來,緊急集結在一起的神族魔法師軍團在銀武士兵團的護衛下開始向魔鬼們釋放魔法。上千條耀目的閃電和鋪天蓋地的火網劈頭蓋臉地朝著不可一世的魔鬼兵團砸去。

「啊哈哈哈哈!」連續被數十道閃電和青藍火網擊中的領頭魔鬼狂笑了起來,臉上露出了極為享受的表情,「這種電擊的滋味不錯,不錯,讓我舒服得很。」

神族的士兵們從來沒有見過在強大的戰爭魔法摧殘之下還能夠挺立如初的生物,無不嚇得面如土色,排列整齊的陣型也開始出現猶如波紋般的混亂。

忽然間,一道凌厲的閃電准確地擊中了領頭魔鬼的左眼,他疼得厲嘯一聲,用雙手用力捂住面門,獰笑道:「嘿嘿,這一下有點疼,實在有點疼。」他緩緩將雙手放開,一雙銅鈴一般的魔眼已經化為恐怖的血紅色:「你們竟然讓我感到疼痛。」他的聲音仿佛山崩地裂一般響亮,震得周圍的土地和建築瑟瑟發抖。

「殺!」領頭魔鬼的雙手上忽然無中生有地出現了一把巨大如魔龍飛翼一般的死神鐮刀。他奮力把利刃橫掃而出,雪亮的光華在銀武士的陣列上一掃而過,數十名銀武士立刻身首異處,沾滿鮮血的頭顱四外亂滾。緊接著,這個可怕的魔鬼攔腰抓住一名魔法師,將他頭朝下倒插入堅硬的土地上,鮮血從龜裂的土地上狂湧而出。其他的魔鬼們也和他一樣勢不可擋地沖入了銀武士兵團之中,奮力地揮舞著可怕的死神鐮刀,仿佛割草一樣殘殺著抵抗他們的銀武士們,神族戰士殘缺不全的屍體和淋漓的鮮血鋪滿了整個戰場。飛地中的湖泊已經被神族人鮮血染成了血紅色。

魔法師兵團的戰士們早已經抵受不住如此恐怖的血腥場景,紛紛掉頭逃跑,淪為帶翼魔鬼們爭相搶奪的獵物。很多魔法師被魔族戰士攔腰抓住,咬開咽喉,吸光了鮮血,死得慘不忍睹。

淒厲而響亮的戰馬嘶鳴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在潰散的神族銀武士步兵和魔法師兵團之後出現了數千匹雪白色的金鬃獨角獸,神族的銀甲騎士們頂著高級牧師們施與的祝福,朝著魔鬼兵團奮勇地沖殺過來。

那名殘殺了數百名神族戰士的魔鬼首領興奮地大喝一聲,沾滿鮮血的死神鐮刀朝著撲面而來的騎兵隊狂掃而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一向所向無敵的死神鐮刀居然被五六名銀甲騎士用盾牌和長刀成功地抵擋住了。緊接著,數十個騎士並肩縱馬,手持著易于攻堅的長柄黑金巨矛朝著他的胸腹刺來。

那個魔鬼首領厲嘯一聲,身後的肉翅絕烈地拍動起來,令他的身子一瞬間飛入了半空,險過毫厘地躲開了神族騎兵們凶猛的沖擊。但是,對于剛才自己無敵的鐮刀居然沒有成功斬殺敵人,他似乎感到十分的恥辱,仰天大吼一聲,狂噴出一股青白色的烈焰。這股烈焰勢如破竹地沖入了神族人整齊的騎兵陣,將沖在最前面的數十個騎兵燒成了一片灰炭,扭曲變形的白金甲和燒光了皮肉的屍骨凌亂地灑滿了一地。這股可怕的火焰更將三名隨隊沖鋒的高級牧師擊中,他們的夜鶯之盾只能勉強抵擋住這股高溫火焰七成的威力,剩下的火焰仍然足夠將他們全身上下的衣物毛發統統點燃。他們淒厲地慘叫著滾落獨角獸,在地上瘋狂地打著滾。

高級牧師的倒下仿佛連鎖反應一樣讓一旁的數十名騎兵毫無防備地跌落馬下,被自身重達上百斤的沉重盔甲壓得起不了身。這些細節看在魔鬼們的眼中,立刻讓他們明白了牧師的作用。

「兄弟們!」魔鬼首領似乎發現這場戰斗越來越有趣了,他的臉上滿是興奮無比的笑意,「讓我們來玩一玩狩獵牧師的游戲。」他從地上撿起了神族人丟下的黑金巨矛,高高舉過耳畔,微微瞄了瞄,抖手擲了出去。黑金巨矛強猛絕倫地刺入一名高級牧師脆弱的身體,他長聲慘叫著從獨角獸身上仰天跌倒在地。黑金巨矛余勢未衰,將他狠狠地釘在了地上。那群魔鬼向他們的首領發出一陣瘋狂的叫好聲,紛紛學著他的模樣抓起地上散落的長矛,盾牌,石塊甚至是獨角獸的屍體,朝著沖殺過來的騎兵陣奮力擲去。慘叫聲一聲比一聲淒厲地響起,那些混編在神族銀甲騎士當中的高級牧師紛紛被魔鬼們擊中,有些人被長矛活生生釘在地上,有些人被沉重的白金盾牌砸成了肉醬,有些人被飛舞的石塊擊中了頭顱,腦漿四射,更有人被神族坐騎的屍體撞了個正著,胸骨肋骨碎成了齏粉,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慘號。

沒有牧師祝福的神族騎兵隊完全陷入了混亂之中,一向輕盈如云的盔甲成了他們沉重的負擔,得心應手的武器成了他們棄之唯恐不及的累贅,連那些一向控駕自如的獨角獸也開始變得不聽使喚。

在長驅直入的魔鬼兵團面前,再也沒有任何有組織的抵抗。只剩下飛地中央高高聳立,堅固無比的堡壘。殘剩的神族軍隊紛紛逃入堡壘之中,他們封上了堡壘的大門,將所有魔法師調集到頂層的碉堡和牆壁上守衛,希望苟延殘喘。

魔鬼首領發出一陣陰森森的笑意,他一把抓住一匹獨角獸的尾巴,將牠硬生生拽到自己面前,然後狠狠攥住牠頭頂上金光閃閃的獨角,用力向上一拔。隨著獨角獸淒厲的哀鳴,牠那高貴而優雅的金角被魔鬼首領活生生拔了下來。

魔鬼首領將這枚沾滿鮮血的金角在手上掂了掂,微微一笑,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一名在地上掙紮的神族騎兵面前,抓住他的左腿,將他倒提了起來。

「不要啊,求求你,饒命啊。」那名神族騎兵驚恐萬分地狂叫著。魔鬼首領對他的乞求充耳不聞,猛地一揚手,將他高高拋入空中。當這個可憐的神族騎兵開始忽悠悠地朝地面落去的時候,魔鬼首領突然用力一揮手,奮力擲出了手中一直緊握的獨角獸金角。

金角發出尖銳的破風聲,破空閃電一般准確擊中了神族騎兵的小腹,牠那強猛的去勢並沒有因為刺入身軀而受到阻礙,仍然飛快地向前飛行,直到狠狠撞在神族堡壘的高高牆壁上。就這樣,這名神族騎兵被這枚金角活生生地釘在了堡壘圍牆之上,他臨死前的哀鳴撕心裂肺,令人毛骨悚然。

「快點和霞都的駐軍聯絡,快!」龜縮在堡壘深處的莫聘將軍早已經沒有酒宴之時那躊躇滿志之態,只是臉青唇白地一個勁兒地催促著負責通訊的魔法師們用水晶球和後方的神族大軍取得聯絡。

「這些魔鬼是從哪里來的,為什麼我們事前沒有得到一點訊息?」白日金羽鷹隊長官葉屏面色已經如牆紙一般雪白。

忽然間,一陣強烈的震動從堡壘外傳來,整座堡壘猛烈地搖晃起來,灰塵和泥土雨點一般落下。

「報告長官,敵人……敵人正在攻擊堡壘的牆……牆壁。」一位偵察兵搖搖晃晃地來到莫聘將軍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莫聘和葉屏互望一眼,連忙帶領著神族殘剩下來的軍官們朝著堡壘的石窗前跑去。他們還沒有來得及走到石窗的附近,有一陣劇烈的震動突如其來地傳來,將眾人全部掀翻在地。緊接著一陣慘烈的嚎叫聲仿佛死神的詛咒傳入耳中。

「發生了什麼事?」莫聘將軍連滾帶爬地來到窗前,將頭探出去一看。眼前的景象讓他幾乎立刻昏迷了過去。數百名神族騎兵的屍體被他們坐騎獨角獸頭上的金角牢牢釘在高聳的牆壁之上,形狀極為慘烈。

「那是,……那是歐里奧!」在他身旁的魔法兵團長瑪蘭男爵尖叫道。眾人連忙抬眼望去,卻發現歐里奧的雙腳正被一只魔鬼緊緊抓住。這只魔鬼將他的身子高高掄起,猛地幾個旋身,脫手將他狠狠朝著堡壘的牆壁砸去。驚天動地轟鳴聲隨之傳來,歐里奧混身披掛著黑金甲的軀體把堅固的堡壘牆壁撞出了一個大洞,他那支離破碎的身子一連打了幾個滾,躺在了堡壘正廳的地板上。

正在正廳內忙于和霞都總部聯絡的魔法師們紛紛發出一陣尖厲的驚叫,幾個女魔法師再也承受不了巨大恐懼的壓力,尖叫著推翻了屋內的桌案,朝著堡壘的頂層逃去。擺放在桌面上的水晶球沉重地落在地上,轟地一聲碎成了一地閃爍生輝的粉末。

「指揮官,我們再也撐不下去了,快坐金羽鷹逃離這里吧,哪怕死在絕望海沼澤里也勝過留在這里被惡魔殘殺。」瑪蘭男爵語帶哭音地說。

「該死的魔鬼,這塊飛地是我們好不容易……」莫聘將軍仍然不甘心。但是駐守在堡壘中的神族士兵們早已經士無斗志,一聽到瑪蘭男爵的話,顧不上等待莫聘將軍的命令,紛紛朝著堡壘頂層的白日金羽鷹巢飛奔而去。

「你們回來!」看到手下的士兵們如此倉惶失措的模樣,莫聘將軍不禁大怒。

「將軍,現在大勢已去,我們也快走吧。」葉屏將軍一拉莫聘將軍的胳膊,強拖著他朝著鷹巢沖去。

高高堡壘天台上,一只只神族特有的白日金羽鷹倉惶地鳴叫著,依次振翅升空,朝著遠方的絕望海沼澤飛去。

「想逃嗎?」魔族首領猛地一揮手,在他身邊侍立的數百名強壯的魔族紛紛振動寬大的肉翅,箭矢一般射入高遠的蒼天,朝著白日金羽鷹快速沖去。

高空中響起了金羽鷹的哀鳴之聲,滿空金色的羽毛紛紛墜落,仿佛下起了一場金色的豪雨。那些想要乘坐金羽鷹逃離魔巢的神族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從高空墜落下來,狠狠摔在被橫溢的血水浸透的大地上,跌成血肉模糊的一團。頭一個乘坐金羽鷹逃離的瑪蘭男爵被一名凶殘的魔族迎頭擋住,活生生撕成了碎片。而保護著莫聘指揮官沖上天台的葉屏將軍卻被一名魔族一腳踏在地上,化成了肉泥。

這場血雨腥風的屠殺到此為止已經進行了將近一個小時,在這場殘忍的戰爭中,鎮守神族飛地的三萬名神族士兵全部被帶翼死神族人不費吹灰之力地消滅。短短的一個小時之內,本來正在歡慶勝利的神族飛地化為了血流成河的修羅殺場,當中戰死的神族士兵沒有一個人屍首完整。

堆滿屍體的神族堡壘天台上,一身是血的莫聘將軍驚恐地望著周圍將他團團圍住的帶翼魔族們,不可抑制地劇烈顫抖著。

「你是神族的指揮官?」雙手沾滿鮮血的魔族首領裂開大嘴冷笑著問。

「是……是……」莫聘將軍蒼白的臉頰瘋狂地抽搐著。

「認識落天雷嗎?」魔族首領用沉厚的聲音問道。

「認……認得。」莫聘將軍顫抖著說。

「他讓我問候你。」魔族首領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意。他探出自己碩大的左手,緊緊攥住莫聘將軍的腰部,用力朝上一拋。莫聘將軍驚惶地慘叫著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引起周圍魔鬼的一陣陣狂野笑聲。他們頗有默契地將頭仰向天空,張開巨口,同時噴出一股洶湧的烈焰。莫聘將軍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已經被沖天的火焰燒成了蒸汽,只剩下他的一幅堅固的牙齒孤零零地墜落在地上,在回複靜寂的天台上發出清晰的咯嗒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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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悲歌篇 第十一章 再見流星

當天雄,小秋和流星一只眼順著落天雷軍隊所留下的蹄印追擊到神族飛地的時候,飛地中只剩下三萬神族殘缺不全的屍骨和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還是來晚了,魔族已經破繭而出。」小秋稀溜溜地鳴叫一聲,沉痛地說。

天雄將天下劍猛地拔出劍鞘,翻身從無鬃毛小秋背上躍下來,狠狠一跺腳:「現在如何是好。」

一直站在他肩膀上的流星一只眼用嘴在自己的胸膛上拔下一只羽毛,往空中一拋,看了看牠漂浮的方向,延著臉哆哆嗦嗦地說:「主……主人,那邊順風,我們朝那邊跑吧。」

「住嘴!」小秋和天雄同時怒道。

「嘿嘿嘿嘿,我早就說過,已經太晚了。」遠處傳來赤修羅陰森的得意笑聲。他那幽暗而詭異的黑色影象緩緩從深邃的黑夜中浮游出來,沐浴在神族仍然明亮的魔法***之下。他將自己飄忽不定的黑色雙手高高舉向天空,洪聲道,「我強壯而凶悍的孩兒們,來見一見你們的王。」他的聲音不再像夜梟一般尖銳而刺耳,而是變得恢宏雄壯,仿佛一個叱吒風云,揮斥方遒的帝王在召喚自己忠誠而勇猛的手下。

「參見赤修羅王!」突如其來的宏亮聲音仿佛炸雷一般響遍了空空蕩蕩的神族飛地。在神族魔法燈搖曳不定的燈光照耀之下,兩千名渾身上下濺滿了猙獰鮮血的帶翼魔族在一名身材高大,樣貌凶殘的血紅色魔鬼帶領下,從四面八方朝著赤修羅所在的方向走來。無形之中將天雄,小秋和流星一只眼團團圍住。

「唔,我親愛的孩兒們,你們看起來是多麼英俊而完美,一萬年了,我終于能夠看到帶翼死神們重新擁有他們翱翔于九天之上的翅膀。孩兒們,我為你們感到自豪和驕傲。」赤修羅的黑色影像劇烈地晃動著,仿佛無法抑制自己的激動之情。

「赤修羅王萬歲!魔族萬歲!」那些凶惡的帶翼魔族似乎也感到激動不已,紛紛舉起巨大的死神鐮刀狂野地嚎叫道。

「孩兒們,神族的軍隊是否已經在你們手下化為屍骨?」赤修羅王洪聲問道。

「是的!」兩千名帶翼魔鬼齊聲答道。

「神族的飛地是否已經變成血池?」赤修羅王接著問道。

「是的!」又是一陣狂野的應喝。

「既然你們已經履行了魔鬼契約,為什麼還在人族這些汙穢而渺小的軀體里流連忘返。破繭而出吧,孩兒們,重新回到我們的世界,重新洗滌這個汙穢的人間。讓所有仍然在苟延殘喘的生命變成無聲無息的屍體,讓所有仍然奔湧流淌的熱血化成冰冷凝滯的粘液,把純潔的白骨鋪滿生長著青草和鮮花的土地,把色彩單調的河流湖泊用豔麗的鮮血染紅,把蔚藍刺眼的天空用夜空般的烏云遮蔽。顫抖吧,汙穢的世界,帶翼死神們將重新建立屬于他們自己的王國。」赤修羅王用邪惡的語調激動地大聲疾呼著。

「魔族萬歲!」那群激動無比的帶翼魔鬼們似乎陷入極度的亢奮中,隨著赤修羅王每一句煽動性的話語而熱烈歡呼著。他們紛紛顫抖著巨大的魔鬼肉翅,將自己的身軀進一步膨脹。他們的皮膚極不自然地伸縮變化著,仿佛正在蛻皮的猛獸,馬上就要迎來自己生命嶄新的階段。

「不好了,他們正在從現在寄居的軀體里完全脫殼而出,如果讓他們成功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和他們抗衡。」小秋焦急地說。

「事到如今,只有和他們以死相拼!」天雄雙手將天下劍高高舉過頭頂,發出一聲雄壯的嘯聲,朝著那領頭的紅色帶翼魔鬼疾沖而去。

「主人!」小秋焦急地叫了一聲,猛地一晃身,化成白龍的模樣,尾隨著天雄沖去。

而那流星一只眼早已經在地上啄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圓坑,拼命地將自己的鳥頭朝那里鑽去。

「不自量力的小鬼,我要讓你生不如死。」那領頭的紅色魔鬼獰笑著高高舉起死神鐮刀,瞄准了朝他撲來的天雄。

突然間,一股汙濁的鮮血猛地從他咧開的大嘴里狂湧而出,令他微微一怔。「這……這是怎麼回事?」那魔鬼首領莫名其妙地抹了抹嘴角的血跡,「我是什麼時候……」他的話音未落,在他身旁的帶翼魔族們仿佛約好了一般同時狂噴出一彪汙血,紛紛跪倒在地。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魔鬼首領驚惶地捂著著自己的腹部,他感到一陣又一陣棰心的絞痛襲上他的心頭。

「啊——!」一只身材比較矮小的帶翼魔族似乎忍受不住小腹上傳來的劇痛,和身躺倒在地,瘋狂地打起滾來。緊接著,一個又一個魔鬼和他一樣抵受不住疼痛的折磨,紛紛躺倒在地,他們猙獰的面龐之上,大股大股的鮮血瘋狂地從他們的五官流淌出來。

本來沖向紅色魔鬼首領的天雄看到這一片怪異的景象,也感到渾身情不自禁的發抖,忍不住收住了腳步,向後疾退。

「他們……好像中了毒。」趕到天雄身旁的小秋小聲說道。

「這是怎麼回事?孩兒們,你們是什麼時候中的毒?」赤修羅王焦急地嘶吼著。

「偉大的赤修羅王,我們也不知……道。」魔鬼首領咬緊牙關,吐出這最後一句話,猛然噴出一口鮮血,無力地臥倒在地,他那碩大的身軀開始縮水一般緩緩變小,漸漸變回了普通人族身軀的尺寸。他頭上的角,背上的翅膀,嘴中的獠牙也漸漸開始消失不見了,連他血紅色的膚色也變回人族才有的淡古銅色。其他的魔鬼也經曆著和他一樣的變化,唯一的區別是他們變得更加迅速,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這些曾經不可一世的龐大魔鬼群又重新變回了赤裸著上身的虎騎軍戰士。

一股股黑氣從橫七豎八躺滿地上的虎騎軍戰士身上緩緩升騰起來,漸漸化成一個個模糊不清的黑色影像,他們憤怒地尖嘯著,奮力地掙紮著,但是冥冥中仿佛一股神秘的吸力讓他們無法抗拒,他們只能順著這股力量,朝著遠處孤峰所在的方向悠悠飄去。

「落天雷元帥!」天雄突然發現那名魔鬼首領變回人形之後,他的一條左臂和右手的兩枚手指忽然消失不見了,令他立刻認出這個身有殘疾的人族戰士就是落天雷元帥。他三步並作兩步奔到落天雷的身邊,一把將他從地上扶起來,讓他半躺半坐在自己的懷里,小聲道:「先生,請您振作一點。」

落天雷元帥的五官之上已經被鮮血爬滿,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看了天雄一眼,沉聲歎道:「小伙子,你還是來了。」

「先生,先生……」天雄的腦海中千頭萬緒,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

「人族的混蛋!」眼看著自己的兒郎們紛紛被莫名其妙地殺死,不得不重新返回冥河的彼岸,赤修羅王憤怒得幾乎發狂,「該死的家伙,願你在地獄的業火中受盡千生萬世的折磨。你是如何做到的?你是如何殺死我那些刀槍不入的孩兒的?」

「毒藥……」落天雷剛說完這一句話,一口鮮血就湧上了他的嘴角。

「胡說,即使你服下了毒藥,也無法殺死我已經修煉成型的孩兒們,這些人族見不得光的毒藥怎麼可能摧毀我的孩兒們強壯的身軀?」赤修羅王暴跳如雷地說。

「哼,」落天雷元帥的臉上露出一絲虛弱的微笑,「其實在訂立契約之前,我們已經開始服食這種慢性毒藥。這就是天下大陸最猛惡的劇毒牽機草。你的孩兒們每日都寄居在我們劇毒纏身的軀體里,吸食我們日漸虛弱的靈魂作為養分,這些牽機毒素早已經透過我們的軀殼融入他們的血液之中。」

「難道……難道……」赤修羅的臉上露出一絲震驚之色,「你們從一開始就打算和我們同歸于盡?」

「你們這些魔鬼真的以為我們會為了打敗神族而放你們出來禍害我們深愛的土地和人民嗎?」落天雷顫抖著說道,「從一開始我們已經埋下了死志。當你們殘殺神族的時候,激烈的運動和亢奮的精神狀態都會促成牽機毒素在體內的爆發。我早已經計算得一清二楚,當你的孩兒們殺光神族的時候,也就是他們重回冥河彼岸的時刻。」

赤修羅沉默了半晌,忽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輕輕鼓起掌來:「了不起,了不起的人族。難怪一萬年前的人魔戰爭,我們魔族占盡優勢仍然會被封印在冥河之內。」

他深深地環視了一下四周靜寂的魔巢,微微歎了口氣:「如果這個世界全部是由神族統治,我有十足的信心可以重新將牠占領。但是如果是人族的話,我想我需要再修煉個一千年才敢回來。」

「再會了,人族的勇士,一千年後再見。」赤修羅王的游魂揚聲告別道,他的身軀緩緩升入高高的夜空,隨著橫空吹過的長風,朝著遙遠的孤峰方向飄揚而去。

眼看著赤修羅越走越遠,落天雷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每咳一聲,就噴出一口鮮血。「先生。」天雄心痛如絞地低呼道。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虎騎軍在痛飲美酒的時候默不作聲,仿佛有說不盡的悲傷。原來那看似可口的酒水里早就浸滿了致人死命的牽機毒。這些歲月里,他們就這麼無聲無息地默默忍受劇毒噬心的痛苦,等待著這個將入侵西南蠻荒的神族一網打盡的機會。他們對自己的土地,自己民族的愛,竟是如此的狂熱。

「很可悲吧,孩子,為了打敗敵人,我們必須和魔鬼為伍,和死神為伴。如今的我們,已經失去了最後的尊嚴。」落天雷元帥的臉上露出苦澀的笑意。

「不,先生,你所做的是人類曆史上最偉大的壯舉,人族將以你為榮。」天雄急切地說。

「答應我,不要說出今天的一切。不要讓我的女兒知道……她敬愛的父親是……是和魔鬼打交道的惡徒。」落天雷元帥喘息著說。

「先生,我向您保證,我將一生守口如瓶,這個秘密將隨我長眠于地下。」天雄指天立誓道。

當他重新低下頭去的時候,落天雷元帥已經吐出了最後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先生,先生!」天雄用力地搖著落天雷元帥,希望將他再次喚醒,只換來一次又一次徒勞無功。他抬起頭來,朝著其他的虎騎軍戰士望去。回複成無鬃馬模樣的小秋緩緩來到他的面前,搖了搖頭,道:「全都咽氣了。」

「為什麼!」天雄終于再也忍受不了,奮力一拳狠狠地砸在地面上,撲簌簌的淚水奪眶而出,「為什麼要用這麼絕望的方法。為什麼要和那些無知無識的神族同歸于盡,用比他們偉大得多的靈魂去換取一次無關緊要的勝利,用人族最傑出英雄的鮮血去換取那些不值一提的性命。」

他抬起頭來,憤怒地仰望著天空:「天神啊,人族真的是被神罰的嗎?這些英勇而無私的生命真的不配這個烏煙瘴氣的世界嗎?這些偉大而傑出的靈魂真的不適合這片浸滿鮮血的土地嗎?」

狂風在空空蕩蕩的魔巢土地上呼嘯著,狂飆橫飛的雨水忽然在此時此刻停止,漫天的烏云被長風吹走,回複清澈的天空中,輕柔而朦朧的星光緩緩漂灑在鮮血橫流的大地之上。

「落霞公主,各位元帥!」用一片黑布蒙住了自己左眼的小傑奮力推開了喘息城前線指揮部的大門,大聲道,「有樣東西,我想你們應該看看!」

落霞公主,獅眼王,鐵肩元帥,暴風先生,銀銳,還有剛從看護所探望虎牙回來的如山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地跟隨在小傑的身後,朝著屋外走去。

在喘息城前線的陣地前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所有夜不能寢的戰士都紛紛走出營房,來到陣地前沿,朝著西方的天空癡癡地觀看。

「那是……」落霞公主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右手,高高指向空中。

在西面的湛藍天空中,一顆顆光華耀眼的流星自南向北以一種華麗莊嚴的姿態橫掠過清澈如寶石一般的夜空,形成了一片明媚豔麗的流星雨。這片流星雨是如此美麗多姿,流光溢彩,猶如九天玄女臉上晶瑩剔透的淚水,又仿佛天上銀河婉轉流入人間的一簾舒卷自如的飛瀑,令人目眩神怡,渾然忘我。

落霞公主只感到一股發自內心深處的酸楚感覺緩緩浮上自己的雙眼,兩行清澈的淚水沿著她羊脂白玉一般美麗的面頰輕輕滑下。她咬緊了自己的嘴唇,朝著這片流星雨緩緩揮動手臂,輕聲道:「永別了,親人,天堂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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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鐵壁篇 第一章 逝者如風

血紅色猙獰變幻的火焰淹沒了神族人在這塊無中生有的飛地上的所有建築,也包括在建築周圍堆積著的神族戰士的屍體。熊熊烈火在天雄的心中一直是凶殘而恐怖的,但是此時此刻他卻只感到這些熱烈燃燒的火焰的美麗。這些變化著動人形狀,閃爍著赤紅色彩的火苗仿佛一張天鵝絨的地毯,將飛地中所有慘絕人寰的景象都無微不至地覆蓋,讓那些後來人們永遠也不用面對這令人毛骨悚然的慘景。也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地獄中的魔鬼們是如何忠實而殘暴地執行過傳奇將軍落天雷最後的遺願。

濃烈的酒精氣味甚至完全覆蓋住了飛地中蔓延的腐臭味和燒焦的人肉味,天雄第一次對神族人的美酒發生了好感。「燃燒吧,讓無情的烈火淹沒所有的真相,讓懵懵懂懂的神族一生一世都猜不出自己的軍隊是如何被徹底打敗的。就讓他們相信天下大陸真的有一股力量可以將他們徹底擊垮,就讓他們相信自己並不是天神所選的子民,就讓他們相信所謂被神罰的種族也有抗爭並且勝利的權利。」

完成了放火使命的天雄只感到渾身酸軟疲憊,他跌坐在地上抬頭仰望著湛藍色的夜空。落天雷的屍體靜靜地躺在他的身邊,他那栩栩如生的面容好幾次都讓天雄以為這個充滿傳奇色彩的英雄仍然以某種形式存活著。

「該如何安葬他們呢?」天雄微微皺著眉頭,「也許,他們希望能夠安葬在虎騎軍那個簡陋的基地中,和那些已經安葬在那里的勇士們比肩為鄰。也許,他們希望回到自己的家鄉,安葬在自己日思夜想的故土之中。」

就在這時,清冽而哀婉的馬嘶聲從四面八方奔湧而來,兩千匹喪失了主人的戰馬淒慘地悲鳴著,踏著零亂的步伐,緩緩聚攏到天雄的身邊。牠們紛紛俯下頭,伸出舌頭,殷勤地舔著主人的額頭,希望能夠把他們喚醒。但是,這些被牽機毒毒穿了五髒六腑的英雄們永遠也不會睜開他們的眼睛。戰馬的鳴聲越來越淒厲,令天雄肝腸寸斷,本來已經干涸的雙眼再次湧出了混濁的淚水。

一陣宏大而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仿佛一浪又一浪高漲的潮水棄而不舍地拍擊著海岸。那兩千匹戰馬似乎對這種蹄音十分的熟悉,牠們自動自覺地在天雄的兩側排起了長長的隊列,形成了整齊到令人難以置信的雁翅陣。

天雄茫然地站起身,此時他的頭腦已經因為過度的悲痛而麻木不仁,他無法對這一切再作出任何的反應。

「天雄!」「天雄,竟是你!」「天雄,你還活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紛紛映入天雄的眼簾,在神獄中出生入死的同伴們:清麗可人的落霞公主,岩石面孔,滿臉胡須的暴風先生,高大而靦腆的如山,冷傲逼人的銀銳,眼蒙黑布的小傑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在天雄的面前。

他們幾乎無法相信,陷身于神族圍困中的天雄竟然重新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但是,他們的狂喜只持續了一剎那的時間,緊接著橫躺在天雄身邊的落天雷元帥的屍體,還有兩千名虎騎軍的遺骸將這剛剛燃起的喜悅之情一掃而空。

「父親!」看到落天雷的屍體,落霞只感到一陣無法抑制的暈眩,勉強向前走了一步就無法在控制自己酸軟無力的身驅,軟綿綿地倒在了天雄的懷中。

聚攏在她周圍的人族戰士們默默地單膝跪倒在地,將頭盔緩緩從頭上取下,緊緊地抱在懷中。小傑第一個忍不住哭出了聲,緊接著,無數年輕而易感的人族戰士紛紛低聲啜泣了起來,這悲切而哀傷的哭聲,仿佛不可抵擋的催化劑,令那些苦苦忍住淚水的年長戰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整個魔巢曠野之上彌漫起了數十萬人族戰士悲傷的哭聲。

和人族的戰士不一樣的是,矮人族和獸族的戰士們卻開始狂喜地歡呼了起來,他們看到令自己族人血流成河的神族飛地陷入了一片吞噬一切的火海,所有神族人精心建築起來的堡壘和圍牆統統被金黃色的火焰所籠罩,火焰中一具具燒焦的屍骨無不在告示著西南蠻荒的居民們,侵入自己家園的侵略者們已經被徹底毀滅。

「是你殺光了他們,還是落天雷元帥他們做的?」人族中唯一沒有被悲傷所左右的戰士銀銳忽然問道。

看了看自己懷中陷入昏迷的落霞公主,天雄長長地歎息了一聲:「不是我,是落天雷元帥他們所作出的英勇功績。」

銀銳看了看周圍目瞪口呆的人族戰士,微微皺了皺眉頭:「我不否認落天雷元帥的勇猛,我也敬重虎騎軍戰士的善戰,但是我無法相信兩千人的隊伍可以將三萬神族大軍一舉消滅得如此乾淨,除非,你能告訴我他們是如何做到的。」

「落天雷元帥有他自己的方法,我曾經向他許下過誓言,決不向任何人透露。但是我向你們保證,這些神族的侵略軍的確是落天雷元帥他們設法消滅的。」天雄堅決地說。

「是你干的,是不是?」銀銳忽然突兀地說,「既然你能夠從上千神族戰士的包圍中活著脫身,也許你真的有殺死這些神族戰士的本領。」

「落霞公主需要休息,應該找人扶她回去。」天雄不願意再討論這個話題,迫不及待地轉換了話題。

銀銳歎了口氣,輕輕拂了拂頭發,走到天雄面前,想要從他手里將落霞的身體接過來,但是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停下腳步,苦笑了一下,抬手打了個響指。在他身後,一名年輕而相貌姣好的女性戰士走出了班列,來到天雄面前,將落霞公主失去知覺的身體小心地接過來,然後將她半扶半抱著抬了下去。

「天神的旨意真讓人捉摸不透,在這一天,人族最後一個傳奇英雄魂歸冥府,但是也是在這同一天,將會毀滅一切的神族大軍卻神秘地消滅得一干二淨。那些不知所措的人們,是應該慶祝勝利,還是應該哀悼逝者。」暴風先生看著痛哭失聲的人族戰士,和狂呼吶喊的其他各族勇士,惆悵地說。

「這是一次悲傷的勝利,悲傷到讓人無法在勝利的喜悅面前展露歡顏。飽經憂患的人類,再也承受不了另一個如出一轍的慘勝。」天雄用干澀的語氣低聲道。

「但是,」一旁的銀銳忽然接過話茬,「我們更加無法承受再一次的失敗,現在的我們,已經沒有了承受失敗的能力。」

「還沒有莫聘,葉屏他們的消息嗎?」仍然在天都的神族遠征軍總司令部內的等候前方戰報的迪龐元帥焦躁地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是不是地向副官詢問道。

「報告元帥,負責聯絡的魔法師仍然在用水晶球和他們聯絡,但是沒有一絲魔法訊息,似乎飛地中的傳訊水晶球被銷毀了。」副官沉聲道。

「白日金羽鷹隊有消息嗎?」迪龐元帥急切地問道。

「他們入駐西南蠻荒之後,一直用傳訊水晶球和我們聯系,現在仍然音訊全無。」

「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鬼?」迪龐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將煙云遠遠地噴射出去,「不可能的。我們有一千名魔法師,十名法力高強的大魔法師,五千無堅不摧的獨角獸騎兵,兩萬重甲銀武士,還有數之不盡的牧師後勤保障。整整三萬人,只要穩守陣地,便是整個西南蠻荒的武裝力量也無法動搖他們分毫。魔法水晶球怎麼會被打碎,難道敵人真的強悍到可以攻入飛地堡壘的內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上千種各種各樣,迥然不同的突發情況在迪龐元帥的腦海里此起彼伏地湧現,又一一被他否決,找不到原因的他更加煩躁了起來。

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忽然傳入他的耳際,令他混亂的思緒為之一清。「請進!」他止住了來回走動的身軀,將煙斗緩緩送入口中,盡量恢複了一些自己平時鎮定自若的樣子。

臉色蒼白的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大踏步地走入總司令部,匆匆向迪龐敬了一個軍禮,用一種無法控制的倉皇聲音說道:「元帥閣下,魔法軍團設在天都的神聖轉生台忽然收到了一千余人的複活請求,這是大軍登陸以來從未有過的。登記處的人員正在加班加點地將這些複活申請登記入冊。」

她的眼睛緊緊地盯住迪龐元帥,沉聲道:「請求複活的所有人都隸屬飛地遠征軍中的魔法兵團。」

「這就意味著,」迪龐元帥微眯著雙眼,「飛地遠征軍極有可能已經全軍覆沒。」

「是的,元帥閣下。」蓮珍妮女爵士雙唇顫抖著說。

「立刻啟動轉生台,複活這些魔法師,我需要知道在西南蠻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迪龐元帥厲聲道。

「是!」蓮珍妮女爵士高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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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鐵壁篇 第二章 安然歸來

「天雄在哪里?天雄——」粗豪而喜悅的嚎叫聲在喘息城的兵營中回蕩著,身受重傷的虎牙和銅山分別在如山和小傑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出病房,朝著天雄落腳的營房奔來。跟在他們身後的是臂膀受傷的錯西先生。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竟然全身而回,他們的幾乎快要樂瘋了。安頓完落天雷元帥遺體的神獄遺族們也紛紛追隨著二人的身影,朝著天雄所在的方向聚集。所有人的心中都有千百個問題要問,他們的好奇心瘋狂地膨脹著,似乎急于想要找個宣泄的通道。

「天雄,沒想到你還活著!」虎牙不顧腹部的劇痛,一見面就給了天雄一個熱烈的擁抱。

「哦!」虎牙臂彎間強猛的力道讓天雄忍不住呻吟了一聲,「虎牙,我也沒想到自己能活著見到你。」

銅山用力地拍著天雄的肩膀,一時之間感慨萬千,幾乎說不出話來。

「天雄大哥,」所有人中最興奮也是最好奇的就是小傑,「告訴我們,你是如何逃出神獄的,這幾乎根本不可能。」

天雄看了看含笑不語的錯西先生,苦笑一聲,道:「這要多虧了錯西先生的兩枚紫尾蝴蝶魚膠。」

「噢?」錯西先生似乎也感到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毛。

天雄感慨地歎了口氣,將自己如何喬裝改扮成神族戰士,如何用鵬蠻的身份賺來天都南門的通行證簡簡單單地敘述了一遍。至于他營救天都數十萬起義者的細節,因為太過曲折繁瑣,他就輕描淡寫地略過不講。這一天一夜,他實在經曆了太多的滄桑變幻,心中已經疲憊不堪。

即使如此,經過他千百被簡化的故事仍然讓傾聽著的神獄逃犯們興奮激動,似乎自己身化成天雄,在神族人高不可攀的營房里大搖大擺地走來走去。

「太過癮了,天雄大哥。」小傑激動地說,「我……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會蒙神庇佑,逃出生天的,你一定是上天派來拯救我們人族的天使。」

「天雄,你真是有勇有謀,我暴風先生對你是心服口服。」聽完天雄的故事,暴風先生雖然曆經憂患,但是仍然被其中的轉折變化,曲折離奇給感動了,由衷地說。

「那個神族的神殿繼承人定是個迷死人的妖精,」虎牙浮想聯翩,「想想神族那麼多美貌女子,那些神族戰士早就司空見慣,但是看到這個繼承人仍然被迷成那副德性,可想而知那位女子有多麼迷人了。」

天雄勉強笑了笑,微微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看到他的樣子,錯西先生連忙說:「各位,看來咱們的恩公今天已經累壞了,不如我們改天再來找他,大家一起通宵暢飲一番,如何?」

看著天雄的一臉倦容,神獄遺族們雖然仍然有千百句話要說,也只好乖乖地咽回肚去。銅山笑道:「天雄,明天我親自到喘息城最好的酒館訂一桌宴席,咱們不醉無歸,你今天好好歇息。」

「多謝。」天雄微微舒了一口氣,笑道。

就在那些神獄遺族們興奮地議論紛紛著離開時,落霞公主輕飄飄的身影仿佛一個幽靈一般走進了天雄的房間。

天雄本來已經准備一頭倒在床上,此時看到她來到這里,連忙身子一繃,重新坐正了身子。落霞公主輕輕地將天雄客房的房門關上,來到天雄的對面,小心地坐下。

「落霞公主……,」看到她,天雄的心中忍不住想起了與世長辭的落天雷元帥,不由得感慨萬千,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落霞的臉上露出一絲晚霞般迷人的紅暈,她長長吸了一口氣,抬起眼來,深深看了天雄一眼,猶豫了一會兒,終于低聲道:「我以為你已經到達永生的彼岸,心中常常為此悲傷。沒想到你能夠完好無損地回來,我……我很高興。」

聽到她深情的話語,天雄的心中微微一暖,臉上露出靦腆的笑容:「這一次我很幸運,也許是托了落霞公主妳的洪福。」

「不,你太客氣了。」落霞公主的臉上的紅暈似乎顏色更加鮮豔起來,「你是個天下第一的好人,天神自然會眷顧于你。」

「嘿嘿。」天雄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上的亂發,一時不知道如何說話。而此刻的落霞公主也感到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兩個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後,落霞公主終于鼓足了勇氣,猛地抬起低垂的頭顱,輕聲問道:「天雄先生,關于我的父親,我和他已經三年沒有見面。我知道,為了營救我,他曆盡了千辛萬苦,更從西南蠻荒大本營銷聲匿跡。這些天里,我聽慣了他已經逝世的傳言,本以為今生無緣再見他一面。沒想到,今天我竟然能夠在看到他慈祥的面龐,雖然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是無聲無息的屍體。」

「對于令尊的不幸,我深感遺憾,只恨我沒有能力將這一場慘絕人寰的悲劇及時阻止。」天雄慘然道。

「自從母親去世之後,抗擊神族和保護我免受傷害,是父親能夠繼續生存的全部動力。這一次和神族的殊死搏斗,父親一定盡了他最大的努力,看到他身後被大火焚燒的神族飛地,我知道,父親的犧牲是值得的。」落霞公主說著說著,眼中已經盈滿了晶瑩清澈的淚水。

「落天雷元帥和虎騎軍的壯舉的確驚天地而泣鬼神,我天雄對他非常敬佩。」想起落天雷辭世時的悲傷景象,天雄只感到一股強烈的酸楚湧上鼻稍。

「父親曾經對母親許下過諾言,發誓一生一世都會守護著我,直到我出嫁的那一天。父親非常重視對母親的承諾,從來不會違背他的任何諾言,除非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今天,他為了抗擊神族,犧牲了他寶貴的生命,也讓我從此成為了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但是我堅信他的犧牲有他不得已的理由,作為他的女兒,我希望你能夠告訴我這一場血戰的真相,告訴我父親是如何和神族英勇作戰,直到戰死的?」落霞公主的語氣漸漸激動了起來。

「對不起,公主殿下,我曾經向落天雷元帥許下過諾言,決不向任何人透露這場戰爭的真相。」天雄心中一片慘然,對著落霞公主無奈地說。

「哪怕是他的女兒,也不能說嗎?」落霞公主急切地說。

「對不起,我不能。」天雄滿含歉意地說,「我只能告訴妳,落天雷元帥所做的一切,是我所見過的最悲壯最偉大的犧牲,我如果是他的兒女,將會一生以他為榮。」

「既然是最悲壯最偉大的犧牲,為什麼連他最親愛的女兒都不能告訴我?從此我會夜夜輾轉反側,因為不明真相而痛苦終生,父親,你為何如此殘忍,讓你的女兒一世蒙在鼓中。」落霞公主終于控制不住自己,失聲痛哭了起來。

「公主殿下,」看到女孩子落淚,天雄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連忙手腳笨拙的來到落霞公主身邊,扶住她的肩頭,「妳,妳別難過,雖然你的父親已經與世長辭,但是我仍然會代替他守護妳。」

落霞公主聽到他的話,渾身一震,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抬起頭來:「你……」她只說得出一個字,就不得不低下頭去,讓自己的紅頭發水簾般垂下,遮擋住自己滿是紅霞的面容。

「是的。落霞公主,你的父親並沒有放棄自己的諾言,在他臨死之前,他曾經鄭重地將妳托付給我照顧。我曾經向他許下承諾,保護你一生一世。我們游俠從來不會違背曾經許下的諾言。」天雄挺起胸膛,沉聲說。

聽到天雄的話語,落霞公主滿面的紅霞霍然褪盡,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慘白。「是這樣嗎?那真是太感謝了。」落霞公主的語氣失去了一向的溫婉柔和,化為一片莫名的冰冷,「那以後一切就拜托游俠大人了。真對不起,打攪你休息,落霞告退。」

天雄被落霞公主冰寒的語氣鎮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手足無措地站起身,低聲道:「落霞公主……」

落霞公主已經從座位上急匆匆地站起身,聽到天雄的呼喚,她的身子莫名其妙地微微一震,但是終于沒有回頭再看他一眼,只是用力拉開房門,風一樣地跑了出去。

望著落霞公主飄然遠去的背影,天雄陷入一片恍惚之中,他細細思付著剛才的那番話語,卻死活找不到讓這個可憐的女孩子生氣的原因。他的心一片絞痛,恨自己不但不能安撫她所受到的創傷,反而讓她更加傷心難過。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她氣走的,是嗎?」一個尖細而冰冷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打斷了天雄的沉思。

他猛地抬起頭,看到一頭銀發的銀銳懷抱著斬星刀,斜靠在門框之側。「原來是你,殿下。」天雄條件反射似地吐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語。

「噓!」銀銳的臉上湧起一股潮紅的怒色,飛快地走入房中,反手將門關上,「我現在是銀銳,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但是妳永遠無法掩飾這個事實,你就是在天歌山失去蹤跡的夜歌公主。」天雄輕聲道。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令人無法忍受的寂靜,銀銳雙目噴火地望著天雄,而天雄望著他的目光卻帶著數之不盡的喜悅。

「在神獄里的時候,我以為妳已經香消玉殞,我感到非常自責,有一段時間,我甚至覺得這一次的天下大陸之行竟然失去了任何意義。但是現在知道妳平安無事,我心中安慰了很多。」天雄由衷地笑著說。

「我平安無事?」銀銳憤怒地撩開自己的銀發,露出那條從左邊眉梢到右嘴角的巨大傷痕,「我在天歌山苦戰七日,該死的落天雷卻沒有帶兵來援,我作戰到最後一人,為了不作神族的俘虜,飛身跳入懸崖自盡,被山上的岩石將整張臉劃為兩片,失去了我原本應該保有的容貌,變成了這副神憎鬼厭的模樣,我這叫做平安無事?」

「在天歌山谷地里,我茹毛飲血,過的是禽獸不如的生活,因為沒有食鹽,頭發變成了一片雪白。現在的我,似鬼多過似人,我這叫做平安無事?」銀銳的聲音已經完全失去了冷靜。

「你受苦了。」看著銀銳痛苦的樣子,天雄感到一陣憐惜,輕聲道,「這就是你改名換姓的原因?」

「不錯,」發泄完心中的怒火,銀銳似乎平靜了一些,「昔日的夜歌公主已經死了,現在的我是一個為夜歌公主複仇的鬼魂,我要日日夜夜清算那些曾經傷害過我的人,讓他們寢食不安。這里面包括神族,也包括落霞公主。」

「但是落霞公主她並沒有……」天雄連忙說道。

「如果不是因為她,落天雷怎麼會不去救援我,讓我孤零零地作戰到死,讓我連城王國的精銳部隊全軍覆沒?」銀銳狠狠地說,「總有一天我要讓東南聯盟的那些膽小鬼血債血償。」

「殿下,落天雷已經用生命挽救了整個西南蠻荒,東南聯盟的精銳部隊虎騎軍也已經全軍覆沒哦,妳的氣,也該消了。」天雄沉重地說。

「我絕對不相信憑他們的力量可以殺得死那三萬武裝到牙齒的神族。再者,他們救的是西南蠻荒,不是我,這件事我不會就這麼罷休的。」銀銳仍然氣憤難平。

看著她的樣子,天雄無奈地搖了搖頭,歎息著不再說話。銀銳轉頭看了他一眼,臉上因為氣憤而產生的潮紅緩緩退去,她的語氣變得平和了起來:「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想不到你竟然活了下來。我向你求助,你雖然遲到,但是終究是來了,我不再恨你,反而很感激你。」

聽到她的話,本來心情沉重的天雄立刻興奮了起來,高興地說:「沒想到妳能夠原諒我,這太好了。我本以為這一世都不會得到妳的諒解。畢竟,我以前所作所為,太自私了。」

銀銳失笑了起來,輕輕一拍他的肩膀:「你可別妄自菲薄,如果你這也叫做自私的話,天下的人都該去投海自盡算了。你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人,比落天雷要強得多。」

天雄看了看自己被銀銳拍過的肩膀,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來。銀銳看到他的這副模樣,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明白了什麼,竟然破天荒地感到一陣窘迫,她咳嗽了一聲,道:「我是夜歌公主這件事,你別說出去,否則我不饒你。」說完他就轉頭快步走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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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鐵壁篇 第三章 生靈塗炭

清晨的神族飛地上,聚集著從喘息城浩浩蕩蕩趕來的西南蠻荒各族戰士和百姓。天雄在落霞公主和銀銳的陪同下,也早早地來到了這片令他永世難忘的土地。

雖然神族的堡壘已經化為一片廢墟,但是周圍的樹木仍然郁郁蔥蔥,林間的草地上,仍然繁花似錦,甯靜的湖泊中仍然碧波蕩漾,悠閑的天鵝和俏皮的梅花鹿仍然三五成群地點綴著這片生機勃勃的綠洲。還有那棵令人迷醉的大蘋果樹,仍然像當初被人族戰士們發現時一樣,掛滿了琳琅滿目的芳香果實。

「要怎麼處理這塊飛地,需要在周圍建立瞭望台和堡壘嗎?」天雄虛心地問道。

落霞公主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忍的神色,苦笑了一聲,沒有答話。一旁的銀銳哼了一聲,催馬走出班列,一抬手,高聲下令道:「燒林!」

隨著這一聲令下,數千名手持火把的人族戰士紛紛聚集到湖畔的樹林之外,將一枚枚燃燒著的火把投入翠綠欲滴樹叢之中。頃刻間,一片又一片的火頭爭相湧現,只過得片刻,本來蒼翠的林莽已經陷入了滔天的烈焰之中。

銀銳的嘴角泛起一陣冷笑,再次把手一舉,高聲道:「投毒。」在他的身後,上千名赤裸上身,身強力壯的猛士兩人一組,合舉著一個個裝滿黑水的木桶,來到甯靜安詳的飛地湖泊旁邊,將桶中那令人作嘔的粘液統統倒入湖中。這翻滾著泡沫的黑色液體一到水中就開始飛快地擴散著,不到一百息時間之內,就布滿了整個湖泊,令本來清澈的湖水,變成一片棕黑。隨著黑水的擴散,湖中漫游的魚兒開始一個接一個地翻著白肚浮上水面。而在湖上游曳的天鵝群也驚慌地鳴叫著,振翅飛上天空。

看著天鵝群哀鳴亂飛的樣子,銀銳歎了口氣,一揮手道:「射下來。」他身後的弓箭手們紛紛彎弓搭箭,一蓬箭雨仿佛一片死神之網,被拋向了空中,那些自由翱翔的天鵝無法抗拒死神的召喚,紛紛慘叫著墜落地上,雪白色的羽毛仿佛雪花一般飛滿了天空。

天雄的心中滿是不忍,轉頭對著銀銳道:「將軍,真的需要這樣做嗎?」

銀銳冷冷地說:「這片飛地將會成為神族在西南蠻荒的立足點,必須鏟除,這些天鵝沒有了湖泊的支援,遲早變成孤魂野鬼,現在殺了牠們反而仁慈些。」說到這里,他一指叢林中跑出來的一群群梅花鹿,喝道:「一個不留!」

一群手持大刀的人族壯漢應聲走出班列,掄起大刀朝著這些梅花鹿奮力看去。梅花鹿淒厲的叫聲此起彼伏,令人感到一陣陣心寒。天雄吃驚地看到,這些大漢中竟然有抵抗戰士小傑單薄的身影。只見他奮力揮舞著一柄幾乎和他的上半身一般大小的屠刀,將一只只從身邊經過的梅花鹿狠狠地砍翻在地。鮮血濺滿了他的全身上下,令他看上去格外猙獰。最後,他走到了那棵結滿果實的大蘋果樹之下,瘋狂地揮舞著大刀,砍擊著大樹幾人合抱的樹杆。幾個和他要好的戰士紛紛來到他的身邊幫手,雪亮的大刀凶殘而狠辣地切入大樹棕褐色的樹身之內,卷起一片又一片雪白的木屑。漸漸地,人族戰士們殺光了梅花鹿,燒盡了樹林,紛紛聚集到唯一剩下的這棵大蘋果樹周圍,神色麻木地看著小傑等人仿佛發瘋一樣,用力地摧殘著大樹的樹干。

慢慢地,小傑等人的努力有了回報,幾人合抱的巨樹始終抵受不過人族戰士們的屠刀,發出一片淒厲的枝杆斷裂之聲,朝著湖畔倒去。一排火箭整齊地四面射來,射入大樹依然翠綠的枝丫之間。數十個火頭同時燃起,將大蘋果樹淹沒在殘酷無情的火海之中。小傑滿眼含淚地望著被煙塵遮蔽的天空,喃喃地說:「邦叔,郝叔,您們的仇終于報了。」

高山矮人國的國王鐵拳王拄著自己的純金拐杖,緩緩走在云宮悠長的階梯之上,呼吸著彌漫在云宮之中的云朵所散發出的潮濕而清爽的氣味,以此來減輕自己的焦慮情緒。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了,去西南蠻荒征戰的隊伍仍然沒有任何消息傳來,他們是全部戰死了,還是陷入了苦戰。自己傾全國之力組建的軍隊,到底能有幾個人活著回來?這些日子里,他幾乎夜夜為這場戰爭擔驚受怕,在無數次的噩夢之中,他似乎都見到了自己依為臂膀的暴風先生和鐵肩元帥滿臉是血地前來向自己報喪。這是噩耗的征兆嗎,鐵拳王憂郁地思索著。

「報告陛下,前線有消息傳來!」就在他浮想聯翩的時候,一個宮廷侍衛高高舉著插著彩翎的書信朝著他飛奔而來。

「拿來!」鐵拳王一把拎住這個宮廷侍衛的衣領,幾乎是將這封戰報強搶了過來。他迫不及待地撕開信封,將里面的書信掏了出來,因為用力過猛,這輕薄的紙張被他撕成了兩半。他也顧不了這麼多,將這兩般書信並起來,吃力地看著。

「稟告國王殿下:喘息城一戰我國將士陣亡八萬余人,其中羊兵四萬全軍覆沒。幸得人族傳奇將軍落天雷和人族新英雄游俠天雄率領精銳虎騎軍和神族浴血奮戰,奇跡般將三萬神族兵馬一舉殲滅。現在神族飛地已經被人,獸,矮人三族合力占領,並夷為廢墟,神族攻入西南蠻荒的憑借已經徹底摧毀。浮云之都從此無憂矣。」

「哈哈哈哈哈,」鐵拳王的臉上樂開了花,高聲道,「贏了贏了。立刻廣派人手,替全國張燈結彩,所有旗幟降半旗為陣亡將士致哀。立刻讓全國的廚師開始准備材料,等到遠征軍回來,我們要為他們洗塵,舉行三天三夜的流水宴。立刻去辦。」在他身邊侍候的官員和侍從無不激動不已地歡呼起來,殷勤地下去准備各項事宜。

就在矮人國正要陷入狂歡的剎那,一聲隱隱約約的鷹啼忽然悠悠地傳入鐵拳王的耳際。這聲鷹啼仿佛晴天霹靂,令沉浸在狂喜中的鐵拳王渾身巨震。他飛快地仰頭望天,只見一只渾身金色羽毛的雄鷹震動著寬闊的翅膀,一個滑翔,從他眼前一掠而過。

「是強盜,是劫匪,是侵略者。」鐵拳王驚恐地叫了起來,「來人,魔槍隊,立刻把這只金鷹給射下來。」

半晌過後,一個侍衛滿臉沮喪地來到他身邊,沉聲道:「稟告國王陛下,所有魔槍隊已經被派往喘息城,我們手上沒有武器了。」

鐵拳王的臉色從驚恐化為平靜,他沉思了片刻,點點頭,道:「是嗎……,好吧。該來的,終是要來的。替我擬一份書信,通知鐵肩和暴風,讓他們立刻回師。並派出外交使節,聯絡人族和西南蠻荒其他種族,通知他們,浮云之都的方位已經暴露給了神族,希望他們能夠和我們共同抵抗神族的侵略。」

「是!」

天都神族醫護館的核心建築橄欖廳內聚集了神族遠征軍所有的高級官員,每一個人的雙眼都死死地盯著橄欖廳中央那呈六角星芒狀的奇異水晶台。這就是神族魔法界最引以為自豪的神聖轉生台。牠的魔法能量可以和幽冥世界的黑暗能量產生共振,從而將具備魔法元素精魄的魔法師們重新召喚回人間。這也是那些嬌生慣養,經不起風浪的魔法師們在戰場上不受敵軍沖殺的威嚇,可以鎮定從容的施展魔法的原因。他們既是戰死,仍然有神聖轉生台可以為他們複生,所以戰爭在他們的眼中,只是一場過于真實的殺人游戲。

這座轉生台長寬均為四尺,閃爍著淡黃色的朦朧光芒,在水晶台正上方,懸浮著一朵猶如橄欖葉一般的淡藍色頂棚,頂棚沒有任何支架支撐,完全憑借從六角星形的水晶台上放射出的神秘魔法能量來懸浮在空中。五彩繽紛的魔法光柱仿佛噴泉一般從水晶台上噴射而出,照得整個大廳閃爍生輝,令人恍如身處幻境。

但是此時此刻聚集在這里的神族們似乎對于水晶台的美麗已經無暇顧及,只是在焦急地等待著什麼事情發生。其中情緒最焦躁的,就是現任神族遠征軍總指揮官迪龐元帥。三萬遠征軍全軍覆沒,一千名魔法師全部戰死。這是遠征軍有史以來最慘重的傷亡,更使神族蒙受的奇恥大辱。如今諸神之故鄉的神殿執行官已經派遣了特使前來調查這次戰斗失敗的原因,神殿長老會更加開始緊鑼密鼓地准備彈劾迪龐元帥,剝奪他遠征軍指揮官的職位。如果不能夠找到戰敗的真正原因,等待迪龐的,將是軍事法庭的審判。

「這些事怎麼可能發生?究竟是什麼原因?到底我在哪里出現了失誤?」迪龐元帥不停地問著自己。擔任神族元帥二十年的他,曾經指揮過無數精彩絕倫的戰役,幫助神族掃滅過數之不盡的敵對勢力,很多他所指揮的重大戰役,都已經被整理成經典范例在軍事學校的教材中廣為流傳。他的榮譽勳章裝滿了整整一箱,如果統統戴在身上,將會把他壓垮在地。善于出奇制勝,精于計算得失的他從來沒有經曆過敗績,更不用說是如此莫名其妙的慘敗。

但是迪龐元帥卻不知道,所有高級官員之中,有一個並不比他好受多少。那就是高級軍事參謀,後勤部長白瓊斯,神族最傑出的預言家。自從天雄成功地乘龍從天都逃逸之後,他謹慎地掩飾了他無比的憂慮。因為這個出現在他夢中的少年,已經成為了不可控制的因素,他的生死已經無法由神族決定。那麼關于這個少年將會給神族帶來厄運的預言,無論說不說出來,關系已不大,因為該來的總是會來的。所以,從此之後,白瓊斯絕口不提他曾經鼓吹過的預言,以免神族人的軍心被這可怕的預言所摧毀。但是他的內心,卻越來越開始相信自己夢境的真實性,而神族的慘敗,更為這悲劇寫下了絕佳的注腳。白瓊斯此時只感到周圍的世界已經開始搖搖欲墜,而同僚們的臉上,不可避免地散發著灰黑的色彩。

「願天神與我同在。」白瓊斯黯然地祈禱著。

忽然間,神聖轉生台的魔法光束產生了仿佛水波一樣的波動,一個黑色的人影仿佛一束湧動燃燒的火苗,從明亮而美麗的魔法光束中掙紮著想要破繭而出。

「好,出來了,那是飛地魔法兵團火系魔法師肖雅女士。」負責轉生台運作的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連忙大聲說道。

這個黑色的人影忽然尖叫了一聲,整個人從轉生台狼狽地竄了出來,渾身是汗地跌落在地上。立刻有兩名後勤部隊的女牧師來到她的身邊,將她小心地從地上扶起來。

肖雅仍然穿著當日陣亡是穿在身上的月白色魔法師袍,浸透汗水的金色長發凌亂地糊在臉上,令她看起來既狼狽又無助。

「一級魔法師肖雅,立刻向總司令彙報當日飛地所發生的情況,你們是如何戰敗的?」步兵元帥羅布德立刻高聲問道。

肖雅抬起頭,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茫然地望著面容嚴肅的羅布德和滿臉焦急的迪龐元帥,靜默了片刻,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來:「你們快跑,魔鬼來了,好多魔鬼!」

「魔鬼,什麼魔鬼!」被焦慮折磨的迪龐元帥再也無法保持鎮定自若的風度,厲聲問道。

「魔鬼吃了我,魔鬼吸光了我的血,我死得好慘,我死得好慘!」肖雅緊緊地用手按住自己的脖子,瘋狂地叫著,「你們為什麼還不跑,跑啊,跑啊,否則他們也吃了你!」

「一級魔法師肖雅,請你鎮定一點。」羅布德元帥奮力地高聲喝道。

「不用多費唇舌了,」一旁的特種部隊長官高曼羅沉聲道,「看來肖雅女士因為承受不了戰場上的血腥場面,已經瘋了。從她口中問不出什麼。」

迪龐元帥心有不甘地狠狠瞪了肖雅一眼,最終長長歎息一聲,擺了擺手。扶持著肖雅的兩名女牧師立刻將肖雅小心地送出門去。

「第二個人什麼時候能夠複活?」看著肖雅遠去的身影,迪龐元帥沉聲問道。

「明天。」蓮珍妮女爵士小聲道。

「是嗎?」迪龐喃喃地說,「又要多等一晚。」

就在這時,騎兵元帥馬立華一聲不發地走進橄欖廳,將身子湊到迪龐元帥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話。

這幾句話似乎有著令人無法想象的神奇力量,令本來焦灼不安的迪龐元帥渾身一震,整個人煥發出了從未有過的激昂活力。

「真的?」他迫不及待地問道。

馬立華元帥木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所有人都回總指揮部,立刻召開軍事會議。」迪龐元帥大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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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鐵壁篇 第四章 浮云之都

天都神族總指揮部內,剛剛從橄欖廳趕過來的將軍和元帥們一個個都失去了剛才浮現在臉上的頹喪之色,反而像痛飲過神族的聖酒一般興奮不已。尤其是迪龐元帥,本來在身上揮之不去的焦慮不安早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下猛虎聞到獵物一般的激動。

「你再說一遍,浮云之都的方位在哪里?」迪龐用青筋暴露的右手微微顫抖著在高高懸在牆壁上的西南蠻荒地形圖上焦急地尋找著。

「報告長官,在回頭山脈的最高峰。」發話的是一名年輕而英俊的神族小伙子,一個剛剛加入白日金羽鷹隊的新兵,臉上滿是自豪和興奮。

「想不到,高山矮人們竟然將國都建在這個完全不可能預測的地方。很好!小伙子,你立了大功。」迪龐元帥用力一拍牆壁,狂喜地說。

那名神族青年將自己的胸膛高高地挺起,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你是怎麼發現浮云之都的?」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沉聲問道。因為她十分清楚的知道,飛地遠征軍的金羽鷹隊已經全軍覆沒,這個新兵應該也不例外才對。

神族青年潔白的臉上微微一紅:「我……我執行飛行任務的時候,金羽鷹失去控制,和回頭山脈上的一條岩蛇爭斗了起來。等到我好不容易將牠帶回到空中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的時間。但是我的偵察任務仍然沒有完成,所以我就將自己的干糧喂給了鷹,讓牠繼續飛行。在天明的時候,云朵慢慢被陽光照散,我終于依稀看到了浮云之都的主要建築。」

說到這里,他大大地喘了口氣,又道:「我立刻趕回飛地報告情況,卻沒想到飛地已經化為一片火海,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更不敢多作停留,所以就直接駕駛飛鷹飛回了在絕望海邊緣距離回頭山脈較近的據點天歌山堡壘,在那里補充了給養,然後就回了天都報到。」

「幸運的家伙。」所有高級軍官的臉上都露出一絲哭笑不得的表情。大家都知道,只要這個戰士早一步回到飛地,就會被攻擊飛地的那股神秘力量撕成碎片。

「岩蛇?大概就是金羽鷹在西南蠻荒里的天敵——綠魂蛇。」知識廣博的蓮珍妮女爵士沉聲道,「聽說這種蛇會發出一股令金羽鷹神魂顛倒的誘人香味,令牠不顧一切地飛向地面捕食綠魂蛇,而綠魂蛇就趁著這個機會將毒液噴射到金羽鷹身上,將牠麻痹並吞噬。我們在進入西南蠻荒的時候要特別注意這種生物。」

屋內的高級官員們似乎第一次聽說過這種新鮮事,都發出一陣驚歎。「是的長官,」那個新兵似乎對蓮珍妮女爵士的學識佩服得五體投地,「我的小鷹就是被綠魂蛇的毒液麻痹在地上,過了整整一天才緩過勁兒來,幸好我及時殺死了綠魂蛇,否則我和小鷹都會死在回頭山脈的緩坡上。」

就在這時,兩名身穿青色魔法師制服的青年魔法師面無表情地走入了總指揮部,整齊地朝著迪龐元帥敬了一個軍禮。

「你們來了。」迪龐元帥朝他們回了個軍禮,一指這個金羽鷹隊的新兵,沉聲道,「立刻施展讀心術,將他腦海中記憶下來的浮云之都方位和周圍防禦工事的部署重現在水晶球上。」

看到新兵臉上忐忑不安的樣子,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立刻說道:「不要緊張,盡量放輕松,配合天眼魔法師的長官們施展讀心術。」

這個時候新兵才知道這兩個面無表情的魔法師就是天下大陸聞名喪膽的著名魔法師精英團隊天眼兵團的成員,他連忙恭敬地一個立正,朝他們敬了一個軍禮。

蓮珍妮女爵士轉過頭,對著天眼魔法師們沉聲道:「魔法能量不能夠超過七十五度,防止對他的腦部造成任何傷害。」

那兩名天眼魔法師連忙對蓮珍妮高聲道:「請軍團長放心。」

這個時候,已經有兩名副官將一把舒適的軟椅擺在了總指揮部的正中間,讓那個新兵坐在上面。一名天眼魔法師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枚西瓜大小的水晶球,放到了正對他的後腦的方桌之上。另一名天眼魔法師站到新兵的對面,從懷中取出一枚刻著青色蛇頭的魔法短杖,端端正正地指著新兵的額頭,開始低聲念誦令人毛骨悚然的讀心咒。

半晌之後,淡藍色的光柱恍如噴泉一般從魔法短杖的尖端噴射了出來,在空中彙聚成青蛇的模樣,發出一陣陣令人發毛的嘶嘶聲,將身軀一挺,猛然竄入了新兵的頭顱之中。

「全身放松,保持神經松弛,不要抵抗。」一旁的蓮珍妮看到新兵渾身發汗,拼命掙紮的樣子立刻適時地提醒道。那個新兵顯然是第一次接受這種讀心術的煎熬,緊張地連續吐了好幾口長氣,才渾身癱軟地陷入軟椅中,放棄了抵抗。

一道混合了一些朦朧色彩的淡青色光芒漸漸從新兵的後腦鑽了出來,直接進入了正對著他後腦擺放的水晶球之中。

在水晶球旁邊嚴陣以待的天眼魔法師立刻開始揚聲朗誦著仿佛田園牧歌一般的魔咒,彙聚了這些淡青色光芒的水晶球突然間光華大盛,一道又一道七色光環在水晶球周圍泉湧而出。漸漸地,在水晶球正上方彙聚了一片銀白色的光波,光波不斷地吸收著從水晶球影射來的淡青色光芒,並開始混雜其他的複雜色彩。當光波中的波紋開始漸漸彙聚沉澱的時候,一片巍峨聳立的青色群山開始顯現在光波的區域之內。緊接著,一重重雪白色的云海映入了總指揮部所有人的眼簾。陽光開始緩緩升起,燦爛的光芒照向這片群山的每一個角落。彌漫在山巔的重重云海四外擴散,漸漸的,一片鐵壁銅牆,繁榮富庶的都市豁然出現在群山之上。

「浮云之都!」所有人都發出宛如夢吟一般的驚歎。

「為了我們的新英雄天雄,大家干杯!」綠頭人族虎牙狂野洪亮的聲音在夜幕籠罩下的喘息城中悠悠回蕩。

「呦!」端著大杯大杯金麥酒,盤踞著七盞金鈴酒館各個座位上的神獄遺族們高聲歡呼著迎和虎牙的呼喊,紛紛將蕩漾著金色酒水的暗色酒盞舉過頭頂,任憑雨點般的酒水四外飛濺。

「我在這里敬各位一杯,」第一次嘗到天下大陸酒水甜蜜的天雄顯得格外興奮,不但對所有人的敬酒來者不拒,還不斷朝著周圍的神獄戰友們勸酒。天下大陸的子民一向是酒中的豪客,看到天雄豪飲的器量,本來就對他欽佩無比的心更多了一重敬意和喜愛。那些正直而淳樸的抵抗戰士們,現在就算要為天雄去死,都感到心甘情願。他們已經把他當成了另一個在世的落天雷。

天雄此時已經有七成醉意,他高舉著一大杯金麥酒,將在酒桌上東倒西歪的暴風先生,虎牙,牛頭人族如山,小傑,銅山,錯西先生一個個從座位上拎起來,將酒杯擺在他們跟前,大聲說:「好朋友們,今天要陪我再飲一杯。」

「好樣的,天雄!我們獸人族最敬重海量的英雄,我虎牙今天跟你不醉無歸!」虎牙越喝越興奮,一把攬住天雄的肩膀,將金黃色的酒水泉水般灌入自己斗大的嘴中。

「干!」天雄舉起酒杯,張嘴一吸,半斤的酒水仿佛長了眼睛,一滴不落地鑽入了他的口中,恍如長鯨吸水一般。

「好啊!」對于天雄的這個絕技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天下大陸酒鬼們無不發了瘋一般叫好。

面對天雄的勸酒,滿臉通紅的小傑,硬充著英雄好漢,抓起面前的酒杯就往嘴里灌去,只灌了三分之一杯就一頭栽倒在地。

牛頭人族如山舉著酒壇狂飲,開始的時候還時不時張著嘴巴,到最後已經不勝酒力,任憑瀑布般的金色酒水澆了自己一身,動搖西晃地翩翩起舞,令人暴笑。

錯西先生已經上了三次廁所,硬是把剛剛喝進去的酒水吐了個乾淨,再回來痛飲,此時他面色如常,舉起第三十大杯美酒,一飲而盡,贏來一陣喝彩。

暴風先生的面色仍然如岩石一般毫無改變,似乎再飲多少杯酒也無所謂,但是天雄勸的這一杯酒下肚,令他的臉上露出了少見的青紅色,他瞪了瞪眼睛,猛地推開面前的桌椅,朝著門外跑去,剛跑到一般已經支撐不住,單腿跪在地上,吐得稀里嘩啦。

就在眾人對著暴風先生狂笑不已的時候,一聲轟然巨響傳來,眾人回頭一看。只見正和天雄歡暢對飲的猛士銅山,忽然直挺挺地朝著面前的桌案倒去,他那披掛著鐵甲的沉重身子將脆弱的木質桌椅壓得稀爛,重重地墜落在地,引來一陣善意的哄笑。

「痛快啊!」虎牙抑制不住興奮之情,「天雄,錯西,我們幾個還沒倒,對不起這些神獄里出生入死的兄弟,來,再飲一杯。」

「好,我們再喝!」天雄單手舉起數十斤重的酒桶,為虎牙,錯西和自己分別盛了一大杯酒,「干了!」

就在這時,兩道瘦長的身影先後走進了七盞金鈴酒館的店門,將身影浸在燈光不及的陰影里。他們互往了一眼,默默注視著酒館中沉浸在狂歡中的人群,似乎不願意打破這一切夢幻般的歡樂。

正在手舞足蹈的虎牙一眼看到了他們,立刻激動地高聲道:「落霞公主,銀銳將軍,你們終于來啦,太好了,兄弟們都快醉了,你們再不來就晚了,快進來,酒水已經准備好了。」

看著他熱情的笑容,落霞公主的臉上露出一絲感慨萬千的複雜表情,勉強微笑了一下。而銀銳冷酷的臉上卻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不忍,她迅速地低下頭去,不發一言。

「落霞,呃,過來過來,陪我們喝一杯。」已經醉了九分的天雄,在座位上搖搖晃晃,朝著落霞和銀銳頻頻招手。

落霞看了他一眼,雪白的臉上升起一股奇異的紅暈,仿佛是惱怒,又仿佛是嬌羞。看著她變化莫測的面容,銀銳的眼中露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嫉妒之情,她搶前幾步,走到天雄面前,將一枚五色燦爛的錦囊塞入他的手中:「你的芥子袋,我們人族一直保存得很小心,你現在收好吧。」

「嗯……」天雄下意識地將曾經愛如性命的芥子袋拿到手中,輕輕地掂了掂,看了看面前的銀銳和落霞,忽然道,「我把牠送給妳。」他將手中的寶袋,往前一推,擺在銀銳和落霞的中間。

落霞和銀銳對望了一眼,眼中都有輕微的詫異。「你醉了,天雄!」落霞輕輕一推芥子袋,「快把牠收好。」

「傻瓜,誰稀罕你這個破袋子。」銀銳惱怒地喃喃道,將斬星劍抱在懷中,連退幾步,靠住酒館的牆壁,靜靜站立。

此時的天雄似乎已經失去了最後一絲意識,被落霞公主輕輕一推,竟然仰天栽倒在地,壓碎了身後的座椅,狼狽地橫躺在地上,呼呼睡去。酒館中仍然沒有醉倒酒鬼們立刻哄堂大笑了起來。

看著他們毫無保留的狂笑,站在牆角的銀銳臉上露出一絲奇異的豔羨之色,但這股奇怪的神色只是幽冥般閃爍了一下,就消失了。

落霞公主的臉上卻浮起了一絲悲色,仿佛一出她無法制止的悲劇正要上演,她猶豫著走向正在用臉巾擦拭著臉上的汙物,准備和虎牙繼續拼酒的暴風先生,但是她又忽然停下了腳步。

「快點說吧,落霞。」銀銳似乎已經無法忍受落霞的猶豫不決,一種焦躁的表情浮上了他蒼白的面龐。

銀銳的話語仿佛一把鋒銳的匕首刺在落霞的背上,令她微微顫抖了一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來到暴風先生面前,低聲道:「暴風先生,貴國國王的信。」

暴風先生似乎這才意識到落霞公主的臨近,連忙放下酒杯,朝著落霞公主行了一個高山矮人族特有的躬身禮,雙手將書信接過。

「上面寫些什麼?」虎牙和暴風先生因為喘息城一戰的同生共死,已經結下了牢不可破的情誼,所以問得格外肆無忌憚。

暴風先生的臉一剎那間變得蒼白如紙,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了一遍書信,整個人宛如癱瘓了一般軟倒在身後的座椅上,半晌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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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鐵壁篇 第五章 戰火重燃

天雄在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感到腦袋仿佛要裂開了一般疼痛。他搖搖晃晃地從床上坐起來,用右手死死地按住額頭,左手倉惶地在身旁的桌案上摸索著。

「主人,找什麼呢?」流星一只眼的尖銳聲音忽然在天雄的耳際響起。

「水……」天雄的頭疼得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只得喃喃地說。

「主人,你昨天喝得太醉了。」無鬃馬小秋的聲音傳了過來。緊接著,一陣杯子劃過桌面的隆隆聲傳來。卻原來是小秋將一杯水用馬頭拱著,送到天雄的身邊。

「多謝你,小秋。」天雄抓過杯子,急匆匆地放到嘴邊,將里面清澈的泉水大口大口地灌入肚中。

「主人,好點沒有,快出去看看吧,喘息城的人似乎有些奇怪。」流星一只眼急切地尖叫道。

「是啊,主人,他們的神情和昨天大不一樣,似乎出了大事。」小秋小心地說。

「會有什麼事呢?」天雄捂著腦袋,東倒西歪地從床上站起身,將散在桌椅上的衣服,一件件揀起來套在身上,然後猛地推開臨街的房門。

一股寒風兜頭照臉地吹向天雄,令他渾身一震。他抬起頭來,奇怪地看到喘息城的城民們正在小心翼翼地將插在大街小巷上的白花一一摘下,收集在一個個大型的竹筐之內。十幾個鐵匠鋪早早地開門營業,煉鐵爐的爐火高高升入云霄。一群群青年小伙子面色木然地排隊等候在鐵匠鋪的門前,目光呆滯地看著鐵匠鋪的伙計們奮力捶打成型的鐵器。一陣淒婉的哭聲從對面傳來,一名四十多歲的壯漢披掛著滿身的鑌鐵盔甲大踏步走出房門。在他的身後一身白衣的妻子沖了出來,死命地抓住他的臂膀,急促地說著什麼。那個壯漢的臉上悲傷之色一閃而過,緊接著他狠狠地一揮臂,將自己的妻子甩入了門內,將抱在右手的鋼盔小心地戴在頭上,大踏步走上了街道。

馬嘶聲在街上此起彼伏地響起,神色木然的騎士仿佛夜色中的游魂在街道上一閃而過。

天雄感到萬分奇怪,他快走幾步,一把抓住一位正在收集白花的喘息城市民,急切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這些白花不是為了紀念落天雷元帥的嗎?他的遺體還沒有下葬,為什麼要把牠們收起來?」

「嗨,」那位收集白花的市民臉上滿是絕望和悲傷,「又有戰爭了。落天雷元帥的葬禮將會無限期延後。這些白花對于出征作戰的將士是不吉利的,所以要收起來。」

「戰爭?神族又來了麼?」天雄焦急地問道。

「我不知道,這要問我們尊貴的落霞公主。」市民又長長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接著進行他的工作去了。

喘息城作戰司令部內宛如幽冥地獄一般滿是死寂,渾身披掛的獸人國獅眼王,虎牙侯,矮人國鐵肩元帥,暴風先生,人族靈魂人物落霞公主,天都聯盟主將銀銳,以及人族聯盟數十個國家的將軍元帥和國家首腦人人默不作聲地坐在一起,似乎陷入了沉思,又仿佛在默默地憑吊著什麼。

天雄走進來的時候,那些昔日神獄同盟的伙伴也紛紛掙脫了昨日的宿醉,披掛著渾身的鎧甲和他一樣心事重重地沖進司令部。

「暴風先生,出了什麼事?」天雄一看到面色宛如牆紙般慘敗的暴風先生,連忙急切地問道。

「是啊,落霞公主,到底出了什麼事?」昨夜因為醉倒在地而未聞噩耗的猛士銅山也問道。

落霞公主緩緩抬起低垂的頭顱,看了銅山和天雄一眼,張了張嘴,但是卻感到滿嘴苦澀,說不出半句話來。

「神族發現了浮云之都的方位。」銀銳的聲音仿佛地獄的陰風一般冰冷,「神族的大軍隨時出現在矮人國都之上。我們人族和獸族已經決定派兵增援。」

一直默不作聲的暴風先生,輕輕咳嗽一聲,低聲道:「我們矮人國很感激人族和獸族的慷慨援助。」

「不必客氣。」獅眼王仿佛這一會兒才收回早已經飄揚萬里的神思,「浮云之都是西南蠻荒的屏障,浮云之都失陷,就是西南蠻荒失陷,我們早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怎麼會袖手旁觀?」

看著司令部內所有將領死灰般的面容,天雄的腦中忽然浮現出落天雷元帥那絕望而無生氣的灰色眼瞳。

「天雄,有件事我代表所有人族,獸族和矮人族的領袖請求你!」靜靜不語的落霞公主忽然從座位上站起身,誠懇地說。

「什麼事?」天雄連忙問道。他發現在座的所有將領和元首的眼中都露出了一絲隱隱約約的晶瑩光芒,仿佛有一絲他們無法企及的憧憬正在心中升起。

「我們這些逃入西南蠻荒的人族有很多年幼的孩子,矮人國和獸人國的本土也有很多未成年的兒女。這些孩子從一出生,就在殘酷的戰爭中絕望的長大。他們的眼中看不到明天,看不到希望。他們所知道的一切只是戰爭和死亡,失敗和流亡。他們已經受夠了。」落霞公主緩緩地說著,眼中泛起一絲微弱的淚光。

「我能夠做些什麼?」天雄熱切地問道。

「求你帶領著他們朝著西南蠻荒的西面逃亡吧。」落霞公主的語氣忽然激動了起來,「帶他們遠遠地離開這里,抵達那西方傳說中的渡口,找到可以航向天盡頭的航線,然後帶領著他們揚帆遠洋,離開這片多災多難的大陸。這里漆黑一片,看不到一點光明,這里的一切都將被摧毀,剩下的只有殘垣斷壁。這里的希望將會像琉璃般被摔成碎片,這里的夢想會像肥皂泡一樣破滅無痕。」

「這里沒有希望,人族沒有希望,天下大陸也沒有希望,這里將淪為漆黑一片。人族複興的夢想,只是我盡力維持在人們之間的一個五彩泡沫,讓他們在夜晚入寢的時候,能夠有一個安心甯神的幻夢。但是,你沒有必要把這個幻夢信以為真,找一條路,回故鄉吧,孩子。」

「沒有希望,完全沒有希望。我的眼前一片漆黑,那是一片漆黑的海洋,無邊無際,沒有盡頭,我最後一分精力已經耗盡,我想我堅持不到看見海岸線的那一天了。」落天雷元帥在最後的時刻所說的話語再次回響在天雄的耳際,那些絕望的囈語和落霞公主現在的話是何等的雷同。

「他們已經絕望了嗎?放棄了戰勝敵人的信心和勇氣,放棄了生還的希望,也放棄了抱持在心中的夢想。他們只是准備去戰死沙場。」天雄急切地看著周圍默不作聲的將領們。死灰色的目光,慘白的面龐,紫青色的嘴唇,青筋暴露的額頭。仿佛他們已經不是擁有靈魂和生命的生靈,只是一群即將入土的行屍走肉。

「你們從來想過,這一次戰爭也許我們會贏嗎?」天雄突如其來的大聲問道。

他的話令屋內所有臉如死灰的首領們都微微一怔,他們沒想到在自己行將結束的一生中的某一天,會有人向他們提出這個荒謬絕倫的問題。

「贏?」銀銳的語氣中有著可以預料到的嘲諷。

「你見過了神族人的魔法,你也見過了神族人的鐵騎。你見過了他們無堅不摧的攻擊部隊,也見過了在他們的攻擊下人族戰士屍橫遍野的慘狀。在這樣的軍隊面前,在這樣的毀滅力量面前,我們有機會贏嗎?」銀銳冷冷地說。

「尊敬的天雄先生,」鐵肩元帥沉聲說,「我們三族人馬集中起來的最強大軍事力量在神族飛地三萬神族面前被完全粉碎。現在浮云之都將要面對的是三十萬神族大軍的全面入侵。敗亡是早晚的事。」

「這一天的到來,我已經預料到了,」獅眼王看了看鐵肩元帥,緩緩說道,「我們獸人族的幾十萬勇士將會勇敢面對死亡的來臨。」

「但是我們仍然有機會贏?不是嗎?」天雄急切地高聲喊道,「落天雷元帥不是創造了這個奇跡嗎?他不是用三千勇士就消滅了那三萬神族嗎?」

「即使……」天雄眼前閃現出三千虎騎軍痛飲牽機毒酒的慘狀,他的心直到如今仍然被這慘痛的回憶所殘酷地折磨著,「即使付出比死亡更沉痛的代價,即使日日生不如死地慘受煎熬,即使在勝利之後就要迎接死神的來臨。他們仍然勝利了,不是嗎?在他們的腳下躺滿了血流如注的屍體,神族的戰旗在他們的面前被燒成了灰燼,不是嗎?」

「天雄……」落霞公主和銀銳都有些驚呆了,他們從來沒看過一向溫和親切的天雄會變成這副樣子。

「落天雷元帥犧牲了自己所能犧牲的一切,」天雄的眼眶猛然一熱,落天雷三個字每次閃入天雄的腦際,就讓他有一種無法抑制的悲切,「為你們留下了這一絲重新振興的希望。為什麼你們如此輕易就放棄了求生的努力?」

「天雄先生,」獅眼王被天雄的話深深觸動了,「你真的認為我們可以勝利嗎?落天雷元帥那樣輝煌的勝利真的會再次降臨嗎?可是,這樣的我們應該怎麼去和神族作戰才能夠取勝?」

「我不知道。」天雄坦然地說,「真的不知道。神族的魔法我無法承受,神族鐵騎可以把我踏成肉泥,神族的武士隨時可以將我看成碎片,但是我從進入天下大陸以來,和神族好幾次的交戰,無論在神獄里,在天都城,還是在瞭望塔,我每一次都讓他們焦頭爛額。我承認他們的強大,但是他們絕不是不可戰勝的,我和他們作戰,從不放棄希望,因為我總是能夠獲勝的,我有這個信心。」

他轉過頭,雙目深深地注視著落霞公主:「我不會去護送那些孩子離開西南蠻荒,因為我要和他們的父母親人一起到浮云之都作戰,我要把他們的親人們活著從戰場上帶回來。然後他們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享受數十年哪怕上百年的平安歲月。我天雄,曆盡千辛萬苦從游俠島來到人間,不是為了替天下大陸的人們送終的。我發誓,我要徹底地打敗神族,讓他們在天下大陸永遠消失。」

他的話讓司令部中的所有人都沸騰了起來。獅眼王,鐵肩元帥和所有人族的領袖激動地聚集到他周圍。

「我們決定聽從你的調遣,尊敬的天雄先生,」鐵肩元帥激動得雙目盈滿淚光,「我們決定不放棄哪怕最輕微的希望,我們希望在你的帶領下打敗神族的侵略。」

「唯你馬首是瞻,天雄先生!」獅眼王的話簡潔而有力。

「和神族人決一勝負,未到最後關頭,絕不言敗。」銅山,小傑,錯西先生以及一群人族的首領們激動地齊聲說。

「都聽你的。」落霞公主來到他的身邊,低聲說道。她望著他的雙眼滿是崇敬和激賞,還充溢著一種天雄完全無法解讀的神采,似是感動,又仿佛是迷醉。

「哼!就剩下一張嘴厲害。」銀銳低下頭,小心地掩飾著望向天雄的灼人目光,只是緊緊抱著自己心愛的斬星刀,閉著嘴唇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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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鐵壁篇 第六章 絕望之戰

夏日的蟬鳴在寂靜的天都神族作戰總指揮部的窗外不厭其煩地回響著。颯颯的晚風偶爾卷過窗簾,令人感到一陣心情舒暢的清涼。神族遠征軍總司令長官迪龐元帥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房間里,注視著面前魔法水晶球的光波中掩映出來的浮云之都的影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一萬五千八百尺高,周圍全部是懸崖峭壁,鐵壁四城和浮云之都的圍牆都使用精鐵鑄造,云宮的宮城高達一百二十五米,比周圍的鑌鐵圍牆足足高出一百米。所有的圍牆和護城的防衛都宛若銅牆鐵壁,滴水不漏。不愧是高山矮人族修築了一萬年的國都。」

迪龐元帥站起身,圍著水晶球轉了一個半圈,來到浮云之都的後方。「無懈可擊的防禦,在這峭壁絕頂之上,那些矮人們哪怕只要握著一塊石頭,就可以把我最精銳的突擊部隊砸成肉泥。」

迪龐元帥默默地計算著各種行之有效的攻城方法,每想出一條方法,他都激動地在浮云之都影像的正前方走來走去,但是最後往往失望地否決了。

「唯一的方法就是從空中攻上去,用我們的空中力量徹底摧毀矮人國的防禦工事。」迪龐元帥的腦海中浮現出神族的驕傲,白日金羽鷹兵團那金光閃閃,翱翔九天的雄姿。

他興奮地又開始走來走去,雙手發顫地點燃自己奇異的煙斗,放在嘴里用力吸了幾口。但是很快的,他的興奮情緒開始漸漸消退。

「我有將近一萬名左右的金羽鷹兵團戰士,如果和魔法師混編的話,將會有一萬名魔法師能夠升空。但是,承載了兩個人重量的白日金羽鷹只能持續作戰一個小時,這麼短的時間,白日金羽鷹根本不可能飛到浮云之都的上空就要返航。」

「用傳送魔法陣行嗎?」迪龐元帥俯下身,仔細地觀察著鐵壁四城和浮云之都的地形,良久終于長長歎了一口氣,「不可能,這些地形崎嶇不平,充滿了見棱見角的各種建築,魔法陣的陣基無法構築穩定,執意發動的話,很可能引起魔法能量的大爆炸,結果只能是自己部隊的全軍覆滅。就好像飛地中的三萬遠征軍一樣。」

一想到飛地遠征軍的不幸遭遇,迪龐元帥就感到一陣刺骨的頭痛,他焦躁地喘了幾口氣,用手狠狠揉了揉自己寬闊的額頭,仿佛一塊石頭一般重重坐回了原來的座位。

「真是可笑,終于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敵軍方位,卻無法做出任何進攻的決定。也許我真的老了。」迪龐元帥將身子緊緊靠在椅背之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然後吐出一個個整齊而有致的煙圈。看著這些飄忽不定的煙圈緩緩朝著空中升起,然後漸漸擴散,化成一片虛無縹緲的煙塵,迪龐元帥的腦海中似乎閃過一絲不可捉摸的靈感。

「云,乘云,哦,也許我真的又老又瘋了。」迪龐元帥自嘲地苦笑了一聲,漸漸將緊繃的肌肉松弛了下來。但是這個異想天開的念頭,卻仿佛附骨之蛆,在他的腦海中糾纏不去。

「副官,立刻把蓮珍妮女爵士給我叫來,快!」迪龐元帥重新站起身,雙手扶住桌案,再次深深地注視著云霧繚繞的浮云之都。

蓮珍妮女爵士剛剛入睡,因為今晚的軍事會議,她幾乎整晚都處于極度興奮之中。浮云之都的地形出現在她的面前之時,她仿佛看到了天神的祝福,顯赫的軍功和無比的榮耀在前方向自己招手。雖然一整夜的會議上人們沒有得到任何可以有效進攻浮云之都的方法,但是她深深地相信,偉大的神族總會找到自己的方法將浮云之都征服。連三萬遠征軍的全軍覆沒慘痛回憶在他的腦海中也漸漸淡化無痕了。但是會有誰來責怪她的呢,她是魔法兵團長,她手下的士兵哪怕是戰死沙場都有辦法起死回生。她注定無法與任何不幸和悲傷遭遇。

當她接到總司令的召喚之時,剛剛湧起的睡意立刻消失不見了。對于迪龐元帥,她似乎有一種無法言傳的信任,似乎只要有他在思考,就一定可以想到一種十全十美的進攻策略。她從來沒有像這樣佩服過一名指揮官的才智。

「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向您報到。」蓮珍妮女爵士進入總司令部之後,立刻立正敬禮道。

「放松些,我們並不是在正式場合會面,蓮珍妮爵士。」迪龐元帥站起身,向她敬禮道。

「請問長官找我有什麼事嗎?」蓮珍妮女爵士略顯好奇地問道。

「蓮珍妮爵士,你畢業于魔法學校神秘建造學系是不是?」迪龐元帥沉聲問道。

「是的長官,但是我也選修了元素魔法學系,並在軍學院得到了指揮藝術學位。」蓮珍妮連忙說道。

「嗯,」迪龐元帥點了點頭,因為問題漸漸進入了關鍵的階段,他有些緊張地開始用手輕輕敲打著面前的桌子,「你對浮空術有什麼見解嗎?」

「這是至今為止比較神秘的魔法學科,我們最近為止的發現只集中在浮空飛毯的研究上。」蓮珍妮女爵士如數家珍地說,「浮空術實際上是開啟了一道相對較為神秘的空氣元素魔法門,讓一種曾經充滿飛翔的空氣元素的物體可以承載相當大的重量飛上空中。」

「什麼樣的事物曾經充滿空氣元素?」迪龐元帥好奇地問道。

「比如說魔龍皮。」蓮珍妮女爵士說道,「魔龍是一種不用憑借翅膀就可以翱翔九天的生物,牠的體內充滿了空氣元素魔法能量,令牠們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間漫游。所以我們用魔龍皮作為浮空飛毯的原料,在牠們的上面施展浮空術,打開空氣元素魔法門,令魔龍皮再次充滿空氣元素魔法能量,令牠可以承載一定重量升空,這就是浮空飛毯試制成功的原因。」

「如果有一種事物,牠不但過去曾經充滿空氣元素魔法能量,而且現在和將來都會如此,那麼在這種事物上施展浮空術,是否可以起到和浮空飛毯同樣的效果。」迪龐元帥虛心地問道。

「這種事物我們還沒有發現過,不過如果真的找到這種東西,我想很值得嘗試一下,以我對浮空術的理解,如果在這種現在仍然充滿空氣元素的事物上施展浮空術,那麼獲得的效果將會大過魔龍皮。不知道元帥所說的這種事物是什麼?」蓮珍妮女爵士興奮地問道。

「哦,這種東西很普通,就是彌漫在山巔的浮云。」迪龐元帥用手輕輕敲了敲水晶球,輕聲道。

天雄仔細地擦拭著手中泛著淡淡紫光的天下劍,每當他隔著紗布撫摸著天下劍纖細而修長的劍身的時候,他都會感到一絲不可言喻的戰栗。那是一種讓他感到踏實而興奮的戰栗感,仿佛在感受著一位渴望著痛飲仇敵鮮血的戰友對戰爭的憧憬。與此同時,他也感到了天下劍所散發出來的孤獨感,一種無法言傳的寂寞,就像他此時此刻所感到的寂寞。

在游俠島上,市井的閑人們,悠閑的游吟歌手們歌頌著那些孤獨的俠客的寂寞,他們說那是一種沒有敵手的寂寞,一劍空立,無與匹敵的孤寂,一種田園牧歌般悠然自得的寂寞,令人無比的向往,由衷的憧憬。

而此時此刻的天雄所感到的寂寞,卻和這種寂寞差之千里。那是一種令他感到渾身冰冷的孤獨,源自于自己身上任何人都無法分擔的使命感。

在喘息城指揮部,他慷慨豪言,讓所有陷入絕望的抵抗戰士重新振作,在心底燃起了無邊的希望。當時的自己,指點江山,揮斥方遒,仿佛一位將天下豪強踩在腳下的大英雄,大豪傑。人們望著他的目光充滿了令人迷醉的崇拜和敬仰。那個時刻,他發現自己一瞬間變成了人們爭相傳頌的神祗,一位無所不能的完人。

但是他憑什麼向追隨他的人保證這場殘酷戰爭的勝利?在他的手中,只有這把天下劍,傳說中曾經屠過魔龍,沾過魔龍血的名劍。牠是他唯一的憑借。現在的他忽然發現,自己比以前更加了解這把人人傳頌的名劍。他了解到天下劍上散發出來的痛飲敵血的渴望,不是因為牠嗜血成性,而是因為一種秉承自上一代主人的使命感,一種想要完成使命的迫切感。在這個諸惡橫生的世界,卻空立鞘中,那種失落感一定讓這把名劍夜夜不得安甯。

天雄感到自己的精神在這一瞬間和天下劍發生了一次奇異的共振,仿佛自己的靈魂和天下劍的劍魂忽然間合二為一。他雙手柔和地握住天下劍的劍柄,讓劍鋒在空中劃了一個小小的圓圈。

「阿嚏!」兩聲震天動地的噴嚏從他背後傳來。

「小秋,流星一只眼?」天雄委實被這兩個神出鬼沒的家伙嚇了一大跳,連忙把天下劍收回鞘中。

「呃,主人,天下劍上的殺氣比你剛離開游俠島的時候更加犀利了。光憑這殺氣,我看就可以殺人了。」流星一只眼喃喃地驚歎道。

「胡說什麼,那不成魔劍了。」無鬃馬小秋輕蔑地瞥了流星一只眼一眼,然後立刻換上一副迷人的笑臉對天雄道,「主人,了不起,我和一只眼都聽說過你在總指揮部的演講了。沒想到主人的幾句話,立刻就把天下大陸聯軍的士氣振奮了起來,真是太棒了。」

「還可以吧。」天雄沉默了很久,終于決定將自己的心事收在心底,不和牠們訴說。因為牠們即使願意幫忙,也沒有太大的用處。更何況他們仍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主人,你說我們是不是要和你去浮云之都?」小秋望了一眼流星一只眼,謹慎地小聲問道。

「你們不用去了,」天雄想也不想立刻說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一場防衛戰,你們去了也幫不上忙,就在這里等消息吧。」

流星一只眼似乎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用翅膀拍了拍胸膛,道:「是啊是啊,有主人在,想那些該死的神族也占不了什麼便宜,我們就在這里等主人的好消息。」

無鬃馬小秋高昂的馬頭垂了下來,似乎明白了什麼,牠沉聲道:「主人,你是不是對這次作戰也沒有信心?」

「啊?」聽到牠的話,流星一只眼渾身一顫,轉頭望向天雄,「是真的嗎主人?」

「我當然有。」天雄猛地站起身,緊了緊捆綁天下劍劍鞘的絨繩。「我有十足的信心。」

「主人,你不要騙我們了,我們和你一樣見識過神族人的魔法,我們也看到了落天雷元帥為了戰勝神族所做出的偉大犧牲。現在的你,孤身一人,憑什麼和神族作戰,又憑什麼有這麼大的信心。」無鬃馬小秋急切地問道。

「因為我必須有信心。沒有了信心,我,還有所有和我一起出征到浮云之都的戰士只是一群排著隊去鬼門關的陰魂。」天雄突如其來地厲聲說道。

他的聲音充滿了不顧一切的狂暴,仿佛在他面前出現了神族人的千軍萬馬。無鬃馬小秋和流星一只眼被他突然起來振發出來的攝人氣勢所震懾,驚慌失措地向後連退了幾步。牠們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再也不認識原來那個和藹親切的主人了。

「我必須有信心。」天雄轉過身去,不再看自己的同伴們,只是在嘴里喃喃地說著,「我必須尋找希望,希望會來的,一定會來的。」

「主人,」無鬃馬小秋鼓足了所有勇氣,忽然大聲說道,「我和你一起去浮云之都。」

「你留下!」天雄暴躁地吼道,「那里沒你的事兒,等我回來。」

天雄炸雷般的話語已經讓膽戰心驚的流星一只眼嚇得幾乎哭出來,縮在小秋的馬頭之後,瑟瑟發抖。小秋的眼中浸滿了悲傷,牠已經知道,此時此刻看到的天雄的背影,就和游吟歌曲中傳頌的俠客們一樣,是一種瀟瀟風中,一去不還的身影。

馬嘶聲此起彼落的響起,上千匹戰馬從大街小巷朝著天雄所在的方向呼嘯而來。

「天雄,准備好了嗎?」遠處響起了銀銳冷如冰霜的高喝。

「好了!」天雄猛然挺起了健壯的身形,昂首道。

銀銳一拍身邊一匹空馬的馬臀,道:「你的馬,快些上馬,兄弟們希望在臨行前聽你講幾句話。」

那匹空鞍的駿馬在天雄面前一個小小的盤旋,隨即沉靜地站好,看得出是一匹訓練有素的良駒。天雄喜愛地拍了拍牠的脖頸,猛然聳身上馬。

看到他高騎駿馬的雄姿,周圍的抵抗戰士們不約而同地發出一陣喝彩般的低呼。

「說幾句吧,天雄,大家都在等著。」銀銳策馬來到他的身邊,用手牽住他的馬頭,朝他深深地望了一眼。

天雄朝她點點頭,高高揚起臉,俯瞰著在自己周圍湧動的汪洋大海般的人群,緩緩從背後抽出紫光閃爍的天下劍。

成千上萬的戰士熱切地注視著他,仿佛一群在廣闊無垠的沙漠中艱苦跋涉了一生一世的旅人,渴望得到綠洲就在前方的消息,那種令人肝腸寸斷的熱切目光,仿佛烈火一般燒灼著天雄。

他的眼中再次湧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孤寂。一直守護在他身邊的銀銳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絲細微的表情,她那潔白的臉上忽然一陣輕微的扭曲,仿佛臉部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開始跳動。

「英勇的戰士們!」天雄高聲喝道,「很多人說,矮人們的城市建在高高的回頭山脈之上,在浮云聚散的所在。所以牠們的國都,叫浮云之都。我說,牠不應該叫浮云之都,應該叫勝利之都。我們將在那里戰勝令我們受盡痛苦磨難的神族,用他們的血洗清我們所受的屈辱。在那里,我們將迎來勝利的曙光,迎來複興人族的希望。這場戰爭,將會成為光輝的轉折點,當神族的軍隊在回頭山脈的高高群山上撞得頭破血流的時刻,就是我們人族反攻回我們夢魂縈繞的故鄉的時刻。消滅神族,重返故鄉!」

「消滅神族,重返故鄉!」

「消滅神族,重返故鄉!」

天雄的話仿佛點燃了人們沉寂心中多年的熱情,成千上萬的戰士狂野地應和著天雄的話語,高聲呼喊著,他們高高舉起手中的武器,用力在空中揮舞著,仿佛一片遮天蔽日的荊棘林在隨風搖擺。隨著這一聲聲振奮人心的吶喊,一隊隊整齊有序的隊伍從喘息城開拔,朝著遙遠的浮云之都大步行進。

「我寬恕落天雷元帥了。」看著人們熱情洋溢的表情,一直策馬在天雄身邊緩步而行的銀銳突然說道。

「為什麼?」天雄因為她的話而感到一陣意外的喜悅。

「因為直到現在,我才了解到落天雷元帥的痛苦。」銀銳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慷慨激昂地說著自己都無法相信的話,鼓舞起人們無中生有的希望和信心。但是自己卻明明知道又一次失敗就要來臨。那種無法言喻的痛苦,我在你身上可以清楚地體會到。想到他曾經活在如此深沉的絕望之中,我感到我對他的恨意已經消失了。」

「落天雷元帥從來沒有放棄過希望。」天雄激動地說,「也許他曾經承認過絕望,但是他的內心深處,仍然有一絲永不磨滅的希望之火。我現在也是一樣,我有信心可以取得勝利。」

「但是我可以看得出來,」銀銳的語氣仍然冰冷,「你說的豪言壯語,連你自己都不相信。」

「這些並不重要,」天雄沉重地歎了一口氣,「重要的是,我必須相信希望,我們都必須相信。」

「傻瓜。」銀銳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淚光,「真是個傻瓜。」

「聰明人,是打不贏這場仗的。」天雄眺望著前方旗幡招展的軍隊,喃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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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鐵壁篇 第七章 乘云而戰

神族在天歌山築造的堡壘之中,三個七彩生輝的魔法門同時洞開,成千上萬盔明甲亮氣勢洶洶的神族大軍陸續從天下大陸的各個主要軍事要塞朝著天歌山彙聚而來。在天都,霞都和東海明珠市駐紮的三大軍團只留下了約四成的兵力維持地方秩序,剩下的六成大軍全部通過魔法門進入了天歌山堡壘。

上千名一級神秘系建築魔法師開始在只能容納三萬人的天歌山堡壘周圍建築大型的軍事營寨,密密麻麻的白色營房仿佛一張天鵝絨地毯,鋪滿了天歌山綠樹成蔭的緩坡。十幾個大小規模不等的白日金羽鷹巢在魔法師們的精心鑄造下領先于士兵營房的進度提前完成。上萬只光華燦爛的白日金羽鷹鋪天蓋地地在天歌山的上空翱翔,仿佛在向遙遙相對的浮云之都游行示威。

天歌山堡壘本來是人族抵抗戰士用來抵擋神族人入侵西南蠻荒的前哨站。十年前的霞光聖戰,落天雷元帥統兵兩百萬人,分別從回頭山脈附近的天歌山堡壘和驪歌城兩處要塞呈剪刀狀攻向鄰近絕望海沼澤的霞都。

那一戰數十萬人族戰士倒在了擁有絕對優勢的霞都防衛軍的魔法攻擊之下,大軍全線潰敗。天歌山堡壘和驪歌城同時陷入神族大軍的猛烈進攻。就在這一戰中,落天雷元帥違背了昔日許下的諾言,率領殘留兵馬殺回了驪歌城,將在驪歌城堅持抗敵的女兒落霞公主從亂兵中救下。但是天歌山堡壘卻最終被神族兵馬攻陷,拼死抗敵的夜歌公主也在此役墜落懸崖,化身成了如今宛如厲鬼一般的銀銳將軍。

諷刺的是,七年之後,當落霞公主重臨驪歌城時,意外遭到神族優勢兵力的圍剿,終于未能逃脫厄運,被神族人抓進了山窮水盡的神獄。而驪歌城也從此變成廢墟,成為神族和人族都無法占領的蠻荒地帶,化為毒云彌漫的絕望海沼澤的一部分。

十年以後的今天,做為進入西南蠻荒的最前沿,天歌山堡壘轉換了角色,成為了神族攻擊浮云之都的前沿陣地。在這里聚集了十八萬最精銳的神族遠征軍,包括近六千名一級魔法師,一百二十名大魔法師和一萬白日金羽鷹騎士。所有參與戰斗的神族戰士都被這充滿魄力的大型軍事集結所深深地激動著。每一個人都渴望著在這場可以媲美東海明珠市破擊戰,天都攻防戰和霞都攻防戰等大型戰役的戰爭中建立功勳。而那些深明這次戰爭底細的將軍士官們則開始做起了他們的發財夢。

天歌山堡壘核心的演兵場中,一群戴著高高的大魔法師帽的神族們神色激動地聚集在做為總指揮的蓮珍妮女爵士周圍,似乎在焦急地等待著什麼。每一個人都用手遮著眼睛,忍受著正午太陽灼人的光芒,在碧藍色的天空中苦苦搜索。

萬里無云的晴空中忽然出現了兩個黑色的小點。在這兩個黑點之後,一片雪白色的云朵飄忽不定地追隨著牠們的飛行軌跡亦步亦趨地漂動著,仿佛在被牠們拖曳而行。

「他們來了!」蓮珍妮女爵士興奮地大聲叫道。

「太好了,兵團長,妳的鎖云咒成功了。」這群平時規行矩步無比尊嚴的大魔法師們此時仿佛孩子般興奮地叫了起來。「浮空計劃的第一部分成功了。」

這個時候,那兩個黑點離地面越來越近,人們已經漸漸可以看清他們的模樣,那是兩名騎著白日金羽鷹的神族戰士,在他們的背後閃爍著淡藍色的魔法光華,這些魔法光束彙聚成帶鉤繩索的模樣,緊緊地鑽入他們身後漂浮的白云之內,令這片白云鬼使神差一般隨著這兩名神族戰士朝演兵場快速地滑落。

當白日金羽鷹穩穩地落在地上的時候,那片在天空中翱翔的白色云朵也乖乖地飄入演兵場的正中央,緊緊貼著地面浮動著。

「好!」此時此刻的蓮珍妮女爵士十分緊張,她一擺手讓兩名向她彙報的神族戰士站到兩邊,自己則急匆匆地來到這片湧動的浮云面前。

「兵團長,我們已經准備好了。」一名神秘系大魔法師沉聲說。

「好,呼,」蓮珍妮女爵士長長吐了一口氣,將手中魔法短杖平舉到空中,牢牢指住那片白色浮云,沉聲道,「大家准備。」

聽到她的命令,所有圍在演兵場上的大魔法師齊刷刷地舉起手中的魔法短杖,將法杖的尖端同時指向浮云。

蓮珍妮女爵士開始用一種悠揚而柔和的語調朗誦浮空術的咒文,其他的魔法師也和她一樣用吟唱一般的嗓音念誦著這則魔法咒文。隨著念咒聲在演兵場上悠悠回蕩,一股股亮麗的七彩光芒在魔法師們的法杖上火焰般湧了出來,朝著那片雪白色的浮云撲去。當這些七彩光芒接觸到浮云翻騰不定的邊緣之時,牠們仿佛融化了一般完全消失在浮云之中。而本來雪白色的浮云也因為融合了這些奇妙的魔法光芒而閃現出五顏六色豔麗的暈光。

「這太奇妙了,本來就充滿了空氣元素的浮云在融入了浮空術魔法能量之後,已經開啟了一座小魔法門,這些暈光就是魔法門所散發的色彩。這和浮空飛毯上的閃光似乎完全一樣。」一名自然系大魔法師激動地說。

「的確,但是即使在浮云中開啟了空氣元素魔法門,根本無法承載重量的浮云又能夠托起多大的重量?」一名神秘系魔法師充滿疑慮地說。

蓮珍妮女爵士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走到五色浮云的面前,抬起腳,直挺挺地走了上去。被浮空術籠罩的浮云踩上去的感覺仿佛踩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一樣。蓮珍妮女爵士預想中那種一腳踏空現象沒有發生,她感到自己仿佛踩在一片濕潤的泥土上一樣踏實而自在。

她興奮地一揮手,高聲道:「喂,你們一個個都上來試試。」她的成功似乎讓所有人都激動了起來,幾個白發蒼蒼的老魔法師居然比一些小伙子更加快一步手腳利落地爬到了浮云之上。緊接著,那些年輕的魔法師也不甘落後,紛紛手腳並用爬上浮云,在柔軟的浮云表面大踏步地來回行走,以這種誇張的方式檢驗著這片浮空云朵的可靠性。

「你們也上來!」蓮珍妮女爵士一指在一旁負責警戒的數十名披掛著黑金甲胄,手持著巨型戰斧和白金大錘的特擊戰士。

這些戰士早就躍躍欲試,此時聽到兵團長發話,哪里還願意耽擱,一個個健步如飛地跳上浮云。其中一個戰士竟然和身在浮云上打了一個滾。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魔法師們紛紛興奮地說,「穩定性很好,承載量很大,我們成功了!」

「讓我們到天上溜一圈。」蓮珍妮女爵士默念了一句驅動浮云的咒語,這片浮云緩緩開始朝著天空中升起。浮云上數十個魔法師和同樣數量的戰士離地面越來越遠,離天空越來越近。漸漸地,山上山下的神族戰士們都看到乘著云朵在天空中漂浮的蓮珍妮女爵士一干人等,于是所有人都知道浮空術的試驗成功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此起彼伏的響起,整個前沿陣地仿佛神誕節提前到來一樣歡騰熱鬧。

看著在天空中飄來飄去,引起戰士們一陣又一陣歡呼的浮云,坐在司令部內眺望窗外的迪龐元帥緩緩地點燃了自己喜愛的煙斗,悠閑地吐出了幾個煙圈。

「浮云之都,我們來了。」他微眯著鷹隼般犀利的雙眼,喃喃地說。

回頭山脈的五色石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忙碌過。上百萬的人族和獸足聯軍再加上幾十萬從喘息城前線剛剛返回的矮人族遠征軍,仿佛一片又一片黑色的烏云,彌漫在回頭山脈的山腳之下,等待著矮人族神奇的運輸工具五色石將他們運上山顛。為了迎接各族聯軍的到來,矮人們啟動了將近一千枚遍布回頭山脈鐵壁四城緩坡各個角落的五色運輸石,從高高的山顛遙遙望去,這些上下翻騰的五色石就仿佛環繞著回頭山脈緩坡之上的一片五色光暈,令人眼花繚亂,目眩神迷。

第一次乘坐五色石的人族,獸族戰士們被牠閃電般飛快的速度,和直上直下的詭異移動所驚嚇著,不斷發出一陣又一陣撕心裂肺的驚叫聲。但是,很快的,體會到五色石的便捷和山顛上亦幻亦真的雄偉風光的戰士們馬上把剛才丟人現眼的慘叫聲化為了一片衷心的贊美和歡呼。

天雄,銀銳,落霞公主,獅眼王,虎牙和如山作為這一次聯合作戰的領袖人物,在暴風先生和鐵肩元帥的陪同下乘坐五色石來到了回頭山脈的緩坡之上,率先踏上了直通鐵壁的天階。此時此刻,正值正午時分,飄浮在緩坡上的山嵐浮云被陽光照散,那蜿蜒長達數里之長的天階赫然映入眾人的眼簾。

「天哪,真是太雄偉了!」天雄由衷地驚歎道。在他身旁的聯軍其他將領已經被眼前的景象由衷地迷醉了,幾乎說不出話來。

暴風先生和鐵肩元帥那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岩石面孔上,不由自主露出發自內心的自豪之情。「這只是通向我們偉大都市的階梯,等到你們進入鐵壁的時候,你們將會看到我們先輩們建造出來的更加宏偉的傑作。」暴風先生自豪地沉聲說道。

「在我幼年的時候,曾經夢想著擁有過浮云之都那令人垂涎的財富。」獅眼王深深地凝望著那幾乎非人力可以達成的悠長階梯,沉聲道,「但是現在我只夢想著能夠有一座和這里一樣偉大的都市。對于貴族傳承了一萬年的高山文明,我獅眼王感到萬分景仰。」

「國王陛下實在太客氣了!」暴風先生和鐵肩元帥連忙說。

「我們矮人國子民也很仰慕獸人王國那崇尚自由,與大自然融合的悠久文明。希望我們有機會能夠到落日草原暢游一番。」鐵肩元帥恭敬地說。

「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了!」獅眼王的臉上也流露出對于自己國度的自豪,但是當他提到這場戰爭的時候,本來明快的表情很快地陰暗了下來,「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了……」他不由自主地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仿佛要為自己尋找一絲把話說下去的信心,「我們獸人族會用最珍貴的猴兒酒接待矮人國的貴賓。」

進入云宮的時候,已經被長達數里的天階,刁斗森嚴的鐵壁四城,高達百米的矮人族上古英雄群像,華麗壯觀的云宮宮牆,還有浮云聚散不定的云宮長階所深深震撼的聯軍將領們卻再次被云宮宮殿的恢宏雄壯所震撼。

那高達數十米的巨大廳堂,質樸無華的白色大理石所雕鑄的巨大殿柱和光滑如鏡的地板,雕刻著上古聯盟與魔族作戰大型壁畫的圍牆,鋪設著透明水晶,可以觀看到鐵壁四城壯麗風景,高達九米,寬達五米的巨型落地窗令這些初到貴境的聯軍首領們目瞪口呆。他們想象不到,身材只到自己胸腰處的高山矮人們有建築出如此恢宏建築的魄力。要有怎樣高傲而出群的胸懷和氣度才可以建成如此桀傲不群而令人肅然起敬的建築啊。每一個天下大陸人來到這里,所感受到的只是自身的渺小,仿佛一個卑微而渺小的生靈出其不意地闖進了遠古開天辟地的巨人們生存繁衍的所在。

「當我第一次和父皇進入云宮的時候,我也感到自己的渺小卑微。在這樣的宮殿里,矮人,人類,獸人,妖精,地精還有侏儒在這里都不會因為自己的身材,容貌和信仰而感到擁有任何比別的種族更加傑出的優勢。在這片高聳如天的樓台亭閣面前,每一個人都一樣卑微。這也是建造這些建築的矮人族先賢們所保持的本意,在這里,所有的種族都平等地感受到自己的局限,並產生自省的心。所以,來到這里的各個種族不會對我們的矮人族或者其牠任何種族產生不應有的輕視。人們管這里叫做云宮,因為他們看到這座宮殿建築在高高的云巔之上。但是我們矮人族的故老們,稱牠為平等宮,每個到這里的天下大陸子民都會受到平等如一的接待。」

發話的是一位滿頭白發的矮人族老者。他靜靜地坐在云宮正殿正中央的一把大理石制成的座椅上,在座椅高高的靠背上,雕刻著一片鬼斧神工一般的回頭山脈群山圖。和周圍的恢宏建築相比,這座大殿正中的王椅顯得格外渺小簡陋,但是卻給人一種無法言傳的質樸無華之感。老者的聲音蒼老但是洪亮,透出一股和藹可親的意味,令人忍不住側耳傾聽,不肯放過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說完這番話之後,老者微笑著站起身,攤開雙手,沉聲道:「我:高山矮人國國王鐵拳王,歡迎你們的到來。」

面對著這位和藹而充滿威儀的老國王,聯軍首領們無不由衷地用手撫心,朝他行天下大陸最恭敬的躬身禮。

「矮人族已經做好了一切的准備,聯軍的營房已經安置好了,鐵壁四城和浮云之都的子民將四分之三的民房全部空了出來,歡迎貴聯軍的駐紮。我已經開啟國庫,向周圍能夠提供糧草的國家和勢力購買了大量糧草,再加上本國曆經數年的儲備,足夠堅守一年。」鐵拳王沒有再說一句客套話,立刻開始向各個聯軍首腦介紹著矮人國的戰備。

「感謝矮人國的款待,」獅眼王微微點點頭,道,「請告訴我獸人族將要設防的地點,我希望盡快派得力將領到那里查看環境,布置防禦。」

「獅眼王果然是位雷厲風行的優秀人物,」鐵拳王微笑著說,「鐵壁四城是浮云之都防禦的前哨,距離敵軍的前沿陣地天歌山堡壘最近的是北壁城……」

「我會派出最精銳的手下駐防北壁城。」獅眼王沉聲道。

「請多費心。」鐵拳王並沒有客氣,只是誠懇地說。

「那麼,」一直在獅眼王身邊默默聆聽的銀銳忽然說道,「我會率領連城精銳駐紮西壁城隨時支援北壁城。」她說完看了看沉默不語的天雄和落霞公主。

「拜托你了,銀銳將軍。」鐵拳王似乎對于銀銳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

「那麼,」落霞看了看天雄,又看了看銀銳,忽然下定決心似地說:「我……我會率領剩下的人族聯軍設防東壁城,呼應北壁,西壁防軍。」

「東壁城就仰仗落霞公主和妳英勇的部隊了。」鐵拳王恭敬地說。他似乎很滿意各族聯軍首腦所作的安排,長長舒了一口氣,道:「那麼,我麼矮人族的軍隊就駐防在浮云之都。」

他的話令所有人都微微一怔,一直侍立在獅眼王身邊的虎牙奇怪地問道:「國王陛下,您不在南壁城派駐兵馬了嗎?」

「噢,」鐵拳王微微一笑,「南壁城的防禦已經被人接手了。」他轉過頭看了看王椅旁的沙漏:「看看時辰,他應該馬上就到了。」

他的話音剛落,一陣撕心裂肺的大笑聲遠遠地從云宮入口傳來。

「啊哈哈哈哈,好大,真大,真是太大了,不是嗎?哈哈!」一個矮小得仿佛一枚長得稍大的馬鈴薯一般的身影在云宮正殿的殿門口忽然出現。午後強烈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身後,令人們看不清他的模樣。只看到他穿這一件古怪的皮質軍服,帶著一頂西瓜殼一般的長圓帽,腳下的一雙長及膝蓋的皮靴被擦拭得閃閃發光,幾乎可以照見人影。

「嗨,侏儒們,你們好嗎?」這個人熟絡地朝著天雄一干人等打著滑稽的招呼。

「我的天!」天雄的眼睛睜得圓圓的,仿佛立刻就要破眶而出,「都蒙,是你嗎?好久不見了!」

「是都蒙?」虎牙,銀銳,如山,落霞公主都睜大了眼睛,一股不可置信的表情。

「哈哈,你個老小子,怎麼會在這里出現的!」虎牙狂喜地撲了過去,一把把都蒙從地上拎了起來,攬在臂彎里,用手狠狠地頂著他的腦袋。

「哎呀,疼疼疼,把我放下來,你這個該死的獸族!」都蒙又笑又叫,在空中手舞足蹈,令所有都大笑了起來。

「嗨,都蒙,」矮人國國王似乎對都蒙十分熟絡,和藹地和他打著招呼,「看來我不用介紹這些聯軍將領給你認識了?」

「當然當然,都是老熟人了。」都蒙狠狠地打了虎牙兩拳,以示報複,令眾人再次笑了起來。

「那麼,你們熔岩地府的軍隊都來了麼?」鐵拳王關切地問道。

「他們已經駐紮進了南壁城。無論如何,南壁城是比較安全的。」都蒙摘下一直罩在頭上的瓜皮帽,高高抬起右手,有條不紊地撓著自己閃閃發光的頭皮,「還有,你要的三萬枚水晶魔槍我們已經造好了,這一次一並給你送來。」

「真的!」鐵拳王激動地沖到他面前,用力握住他的左手,「太感謝了。」

「孰歸熟,帳目還是要分明的,」都蒙無所謂地任由鐵拳王緊緊握住自己的雙手,「等到我們撤兵的時候,我會帶走你三分之一的國庫寶藏,沒有意見吧。」

「沒有,沒有,」鐵拳王肯定地說。

「和矮人國做生意真是痛快。」都蒙高興地說,「那麼,我立刻開始安置我們熔岩地府的工程部隊,告辭了。」他舉起帽子,朝著所有的聯軍將領行了羅圈禮,將帽子重新戴在頭上,昂首闊步地朝殿外走去。

「想不到熔岩地府的神秘部隊工程兵團也加入了這一次浮云之都的防衛戰。」落霞公主微帶激動地說。

「是啊,想不到。」獅眼王和虎牙等人異口同聲地說。

「熔岩地府和矮人族一直有密切的生意往來,並且有牢不可破的友誼,浮云之都有事,他們一定會來的。」暴風先生簡要地介紹道。

「原來如此!」所有人這才恍然大悟地說。

「那麼……」銀銳急切地搓了搓手,「我們就各自回駐地開始設防吧。」

「好!」首領們紛紛點頭,朝著獅眼王行禮告別。

就在眾人紛紛要離去的時候,天雄卻不然站在原地不動,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天雄,你想去哪里駐防?」銀銳看到他仍然不動,忍不住問道。

「我……」天雄想了想說,「我想我會留在浮云之都。」

「為什麼?」銀銳奇怪地問道,「你不想和人族軍隊一起設防嗎?」

「不,我只是想,敵人很可能從天上來。那麼第一個被攻擊的目標,不會是鐵壁四城,反而是云宮。」天雄沉思了片刻,忽然石破天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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