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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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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金尋者] 血盞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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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21:51: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集 鐵壁篇 第八章 離別燕鳴

淒厲而刺耳的燕鳴聲把修築防禦工事直到深夜的天下大陸各族聯軍殘忍地從香甜的睡夢中驚醒。在云宮附近的民房中就寢的天雄,被幾名驚慌失措的聯軍首領喚醒,迷迷糊糊中被他們帶到了云宮之側巨大的天台之上。

他驚訝地發現,分駐各地的聯軍領袖們都已經聚集到了天台上,人人目光嚴肅地觀看著晨曦籠罩的回頭山脈。這個天台是云宮以外浮云之都最高的建築,矮人族的先賢們用牠來觀測天象和巡察浮云之都的防務,有測天台的美名。站在這座天台之上,浮云之都四周萬里云海,重重山巒,鐵壁四城都纖毫畢現地一覽無余,令人心神為之一爽。

令天雄吃驚的是,近百萬只黑翅白肚紅嘴的奇特飛燕成群結隊地在回頭山脈的群峰之上淒厲地鳴叫著上下盤旋飛舞。因為牠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互相之間的距離相隔的很小,遠遠望去就仿佛一片又一片漆黑的云朵在回頭山脈來去飄浮,又仿佛一條條沉渣泛起的黑色河流環繞著浮云之都奔騰咆哮。

「這些是什麼鳥,是從哪里來的?」天雄不由自主地高聲問道。

「牠們的名字叫做……」站在眾人中間默默地觀看著飛燕回翔的矮人國國王鐵拳王用沉痛而無奈的聲音低聲說道,「離別燕。」

「離別燕?」天雄奇怪地問道,「為什麼會起這個名字?」

「離別燕是一種經常在矮人族房屋內築巢的候鳥,平常牠們的顏色是近乎透明宛如空氣一般的銀白色,即使牠們出入居民們的庭院,矮人族人也幾乎察覺不到。我們矮人們非常喜歡這種小鳥,經常在屋簷下准備好可以幫助牠們築巢的枝葉和泥土,並在庭院的角落放好喂養牠們的谷物。所以這種燕子和矮人族的感情非常深厚,我們甚至稱牠們是矮人國的國鳥。」矮人國國王用沉重的語氣緩緩地訴說著,「傳說,這種燕子有一種預感噩耗的能力,牠們能感到將要降臨在矮人族頭上的不幸。當不幸將要到來的時候,牠們的體色就會從透明無色變成黑白相間的色彩,牠們會像現在這樣成群結隊地在回頭山脈翱翔,發出淒楚而苦澀的鳴叫,為矮人族的不幸而哭泣。當矮人們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牠們的身影的時候,就要做好和自己的族人們生離死別的心理准備。所以,我們把牠們叫做離別燕。」

「一見離別燕,就要生死離別,矮人族的不幸,就要降臨了。」暴風先生的眼中盈滿了混濁的淚水。站在暴風先生和鐵拳王身後的矮人國王宮侍衛們無不垂下頭去,悲切地失聲痛哭。

聽到鐵拳王的話,天雄只感到周圍黑白相間的離別燕的鳴叫更加尖銳而淒惻,仿佛游曳于陰間的魂魄通過奈何橋時悲苦的呻吟,令他感到寒毛倒立,遍體生寒,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他左右環顧了一眼,在他身邊站里的聯軍首領們也人人臉色蒼白。

「哭什麼?沒出息!」鐵拳王洪亮的聲音忽然響起,「當敵人踏上回頭山脈的時候,矮人族的命運就是血戰到死。這是我們的宿命,也是我們光榮,給我把頭抬起來!別讓聯軍兄弟們看笑話。」

聽到他強有力的聲音,那些低頭哭泣的王宮侍衛們羞愧得滿臉通紅,胡亂地在臉上抹了幾把,擦去淚痕,重新昂首而立。

「國王陛下,我們會和矮人族同心協力保衛浮云之都,」天雄堅定地說,「矮人族的不幸,就由我們一起阻止。」

「矮人族的不幸,就由我們一起阻止……,嗯,聽起來真像你說的話。」被天雄邀請到云宮巨型落地窗前觀察浮云之都,鐵壁四城防務的都蒙搖頭晃腦地重複著天雄上午的豪言壯語。

天雄沒有理會他的話,只是皺著眉頭觀看著鐵壁之上的防禦堡壘,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重要的問題。

「我說,你真的確定神族人會從天上攻過來嗎?」都蒙問道,「我知道你們人族見識過神族人的白日金羽鷹,但是只憑白日金羽鷹上的戰士和法師根本不可能對任何城市進行有效的占領。我想你一定沒見識過我為矮人們制造的水晶魔槍,如果他們敢從天上來,一定會被燒成烤肉。」

「都蒙……」天雄撓了撓頭,道,「我從游俠島來,你聽說過游俠島嗎?」

「聽說過,傳說中天堂般的地方,那里的莊稼不用……」都蒙的眼中充滿了向往,搖晃著他那大得出奇的頭顱想要背誦天下大陸故老相傳的傳說。

「得了,得了,」天雄忙不迭地打斷了他的話,那些讓他耳熟能詳的傳說掌故只會令他再次得上無可救藥的思鄉症,如今的他已經沒有一絲一毫多余的精力去懷念任何東西。「那是一座漂浮在萬里云端的土地,那里方圓萬里的飄渺洋,奔騰咆哮的龍江,高聳入云的東西二峰,還有人口密集的碧空城以及附近一十八坊完全依托在浮云之上,令人無不驚歎于天神的鬼斧神工。」

「是嗎?唔……,真是個令人向往的地方。」都蒙歎息著說,他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道,「這和我們討論的話題有關系嗎?」

「我們現在要對抗的,是神族。如果他們真是神選的種族,既然他們已經繼承了天神所擁有的魔法,那麼他們會不會也有能夠驅使浮云為他們效力的法術?」天雄問道。

「當然不可能,」都蒙大笑了起來,「如果他們真的能夠驅動浮云,擁有騰云駕霧的法術,他們早就入侵西南蠻荒了,絕望海沼澤和回頭山脈根本無法阻擋他們。」

「哦……」天雄從來沒有想過這回事,經都蒙一提醒,他立刻意識到這個問題,一剎那間,擔心了整夜的心事終于放下,渾身都輕松了起來,「還是都蒙先生夠聰明,我竟然沒有想到這一層。」

「哈哈,這是顯而易見的,如果讓神族人擁有了這種法術那還了得?他們可以從北壁城上空直接飛到浮云之都。我們將要防禦的再也不是環繞鐵壁四城的緩坡防線,而是從天空到地上的所有角落,那些該死的神族可以從任何地方,任何角度進攻浮云之都。我們就好像被一群禿鷲盯上的腐肉,遲早被他們啃個精光。」都蒙狂笑著說,「神族也許可以派遣他們該死的白日金羽鷹兵團飛到我們上空制造一些麻煩,但是最終他們仍然需要地面部隊來占領浮云之都,奪取矮人寶藏。這幫可憐的家伙不得不沿著陡峭絕倫的懸崖峭壁爬上來,然後通過我們設在鐵壁四城的防線,攻入浮云之都。等到他們攻上來的時候,那些白日金羽鷹士兵早就被我們的四萬水晶魔槍像打鳥一樣打下來了,哈哈哈。」

都蒙似乎越說越興奮,笑得眼淚都要落了下來:「我帶著熔岩地府的小伙子們到這里來,一半是參戰,另一半是來看神族的笑話。浮云之都的牢不可破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們的下水道都是鐵鑄銅打的,神族這回可是咬到硬骨頭了。」

正在都蒙說得興高采烈的時候,天雄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指浮云之都的北面,低聲道:「喂,你看那邊!」

「嗯?」都蒙莫名其妙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三只金色羽翼的巨鷹仿佛三條從滄海中魚躍而出的金鯉魚在浮云之都周圍綿延不絕的云海中竄了出來,三道淡藍色的魔法閃光從牠們的身上發出,狠狠地射入了回頭山脈的云端。緊接著,這三只金鷹在駕駛者的催動下發出嘹亮的鷹啼,朝著北方快速地飛走。在他們的身後,一片方圓達一里左右的巨型白色浮云被牠們身上的魔法閃光拖曳著,和他們一起向著北方飄逝而去。

「哦,哦!哦!!!!」都蒙尖聲地驚叫了起來,「他們……,那些見了鬼的神族,他們竟然……竟然拖走了浮云,他們竟然連浮云都可以綁架,他們還有什麼干不了的?」

「神族已經來到了浮云之都,他們要進攻了!」天雄連忙轉過頭,對著身邊的一個王宮侍衛道,「立刻去通知鐵拳王。」

「是!」那名王宮侍衛已經面無人色,急匆匆地走出了云宮正殿。

天雄轉過頭去,望著臉色漸漸發青的都蒙道:「都蒙先生,看來神族人已經有了駕馭浮云的技術,對不對?」

「不可能,不可能!」都蒙發了瘋一樣拍擊著云宮巨大的落地窗窗框,「他們只不過是把回頭山脈上的浮云拿回去賣給那些該死的地精商人,賺一點零花錢,也許他們沒有軍費了,才想起這個糟糕到極點的餿主意。」說著說著,他猛然用頭狠狠地撞擊了一下云宮正殿的牆壁:「該死的,天雄,你說得不錯,他們已經掌握了駕馭浮云的法術,也許他們這種法術不能持續很久,也許他們剛剛發明出來這種見了鬼的新魔法。但是……,但是……,無論如何,該死,浮云之都將會面臨神族從天到地所有角度的立體攻擊,我們離死只差半步。」

「發生了什麼事?神族已經來了嗎?」鐵拳王,銀銳,落霞公主,獅眼王,虎牙,如山,暴風先生,鐵肩元帥魚貫步入空闊的云宮正殿,來到天雄和都蒙的身邊。

天雄連忙把剛才看到的一切講給所有人聽,並把神族能夠從空中進攻浮云之都的可能性提了出來。

鐵拳王,暴風先生,鐵肩元帥,還有獸人國的虎牙,如山,獅眼王都被這則壞到極點的消息驚呆了,仿佛被雷霆劈中一般木立當場,半晌不語。

過了好久,鐵拳王才勉強咳嗽了一聲,道:「這麼說,浮云之都地理上的優勢已經完全不存在了。」

「是這樣的,」都蒙面如死灰地說,「剛才我們看到神族人拖走了方圓足有一里的浮云,如果那上面站滿了士兵的話,就會有數千人。他們可以在任何地方著陸,甚至不用著陸,就站在那里用毀滅魔法覆蓋我們所有的陣地。」

「該死的。」虎牙和獅眼王異口同聲地狠狠罵道。

所有人中,只有銀銳和落霞公主沒有驚慌失措,他們只是苦笑著沒有說話。

都蒙看在眼里,感到十分奇怪,忍不住問道:「喂,你們沒什麼吧?這麼一個天大的壞消息,你們竟然一點都不吃驚,不沮喪嗎?」

落霞公主微微一笑,垂下頭去,沒有說話。銀銳撫摸著斬星刀的刀柄,冷然道:「如果你親眼看到自己的家鄉被一群從無中生有的魔法陣中走出來的神族大軍夷為平地的時候,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任何噩耗可以讓你動容。我們早就習慣了神族層出不窮的神奇魔法,他們已經無法讓我們感到震驚了。」

鐵拳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悲色:「我沒想到神族有這麼驚人的手段。也許,請聯軍來協助防禦浮云之都根本就是一個錯誤。如果這里有任何人想要退出這場戰爭,我絕不會介意。」

「鐵拳,你胡說什麼!」所有人中臉色最青的都蒙猛然惱怒地大聲說,「神族人掌握了浮云法術,那麼明天他們就可以到達西南蠻荒的任何地方。我是說,任何地方,包括熔岩地府,落日草原,七日林莽,甚至是秀人國的無憂城。如果我們今天退卻了,明天,我們就要單獨面對神族人的全面入侵。我們已經退無可退,只有誓死一戰。」

眾人沒想到在這個生死關頭,身為侏儒族的都蒙先生居然有如此的膽魄和見識,無不對他刮目相看。天雄一拍都蒙的肩頭,道:「都蒙先生說得對,我們決不後退,就在這里擊碎神族的進攻西南蠻荒的銳勢,讓他們嘗嘗天下大陸子民的厲害。」

「說得好,都蒙,天雄先生,」獅眼王振奮地說,「我們獸人族天不怕地不怕,如果神族人從天上來,就讓他們看看獸族小伙子們的弓箭。」

「我們矮人國的魔槍隊也不是吃素的,無論他們從天上還是地上來,首先就要嘗嘗我們的槍法。」鐵肩元帥也激動地說。

「我們熔岩地府的工程兵會全權負責鐵壁四城和浮云之都的所有防禦工事的建築任務,我要把所有露天的地方都建起石牆,所有高聳的屋頂都覆蓋上堡壘,把所有的街道都建成要塞,把碉堡堆在所有開闊地上。我要讓浮云之都和鐵壁四城變成披滿鋼針的刺蝟,掛滿鐵甲的烏龜,誰想要一口,嘿嘿,當心滿口的好牙。」都蒙激動地將帽子一摘,狠狠地一拍頭皮,發出清脆的聲音。「我們侏儒族真正的勇士在沙場上決不退縮!」

「好樣的,都蒙!」所有人都被都蒙的豪言壯語所激動著,為他熱烈地鼓掌。

「我們立刻去准備吧,都蒙先生,我們會帶著人族所有的壯勞力和你們一起參與建設。」天雄等人熱切地說,「我們這就去召集人馬。」

「我們也來幫忙!」鐵肩元帥和獅眼王也殷勤地說,「現在就動手。」說著他們也各自率領手下將領匆匆走出了云宮。

「都蒙老弟,這次全靠你了!」鐵拳王狠狠地一拍都蒙的肩膀,感激地說。

「嗯,」都蒙小心地四周看了一眼,將頭湊到鐵拳王的耳邊,小聲道,「我說鐵拳老兄,你們浮云之都怎麼說也有一萬年的曆史了,逃生密道什麼的,總有一條兩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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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鐵壁篇 第九章 地道工事

正當天下大陸各族聯軍緊鑼密鼓地進行著浮云之都防禦建設的時候,已經被效率奇高的神族建築魔法師們修築完畢的天歌山進攻基地中,神族參戰的大軍正在舉行著一場空前壯觀的閱兵儀式。盔明甲亮,神完氣足的銀甲武士,衣袍華麗,神態莊嚴的一級法師,利刃在手,殺氣騰騰的特擊戰士排成了方正有序的方陣,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含著嘹亮的軍號,走過了天歌山演兵場的閱兵台,接受著遠征軍總指揮官迪龐元帥和神殿長老會派遣來的特使們的檢閱。

迪龐元帥特意選擇了遠征軍中最精神抖擻的小伙子們參與閱兵儀式的演練,此時此刻走過閱兵台前的八十一個方陣都是十六萬遠征軍中最精銳的士兵,令人無不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凜然殺氣和身經百戰的從容不迫。

看到特擊戰士的方陣走過台前的時候,迪龐元帥緊繃的臉孔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因為他看到這次來調查遠征軍戰敗原因的長老會特使博魯齊長老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震驚和動容的表情,這些自遠征軍第一天到達天下大陸就屢立戰功的特擊戰士身上的殺氣連這位諸神之故鄉最傑出的牧師神官都無法抗拒。

「這些就是鼎鼎大名的龍騎和黑煞特擊戰士?果然名不虛傳。」博魯齊長老撫摸著頜下白須,緩緩點頭道。

「有了這些戰士的參戰,我有信心掃平天下大陸任何不自量力的抵抗。」迪龐元帥的臉上露出一絲無法掩飾的得色。

「迪龐元帥,」一個清脆柔和的聲音忽然從博魯齊長老的身側傳來,「特使的到來是為了調查這一次遠征軍在喘息城全軍覆沒的原因,並核查元帥您在軍事決策上是否有失職之處。我實在看不出我們有任何觀看這次閱兵式的必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這位年輕美貌的發話人的身上。

「碧離小姐說得極是,」博魯齊長老似乎對身為神殿繼承人的碧離小姐懷有相當的敬意,連忙說道,「迪龐元帥,閱兵儀式過後,我希望立刻展開相關的調查,請你不要介意。」

「博魯齊長老,我並不反對神殿對我進行的調查,但是我絕對不會承認我在遠征軍的決策上有任何的失誤。這一次喘息城的奇襲充滿了不可思議的詭異,神族的失利似乎存在著不可抗拒的原因。我已經對經過神聖轉生台複活過來的魔法師們進行了反複的查問,但是他們似乎在戰場上受到了過度的驚嚇,所有人都陷入神經錯亂的狀態,無法進行最簡單的問話。現在對他們進行調查,只不過是浪費時間。」迪龐元帥沉聲道,「但是現在我軍已經掌握了浮云之都的確切位置,我也為這次遠征軍的攻擊作戰作了最完善齊全的准備。如果因為對于我的核查而錯過了戰機,將會是我們神族的不幸。」

「迪龐元帥,」碧離小姐的語氣中已經有了一絲怒氣,「三萬遠征軍的全軍覆沒,兩萬九千人永遠地離開了人世,這些事實擺在我們眼前,即使您在軍事決策上沒有任何錯誤,那麼也是人族抵抗者們有了對抗我們的新手段。在沒有查明真相之前,再次進行這麼大型的軍事行動,實在是太冒險了。況且,浮云之都是矮人族的都市,他們並不是神罰中所提到的種族,我們無緣無故地攻擊他們的城市,我無法理解。」

迪龐元帥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博魯齊長老,發現他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他微微點點頭,道:「尊敬的碧離小姐,喘息城一戰之中,前線戰士曾經報告過矮人族和獸人族的參戰。他們已經加入了人族的聯盟,合力抵抗我們對人族正義的戰爭行動。所以他們的都市將會成為我軍將士首要攻擊的目標。」

博魯齊長老咳嗽了一聲,接過話頭:「對于矮人都市的神罰是經過現任神殿主持平等侯殿下首肯的。他也請示過天神的旨意,這一點無可置疑。但是碧離小姐說得不錯,在沒有查明這次戰爭失利的真相之前,貿然作出這麼大軍事行動,的確有些太冒險了。」

迪龐元帥猛地站起身,洪聲道:「請特使和碧離殿下放心,為了准備這次戰爭,我們的魔法師們發明了新的浮空魔法,如今已經可以在全軍廣泛運用,即使敵人有了任何可以和我們對抗的手段,在這種新的魔法面前,也將無能為力。三軍將士為此士氣高漲,人人准備為國英勇作戰。我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這一次浮云之都的攻擊戰將成為神族震懾整個天下大陸的立威之戰。此戰之後,整個天下大陸將再也沒有其他種族敢于和被神罰的人族聯盟,天神交給我們的神聖使命,即將達成。」

就在他的話音剛落的時候,一片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從四面八方響起,本來正在面容嚴肅地聽他說話的特使博魯齊長老和碧離小姐忽然滿臉驚容地站起身,目瞪口呆地朝著天空望去。

只見天空上緩緩飄來了七朵方圓將近一里的浮云,上面密密麻麻地站滿了金盔金甲的龍騎特擊戰士,在他們的身後站著白衣高級牧師和青羅衣冠的一級魔法師。每朵浮云周圍,都有上百只排成雁翅陣形的白日金羽鷹護航,金羽鷹上坐著操控飛鷹的戰士和一名一級魔法師。

這些站在云端之上的魔法師們對准了蔚藍的天空釋放出華麗多姿的各系魔法,冰魔法藍光閃爍,火魔法赤焰如彤云,神秘魔法紫光縈繞,自然魔法寒光如電,黑暗魔法烏鏈橫空。當這些豔麗的魔法閃光出現在晴空之中的時候,參與演習的戰士們發出一陣更加洪亮而狂熱的歡呼。

初次見到如此場面的博魯齊長老激動得熱淚盈眶,他激動地說:「太壯觀了,我第一次見到如此華麗而精彩的閱兵式。我們神族的戰士,將是戰無不勝的。」

迪龐元帥充滿信心地說:「一個月,我只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就可以將浮云之都全部占領。然後在矮人族聞名天下的云宮之內接受貴特使的任何調查,決不會有絲毫怨言。」

「我仍然認為貿然進行這麼龐大的軍事行動卻毫無敵人攻擊手段的情報實在太冒險了。」碧離小姐堅持道。

「碧離小姐,我知道您對戰士們的關懷,」迪龐元帥恭敬地向她鞠了一個躬,「但是敵人們也正在抓緊時間修築防禦工事,我們晚去一天,他們的工事就堅固一分,而我們的戰士就要多傷亡成千上萬人。請你體諒我們這些將軍的苦心。」

碧離小姐的臉上露出了左右為難的表情,朝著特使博魯齊長老看了一眼。

博魯齊長老早就沉浸在迪龐元帥對他描述的美妙前景的幻想之中,他沒有任何猶豫,只是緊緊地握住迪龐元帥的雙手,激動地說:「如果一個月後我有幸在云宮和您見面,那麼對您的核查將會變得沒有任何意義,天神所賜的榮耀將會永遠伴隨我們。我在這里祝你一戰成功。」

「請你放心。」迪龐元帥緊緊地回握著他的手,用力搖了搖,「我們的部隊將在神誕節之前完成攻擊准備,浮云之都將會淹沒在我們神族瑰麗的攻擊魔法光華之中。」

天雄在發現神族竊走回頭山脈浮云的當天晚上就全身心地投入了修築浮云之都防禦工事的工作之中。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參加這種幾十萬人一起參與的勞動,被建築工地上如臨大敵的緊張氣氛和眾人揮汗如雨的滔天熱情所深深感染,精神過于亢奮。當他的勞動告一段落准備入睡的時候,卻輾轉反側不能入眠,以至于差點錯過第二天在清晨召開的軍事會議。

當人族的同伴們把剛剛入睡的他從被窩里殘忍地拉起來的時候,他仍然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此時在云宮中的各族領袖們正在圍著都蒙做出來的浮云之都作戰防禦工事設計圖議論紛紛,一見到人們口中的新英雄天雄走進大廳,立刻急切地朝他打著招呼。

「你來啦,天雄,怎麼這麼晚,快看看都蒙的設計圖。」銀銳高聲叫著。

「天雄先生,終于起來啦?快看看這個圖紙行不行。」這是獅眼王的聲音。

「天雄先生……」暴風先生和鐵肩元帥似乎欲言又止,看著設計圖沉吟著。而他們的國王鐵拳王雙手環抱胸前,死死盯著都蒙鋪在桌前的圖紙微微地搖著頭。

「對不起,各位,我來晚了,這個圖紙是防禦工事設計圖嗎?」天雄連忙鑽入人群,來到攤開圖紙面前。

「不錯,這是我的浮云之都立體防禦工事設計圖。」都蒙的臉上沒有了以前談起自己得意設計時洋洋自得的神色,反而是氣急敗壞地說,「你看怎麼樣吧。」

他的話音剛落,落霞公主輕柔的聲音隨即響起:「天雄,大家的意見很不一致,但是我對都蒙先生的設計還是很贊同的,你怎麼看?」

天雄使勁揉了揉眼睛,將圖紙的一半舉到胸前,仔細地看著:「都蒙先生,你把浮云之都四周的民房作為防禦工事的骨架,並在上面設計了碉堡和要塞……而且你……噢,你把地下水通道和防禦工事連通,並把隧道穿插在整個浮云之都的下水道網絡之中。這樣的話,那麼浮云之都整個地下都會被挖空成為又一層深層防禦工事。」

「是啊,」虎牙大聲說道,「但是這些地底下的工事有什麼用,難道要等到敵人大軍占領了浮云之都後再從他們腳底下進攻嗎?」

「我們不能還沒有戰敗就做這麼消極的打算。」獅眼王肯定地說出了否定意見。

「我們也不同意這樣做,浮云之都是我們矮人國自由和平等的象征,失去了浮云之都矮人國的存在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更不要提鑽到地底下苟延殘喘了。」鐵肩元帥沉聲道,「我堅決反對這麼構築防禦工事。」

「我們現在有的時間很少,」銀銳沉思著說,「雖然我同意都蒙的設計可以讓我們多一層防禦,並且由于外層的防禦工事的存在,這層防禦工事將會加倍堅固。但是,我們根本沒有時間和人手做這層防禦工事的建設,而且他的作用並不如我們預期的要大。」

「但是,這的確可以將抵抗神族的時間延長一倍。」落霞公主輕聲道。

「你怎麼看,天雄先生?」暴風先生低聲問道。

看著都蒙圖紙上宛如蜘蛛網一般的隧道和防禦工事圖,天雄的神思似乎回到了神獄中都蒙所挖掘的那條令神族大吃一驚的地道。

「他這一次不過是故技重施吧?」天雄在心底浮起一絲會心的微笑。

此時此刻,他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冒出了落天雷元帥曾經對他講過的話:「神族最喜歡的就是陣地戰,每到一處地方,他們都會讓魔法建築師們建立一片臨時防禦工事。然後靜靜等待著我們的軍隊沖出陣地邀戰。魔法師們就會躲避在堅固的防禦工事之後,在銀武士們的護衛之下,發動強大的戰爭魔法。想要暗殺他們,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派遣熔岩地府的工程兵。他們可以在一天之內挖掘出一條長達三里的隧道,直通神族陣地的地下,名符其實的神不知鬼不覺。妖精國度的戰士,那些神出鬼沒的豹語者們乃是世上最傑出的暗殺專家,只要熔岩地府的工程兵將地道掘入敵人的陣地,那里就是豹語者們的天下,無論有多少名魔法師在那里的集結,都會變成豹語者們匕首下的獵物。」

他記得那時落天雷將軍在總結如何對抗神族的時候所構想出來的作戰方法。但是,那時候的他想到的只是和神族人的陣地戰。

如今,神族將會拋棄他們依仗的陣地,攻入浮云之都各族聯軍建立的陣地。那麼,落天雷將軍對于敵人法師和牧師的暗殺計劃只要略加修改,就可以應用在這一場戰爭之中。而都蒙先生的隧道工事將會是實現這個計劃最好的方案。

想到這里,天雄的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激動的神色,他急切地說:「這個防禦工事是我們現在能夠應用的最好設計。如果我們能夠建成這種隧道網和防禦體系,我們這一次將會得到很多優勢。」

他的話令所有人都為之一愣,落霞公主連忙關切地問道:「天雄,你能不能說清楚他好在哪里。」

都蒙的臉上更是興奮,幾乎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聽聽天雄接下來要講的話。

天雄一指圖紙上那些蛛網一般的地道,說道:「神族的魔法攻勢是我們現在的力量所無法化解,當敵人的法師乘著浮云來到浮云之都上空的時候,我們將要面臨的是敵人無堅不摧的魔法轟炸。這方面,我們沒有任何勝算。但是敵人最終還是要占領浮云之都的,也就是說敵人最終會派地面部隊進入矮人國的都市。如果這個時候我們從表面防禦工事上撤下來,躲入地道之中,那麼我們就在敵人的魔法師面前消失了。他們如果要發現我們,就必須進入地道。那個時候,就是我們大量殺傷敵人的法師和牧師的時候。」

聽到天雄的話,銀銳立刻想到了神獄中沒有了牧師支持的神族特擊戰士們在抵抗者攻擊下的慘狀,馬上興奮地說:「對啊,我們已經發現敵人的戰士之所以可以穿著重甲仍然行動自如的原因就是因為牧師的強化魔法的支援。而敵人的主要攻擊力量則是脆弱的魔法師。都蒙設計的地道防禦體系是非常狹小的空間,敵人對于法師和牧師的掩護將會極為有限,我們如果好好利用地道的形勢,將可以重重打擊敵人的有生力量,大量殺傷敵人的布衣法師和牧師。」

鐵肩元帥猶豫著說:「但是,這樣我們就不得不放棄表面工事,也就意味著放棄云宮。」

「這里又有另一個妙處,」天雄愈發激動,「當敵人的地面軍隊進入浮云之都的時候,敵人空中的魔法師們將會投鼠忌器,停止魔法攻擊,這樣我們等于凍結了敵人最有效的攻擊力量。」

「我們甚至可以俘虜大量神族,然後將他們綁在陣地上,看看神族那些該死的魔法師敢不敢發射那些傷天害理的魔法。」銀銳陰狠地說。

眾人都對她那狠絕懾人的態度為之一震。「我們還是盡量不要做這麼陰損的事。」落霞公主輕聲說道。

「婦人之仁。」銀銳對她的話不屑一顧。

「這樣的話,如果順利,我們甚至可以減少敵人對浮云之都的傷害。」暴風先生的眼睛為之一亮。

「如果從減少戰士死傷的角度來看,我贊成天雄先生的看法,哪怕讓我的戰士們站在汙水中作戰,也比送他們過奈何橋要強得多。」獅眼王的態度漸漸被天雄的話所改變。

「哈哈,天雄說的,就和我想的一樣,怎麼樣,這個設計果然是天才的設計吧?哈哈哈哈。」都蒙看到眾人的開始對自己的圖紙表示贊賞,立刻忘乎所以地大笑了起來。

「這樣的話,我也不能太迂腐地總想著保存自己的云宮,」鐵拳王微笑了起來,「云宮被毀了,可以重建,但是浮云之都沒了,我們矮人所有的希望和夢想也將煙消云散。都蒙,浮云之都的下水道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都蒙得意地說,「這是我們熔岩地府工程兵最拿手的防禦體系,我們可以閉著眼睛把他們建造得漂漂亮亮的。」

眾人斜眼望了他一眼,紛紛暗想:恐怕是因為你習慣了這種防禦工事設計,才弄出這麼一張圖紙吧。還讓你歪打正著,派上大用場了。

「都蒙先生,」天雄道,「不過有一點要提醒您,神族就要打過來了,您的圖紙讓我們的工作量加大了一倍也不止,我們要趕緊動手。」

「啊,我差點忘了,」都蒙連忙說,「我們工程兵團將會負責地道防禦工事的修築,表面工事的建造交給你們了。」

「好!」云宮之內的聯軍領袖們齊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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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鐵壁篇 第十章 神秘軍旗

隨著神誕節的一天天臨近,駐守天都的神族部隊也開始布置慶祝天神生辰的慶典。神誕節是神族人眼中最莊嚴神聖也是最值得慶祝的節日。在神誕節前的二十一天之內,魔法師們將會聚集在一起,用各系魔法制作富有特色的神誕節魔法焰火。牧師們每到夜晚都會開始舉行固定的儀式,念誦歌頌天神的詩篇,並向所有不信天神的人傳道。而營地內所有的士兵,都開始為自己的營房張燈結彩,制作各種各樣的彩帶,並將每年只在神誕節的夜晚才會盛開的夜玫瑰擺在每一處窗台之前。狂歡活動將會在神誕節前第七天正式開始,那個時候所有神族人都會穿上節日的盛裝,舉行大型的慶祝游行,和所有人一起歡慶天神到來人間,並開始向天神許願。

在神誕節前到神誕節午夜時分仍然堅持崗位的神族士兵將會拿到三倍于平時的軍餉,並且長官們對他們的要求也會比平時寬松很多。因為在神誕節內,神族人只希望得到歡樂和祝福,一切喝罵和爭吵都和節日的氣氛格格不入,而會被所有神族人深惡痛絕。

神誕節前一個月內,所有神族人都無心駐防,天都城的防禦形同虛設,這也給了抵抗者們進行活動的好機會。

而落天雷將軍安插在天都執行秘密任務的最後一名虎騎軍戰士——閃鴻也就在這個時候,悄悄地潛入了天都日月兵團駐地。

閃鴻的身材比所有其他的人族戰士都要高大得多,幾乎可以和最高大的神族戰士媲美。而他的相貌也擁有著一股無法抗拒的魅力,令人一見難忘,但是和神族戰士那宛如從壁畫中走出來一般的英俊相比,他的面容卻透出一股詭異的妖冶之氣。在所有的抵抗戰士當中,他是最特殊的一個,因為他的父親是一位來自七日林莽的妖精族人,而他的母親則是天都土生土長的連城國人。妖精是天下大陸最奇異也是最受尊敬的種族,連人族對他們都非常尊重。而閃鴻擁有著一半妖精的血統,這使得所有抵抗戰士都對他敬而遠之,連虎騎軍的長官對他都很客氣,無論什麼危險的使命都不讓他去做。

閃鴻對于這種過分的禮遇感到萬般無奈,他無數次地向長官們重申,他和神族的仇恨就和所有抵抗戰士們一樣深重,在對敵作戰中,他應該參與更多的行動。但是長官們仍然將最危險最重要的使命隱瞞起來,不讓他知道。

一個多月之前,他被虎騎軍隱藏在天都的秘密梯隊長官叫到身邊,安排他去做一個看起來相當危險,也是相當有挑戰性的任務,就是潛入日月兵團的營盤,將一枚具有重大意義的旗幟偷竊出來,送回西南蠻荒的抵抗軍總部。接到這個任務之後,他興奮得連夜就去日月兵團駐地調查環境。當他觀察過崗哨的分布,巡邏隊的行進路線和間隔時間,並做好詳細記錄,回到秘密梯隊總部的時候,才發現所有人都已經神秘地失去了蹤影。

被傍徨無助所困擾的閃鴻如坐針氈地在總部焦急等待著這些戰友們的回歸,但是一個月過去了,沒有哪怕一個戰友能夠出現在他的眼前。曆經憂患的閃鴻此時已經知道,這些對他照顧周到的戰友們一定已經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全體殉職了。這個任務一定相當的危險,也相當的艱巨,以至于這些人族中最優秀的勇士都無法生存下來,而長官為了保住他的命,和往常一樣,並沒有把這個秘密任務告訴他。

失去了長官,失去了所有戰友之後的閃鴻,對于神族更加仇恨,他決定繼續執行長官留給他的最後任務——偷竊神秘旗幟,將這面旗送回西南蠻荒,然後他會加入和神族交鋒最前線的軍隊,與神族作戰到底,雖然他到現在也不是很清楚這面軍旗的重大意義到底在哪里。

因為神誕節將至的關系,日月兵團的營盤今夜的防衛極為松懈,巡邏的哨位比平常要磨蹭很多。閃鴻念誦著傳自父親的妖精族咒語,將自己的身形融入了無邊的夜色之中,化成一片透明的影象,躡足潛蹤,幾乎是從大營正門的正中央走進了日月兵團營地。

這是妖精族豹語者們所精通的隱形咒語,通過這種魔咒,這些暗殺的天才們可以無聲無息地潛行到目標人物的身後,然後用他們的匕首狠狠地紮入敵人的後心。閃鴻的武功並沒有傳承自真正的豹語者們,而是虎騎軍的戰士們傳授給他的,所以他對匕首的掌握,沒有他妖精族的同輩們那麼精熟。但是他的劍法卻是人族戰士中數一數二的。

那面奇異軍旗在日月兵團營房內所收藏的方位早已經被閃鴻熟記在心。那是神族收集戰利品的儲藏室,里面裝滿了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但是防守最森嚴的反而那面軍旗的房間,里外共有四班守衛共計六名日月兵團戰士,兩名特擊戰士和一位高級牧師。在這樣的森嚴防守之下,雖然他一個多月之前就已經查明了軍旗的所在,卻遲遲不敢輕易行動。

但是今天的情況和往日完全不同,神誕節的氣氛在日月兵團營房中仿佛疾病般蔓延著,所有站崗的戰士都夢游一般心不在焉,只是聚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談論著最近發生在天都的種種大事,意圖混過這枯燥無聊的站崗時間,迎接將要到來的歡樂時光。

平時在儲藏室存放軍旗房間執勤的戰士減少了一半,特擊戰士和高級牧師似乎運用了什麼特權請到了假,早早地離開了營盤狂歡去了。剩下的幾個日月兵團戰士也放棄了日常的巡查,聚在儲藏室門外一起大聲地談笑著。

閃鴻看到這個情形,一方面慶幸于這次偷竊任務將會完成的輕而易舉,一方面也不得不反複壓抑著自己想要趁此機會結果幾名神族戰士以泄心頭之憤的沖動。這些玩忽職守,疏于防范的神族士兵在閃鴻看來仿佛是一個個免費的活靶,令他忍不住想要拔劍將他們的人頭一一斬下。但是他當然不能這麼做,如果此時此刻殺人的話,整個日月兵營就會進入全營一級警戒,魔法師會立刻在崗樓執勤,破除隱形的魔法會即時發動,自己將會暴露在敵人魔法的攻擊之下,生存的機會幾乎沒有。

閃鴻歎息了一聲,收起了自己的愛劍——小天星,小心地從站崗哨兵的身後閃電般地竄入了收藏軍旗的房間。那面奇異的軍旗被擺放在一張鋪著黑天鵝絨的方桌之上,上面被罩著一層明亮的魔法水晶,令人們即使在沒有***的黑夜也能將他看得一清二楚。閃鴻仔細地觀看著這面軍旗,普通的黃竹旗杆,普通的雪白布面,還有四個筆法稚嫩的大字「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閃鴻對這四個字感到十分陌生,隱約感到這似乎隱含著什麼奇妙的意義,但是卻無法捕捉。天下大陸的人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四個字了。

「這是什麼軍隊的旗幟?上面的字是什麼意思?」閃鴻好奇地想著。

就在這時,門外站崗的神族哨兵們仿佛在配合著閃鴻的思路,將聊天的話題轉移到這面軍旗上面,令本來想要立刻偷走軍旗,閃身遠逝的閃鴻一瞬間停頓了下來,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著。

「你們說這面軍旗到底是誰的,為什麼元帥大人要派這麼多兄弟守衛他?」一名面容稚嫩的新兵好奇地問道。

「你剛剛來天都,自然不知道,」一名身材瘦長的老兵沉聲說,「這面旗就是那個魔鬼天雄帶來的。」

「那個闖天都被龍騎戰士抓獲的瘋子嗎?」新兵連忙問道。

「呵,消息傳得挺快啊,你從東海明珠市來的,居然這麼快就知道了?」另一名略顯發福的老兵笑道。

「魔鬼天雄的事情我在東海明珠市就知道了。原來這面旗就是他的了。我聽說他已經在神獄里被處決了,為什麼我們還要守衛他的旗呢?」新兵問道。

「原來你還不知道。」老兵們笑了起來。

「我們雖然對外聲稱殺死了天雄,其實他並沒有死。」瘦長身材的老兵神秘地說。

「不錯,」略顯發福的老兵生怕話題被自己的老伙計搶走連忙搶著說,「這個天雄太厲害了,在神獄里殺死了我們上百名同僚,還有數不清的魔法師,最後竟然化裝成我們神族人的模樣,金蟬脫殼一般逃脫了。」

「什麼?」新兵睜大了眼睛,「殺了上百人,他還是人類嗎?難怪我們叫他魔鬼了。」

「豈止!」瘦長身材的老兵瞪大了眼睛,「他本來可以逃出天都,但是卻又反轉回頭,劫持了我們至高無上的碧離公主殿下。」

「啊,這個惡徒,他居然敢動我們的公主殿下。」新兵氣憤地說。

「是啊,那個時候,所有的同僚都在忙于和天都城內叛亂的幾十萬城民周旋,疏于防范之下竟然讓他得逞了。」發福老兵手舞足蹈地說,「他以碧離殿下的生命作要挾,讓我們的元帥大人和高官們放走造反的幾十萬城民。他挾持著殿下站在高高的神獄瞭望塔上,一天一夜,目送著造反的叛民們遠遠逃入西南蠻荒才按照約定交還了碧離殿下。」

「那,既然他交還了公主殿下,我們還等什麼,一定要把他抓住啊!」新兵急道。

「那是當然,當時我們出動了上萬人的騎兵隊伍,將他團團圍住,但是他卻不知道在哪里召喚來了一條傳說中才存在的神秘飛龍,運載著他高高飛入萬里無云的長空。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瘦長老兵歎息著說。

「這太古怪了,他真是個傳奇一般的人物。」新兵搖著頭說道。

「是啊,一想到我們要和這樣的敵人周旋,我就感到自己不再安全了,只希望早早服完兵役,回到我們安全而富足的諸神之故鄉去。不要在這里膽戰心驚地生活了。」老兵們紛紛說道。

「但是這面旗他卻留在了天都,沒有帶走。」新兵忽然說道。

「是啊,這面旗傳說是他所屬的一支軍隊旗幟,好像叫做什麼天軍的。」瘦長老兵說道。

「也許元帥大人認為這面軍旗中有什麼重要的含義,怕天雄派人來奪回,所以才派了這麼多同僚來看守他。」發福老兵道。

聽到神族士兵們的談話,閃鴻終于明白了這面軍旗上所蘊含的意義:他代表著一位傑出而傳奇的戰士所擁有的榮耀,也是一支神秘莫測而令敵手喪膽的軍隊的象征,這對于在逆境中徘徊的抵抗軍戰士們有著不可思議的非凡意義。而這也是當初長官派遣他來偷竊這面軍旗的本意。

「天雄嗎?」閃鴻心中激動地想著,「原來那幾十萬神奇地逃出天都的城民們是被你所拯救的。現在的你,究竟在什麼地方?也在西南蠻荒嗎?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一定要找到你。」

趁著神族戰士們聊得興起的時刻,他閃電般沖到放置軍旗的桌前,用自己的小天星劍一劍將魔法水晶切為兩半。他用手托著斷成兩段的魔法水晶罩,將他們小心地放在地上。然後他一把搶過軍旗,別在背後,將妖精族人代代相傳的夜影披風往身上一蒙,仿佛一陣夜風一般消失在日月兵團的營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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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鐵壁篇 第十一章 戰云密布

回頭山脈上的浮云一天比一天稀少,在浮云之都埋頭于建築防禦工事的各族聯軍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沉重。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神族竊走了本屬于亙古長存的回頭山脈的云彩,而終有一天,他們會駕駛著這些被竊的浮云耀武揚威而來,竊走屬于西南蠻荒的財富和榮耀。神族的旗幟將會插在高山矮人族引以為傲的云宮之上,向世人炫耀神族無堅不摧的武力,和他們建立在萬千西南蠻荒子民屍骨上的功業。無論多麼英勇無畏的抵抗,多麼誓死不屈的奮戰,多麼絕望無助的垂死掙紮,如果這一場戰爭他們失敗了,這些英雄事跡會隨著他們的屍體長眠于地下,後世的人們只能從神族的曆史學家書中讀到神族人史詩般光輝燦爛的戰爭。

「我們會勝利嗎?」落霞公主倚靠在西壁城緩坡防線的碉堡窗前,默默地看著回頭山脈周圍淒厲哀鳴的離別燕群,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們已經做了多少次抵抗,多少次掙紮。從東海到天都,從霞都到西南蠻荒,從喘息城到驪歌城,到處都是我們抵抗戰士的皚皚白骨。可惜這些戰死沙場的勇士,視死如歸的豪傑,卻全都死不瞑目。人族如畫的江山,西南蠻荒富饒的土地,至今仍然在神族的魔爪下痛苦呻吟。」

「天神啊,」落霞公主喃喃地說,「如果你真的有靈,又怎麼會讓這一切慘劇周而複始的發生?」

「也許,他只是感到厭倦了,厭倦了他所創造的太平無事的世界,也厭倦了歌舞升平的平庸景象。所以才有神族的出現,給這個讓他昏昏欲睡的世界帶來些令他不至于陷入無聊的不幸。」冷冷的聲音仿佛一股冷徹心肺的寒流湧入落霞公主的耳際,令她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那是銀銳尖銳而森寒的聲音。

「如果天神和你所說的一樣,那麼我們就不必對他百般敬畏,而神族在我們眼里也不再是高人一等的神選子民。」天雄渾身是土的身子猛地出現在落霞和銀銳所在的碉堡之中。

「天雄!」被銀銳的話凍得遍體生寒的落霞感到一絲令她感動的暖意重新湧上心頭,微微一笑,道,「你們浮云之都的表面工事已經完成了麼?」

「嗯,已經好了,我看到你們西壁城的工事也差不多了。」天雄微笑著說。

「哼。」銀銳將雙手抱在胸前,微微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夜……,咳,我是說銀銳將軍,」天雄輕聲道,「看來你們連城王國的兄弟們被比下去了。」

「不過是些磚瓦匠的活計有什麼好比的,不過我們東壁城的工事早就完成了。我到這里來就是看看西壁城的家伙手腳怎麼這麼慢的。」銀銳不屑地說。

「聽說北壁城和南壁城的表面工事也已經完成了,各族戰士已經開始參與隧道工事的修築了。」天雄沉聲道,「不如我們人族的戰士也去幫幫手吧。」

「哼,」銀銳淡淡地說,「早知道那個侏儒是個半吊子,大話說得震天響,手腳卻比烏龜都慢。」

「都蒙先生這些日子也在全力施工,只是他要把鐵壁四城和浮云之都全都用地道連通,工程實在太大,我們理該幫一下手的。」落霞公主輕聲說。

「都聽你的,誰叫你是公主殿下呢。」銀銳冷冷地說了一句,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碉堡。

「銀銳將軍的脾氣古怪了些,公主殿下不要見怪。」天雄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連忙小聲說道。

「沒關系,我已經習慣了。」落霞的面頰微微一紅,抬手下意識地捋了一下鬢角的頭發。天雄這個時候才發現在這個碉堡之中,只剩下了自己和落霞兩個人。他咳嗽了一聲,感到有些手足無措,只是將衣袖胡亂地往手肘上挽著。

「我想我們一定能取得戰爭的勝利,公主殿下,請你不要擔心。」天雄半晌才沉聲說道。

「請叫我落霞就可以了,公主殿下什麼,在你和我之間,就不要再提了。」落霞公主臉泛微霞地低聲說道。

天雄不好意思地撓著頭道:「我只是叫順口了……」他的話音未落,西壁城上響起了一片警報之聲:「敵襲!」「烽火起了!」「敵人來啦。」緊接著,在西壁城四角高高立起的烽火台被數十枚火把同時點燃,赤紅色的熊熊烽火直入云霄。

天雄和落霞公主連忙將頭探出碉堡,只看到十數片閃爍著七彩光華仿佛五色棉花糖一般的彩云在高高的天空上朝著浮云之都氣勢洶洶地飄來。這群彩云的周圍,近一萬只金光閃閃的白日金羽鷹在飛鷹戰士的駕駛下,在空中仿佛示威一般上下飛舞,盡情地向西南蠻荒抵抗者們顯示著他們卓越的駕鷹技術。

凌晨清澈透明的陽光被這群方圓數里的浮云牢牢地遮蔽住了,使得本來沉浸在陽光中的回頭山脈陷入了一片黃昏一般的陰暗,一如抵抗戰士們此時此刻的心情。

靜靜地站立在云宮水晶窗前的鐵拳王背著雙手,注視著這一片又一片的五色彩云將自己的宮殿團團罩住,默然良久,終于沉重地歎了一口氣,低聲道:「這場戰爭終于開始了,那麼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盡一切可能讓他繼續下去。」

站在他身邊的暴風先生不解地問道:「國王陛下……?」

鐵拳王側過臉來,悲傷地看了他一眼,接著說:「因為當這場戰爭結束的時候,對我們就意味著滅亡。」

在云宮的天台上傳來鐵肩元帥震耳欲聾的大喝:「魔槍手~~~抬槍瞄准!」

在鐵壁四城的堡壘中,指揮官們聲嘶力竭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回頭山脈:「弓上弦!」

神族的七彩浮云高高懸浮在回頭山脈的上空,弓箭手和魔槍隊們所無法企及的距離,悠閑自如地漂浮著。神族法師們在一身黑金甲胄的特擊戰士護衛下,在浮云邊緣整齊地列隊而立。一百二十名神族魔法公會中地位崇高的大魔法師站在建築在浮云上的小型高台上默默站立。十二朵浮云,每朵浮云都建有十個這樣的小型高台。高台周圍,密密麻麻站立著保衛大魔法師安全的高級牧師和特擊戰士。在浮云正中央,銀盔銀甲的神族武士們排成一個個整齊的方陣,隨時准備登陸作戰。大斧巨錘,長槍畫戟仿佛一片冷人毛骨悚然的金屬叢林,代表著神族各個兵團的戰旗滿空飛揚,遮天蔽日。

清晨的陽光輕柔地照射在神族大軍天鵝絨一般柔軟的七色浮云之上,令他們感到一陣陣充滿自信的暖意。每一個神族士兵都激動地感受到了勝利將至的氣氛,對于這些渴望軍功,渴望戰爭的人們,這是他們收獲的季節。

迪龐元帥坐在歸于他指揮的浮云正中間,在他的面前,擺著一桌豐盛華麗的宴席,輕盈透明的水晶杯中,盛滿了赤紅如血的葡萄酒,銀白色的食盤中堆滿了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潔白的餐巾紙疊成了天鵝般的形狀,在他的面前典雅地擺放著。

神殿特使博魯齊長老和神殿繼承人碧離公主殿下分別陪坐在他的左右兩邊。在這一場因為第一次用浮空技術驅動浮云作戰而在神族曆史具有巨大意義的戰爭中,身份尊貴的特使和神殿繼承人只能淪為迪龐元帥的配角。

「特使閣下,碧離殿下,請你們放心享用這次豐富的美食,」迪龐元帥布滿皺紋的臉上放射著得意非凡的光芒,用一種優雅的姿勢舉起面前的水晶杯,「為了我們神族這一次戰爭的勝利,干杯!」

「迪龐元帥,」碧離公主再也忍無可忍,「在形勢嚴峻的戰場上把酒作樂似乎不符合三軍統帥的形象,請您自重。」

「碧離殿下,這一次戰爭我們神族將會毫無疑問地獲勝。我深知殿下愛護士卒的仁慈之心,這里我可以向你保證,本次作戰,我們將會無一傷亡。所有士兵都回完好無損地登上矮人族高高在上的云宮,歡慶勝利。」迪龐元帥自得地說。

碧離公主皺緊了眉頭,緊閉著嘴唇,不再說話,也拒絕舉起面前的酒杯。特使博魯齊長老連忙站起身,將酒杯舉起,滿臉堆笑地對迪龐元帥說:「元帥閣下,本特使在這里敬你一杯,祝你旗開得勝。」

迪龐元帥得意地一舉酒杯,將水晶杯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他站起身,將酒杯高高舉在空中,朗聲道:「在我們面前的浮云之都,就好像我眼前近在咫尺的豐盛宴席,我們所要做得,只是走過去享用而已。」

說到這里,他猛地一抬手,高聲下令:「傳令下去,宴會開始。」一直在他周圍等候號令的魔法傳令兵們洪亮地高聲應是,四散到浮云四角的傳令台上,將七彩生輝的魔法信號打向空中。

在回頭山脈上嚴陣以待的各族聯軍戰士們終于聽到了曾經讓他們毛骨悚然的悠揚吟誦的聲音。在喘息城的戰場上,當他們聽到這恐怖的聲音的時候,他們可以勉強壓抑下心中的畏懼,催動如風的戰馬,朝著敵人的法師作著無畏的沖鋒,試圖沖過敵人的封鎖線,殺到法師們的面前。雖然希望渺茫,但是至少心中還有一份萬一的指望。但是今天的他們,聽到這地獄般陰森的吟誦之聲,心底升起的卻是令人萬念俱灰的無力感。敵人站在弓箭和水晶魔槍的射程范圍之外,站在戰馬無法跨越的長空,他們只能默默等待著毀滅一切的魔法攻擊的到來。

炸雷一般的轟鳴聲在半空中響起,一片冰藍色的魔法光焰仿佛極地閃光一般變換著夢幻般的色彩,朝著浮云之都北面的碉堡要塞呼嘯而來。當魔法光華接觸到浮云之都防禦工事的牆壁上之時,一股冰寒徹骨的寒流閃電般席卷了方圓一里的所有角落。那些在碉堡中嚴陣以待的前線將士一剎那間被這股寒流結結實實地凍結在了地上,一動也不能動。緊接著,數十個仿佛太陽墜落一般的巨大火球從天而降。他們還沒有落在地上的時候,散發出來的那股炙熱已經將部分矮人族戰士的毛發點燃,當他們結結實實地墜落在地炸出一天橘紅色的光焰之時,那些被寒冰凍結的戰士們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熱流炸成了滿地的碎片,屍骨無存。

「該死的神族,**他十八代祖宗!」看到浮云之都慘狀的虎牙撕心裂肺地狂吼道。在云宮中觀察戰況的其他聯軍將士也紛紛切齒怒罵。

火球魔法的赤焰仍然在浮云之都北面陣地上翻騰滾動的時候,轟雷般震耳的聲音再次在空中響起。漫空一剎那間烏云密布,上百道金黃色枝狀閃電仿佛天河倒瀉一般的灌入浮云之都南區的陣地,金黃色的光華卷起了一片土石塵沙,本來構築堅固的表面陣地工事在閃電交轟之下,化成了一片瓦礫廢墟。瀑布般的閃電狂流漸漸消失的時候,數十枚金黃色球狀閃電仿佛天神手上的轟雷巨錘惡狠狠地在浮云之都南區陣地上縱橫碾過,金光到處,血花四揚,失去了陣地掩護的戰士們紛紛在敵人的毀滅魔法下粉身碎骨。

紫紅色的光柱突如其來地襲擊了浮云之都東面的陣地,那是一種類似于水晶魔槍一般的光束,但是卻十倍的巨大。當這些光柱重重砸在東區陣地的牆壁上之時,人們並沒有聽到預期的那種天崩地裂般的聲音,反而只聽到一陣微乎其微的嗖嗖聲,仿佛蒼蠅拍打在牆上一般細小的聲音。當他們以為危機已經過去的時候,卻絕望地發現,周圍的牆壁仿佛被安上了定時炸藥,同時四面炸開,飛揚的碎屑毫不留情地切入了抵抗戰士們脆弱的軀體內,令他們鮮血四濺,四肢飛揚。緊接著,漆黑如墨的魔法閃光仿佛死神派遣而來的無常厲鬼,在仍然存活的戰士們周圍一閃而過,長鯨吸水一般將仍然殘留在陣地上的生命氣息一口吸干。當黑芒退去的時候,陣地上只剩下滿地血肉模糊,死不瞑目的屍體。

金黃色的球狀閃電殘暴地將天雄所在的碉堡掩體炸成了一地灰白相間的碎末,幸好他眼明手快,提前一步從窗口躍了出去,等他回頭再看的時候,剛才和他一起躲在堡壘中的十數名戰士已經死傷一半。七八具渾身淌血的屍體高高地掛在四周的斷壁上,情形十分慘烈。他連忙率領著幸存的戰士們,把仍然有呼吸的傷者扛的扛,抬的抬,朝著暫時被作為戰地醫療站的云宮接待廳奔去。此時浮云之都東南西北四區都已經被神族各種各樣的魔法炸開了花,數不清的傷員源源不絕地朝著云宮運來。

背上的傷員仍然在低聲無力地呻吟著,天雄滿腔怒火地望著天上飛來飛去的彩云,只希望能夠看到一絲一毫敵人的蹤影。但是厚厚的云層卻把他的視線完全遮擋住了,什麼東西都看不清晰。

「我們只能被動地挨打,真是該死。」在云宮接待廳內,天雄遇見了和他一樣運送傷員進來的銅山。這個雄壯的大漢早已經怒發沖冠,這一次他親眼看著幾名和他共同戰斗多年的抵抗戰士在浮云之都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要能夠讓神族出現在我們弓箭射程之內。」

「會……會有辦法的。」天雄拍了拍他的肩膀,艱難地說著,因為他到現在也想不出任何妙計。

這個時候,坐鎮在云宮的鐵拳王率領著暴風先生前來慰問在云宮中治療的數千名重傷員,看到天雄的時候,大家的臉色都陰云密布。

「天雄先生,銀銳將軍和銅山將軍都派人來報告,西壁城和東壁城兩處的表面工事已經完全癱瘓了,幾十萬戰士都暴露在敵人直接的魔法攻擊之下,傷亡慘重。」鐵拳王沉重地說。

「北壁城和南壁城呢?」天雄急切地問道。

「獅眼王和虎牙侯已經到北壁城親自指揮作戰,振奮士氣,但是獸人兄弟們的堡壘在一個小時之前已經完全癱瘓了下來。他們只能躲入民房,繼續堅守陣地。」暴風先生歎息著說,「南壁城還沒有消息。」

「浮云之都的防禦最是堅固,但是現在也抵擋不住了,如果神族繼續進攻下去,遲早要全部被摧毀。」天雄說出了自己最不願意說出的話。沒有人回答他的話,只有一片無聲的歎息。

這就是神族戰爭魔法的威力。在作戰之前,抵抗神族的人們即使見識過魔法的威力,但是自己仍然或多或少會有一絲獲勝的指望。但是,當人們真真正正地站在抵抗神族魔法師的前線時,才確切地感受到那一份無力還擊的沮喪和絕望。

正當整個云宮接待廳陷入沉默的時候,一陣尖銳而刺耳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來:「醫生,護士快來,我的弟弟快不行啦!」

眾人轉頭望去,只見都蒙先生令人矚目的大光頭赫然出現在云宮門前。和他一起進來的,是十幾個抬著擔架的侏儒工程兵,他們一色深灰色的布制制服,胸前畫著熔岩地府的標志地底洪爐。幾乎所有人都和都蒙一樣是禿頂,最好的,也只是在頭部的邊緣稀疏地生長著一圈幾乎無法看見的棕發。他們抬著的擔架上,一個穿著上校制服的小侏儒捂著肚子,痛苦地呻吟著。

「立刻准備手術!」神族一開始進攻就已經到戰地醫療站報到的落霞公主,看到侏儒的傷勢立刻斷然說道。幾個穿著白袍的人類護士立刻來到擔架前,將小侏儒小心地放到病床上。

「那是你的弟弟?」天雄輕聲問著都蒙。

「是。是我親自把他從土里刨出來的,就算是我的親弟弟。」都蒙沉聲說道,「我們侏儒人都是從土里生長出來的,所以沒有父母,只有兄弟。他就是我世上最親的人。」

此時云宮內人聲鼎沸,數不清的宮中侍衛朝著云宮的東南方向潮水一樣奔走,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個木桶。

鐵拳王連忙率領著手下走出接待廳,高聲問道:「出了什麼事?哪里失火了?」

一名宮中侍衛報告道:「國王陛下,東南的藏寶庫被敵人的火魔法引燃了,大家正全力救火。」

「不必救了,」鐵拳王斷然道,「讓他燒吧,就讓神族即使攻入浮云之都,也拿不到我們矮人族一分錢。」

「喂,鐵拳王你個混蛋,你忘了那里三分之一的財寶已經是我的嗎?」都蒙狂怒地說。

「但是老弟,現在浮云之都已經搖搖欲墜,那些財寶的事,已經不重要了。」鐵拳王歎息著說。

「對你當然不重要,對我呢?我們熔岩地府可不做虧本生意。」都蒙大怒道。

就在這時,一陣歡呼聲突然從東南方傳來,大批宮廷侍衛歡天喜地地奔走相告。

「火滅了!藏寶庫保住了。」

「神族人用冰魔法反而把火熄了。」

「神族人也有犯傻的時候,太好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剛剛從云宮中走出來的天雄來到鐵拳王和都蒙的面前,輕聲問道。

「我們也不清楚,不如去看看。」鐵拳王沉聲道。

都蒙正巴不得這麼做,自己熔岩地府的幾乎全部財產都賭在這批珠寶之上,他可不希望矮人族藏寶庫有任何損失。

矮人族的藏寶庫可以說是云宮中最堅固的建築,整棟建築呈半圓球形,絕大部分建築的骨架都是用精鋼鑄造,用天下大陸最堅硬的回頭山脈青云石堆砌而成,牆壁的厚度達到兩米,最後的內層藏寶室的牆壁有三米之厚。即使是這樣,神族火系魔法所催發出來的赤焰火龍也將這座堅固的建築摧殘得千瘡百孔,很多牆壁都發生了坍塌,建築里面的木質結構紛紛燒毀。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鐵拳王向一名主持滅火的消防長官問道。

「報告國王陛下,敵人的火魔法將藏寶庫外層牆壁轟塌,內層的木質結構被點燃,著起大火。這種魔法火焰溫度極高,連牆壁都會被燒毀,我們的消防戰士嘗試著用水和沙來滅火,效果都不理想。正在我們一籌莫展的時候,敵人的冰魔法突然從天而降,把這場大火完全熄滅了下來。」消防長官有條不紊地說著。

「似乎神族人真的是沖著矮人族的寶藏而來的。」站在一旁的天雄沉吟著說。

「那是當然,這些強盜一出現在我回頭山脈的山頭上,我就猜出他們是來干什麼的了。」鐵拳王狠狠地盯著天空,不屑地說。

都蒙仿佛對他們的話都不在意,只是欣慰地撫摸著仍然留存的藏寶庫牆壁,不斷慶幸地歎息著。

天雄撓了撓頭,忽然轉身對都蒙說道:「都蒙先生,你們的地道工事還有多久才能完工?」

都蒙偏頭想了想,肯定地說:「需要十天左右。」

鐵拳王環顧了一下回頭山脈上被神族魔法摧殘的房屋和建築,沉重地說:「我們恐怕抵擋不了十天了。」

天雄忽然狠狠咬了咬牙關:「既然神族舍不得動矮人族的財寶,那麼不如我們就好好地利用他們一下。」

鐵拳王和都蒙互望了一眼,同時瞪大了眼睛,領略到了天雄的意思。

「好主意,就這麼辦!」鐵拳王沉默了良久,終于下定決心道。

「不,不,不,不!你們殺了我吧,你們殺了我吧!」都蒙的慘叫聲響徹了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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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23:41:36 |只看該作者
第五集 鐵壁篇 第十二章 山頂珠光

神族長達整整一天的魔法攻擊暫時停止了下來,因為長時間念誦法咒而筋疲力盡的法師們開始退入彩云的中心,享受隨軍攜帶的豐盛晚餐。而督戰的迪龐元帥則走到監視浮云之都動靜的魔法水晶球前,仔細地觀察著矮人族五城的損傷情況,以決定下一波攻勢的強度。

「報告元帥閣下,冰魔法師們已經將不小心誤炸的矮人城藏寶庫的大火撲滅了。」蓮珍妮女爵士面帶喜色地說。

「嗯,損失情況如何?」迪龐元帥微笑著說。

「只是內層木質結構被焚毀了一部分,里面的財寶並沒有損傷。」蓮珍妮女爵士沉聲道。

「很好。」迪龐元帥的目光從魔法水晶球上移開,長長舒了口氣,「矮人族以精湛的鑄造技術和建築技術聞名遐邇。高山矮人族的文明傳承了近一萬年。那個藏寶庫內的財富累積了一萬年,價值足以傾國傾城。如果完全被我們神族占有,那麼這一百年內的軍費都不用再擔心了。而我們神族的諸神之故鄉也將因為這筆財富而更加繁榮富強。」

「屬下完全了解,」蓮珍妮女爵士微笑著說,「所以在我看來,這場對矮人國的戰爭,意義甚至超過了對人族的神罰之戰。」

「完全正確。」迪龐元帥沉聲道。

就在這時,放在迪龐元帥面前的水晶球上,忽然顯示出浮云之都和鐵壁四城各族聯軍的動向。只見他們紛紛從殘存的民房和堡壘中走了出來,積極而繁忙地在表面陣地上走來走去,仿佛在運送什麼抗敵用的物品。

「敵人似乎終于從老鼠洞里探出頭來了,元帥閣下,如果這個時候發動魔法進攻,敵人將全軍覆沒。」蓮珍妮女爵士振奮地說。

「唔,讓那些魔法公會養尊處優的少爺小姐們放棄晚餐發動進攻嗎?那樣實在太不近人情了。就讓敵人多歡騰一會兒吧。接下來的魔法攻擊將會讓他們陷入絕望的深淵。」迪龐元帥悠然自得地說。

矮人族的戰士們小心地將閃爍著夢幻般迷人色彩的寶藏放進本是用來裝載沙土的竹筐之內。即使是在傍晚仍然明亮的天色之中,那些珠寶散發出來的燦爛光華仍然清晰而動人地在寂靜一片的抵抗基地上閃爍著。

發散著淡淡的乳白色光暈的是那采摘于東海的明珠,渾圓而潔白,仿佛九天玉女的淚水。呈火焰形狀的風暴洋珊瑚,發散著火一般憤怒的紅光,猶如在朝著天庭怒斥著神族的罪行。晶瑩剔透的極地鑽石,開采于極寒之地舉世聞名的巨獸墳場,天神用盡千萬年的時間,才將普通的煤炭化成了如此璀璨如星的美鑽。每一顆極地鑽石都擁有著自己別具一格色澤和光華。藍鑽石幽藍如海,紅鑽石赤紅如霞,黃鑽石閃亮如星,紫鑽石燦爛如焰火,令人忍不住被他們美麗感動得流下淚水。環繞著極地鑽石的,是幽冥如鬼眼的貓眼石,橘紅色帶著黑色斑點的琥珀,青翠如靜湖水般的翡翠,五顏六色巨大而晶瑩的水晶。在這些珠寶中閃爍著最平庸光華的,就是那些數以億萬計的金幣。這些金幣有些是人類王國的祖先鑄造的,有些是妖精帝國的鑄幣司精心打造,也有矮人國各個朝代的君王鑄造的,更有些是諸神之故鄉和風暴洋許多名不見經傳的海上島國鑄造的。這些金幣迥然不同的花樣和千奇百怪的君王頭像標示著矮人族中的能工巧匠上萬年來足跡踏遍的山河大地,也告示著世人們矮人族的勤勞和智慧。

沒有別族的戰士上前和矮人們一起搬運這些令人目眩神怡的寶藏。所有的工作都是由矮人族的戰士們所承擔。陣地上一片寂靜無聲,所有戰士都將頭盔摘下來,靜靜地站在矮人戰士們的兩側,默默地看著他們小心地將竹筐中的珠寶均勻地鋪灑在被神族的魔法所摧毀殆盡的陣地上。他們看到每一個矮人族戰士的眼中都閃爍著不易察覺的淚光,他們的動作輕柔而謹慎,仿佛在為故世的親人整理妝容。這些財寶不但是矮人族富有的象征,更是矮人族前輩們辛勤勞動和高超智慧的見證,是矮人族無法替代的光輝榮耀。現在,他們不得不將這些本要誓死保衛的珠寶,仿佛垃圾一般丟滿整個浮云之都和鐵壁四城。他們心中的悲傷和憤怒是人們無法想象的。

「扔吧,把他們都扔了吧。」都蒙激動到歇斯底里的話語在寂靜的陣地上回蕩著,「那是我的珠寶,那是我們熔岩地府應得的財富。但是我們放棄了,我們不要了。讓他們炸成碎末吧,化成灰燼吧,讓神族的魔法把他們帶走吧,帶他們到一個真正有人賞識他們,珍惜他們的地方去吧,在這個肮髒汙濁的世界里,他們只是禍根。」

隨著他那淒厲的嘶吼,矮人族的戰士們繼續用這些最昂貴華麗的裝飾品,將鐵壁四城和浮云之都裝飾得金碧輝煌。當夕陽最後一線光芒照射在回頭山脈上的時候,整個山巒忽然放射出令人幾乎無法將眼睛張開的燦爛光華。整個回頭山脈仿佛化成了一枚燃燒著七彩光焰的火炬,在黃昏的天空下倔強地燃燒著。

在水晶球前觀察敵軍動向的迪龐元帥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他瞠目結舌地站在彩云之上,久久說不出話來。

「元帥閣下……」蓮珍妮女爵士的面容和他一樣驚惶不安。

迪龐元帥輕輕抬起手來,阻止了她的發言。

「元帥閣下,魔法師們已經用完了晚膳,為什麼不發起進攻?」碧離公主的眼中發射出一絲仿佛要洞穿一切的光芒。迪龐元帥感到她炙熱的目光狠狠地照射在自己的背上,仿佛要將自己燒穿。

「時間已經不早了,今天的攻勢就到這里吧。」迪龐元帥不敢看碧離公主的炯炯目光,轉過身去,將手高高抬起,「撤軍。」

神族人操控的彩云開始緩緩朝著北方退去,籠罩在回頭山脈上的陰影一片片地褪卻,但是清澈高遠的天空中已經沒有了太陽,只有閃爍的繁星光華閃耀。

各族戰士們默默站在陣地上,仿佛一時之間不敢相信此時此刻發生的事。良久之後,充滿著欣喜的歡呼聲,憤怒的咒罵聲,瘋狂的叫喊聲,甚至是筋疲力盡的哭泣聲終于在四面八方響起。

「回來!回來啊!」那是人族戰士們憤怒地吼叫聲,「我們不是被神罰的嗎?該神罰的種族就在這里,天神忠實的仆人啊!就因為這些耀眼升花的珠寶,你就退卻了嗎?」

「釋放魔法呀!你們這些自命神聖的混蛋,我現在就坐在這里,坐在我們矮人族珠寶的中間,你們為什麼撤軍,我們現在無遮無掩,一瞬間就可以全軍覆沒,為什麼不釋放魔法。你們這些強盜,劫匪,竊賊,人族不該下地獄,該下地獄的是你們!」那時矮人族戰士們狂怒的吼聲。

「滾回老家去吧,神族的兔崽子們,喜歡金銀珠寶的天神之子們。你們丟盡了天神的臉面,你們以為,高高在上的天神會以你們為榮嗎?下地獄吧。」那時獸人族樂天的戰士們歡天喜地的叫聲。

「得救啦!嗚~~~~~~!」侏儒族的都蒙栽倒在地,抱著滿地俯拾皆是的珠寶,號啕大哭起來。

月光透過窗戶,輕柔地揮灑在天歌山堡壘作戰指揮部的房間之內。迪龐元帥默默地立在窗前,陷入了痛苦的沉思之中。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忽然傳來,令他不得不從令他欲罷不能的痛苦思考之中擺脫出來。

「請進。」迪龐元帥沉聲道。

指揮部的大門被輕輕推開,魔法兵團蓮珍妮女爵士大步走進了房間。

「你來了,神聖轉生台的事情搞得怎麼樣了?」迪龐元帥沉聲問道。

「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經派出精銳魔法師小隊將神聖轉生台從天都通過小魔法門傳送到了天歌山堡壘。但是神聖轉生台需要進一步調節來進行在新地點的轉生使命。這里離戰場非常近,只有不到半天的時間,神聖轉生台經過神殿人員的魔法提升後,對戰場附近魔法師死後的魂魄的收集更加容易,所以,我們可以在一天之內轉生兩到三名魔法師。而不是原來的一天一名。」蓮珍妮女爵士道。

「很好。」迪龐元帥點頭道。

「元帥閣下……」蓮珍妮女爵士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卻欲言又止。

「你有什麼想法,說吧。這次攻擊,魔法兵團的戰士是戰爭主力,我不希望和你在溝通上有任何問題。」迪龐元帥沉聲道。

「元帥閣下,您是不是准備將浮云移動到敵人弓箭和魔法槍的射程之內,放棄使用大面積殺傷魔法,用對付單個敵人的戰爭魔法配合銀武士,特擊戰士,牧師混編兵團的突擊,強行占領浮云之都?」蓮珍妮女爵士小心地問道。

「嗯,你看出來了。」迪龐元帥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我還准備動用白日金羽鷹兵團和魔法師混編進行低空魔法攻擊。」

「那樣的話,魔法師兵團會有不小的傷亡。」蓮珍妮女爵士擔心地說。

「是啊,這也是我把神聖轉生台轉移到天歌山堡壘的用意,這樣可以立刻將戰死的魔法師複活,保持魔法師兵團的士氣,令他們不至于對戰爭產生恐懼。」迪龐元帥道。

「但是,在戰爭中戰死的銀武士和牧師是不能被複活的,他們將永遠被寫入戰死者名單。」蓮珍妮女爵士憂心忡忡地說,「我們已經在喘息城一戰中傷亡了三萬人,如果繼續增加死亡名單的人數,我怕長老會會把我們送入軍事法庭。」

「唉,」迪龐元帥望著潔白的月亮長長歎了口氣,道,「這也是我最擔心的事情。我永遠也想不到,敵人竟然舍得用積攢了一萬年的財寶鋪滿整個回頭山脈,令我們投鼠忌器,不敢再使用曾讓我們占盡絕對優勢的大規模毀滅魔法。」

「這一次我們所要面對的敵人,即狡猾又瘋狂,不同于我們曾經遇到的其他對手。」蓮珍妮女爵士歎道。

「即狡猾又瘋狂嗎?」迪龐元帥的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這樣的一個敵人,卻讓我非常敬佩,甚至感到恐懼。」

「元帥閣下……」蓮珍妮女爵士驚道。

「我從軍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一個敵手可以把我逼迫到如此進退兩難的地步。」迪龐元帥沉聲道。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響亮的敲門聲忽然傳來。

「唔,希望不是令我頭痛的碧離殿下。」迪龐元帥皺著眉撫了撫額頭。

和迪龐元帥的願望相反,一臉怒氣的碧離殿下猛地推開門,大步走進了房間。

「迪龐元帥,既然你是在對幫助人族的矮人族執行神罰的使命,為什麼在看到矮人族鋪滿山巔的財富之後,就畏縮不前了?難道這一次戰爭的本意竟然是到一個和我們同樣享有自由和主權的國家搶劫財富嗎?這和強盜,竊賊有什麼區別?」碧麗殿下的話語激烈如長槍大戟,將迪龐元帥窘得無話可說。

就在這時,房門被特使博魯齊長老一把推開,這位精神健旺的老者邁著矯健步伐大踏步走近了指揮部,隨手把門緊緊關上。

「碧麗殿下,和迪龐元帥的交涉就交給我吧,請您先回房休息。」這位特使先生的聲音充滿了威嚴。

「但是,特使先生,我懷疑這次戰爭是要犧牲我們年輕戰士的生命去滿足一些人的貪婪和野心。如果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絕對不能容忍。」碧離殿下憤然道。

「碧麗殿下,您雖然是神殿的繼承人,但是這一次調查任務我是擁有全權的特使,您只是隨同前往,請您不要逾越神殿賦予職權范圍。請相信我,我會妥善處理這件事的。」博魯齊長老莊嚴地說。

碧離小姐憤憤不平地喘了口氣,道:「好,那就有勞特使閣下了,但是我有責任向神殿和長老會反映我所見到的一切。」說完她一把拉開房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博魯齊目送著碧離小姐的身影,直到她消失不見,然後緊緊地關上房門,和迪龐元帥面對著面站立。

「迪龐元帥,」博魯齊長老用熠熠生輝的眼神緊緊盯著迪龐元帥,「下令進攻吧,用你已經想好的方法和你手上所有可以動用的力量,向浮云之都進攻吧。」

「特使閣下……」迪龐元帥做夢也想不到一向持重的博魯齊長老竟然能夠說出這一番話來。

「我也曾經參過軍,指揮過部隊,見識過很多元帥陷入和你一樣的困境。」博魯齊長老激動地說,「但是,我親看到了浮云之都鋪滿了整個回頭山脈的驚人財富。那是超過了我們神族國庫總和的財富,可以令我們的國家維持上千年的繁榮和富強。為了國家和神殿的榮耀,犧牲一些士兵的生命並不是不可饒恕的罪行,是可以理解和原諒的,甚至是可以被淡忘的。」

說到這里,他走到迪龐元帥面前,一把按住他的肩頭:「下令進攻吧,不必計較傷亡,神殿和長老會那里,我會盡量為你解釋,爭取同情。只要你把矮人國的財富運回諸神之故鄉,長老會的成員們在這些財寶的閃光之下將會寬恕你的所有過失。去吧,迪龐元帥,把神族的旗幟插到云宮之上。」

迪龐元帥被博魯齊長老的話激動的眼泛淚光,顫抖著說:「想不到博魯齊長老如此懂得我們軍人的心思。好,我迪龐元帥在這里對天神發誓,一定要將矮人族的絕世寶藏一絲不損地運回諸神之故鄉。」

當神族的彩云再次出現在回頭山脈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清晨。這一天的陽光仍然清澈悅目,但是那些曾經遮天蔽日的彩云已經不足以將這美麗的晨曦遮擋。他們漂浮在浮云之都的四面八方,和浮云之都緩坡的高度差相仿佛,守衛在矮人都城中的戰士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站在浮云邊緣的持盾特擊戰士們閃閃發光的金甲和閃爍著烏光的盾牌。

今天神族戰士們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日那種輕松自信的神采,因為他們知道今天的戰斗將會比以前參加過的任何戰爭都要殘酷一百倍。

魔法師們的臉上有了惴惴不安的表情,和往日那種安詳神態格格不入。這里的很多青年法師一從來沒有在這麼近的距離和敵人面對面地對峙。他們總是躲在距離戰場很遠的地方,將自己身上的從魔法元素世界汲取來的能量狂野地朝著遠方的戰場揮灑,然後等待著戰爭勝利的消息。他們呼吸不到戰場上血雨腥風,看不到滿地支離破碎的屍體,聽不到撕心裂肺的慘叫,感受不到殺場上令人發狂的窒息。

但是今天,他們再也享受不到以往的特權,他們必須和銀甲武士混編成登陸作戰兵團,奮戰在戰爭的火線上,近距離瞄准面前的敵人發射魔法攻擊。他們不得不忍受面前的敵人粉身碎骨時的慘狀,不得不直面自己的魔法所造成的所有悲劇。

今天的神族,武士們仍然身穿著仿佛太陽之子一般莊嚴肅穆的裝甲,手持著金光四射的華麗武器。他們的胸膛仍然高高挺起,身後的披風隨著晨風傲慢而瀟灑的飄舞飛動。他們的獨角獸雄壯而俊美,金色獨角密密麻麻地站滿了整座浮云,仿佛一片金色的稻田。他們的騎兵手持著軍旗和長矛,傲岸而冷漠。他們的牧師白袍飄舞,神態莊嚴,仿佛出塵的群仙,他們的法師青羅袍褂,藍帽如云,猶如夜色中飄忽來去的魁影。

金色的鷹群宛如漫天金秋時節在空中飄舞的落葉,在回頭山脈上下飛舞,鷹身上的法師目無表情地注視著浮云之都和鐵壁四城,沒有人能夠從他們宛如被凍結了般的表情上讀出他們任何的心情。

但是他們的眼睛中閃爍著搖擺不定的不安,也有著彷徨無助的憂郁,因為他們感受到了回頭山脈上彌漫著殺氣,一股隨時都可以攫命攝魂的恐怖氣息,這是他們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等他們再近一點。」浮云之都和鐵壁四城的聯軍長官們這樣對屬下們說著。但是他們和屬下們的心情一樣焦急而熱切。這些讓他們嘗盡生離死別的侵略者和他們的距離比昨天要近得多,近得如在眼前。

酸澀而刺耳的拉動弓弦的聲音在回頭山脈所有殘存的碉堡要塞中咯吱吱地作響。每一個握著弓箭的戰士不用長官的命令,已經不由自主地講弓弦拉得猶如滿月,不但弓弦在他們的手上瑟瑟作響,連和弓弦相連的弓身也發出了一片焦躁不安的噪音。戰士們拉緊弓弦的手指被弓弦割出了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痕,一滴滴鮮血無聲地沿著弓弦滑動,他們手掌不可抑制地顫抖著,化成令人窒息的鐵青色。但是他們似乎感受不到自己的痛楚,仿佛木雕泥塑一樣神色木然地瞪視著向他們緩緩接近的敵人。每一個戰士的眼中都彌漫著濃烈的赤紅色,好像要滴出鮮血。沒有人做出咬牙切齒的神態,但是每個戰士給人的感覺,就仿佛即將擇人而噬的野獸,令人不寒而栗。

戰爭的氣息隨著浮云朝著浮云之都的緩緩接近而越來越濃烈,抵抗者們已經依稀可以看到神族戰士們潔白而英俊的面孔。而神族侵略者們也可以清晰地看到抵抗者們赤紅如血的仇恨目光。但是雙方的指揮官們都沒有下達攻擊的命令,他們仿佛互相在等待著對方首先將這台已經繃緊的戰爭絞盤啟動。

一聲淒厲的鷹啼猝然間在浮云之都上空響起。一道青色的身影驚叫著從一只剛剛飛掠過浮云之都緩坡的白日金羽鷹的背上直挺挺地摔落下來。那是一個剛剛被混編入白日金羽鷹作戰部隊的新兵法師,因為不適應騎鷹時的顛簸震動,一個不慎,從鷹背上摔下來。

眼看他就要在浮云之都的緩坡上粉身碎骨,但是身在半空的他忽然念誦起一種奇異的法咒,隨著法咒聲的響起,一片奇異的彩翼蝴蝶忽然間在他的魔法師袍上湧現出來,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前和背後,將他猛烈下墜的勢頭猛然減緩了下來,令他可以完好無損地落在浮云之都之前。

險死還生的年輕法師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轉過身來,面對著緩緩朝著浮云之都緩坡接近的浮云焦急地揮舞著雙手,大聲地呼救。神族的戰士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人人都顯得不知所措。

一只長箭帶著呼嘯的風聲從浮云之都一處碉堡的窗口飛射而來,准確而狠辣地穿透了這位年輕法師的咽喉,令他淒厲的呼救聲嘎然而止。一股血箭從他的咽喉激射而出,在空中綻開了一朵清晰而妖豔的血花。

咽喉中箭的法師似乎不敢相信這殘酷的事實,他瞠目結舌地轉過頭,朝著抵抗戰士的陣地絕望地望去。

破空聲仿佛穿過竹林的長風呼嘯而來。一支又一支早已經蓄勢待發的箭羽接連不斷地從四面八方朝他撲來。鋒銳的利箭殘酷無情地刺穿了他的胸膛,額頭,小腹,肩膀,大腿,手臂,一篷又一篷四射的血花在他的身上此起彼伏地湧起。一瞬間,這位初入戰場的法師的身體,已經支離破碎。

年輕法師的軀體在回頭山脈緩坡上無意識地搖擺著,仿佛在控訴著這場戰爭的殘酷。一道水晶魔槍的光華在寂靜的回頭山脈上驚鴻一閃,結束了年輕法師最後的掙紮,他血肉模糊的軀體陷入熊熊的烈火之中,呼嘯著朝著浮云之都緩坡盡頭的深淵墜落。

于是這一場注定載入史冊的戰爭,便在這一刻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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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碎夢篇 第一章 風笛火鳥

「當我們和敵人抵近作戰的時候,我們仍然存有一戰而勝的指望,因為到那時為止的所有戰役,神族的勝利都是輕而易舉的。但是,當我們小隊所有的戰友都在我身邊倒下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念頭是多麼的錯誤。」這是一個龍騎特擊戰士在幾十年後回憶起浮云之都攻防戰時所說的話。

「西南蠻荒的戰士看到牧師,就好像惡狼看到了白兔,令人毛骨悚然。哦,不,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並不是說西南蠻荒的種族野蠻,我只是說,當時的我就像一只兔子,嚇得四處亂竄。」那是一位曾經參于了浮云之都戰役的後勤牧師回憶這場戰爭時所說的話,「我們自以為絕密的強化魔法,被敵人完全看穿了。」

「這場戰爭進行得極為殘酷,我們的損失很大,指揮官在戰爭的最後已經不願意再聽到我軍的傷亡報告。但是,我們仍然能夠取得勝利,這是毫無疑問的,……」曾經在作戰指揮部服務的一位副官回憶到這里的時候,他的神情變得茫然而無助,「毫無疑問……,這是我當時的想法。」

「我會用盡我所掌握的所有魔法,把他燒成灰燼,化為塵埃,甚至包括他的家屬,親人還有房子。」一位服役于當時遠征軍魔法兵團的一級魔法師回憶起浮云之都戰役時,情緒完全失控,「我是說,如果有誰再發動這樣一場該死的戰爭的話。」

二十名穿著上繡金色火焰圖案的素黑法師長袍的神族火系大魔法師乘坐著由白日金羽鷹兵團最傑出的飛鷹戰士駕駛的金羽雄鷹,在空中沿著詭異莫測的軌跡飄忽不定地飛翔著,緩緩朝著浮云之都緩坡第一片防衛圈逼近。

神族的大魔法師,即使在精英云集的神族魔法工會也是一種高尚而令人敬仰的存在。終生研究魔法的神族人中,只有那些具有天賦的天才才能夠完成魔法修行中所需要完成的所有課程和試煉,進入神學院進一步鑽研高級魔法,並完成相關考驗,成為大魔法師。絕大多數資質平庸的神族魔法師終其一生,不斷刻苦學習,最後所能夠達到的最高成就也只能止步于一級魔法師。

在所有神族發動的戰爭中,大魔法師們都好像珍稀野生動物一樣被細心保護著,只是在戰爭進行到關鍵時刻的時候,才由精銳戰士護送到前線,釋放大規模毀滅魔法,令戰爭的天平不可抑制地朝著神族的方向傾斜。

但是,發生在浮云之都的這一場戰爭,令神族所有固有的作戰准則都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法師們被架上了前線,大規模毀滅魔法被禁止使用,令人尊敬的大魔法師們和所有浴血作戰的戰士一樣被推上了戰爭的火線之上。

「把他們射下來!」天雄和鐵肩元帥分別朝著本族的戰士們高聲下令。

經曆過喘息城之戰的戰士們都知道大魔法師們的威力。每一次看到這些面色慘白的黑衣法師們故作高雅的樣子,他們就忍不住感到一陣令人作嘔的焦臭。那是他們的戰友們被這些火系魔法師們燒成焦炭時發出的氣味。

霹靂一般的弓弦聲在浮云之都防衛線的每一個碉堡要塞中響起,上萬支烏羽箭刮動著淒厲的風聲,朝著天空上飛來飛去的白日金羽鷹射去。

淒厲的鷹啼在半空中紛紛響起,那二十只金羽鷹似乎受到了天神的詛咒,紛紛中箭,朝著浮云之都的緩坡直挺挺地墜落。

看著敵人的大魔法師沒有發出一記魔法就魂飛魄散,各族戰士的歡呼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人族戰士好箭法!」鐵肩元帥忍不住興奮地說。

所有人中只有天雄沒有歡呼雀躍,他那敏銳的視覺一瞬間觀察到那些刺入金羽鷹體內的長箭箭尾的顏色和人族戰士們使用的烏羽箭顏色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同。那不是宛如黑夜的墨色,反而有些隱隱放射紅光。

一種令他窒息的危機感猛然襲上心頭,天雄來不及發出示警的叫喊,閃電般從腰畔的箭囊中抽出四枚烏羽箭搭在千里弓上。

「中計了!」直到此時他才來得及喊出聲來,「那是敵人制造的幻象。真正的敵人在這里!」他猛地一拉弓弦,四支長箭仿佛四道漆黑的閃電,瘋狂地撕扯著周圍的空氣,發出鴿哨一般尖銳而悠揚的破空聲,鑽入了廖無人跡的長空。

就在他放箭的同時,二十只白日金羽鷹雄健的身形無中生有地在半空中出現,朝著浮云之都防衛圈陣地風馳電掣一般俯沖下來。

天雄的四枚長箭有如神助,每一只箭羽都准確而狠辣地捕捉到了一只金羽雄鷹的咽喉,短促而淒厲的鷹啼四面響起,緊接著是神族飛鷹戰士和火系大魔法師的慘叫聲。但是防衛浮云之都的戰士們已經來不及為這短暫而有限的勝利做出任何慶祝,朝著浮云之都防線俯沖的十六只金羽鷹身上同時發出一陣清涼而悠揚的風笛聲。

那是風笛火鳥陣發動之前那近乎虛幻的笛聲,那麼的飄渺悠揚,令人無法把他和那殘酷的火鳥魔法聯系在一起。

啾啾的鳥鳴聲在浮云之都方圓數十里的緩坡上四面八方地響起,成千上萬橘紅色羽翼,吞吐著炙烈火焰的魔法火鳥,閃動著亮麗的翅膀,在陣地的上空肆無忌憚地飛翔著,仿佛勾魂攝魄的地獄無常,在陣地上追獵著鮮活而溫暖的生命。

如果此時此刻從高空中望去,那十六只飛過浮云之都緩坡陣地的白日金羽鷹,仿佛在空中灑下了一片明麗而殘酷的火雨,將整個緩坡淹沒在火焰的海洋之中。

慘嗥聲,哭叫聲,呻吟聲在整個陣地中彌漫著,那些被魔法變化而出的火鳥,矯捷而凶惡地鑽入他們遇到的每一個抵抗戰士,從他們的前胸鑽入,然後再從他們的後胸鑽出,接著尋找下一個目標。被他們光顧過的戰士,都仿佛牛油蠟燭一般渾身陷入熊熊烈火之中,在陣地上手舞足蹈,瘋狂掙紮。當他們燃盡了自己最後一滴生命的時候,燃燒他們身軀的火焰也會隨之熄滅,他們成為焦炭的軀體像一節節燒黑的焦木,凌亂地灑落在陣地上,卻對鋪滿陣地的珠寶沒有一絲損害。

天雄已經來不及再次彎弓搭箭,四五只火鳥在空中劃出數道橘紅色的光痕,朝著他凶猛地撲來。他一腳將在自己身邊的鐵肩元帥踢倒在地,令他險過毫厘地躲開了這些火鳥的沖擊。自己狠狠一咬牙,用肩膀撞開了身側碉堡的牆壁,朝著碉堡之外躍去。

風笛火鳥陣籠罩的浮云之都防衛線到處都是追魂的火鳥的影象。沖出碉堡的天雄一時之間不知道往哪里逃。但是剛才襲擊他的那群火鳥似乎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他們繼續啾啾地鳴叫著,朝著天雄的背心撲來。這些魔法形成的火鳥,無法擊殺,無法阻擋,天雄現在的選擇只有不要命地逃亡。

火焰啃噬肉體的焦臭氣味在陣地上仿佛瘟疫一般蔓延著,滾滾的黑煙在每一個角落升入天空。天雄看到地上橫陳著無數具已經被燒灼得無法辨認的屍體。他的心一陣陣絞痛,這些昨天還在一起對著神族嬉笑怒罵的戰友們,今天已經化成了一片焦黑。

陣地上徘徊著成百上千只正在尋找目標的魔法火鳥。在他們的身下,躺著數千具抵抗戰士慘不忍睹的屍體。當他們發現天雄的時候,紛紛發出一陣陣欣喜的鳴叫聲,仿佛又找到了可口的獵物一樣興奮。

「該死的王八蛋們。」天雄猛然剎住身形。在他的面前,上百只火鳥啾啾狂叫著仿佛潮水般朝他撲來。

他連忙轉過身去,想要換一條路逃亡,但是一直緊緊跟在他身後的火鳥們已經來到了近前。當先的一只火鳥猛地一撲翅膀,對准了他的胸膛,狠狠地鑽了過來。危機關頭,天雄霍地嘿了一聲,將身子仿佛一條鐵板一樣朝後倒去,整個身子緊緊貼住地面。那幾只火鳥收不住前沖的勢頭,呼嘯著從他的胸前掠過。

這是天雄在游俠島苦練而成的鐵板橋功,當時只不過是為了和游伴們爭強斗勝,卻沒想到在今天有了用處。

他腰眼再次使勁,本來橫貼在地上的身體猛然直了起來。他不敢回頭,雙腳蹬地,箭一般地朝著前方竄去。在他的身後,上百只火鳥彙合成規模龐大的火焰洪流,在他身後窮追不舍。

天雄敏捷如狸貓一般的身形開始出現在整個防衛陣地的各個角落。他施展出一生中最自豪的游俠島輕功,上竄下跳,左躲右閃,高來低去,甚至有時候更是飛簷走壁。這些求生保命的掙紮換來的卻是越來越多的火鳥的追逐。

整個陣地的火鳥群已經被他一個人所吸引,數千只火鳥放棄了原來想要追擊的目標,紛紛彙入了追逐天雄的行列。他們追隨著他的身影,仿佛人間的百鳥追逐著鳳凰一樣虔誠和鍥而不舍,所到之處,土地變成了焦土,碉堡變成了廢墟,樹木變成了灰燼,滾滾濃煙在浮云之都升騰蔓延。

天雄終于逃到了一片高高堆起的碉堡廢墟之中,四面都是無路可去的高牆,此時此刻他的體力已經無法令他有再次飛簷走壁的本錢。他絕望地背靠住這片碉堡的牆壁上,拔出了自己珍愛的天下劍。

「如果真要死在這里,就死出個人樣來。」天雄因為持續逃亡而麻木的腦海中,此時此刻只有這一個模糊但是強烈的念頭。

他雙手高舉天下劍,發狂地大喝一聲,身子高高躍起,朝著迎面而來的上千只火鳥和身撲去。赤紅色的火焰一瞬間把他團團圍住。

高溫燒灼在他的臉上,令他感到干渴欲死。「我死了麼?」天雄感到自己的身子跪在地上,天下劍深深地插入浮云之都緩坡的泥土之中。一陣又一陣的輕煙在他的衣服上輕飄飄地升入天空。他猛地吸了一口氣,感到舌頭上一陣陣因為干燥而引起的刺痛。

「我還活著?」他驚訝地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沒有燒傷的痕跡,甚至沒有疼痛。他抬眼望去,只見一只殘存在陣地上的火鳥,急切地鳴叫著,在地上來回打了幾個滾,然後仆地一聲化為了輕煙。

「魔……魔法效果失效了。」天雄用力揉了揉眼睛,環顧了一下四周。整個陣地上所有的火鳥都在這一刻消失了,喧囂的浮云之都防衛線陷入了一片寂靜。

「天雄!」一聲高亢而洪亮的聲音在角落處的一座地堡中響起。天雄茫然轉過頭去,只見在火鳥陣的攻擊中存活的戰士們紛紛從各個藏身的角落探出頭來,用他從未見過的狂熱而崇拜的目光熱烈地注視著他。他們中有矮人,有侏儒,有人類,也有獸族。

「萬歲!」狂熱的歡呼聲隨著那名戰士高聲的呼喊響遍了陣地的所有角落。每一個戰士都發瘋一般奮力揮舞著手中的兵刃,扯開嗓子,大聲沖著天雄狂吼著,仿佛剛剛打勝了一場艱苦的戰役。天雄感到更加茫然,他用劍拄地,艱難地站起身。忙于逃避火鳥攻擊的他不可能知道,他在陣地上縱橫奔馳的時候,本來在殘酷追逐抵抗戰士們的火鳥們紛紛改變了攻擊的對象,成群結隊地圍攻他。因為他的緣故,成千上萬的戰士僥幸躲開了火鳥群的攻擊,在神族殘酷的魔法中幸運地存活了下來。而在萬千火鳥圍攻下的天雄,憑借著超乎常人的靈巧身法,最終脫難而出,成為了天下大陸第一個直面風笛火鳥陣的攻擊而仍然安然無恙的戰士。一天之內,他創造了兩個奇跡,一瞬間成為了天下大陸的傳奇戰士。

雖然不清楚自己為何成為眾人歡呼喝彩的對象,但是天雄仍然覺察到在敵人殘酷魔法的攻擊下,抵抗戰士們的士氣並沒有因此而沮喪,這令他非常興奮。他高高舉起手中的天下劍,大聲道:「兄弟們,神族魔法有什麼了不起?」

「沒什麼了不起!」抵抗戰士們紛紛興奮地大聲呼應著他的呼喚。

天雄轉過頭,將天下劍對准了破空而來的神族大軍:「想要占領浮云之都,盡管放馬過來,我們等著你們!」

「放馬過來!」「來啊!」戰士們被他的呼聲所振奮,陷入極度高亢的情緒之中,奮不顧身地從碉堡要塞中探出身來,朝著神族兵團的陣形揮舞著手中的兵刃,挑釁般地高聲叫道。

第一波火魔法的攻勢換來的竟然是這個意想不到的效果,令觀戰的神族三軍統領迪龐元帥感到極為沮喪。他狠狠地一拍膝蓋,高聲怒喝道:「命令白日金羽鷹混編兵團全面投入攻擊作戰,用火鳥鋪滿整個浮云之都。」

「是!」他身後的副官高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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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碎夢篇 第二章 四方來援

白日金羽鷹兵團的上萬只金鷹同時出現在浮云之都的上空,三千只金鷹上坐著身負重任的一級魔法師和大魔法師,還有七千多只金鷹則負責為他們游擊掩護,操縱飛鷹的戰士無不是一手持盾一手持投槍,為魔法師們遮擋箭羽。當金鷹們遮蔽了回頭山脈的整個天空的時候,數萬只啾啾鳴叫的恐怖火鳥仿佛一片橘紅色的死亡之網,將整個回頭山脈緩坡陣地團團圍住。聯軍戰士的慘叫聲此起彼落的響起。但是,這些見過世面的抵抗者們此時此刻因為天雄的英勇而士氣大振,對于這些追魂索命的魔鳥再也沒有了恐懼,他們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將鋪天蓋地的箭雨瘋狂地撒向天空。矮人戰士們的魔槍手們再也不會吝惜自己的彈藥,上萬道紫紅色的光柱仿佛蒲公英花瓣一樣裝飾著回頭山脈的巔峰。白日金羽鷹的慘叫聲時不時地出現在萬里長空之上。

在回頭山脈的周圍徘徊悲鳴的數百萬只離別燕此時此刻的叫聲更加淒楚,他們仿佛一片席卷山巒的黑色狂潮,在圍繞著回頭山脈的陣地瘋狂地旋轉飛翔著,很多時候,神族魔法師們釋放的火鳥魔法會直接射入四處亂飛的離別燕群之中,將成千上萬只無辜的飛鳥燒成灰燼,也令離別燕群的叫聲中混合著說不出的憤怒。

鎮守在浮云之都的人族和矮人族戰士因為敵人密集的魔法進攻而迅速減員,求助增援的烽火在浮云之都東南西北四處烽火台高高燃起。戰斗到了這個階段,所有人都明白了神族的目標只有浮云之都。鐵壁四城的首領們紛紛調派出幾乎九成的人手朝著處于回頭山脈正中央的浮云之都增援。獸族,人族,矮人族云集浮云之都緩坡防線,甚至連正在緊急修築地下工事的侏儒族戰士也有一大部分人參戰。都蒙這一次豁出的血本,把本來准備用大價錢賣給落天雷元帥的連珠炮起了出來。這種連珠炮可以連續發射香瓜大小的石制彈弓,沖擊力非常強悍,正好適合攻擊低空飛過的白日金羽鷹陣。都蒙把十八台這種大型連珠炮全部推上了前線,一時之間漫天呼嘯的石塊將天空中白日金羽鷹整齊的陣形撞得七零八落。

和天雄一起守衛第一條陣線的聯軍戰士在戰斗進行到午後時分的時候,已經減員七成左右,神祖的金羽鷹開始肆無忌憚在這條防線上橫沖直撞,神族的一級魔法師們沖到了戰線的近前,施展出了近距離殺傷魔法,火球,冰流,閃電,神秘魔法光柱焰火一般閃爍起伏。被敵人大魔法師的風笛火鳥陣摧殘得苦不堪言的一線陣地受到這些強猛的魔法攻擊,更加搖搖欲墜,在正北方的正面防線已經全線癱瘓了下來,所有的人族弓箭手和矮人魔槍手全部倒在了敵人的魔法之下。

天雄射出了自己箭囊中最後一只烏羽箭,將在高空中盤旋飛過的一位大魔法師射下鷹背。這位大魔法師的慘叫聲在空空蕩蕩的緩坡陣地上悠長地響起,令人生出毛骨悚然之感。這是他射下的第十二個大魔法師。射出這一箭之後,他發了瘋一樣沖出了自己藏身的堡壘,朝著不遠處的戰壕一個猛子紮了過去。就在他剛剛藏好身子之後,數道強猛地金色閃電飛快地席卷了他曾經身處的堡壘,仿佛推土機一樣將這片堅固的石制建築夷為了平地。緊接著,數條冰藍色的光流洶湧而來,將這片已經塌陷成廢墟的堡壘凍成了冰城。

天雄平躺在戰壕里,用力揉了揉自己發花的雙眼。為了射殺那些攻擊力最強的大魔法師,天雄不得不用整日的時間在陽光燦爛的天空中尋找這些騎著金羽鷹並被無數飛鷹戰士保護的毀滅者。金羽鷹反射太陽光芒的羽毛,魔法師釋放魔法的光焰,還有刺目的太陽令他的雙眼十分疲憊。

這時候,一聲清脆的鷹啼聲在他的頭頂響起,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發現一只金羽鷹就在他眼前低空掠過。他連忙從地上爬起身來,用力晃了晃腦袋,想要讓自己的雙眼盡快恢複功能。但是,這一陣晃動反而使自己的雙眼金星亂閃,看不清東西。他的耳畔響起了金羽鷹振翅的聲音,一陣越離越近的吟誦聲仿佛勾魂魔咒一般在他耳邊徘徊。那是一位一級魔法師念誦的火球魔法,天雄對這陣念誦聲極為熟悉,數名和他並肩奮戰的戰友就是在這種念咒聲響起的時候,渾身燃起了刺目的火焰,慘叫著離開人世。他來不及等待雙眼恢複視覺,猛地一把抽出背後的天下劍,雙手抱住劍刃,猛地朝天空中抖手一甩,天下劍發出凌厲的破風聲,冰盤一般旋轉滾動,一瞬間沖到了從空中俯沖下來的乘鷹魔法師面前。鋒銳的劍鋒裂帛一般穿入操控飛鷹的戰士胸口,然後從他背後穿出,再狠狠地紮入了在他身後的魔法師體內,熱血仿佛鮮花一般開滿了整個天空,天下劍呼嘯著帶著兩具咽氣的屍體,重重插在地上。本來要攻擊向天雄的火球魔法,因為魔法師的仰天倒地轉而射向了天空,仿佛在回頭山脈的上空點起了一處煙花。

「正北面的陣地為什麼這麼安靜?」一直在云宮的測天台上觀戰的鐵拳王忽然奇怪地問道。

一直在他身邊侍立的暴風先生沉聲道:「北面陣地正面敵人魔法的集中轟炸,所有受到的魔法攻擊比別的陣地要猛烈三倍以上,我負責的供給部隊在為北面陣地的魔槍隊運送需要的魔晶石時,看到他們每三個人中就有兩個身上帶傷,很多重傷員擱置在陣地上,沒有人手運下火線,情況十分危急。」

「重傷員一定要及時救治,立刻把宮廷里的所有侍從都派去運送傷員!」鐵拳王急切地說道。

「我已經這麼做了,因為北面陣地的形勢十分嚴峻,天雄先生已經親自帶人上去支援,這幾個小時以來,他一直堅持在北線作戰,到現在還沒有撤下來。」暴風先生沉思著說。

「難道說?」鐵拳王眉頭一聳,「難道說北面陣地的戰士已經全都……」

「我立刻率領魔槍手到北面陣地增援,希望至少能夠將天雄先生救回來。」暴風先生狠狠地搓了搓手,急匆匆地就要轉身離開。

鐵拳王一把抓住暴風先生的手臂:「你自己也要保重,我已經把矮人國所有的鐵匠都送上了戰場,他們現在死的死,傷的傷,我們矮人族再也負擔不起損失另一位優秀鐵匠的代價。」

暴風先生一拍鐵拳王的手背,堅定地點了點頭,道:「我會回來。」

一直和回頭山脈諸峰保持距離的神族彩云開始出現了令聯軍戰士驚心動魄的變化。三朵彩云**字形展開,當先的彩云上戰滿了烏金甲胄,手持大盾巨斧的龍騎特擊戰士。在他們的身後,是用夜鶯之盾防護住周身的神族高級牧師。而為這朵彩云護航的兩朵彩云上則密密麻麻站滿了神族各系一級魔法師,他們將會為這數千名准備攻入浮云之都的特擊戰士提供魔法掩護。

當這三朵浮云的陰影漸漸開始籠罩浮云之都北面陣地的時候,幾乎所有在前線上浴血奮戰的聯軍戰士都感到北面陣地將要到來的厄運。

「他們將要在北面陣地登陸。」獅眼王雙手扶住碉堡的窗口,朝著北方望去。

「聽說天雄在那里,我這就去增援,決不能讓他死在那里。」虎牙狠狠撓了撓滿是青皮的頭顱,沉聲道。

「天雄那里的陣地遭到了那麼長時間的魔法猛攻,人能剩下三四百人就不錯了,虎牙,帶上我們最棒的小伙子過去,如果不能守住,立刻派人通知我,我會再派人補上去,無論如何,不能讓神族這麼快就在浮云之都上鑿開缺口。」獅眼王不容置疑地說。

「好的,大哥,我這就去辦。」虎牙猛地點點頭。

「我……我和你一起去。」一直在虎牙身邊的如山忽然說道。

「你留在這里,我大哥需要你保護。」虎牙連忙說。

「我不需要任何保護。如山,帶上你的斧頭,和虎牙一起去。」獅眼王厲聲道。

聽到獅眼王提到自己的斧頭,如山似乎很興奮,他將手中的強弓背到背上,從碉堡的牆角提起一柄銀杏葉形狀的雙手大斧,在左右兩側宛如銀杏葉一般的鋒刃上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光華,在斧柄靠近斧頭一尺的地方,有十數根厲牙般的突起,仿佛人體的骨節一般崢嶸可怖。這柄巨斧僅僅斧頭就有一個圓桌大小,加上其粗壯無比的斧柄,總重幾達上百斤,和神族強化戰士用的巨型武器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是寄居在獸人都市的牛頭人族前輩們在如山參軍征戰喘息城之前特意送給他作為禮物的兵器。在以前的作戰中,這把斧頭沒有派上任何用處,如今他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看到如山在二人面前有意無意地晃動著斧頭,獅眼王和虎牙都不由自主地有了一絲笑意。

「好大的一把斧頭。」獅眼王看了一眼虎牙,心照不宣的微微一笑,用力一拍如山的肩膀說道。

「真是的,好大。」虎牙摸了摸這把銀杏葉狀斧頭的鋒刃,贊歎道。

「這叫銀杏斧,是我們牛頭人族傳說中的三把名斧之一。」如山似乎正在等待著他們的這種反應,連忙迫不及待地說。

「哦。」獅眼王和虎牙同時點了點頭,雖然如山已經在他們面前不止一次地提過了這把斧頭的來曆,但是為了讓他免于尷尬,二人還是裝作第一次聽說一般驚訝了一番。

「那麼,大哥,我們這就去了。」虎牙深深地看了兄長一眼,低聲道。

「等一下,」獅眼王從腰盤抽出自己的愛刀——青牙,遞到虎牙的手上,道,「拿著,這是獸族受過祝福的寶刀,拿刀的人不會遭到厄運。」

「大哥!」虎牙驚道,「這是獸族國王才該擁有的寶刀,我不應該拿著他。」

「如果這場戰爭我們兩兄弟有一個將會陣亡的話,」獅眼王沉聲道,「我希望,那會是我而不是你。因為你比我年輕,你會比我活得長久,你擁有比我更多的希望和未來。」

「大哥!這不公平。」虎牙惱怒地吼道,「死亡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那麼,答應我,兄弟,活著回來。」獅眼王一把攥住虎牙的衣領,狠狠道。

「是的,大哥,我會活著回來。」虎牙用手在臉上胡亂地摸了一把,斂去軟弱的淚痕,堅定地說。

云宮接待廳內的血腥氣讓人忍不住要張口嘔吐。但是在這滿是血腥死亡的環境里持續工作的落霞公主仿佛已經習慣了這令人窒息的氣味,不受任何影響地為一個又一個重傷員作著護理工作。此時此刻在她面前的小伙子,是剛剛從西方火線上搶救下來的重傷員,他的一條右腿被火魔法炸飛的碉堡碎片活生生切了下來。營救他的戰士不但把他硬生生扛下了火線,甚至連他被炸飛的右腿也一並帶了回來。

「落霞公主,我……我的腿真的能夠……能夠複原嗎?」這位戰士咬緊牙關,強忍住傷口的劇痛,低聲問道。

「當然,」落霞對他露出溫和自信的笑容,「你很幸運,運你下火線的戰士不但及時把你送到了這里,還把你的斷腿搶了回來。你將會完好如初,和以前一樣能跑能跳。」

「呼,太好了。」這位戰士長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孩子氣的笑容,「落霞公主,我是鐵鞍國的跳高能手,這條腿對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別擔心你的腿,等我的回複咒將你的腿結合之後,他只會變得更強壯,你也會跳得更高。」落霞公主微笑著說。

「我真幸運,能夠得到……啊!」這位戰士的話還沒說完,突然高聲地慘叫了一聲。

「噓,回複咒發動的時候,可能會牽動你的傷口,讓你感到非常疼痛,請盡量忍耐,很快就會過去。」落霞公主輕聲道,「不如你告訴我你的名字,你叫什麼?」

「我,……啊,」這名戰士拼盡全力忍住自己的痛楚,輕聲道,「承蒙公主垂詢,我叫駱馳,鐵鞍國的駱馳。」

「駱馳,好名字,駱馳,你聽我說,很快你的傷就會痊愈,請你盡量放松身子。」落霞公主耐心地說。

就在這時,一名女戰士扛著另一位身負重傷的戰士沖進了云宮接待廳。她似乎已經是這里的常客,在這里負責護理工作的女士們和她沒有半句廢話,立刻將她身上的病人扶了下來,迅速開始了治療。看到她急匆匆地朝著門外走去,落霞公主忽然叫住他:「請等一下。」

「什麼事,尊敬的落霞公主。」那位女戰士似乎對落霞公主的敬意比別人更深一層,對她作了一個深深鞠躬禮。

「這位駱馳戰士是你救回來的?」落霞公主輕聲問道。

「是的,落霞公主。」那位女戰士沉聲道。

「你做得非常好,搶救進行的非常及時有效,他將會完好如初。」落霞公主贊賞地說。

「謝謝公主閣下誇獎,我希望所有的戰士都有他那麼好運。我要上前線了。」女戰士再次深深鞠了一個躬,轉身沖出了門。

「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女戰士。」一個沉厚的聲音忽然在落霞公主的身後響起。一身浴血的猛士銅山忽然出現在云宮接待廳之內。

「嗯。」落霞不用回頭就已經認出了他的聲音,贊同地點了點頭,輕聲問道,「前線有什麼狀況嗎?」

「天雄所在的北面陣地陷入了敵人地面部隊的猛攻之中,我准備帶領所有能夠騰得出來的人手去增援。」銅山沉聲說道。

「他已經在那里奮戰幾個小時了,一點音訊都沒有,難道他已經……」落霞公主焦急地一把拉住銅山的手,急切地說。

「目前我們還不能確定,但是暫時我不做最壞的打算。天雄先生經曆了這麼多生死關頭,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就死。這也是我決定去增援的原因。」銅山沉聲道。

「如果和神族地面部隊接觸的話,我們的傷亡將會進一步擴大。」落霞公主憂心忡忡地說。

「落霞公主,這也是我特意來找您的原因。如果我有任何意外的話,請您任命天雄先生為東南聯盟的統帥,接替我的職位。他比我更有才華,也更有魄力,他將會是我們人族新的希望。」銅山懇切地說。

「銅山,我不准你說如此不吉利的話。」落霞公主驚詫至極,連忙急聲道。

「落霞公主,我知道這些話令人沮喪,但是這場戰爭比我們以前的任何戰爭都要殘酷,所有可能性我們必須都考慮到。」銅山的臉上露出一絲愴然的表情,「度過了這令人備受煎熬的十年光陰,死亡對于我來說,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銅山,我命令你,你必須活著回來。東南聯盟的事務,仍然需要像你這麼強有力的領袖來處理,請你不要自暴自棄。」落霞公主嚴肅地說。

「遵命。」銅山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苦笑,他忽然湊近了落霞公主的耳邊,小聲說道,「公主殿下,要格外留神銀銳將軍,我懷疑他會對您有不利的舉動。請你無論如何要爭取到天雄先生的援助。」說完這句話,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云宮接待廳。

當神族的彩云剛剛開始朝著北面陣地移動的時候,銀銳將軍已經開始指派手下的將領看守好自己的陣地,而自己則開始召集連城王國所有最精銳的陸戰武士,准備全力增援北面陣地。

「咚咚」的敲門聲在銀銳身處的要塞里響起。

「進來。」銀銳將自己鍾愛的銀質戰盔穩穩地套在頭上,頭也不回地說。

「我回來了。」一個清脆的女聲從他背後傳來。

「我讓你當我的副官,不是讓你作戰地醫護員,那些重傷員讓普通戰士送下去不就可以了。」銀銳不悅地說。

「對不起,將軍,我怕那些戰士腿腳不夠快捷,所以……」副官的聲音透露出一絲心虛。

「見到落霞了?」銀銳漫不經心地將斬星刀背到背上,隨口問道。

「是的,將軍。」副官沉聲道。

「她遠遠地躲在云宮接待廳里,一定舒服愜意的很了?」銀銳的語氣中帶著透骨的諷刺。

「不,將軍,落霞公主從戰斗開始一直在救護傷員,到現在為止被她救治的傷員上百人都奇跡般地完好痊愈了,人們都稱贊她是回頭山脈的救星。」副官不卑不亢地說。

「回頭山脈的救星,天下大陸的公主,天神所賜的禮物,偉大,迷人,善良,美麗的落霞公主。永遠不會有人對她有任何怨言。」銀銳一邊手腳利落將披風系在身上,一邊嘲諷地說。

「將軍,你似乎要離開陣地。」副官輕聲問道。

「嗯,一個傻瓜被困在了北面陣地上,我去把他揪下來。」銀銳沉聲說道。

「您是指……天雄先生。」副官奇怪地說。

「是,這個家伙每一次作戰都會把自己陷在萬劫不複的境地里,然後祈求上蒼救他脫離苦海。我這回就是去幫天神一個忙,讓他為這個家伙少操一次心。」銀銳冷淡地說。

「但是將軍,如果您親自前去救援,這里將會群龍無主。」副官急忙道。

「你是我的副官,我不在的話,你在這里說了算。」銀銳沉聲道。

「可是我……」副官忙道。

「沒有可是,就這麼決定了。」銀銳抄起一面銀質盾牌,套在左手的上臂上,大踏步走出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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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碎夢篇 第三章 一戰逞威

天雄的眼睛終于依稀恢複了視覺,他跌跌撞撞地來到插在地上的天下劍面前,將他從敵人的胸膛里猛地拔了出來。被天下劍鋒銳的劍鋒串在一起的飛鷹戰士和魔法師的屍體沉重地落在地上,一左一右地朝著兩面滾開,黑紅色的血液鋪滿了浮云之都前線的泥土,將散亂地鋪在地上珠寶染成了血紅色。

天空上的鷹啼聲漸漸變得稀疏,天雄奇怪地往四周看了看,發現整個陣地被濃重的彩云的陰影所籠罩,仿佛迎來了一個陰雨連綿的雨季。

「天雄先生!」一個微弱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天雄回頭看去,發現渾身是血的錯西先生用長劍拄著地面,艱難地從陣地後方走上來。

「錯西先生,您傷得很重,為什麼不回云宮接待廳接受治療?」天雄問道。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天雄先生,敵人的陸軍要開始登陸北面陣地了,我們必須召集北面陣地所有能夠戰斗的戰士,進行最後的抵抗。」錯西先生說到這里,劇烈地咳嗽了一聲,狂噴出一口鮮血。

「錯西先生,您先歇歇,我這就去召集戰友。」天雄連忙說。

「不用了,」錯西先生無力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我已經派人去召集,他們應該會到這里來集合。」

他的話音剛落,就看到百余個動搖西晃的身影一個接一個地從周圍的掩體,碉堡和要塞中走了出來,朝著自己所在的地方緩緩聚集過來。

「一共一百一十六個人,矮人族三十四人,人族八十二人,都在這里了。」一位人族部隊的將領小聲地對錯西先生和天雄報告道。

「呼,人少了點兒,不過也只有這樣了。」錯西先生長長地歎了口氣,小聲說,「各個陣地的援軍還要一會兒才能上來,我們必須堅守陣地,爭取這一刻鍾的時間,天雄先生,你看怎樣?」

「錯西先生對于軍旅的事比我在行,我聽你的。既然這樣,我們就組織一次反沖鋒,擾亂一下敵人的陣腳,也許能夠拖延一點時間。」天雄堅定地說。

「好,大家起來,聽我的指揮。」錯西先生勉強壓抑住傷口的劇痛,沉聲道。

神族的彩云終于抵上了浮云之都的緩坡,上千名黑金盔甲的特擊戰士用巨盾在緩坡處排成了一道閃爍著金屬光芒的巨牆,掩護著後續登陸部隊依次走上矮人族神聖不可侵犯的浮云之都前線陣地。這些神族的陸戰士兵一直排著整齊得宛如裁剪過一般的方陣,朝著前方挺進。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哪怕是零星的抵抗。

當他們進入北方陣地縱深的時候,他們再也無法維持這種整齊劃一的陣型。這里的戰壕縱橫交錯,碉堡,要塞,掩體錯落有致,很多荊棘,暗樁,陷阱散布在整個陣地之上。如果不把這些東西清除,沒有一支隊伍可以排著隊穿過這里。這也是設計陣地防衛的聯軍戰士們希望達到的防禦效果,令神族人無法在進入抵抗陣地的時候,能夠發揮他們陣地戰的優勢,不得不和在這里堅持戰斗的聯軍士兵進行捉迷藏一樣的戰斗。

排著整齊隊形的神族戰士似乎對眼前的局面早有准備,列隊在最前方的持盾特擊戰士自動地讓出了一條長長的通道。三位一身淡藍色法師袍,頭戴白色圓頂法師帽,手里拿著冰藍色法杖的法師,在一眾特擊戰士的簇擁下緩緩走出了隊列,朝著正前方的陣地緩緩前進。

此時此刻,天雄和錯西先生率領的一百一十六名抵抗戰士已經埋伏在距離神族登陸部隊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離,眼睜睜地看著神族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朝著自己緩緩接近。

「神族的陣形終于變了,看,脆弱的法師被排到了敵人陣形的正前方,說明敵人開始相信這個陣地已經空無一人。」錯西先生激動地說。

「錯西先生,我覺得這似乎是一個陷阱。」天雄的眉頭微微一皺,「沒道理讓神族的魔法師走在隊列的最前方,這太不符合情理。」

「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如果此時此刻出其不意地沖出去,在魔法師沒有反應之前把他們擊殺,並沖入敵人陣形的中心,想辦法殺死他們的牧師,敵人的進攻銳勢將會被我們阻止。這會給將要到來的戰友們賺來大把的時間。」錯西先生低聲道。

「但是,我們將會全軍覆沒。」天雄心中一沉。

「天雄先生……」錯西先生微微歎了一口氣,「我們已經全軍覆沒了。」

聽到這句話,天雄眉頭微微一挑,他感到錯西先生的語氣中透露出了一絲他早就已經十分熟悉的絕望。就仿佛落天雷元帥的絕望,落霞公主的絕望,所有西南蠻荒領袖的絕望一樣。這些誓死抵抗神族的人們,從一開始就已經放棄了渴望勝利的心,他們所做的一切都似乎是在等待死亡的來臨。

錯西先生一向溫文爾雅的面孔上流露著一絲天雄從未見過的興奮,好像一個悠長而迷人的假期就近在眼前,那是死亡帶給他的假期。天雄轉頭看了看周圍的戰士,每一個戰士臉上都有這種他似曾相識的興奮。是的,似曾相識,在神獄的瞭望塔上,自己也曾經體會過這種興奮的感覺,仿佛一瞬間就可以回到夢中的俠客酒家,放下一切難以負荷的重擔,同前輩們痛飲一杯飄香的美酒,享受一生都未曾有過的閑暇舒適。

天雄撤出背後的天下劍,輕輕將劍鋒貼在臉頰上,感受著劍刃上令他舒適的冰寒。

「我的最後一刻就要到來了麼?」天雄默默地問著自己,但是這一次他無法找到心底深處的任何答案,一股無法言傳的壓抑和沉重感撲面而來,令他幾乎無法站立。

「殺啊!」錯西先生看到敵人的法師已經來到自己的咫尺之內,立刻果斷地下達了攻擊的命令。一百一十六個戰士舉著戰刀,長劍和鐵矛閃電般沖出自己的藏身之處,朝著神族隊伍正前方的三名法師拔足沖去。

天雄咬緊牙關,猛地從藏身的碉堡中破壁而出,高高躍起,天下劍舉過頭頂,朝著一名法師的面門劈來。

一切都發生在彈指般的瞬間,當沖在最前面的戰友手中的利刃已經可以傷到三名藍袍魔法師的瞬間,這三名魔法師忽然同時舉起了右手,閃電般念誦出了一曲簡短的法咒。冰藍色的閃光剎那間從他們的體內放射出來,呈半圓球狀向著正前方急速擴散,藍光閃過的地方迅速結上了厚厚的冰層,很多建築的房簷都掛上了晶瑩的冰柱。

每一個沖上前的抵抗戰士身上都白光四射,仿佛一頭栽進了滿是積雪的雪坡上,被雪花濺了一身,當這一片無中生有的白光彌漫全身的時候,他們發現自己的四肢再也沒有任何感覺,整個人被當場凍僵在陣地上,無法動彈。天雄雖然高高躍到空中,也沒有能夠躲開這可怕的魔法突襲,整個人凍成一條冰柱,直挺挺地落在地上,仍然保持著高舉天下劍,做勢欲劈的姿勢。

當魔法師們放下高舉的右手,神態悠閑地往後退卻的時候,神族的陣列中響起了一片歡呼贊賞的呼聲。這是神族冰系大魔法師們一向秘而不宣的冷凍魔法,尤其適合應付敵人突然發動的襲擊。

幾十名特擊戰士手持著武器來到被凍僵的抵抗戰士們面前,臉上露出殘酷的笑容。沖在最前面的抵抗戰士凍僵的身體,被一名神族特擊戰士用一柄黑金巨錘敲成了一地血肉模糊的碎片。緊接著,又有一名戰士被一把鋒銳的巨斧活生生切成兩半。

被凍僵的天雄看到這個殘忍的景象,只感到一股狂野的熱流發瘋一般在體內狂湧著。「住手,你們這幫禽獸!」他拼命地張著嘴,想要破口大罵,但是他的整個身體都失去了知覺,根本無法發出一絲聲音。

幾十名戰士相繼被神族特擊戰士用凶殘的方法一一擊斃,天雄親看到錯西先生被一柄長劍從前胸刺入,又從後背刺出,直挺挺地躺倒在地。緊接著,自己身邊的抵抗戰士們也遭到了同樣的厄運,被寒冰凍僵的鮮血凌亂地潑灑在天雄的身上。

狂野的怒火在天雄的體內熊熊燃燒著,他的雙眼因為仇恨而布滿了血絲,仿佛被鮮血浸透。他在心底瘋狂地祈禱著天神,發誓不惜一切代價而為這些死難的戰士複仇。

當執行屠殺任務的特擊戰士來到天雄面前的時候,他們都愣住了。此時的天雄猶如染血般通紅的眼睛,仿佛地獄中的無常惡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即使這些見慣世面的百戰猛士也感到一絲恐懼。

「殺了他,然後我們繼續前進。」他們的長官在陣列中下令道。

特擊戰士們互望了一眼,似乎都對自己一瞬間的恐懼感到羞愧。他們聳了聳肩膀,同時舉起手中的武器,准備把天雄亂刃分屍。

利刃劃破空氣所發出的刺耳風聲在天雄的耳邊空洞地回響著,天雄知道最後的時刻就要到來。但是此時此刻的他,求生的欲望卻異常地強烈。死亡的恐怖已經不足以讓他動容,但是無法報仇雪恨的絕望感卻讓他無法釋懷。他的心海中怒濤洶湧,對于神族的仇恨令他肝腸欲裂,他不甘心就這麼毫無作為地離開人世,讓自己的戰友們含恨而終。

錯西先生雖然和他只有數面之緣,但是他曾經是和他在神獄中共患難的戰友,他費了極大的氣力,甚至付出了幾乎不可挽回的犧牲才把他救出了神獄。但是,今天,錯西先生就這樣被神族人凶殘地殺害了,自己之前為他所做的一切,全都變成了白費心機。

「我竟然天真地夢想過他們會從此過上自由的生活,我竟然以為從那一刻起,他們會迎來幸福的新生。事實上,他們會一個又一個地在我面前死去,死在對抗神族的戰場上,死在敵我懸殊的前線。我自命來人間行俠仗義的俠客,卻對此無能為力。」天雄感到一絲汩汩流淌的淚水從眼角緩緩流下,淚水中混合著鮮血的腥味。

破空而來的巨斧大錘遮住了他的視線,令他看不清發出冰魔法的大法師的身影,也無法看到就要制他死命的敵人的面容。

他奮力咬緊牙膛,身子發狂地在冰柱中掙紮,希望能有奇跡的出現。忽然間,從他手中的天下劍中湧出一股和他體內感受到的熱流同樣炙熱的能量,那是一種洋溢著狂暴和憤懣的能量,炙熱而狂野,只一瞬間就席卷了他的全身上下。恍惚間,天雄似乎聽到了天下劍的劍刃中傳來的嘶吼聲,充滿了憤怒而悲愴的吼聲,和自己此時此刻的心聲如出一轍。

「這就是傳說中天下劍魂的嘶吼嗎?」天雄的心中閃出一個念頭。但是此時的他已經沒有時間去仔細思考這個問題。就在神族人的兵刃將要接觸到他被凍僵的身體的時候,一直宛如魔咒般囚禁他身體的寒冰奇跡般地被天下劍上的熱流融化消解了。

天雄的身子一瞬間在漫天飛舞的兵刃影像中消失不見了,仿佛融化在了回頭山脈的風中。

猛烈的狂風撕扯著天雄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他的戰袍因為剛才宛如閃電般迅捷的動作被扯成碎片,他的上身幾乎無衣遮體,古銅色宛如精銅鑄造的皮膚完全暴露在空氣之中。他手中的天下劍發出刺耳的嘶鳴,仿佛一只嗜血的野獸,朝著前方瘋狂地撲去。天雄無暇顧及自己如何能夠在忽然間做出如此迅捷凶猛的動作,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敵。他的雙臂湧動著驚人的勁力,天下劍變得猶如一枚秋葉般輕盈縹緲,幾乎無法承載此時此刻在他渾身洋溢的驚人力量。天雄感到一股凜冽的真氣仿佛脫韁的野獸,掙脫了天下劍四尺劍刃的束縛,奔湧而出,形成一道滔天巨浪般的氣流,發出竹哨一般的破空聲。

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了,即使是反應迅速的神族特擊戰士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當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三名冰系大魔法師中領頭的一人,已經被天雄劍上發出的劍氣正面擊中。他的身子沿著中軸線的位置從頂部開始被剖成整齊的兩片,朝著左右兩邊飛去,一灘鋪天蓋地的鮮血朝他身子的後方狂飆而出,濺滿了後排戰士們的面頰。

天雄的身子快速地朝著剩下的兩名冰魔法師撲去,顯然,第一位魔法師的慘死並沒有熄滅他胸中複仇的怒火。這兩名冰魔法師在這個危急的關頭終于施展出救命的本領,各自念誦出一句簡短的咒語。隨著咒語的響起,一片厚達兩尺的冰壁猛然出現在兩名法師的周圍,將兩個人團團圍住。這是冰魔法師保命的著名魔法——寒冰鎖,被他們召喚出來的冰壁是來自極北苦寒之地的萬年寒冰,堅愈精鋼,任憑刀砍斧鑿也不會動他分毫。

天雄絲毫不為眼前的冰壁所動容,他狂野地大喝一聲,天下劍橫掃而出,一道精芒仿佛閃電般劃破了長空。擋在他眼前的兩座冰壁同時被天下劍的劍氣砍成了兩段,被冰壁環繞的兩名冰魔法師的上半身緩緩朝後仰倒,大股的鮮血從他們的腰腹處洶湧流出,原來二人已經被天雄雷霆閃電般的一劍斬為了兩半。

直到此時,神族的特擊戰士們才回過味來,在龍騎隊長官的命令下,朝著天雄圍上去。連殺三人的天雄並沒有感到滿足,他的心中充滿了複仇的欲望,只有更多敵人的鮮血才能讓他找到一絲平靜。他睜著血紅色的雙眼,幾乎是饑渴地尋找著下一個殺戮的目標。

呼嘯聲從他的背後傳來,一名手持巨斧的戰士嘶吼著一斧朝著她的脊背劈來。這是一個力大如牛的特擊戰士,他的身上頂著神族高級牧師的強化祝福。這只巨斧的攻擊力,絕對是普通戰士的十倍以上。初到天下大陸的天雄曾經被這樣可怕的強化戰士所震懾,幾乎無力與之抗衡。但是此時的他才發現,擊敗這些所謂無敵的戰士,竟可以如此容易,只是他以前從來沒想過用這樣凶殘的招數。他的身子輕盈地一閃,讓過巨斧的狂猛攻擊,他的左手仿佛在拿著一把匕首一般握著天下劍,從這個戰士的側面的耳垂下方狠狠地刺下。天下劍冰寒的鋒刃摧枯拉朽地從這名戰士的耳根處插入了他的身體,整個劍身直沒了進去。這名壯漢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咽了氣,木樁一般滾倒在地。天雄一腳踩住他的肩膀,用力把天下劍從他體內拔了出來,仿佛拍蒼蠅一般左右各揮了一下.這兩招劍法顯得如此輕描淡寫,幾乎令進攻他的戰士無法有任何略顯警覺的反應。但是,鮮血卻隨著揮灑的劍鋒在空中肆意地飛舞著,兩名離他最近的特擊戰士被他的長劍割破了喉嚨,軟綿綿地躺倒在地。

取命奪魂的天下劍雖然曾經沾染過許多神族戰士的鮮血,卻仍然猶如一泓秋水一般明澈照人,但是在神族戰士們的眼中看來,這把殺人如麻的名劍上似乎開始隱隱泛起令他們膽戰心驚,無所適從的紅光,仿佛慘死戰友的鮮血所放射的光芒。這些平日里充滿自信的特擊戰士此刻心中充滿了恐懼和彷徨,開始猶豫著不敢上前邀戰。就在他們遲疑不前的瞬間,天雄猛地一個騰躍,從數十名戰士的頭頂上高高躍過,朝著躲藏在陣後的高級牧師們沖去。

「他要殺牧師,保護牧師,盾陣!」龍騎隊的長官高聲地命令著。一群手持巨盾的戰士立刻朝著陣後身穿白袍,正在專心念誦強化咒語的高級牧師們圍去。但是他們的動作終于還是比天雄慢了一拍。施展出游俠島絕頂輕功的天雄幾乎是一瞬間就來到了高級牧師的面前。

夜鶯的鳴叫聲刺耳地響起,用于護體防身的夜鶯之盾被每一個高級牧師施展了出來。如果是以前的天雄,對付這種刀槍不入的護體魔法,會費時費力,甚至沒有任何有效的辦法。但是現在的他已經脫胎換骨一般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一心想要為戰友複仇的戰神。他厲吼一聲,身子前傾,和身撲倒在地,腰眼使勁,在地上打了一個迅猛的螺旋,天下劍隨著這個螺旋的勢頭,一劍削出。高級牧師的夜鶯之盾無法保護到他們的雙腳,立刻有兩個高級牧師被貼地擊出的天下劍削去了雙腳,慘呼著跪倒在地,疼得在地上打著滾。天雄手起劍落,將這兩個牧師一一刺死,接著又一劍刺入另一名想要回身逃跑的牧師小腿之中。

此時,大隊的特擊戰士已經來到他的面前,各種武器仿佛冰雹一般兜頭罩臉地劈向他的身子。天雄大吼一聲,天下劍串著這名牧師的小腿將他活生生地從地上提了起來,在空中轉了一大圈。朝他攻過來的武士們生怕誤傷了這位地位尊崇的高級牧師,紛紛忙不迭地收回兵刃。天雄猛地收回長劍,一腳踢在牧師的腰眼上。他的身子猶如一截斷木般打橫撞向這群特擊戰士,立刻將他們撞倒了一大片。這時候,在天雄眼前數十個特擊戰士因為牧師的殞命而失去了強化祝福的保護,再也忍受不了身上沉重甲胄的負荷,紛紛跪倒在地,仿佛一片被收割的莊稼。

「攻擊!」龍騎特擊隊的長官們極為不滿自己戰士的表現,不斷地大聲喝令著。在他們看來,上千名特擊戰士被一名人族戰士硬生生擋在敵軍陣地面前是令人無法想象的,這在他們的軍旅生涯中絕對是一則敗筆,很可能他們的軍旅生涯就會在這里畫上休止符。這對于這些充滿野心的將領們是絕對無法忍受的。

于是,另一批特擊戰士略微整頓了一下陣形,就再次朝著天雄圍攏了過來。

「殺!」此時的天雄已經殺紅了眼,他不但毫不示弱地和那些經過魔法強化的特擊戰士們高呼邀戰,更毫不留情地將躺倒腳下失去魔法強化保護的龍騎戰士送入了地獄。他的劍法沒有了剛入天下大陸時那種硬碰硬的堂正剛烈,反而充滿了詭密和輕靈。而這種和沙場中長槍大戟的殺法格格不入的劍法反而更加令人防不勝防,數之不盡的戰士在牧師沒有被襲擊之前就已經被這種劍法送去見了閻王,天下劍雪亮的劍鋒宛如吸血的幽靈,凶殘地在神族戰士的咽喉,後頸,耳垂,眼球,甚至是嘴唇所在的地方流連忘返,這些地方是神族刀槍不入的盔甲所無法遮蓋的區域,也是常人根本無法想象的攻擊位置,但是天雄手中的天下劍卻沒有一絲猶豫地在這些脆弱的部位自由出入,令神族戰士的屍體堆滿了浮云之都的緩坡。

當神族的指揮官終于發現用神族的陸戰戰士無法將他擊敗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天雄此時的身形深深地陷在了神族士兵的隊形之中,沒有一個魔法師能夠鎖定他的方位並保證不傷害自己方面的戰士。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宛如戰神附身的天雄凶殘地追殺著自己的陸戰士兵,並祈求天神讓他趕快力盡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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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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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23:42: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集 碎夢篇 第四章 乘勝追擊

當懷著必死之心來救援北面陣地的各族戰士們到達這里的時候,眼前的景象令他們如在夢中。數千名黑金甲胄的特擊戰士,擁擠在一片狹小的戰線上,仿佛潮水一般朝著北面停留在浮云之都緩坡上的彩云退去。而令他們節節敗退的,卻只有一個人,一名孤零零的持劍武士。在他的腳下橫躺著一百余個氣絕身亡的特擊戰士和高級牧師,還有三個血肉模糊的魔法師。這個人的身上已經披滿了淋漓的鮮血,說不清是他自己的,還是敵人的。對于自己已經創造下的赫赫戰功,他似乎仍然感到十分的不滿,兀自瘋狂地和敵人拚殺著,將劍鋒用各種令人匪夷所思的方法凶殘地刺入,切入,削入他能看見的每一個敵人的軀體內。很多初次上戰場的神族武士在他凶猛的進攻下已經忘記了軍校中傳授的所有作戰方法,渾身發軟地跪倒在地,瘋狂地嘔吐著。這名血染征袍的持劍武士看也不看那些失去作戰能力的戰士,大踏步地從他們身邊穿過,朝著那些仍然膽敢在他面前的揮舞兵刃,念誦法咒的戰士和牧師沖去。

那些增援的聯軍戰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這名持劍武士正在為他們創造一個幾乎連做夢都不敢想到的機會,一個對于神族乘勝追擊的機會。

「乘勝追擊!」銀銳的腦海中閃過這個詞的時候,她心中竟然沒有任何激動,只有說不出的心酸。從十二歲開始和神族作戰,如今已經過去了十個春秋,不懈奮戰的她從來沒有一個得到過一次能對神族乘勝追擊的機會。

銅山的眼淚忍不住地流了下來,早已經放棄希望的他從沒想過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看到神族如此狼狽的景象。他多麼希望英勇的落天雷元帥,還有虎騎軍中那些相交多年的好友們能夠看到眼前的景象,哪怕只有一眼,也足以快慰平生。

「沖啊!」那是虎牙和暴風先生發出的號令,他們和神族的戰爭剛剛開始,看到眼前的景象,沒有人族戰士那麼多的感觸,但是他們的號令聲中也有掩飾不住的驚喜和振奮,顯然對擊敗神族的信心已經開始大大增長。

「沖上去!乘勝追擊!」銅山和銀銳這才回過神來,紛紛喝道。

隨著他們號令而響起的各族戰士的喊殺聲,令這些身為將領的人們都感到震驚,那是一種從未聽過的響亮而震撼人心的喊殺聲,充滿著喜悅,振奮和誓死殺敵的決心,仿佛海潮一般鋪天蓋地,又好像虎嘯鷹啼一般攝人魂魄。

在朝著神族陸戰部隊發足飛奔的各族戰士中,跑在最前頭的是牛頭人族的猛士如山,他似乎在這數次血戰中和神族結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恨,他那溫和而清澈的雙眼布滿了和天雄一樣恐怖的血絲,令他看起來仿佛一只發了瘋的斗牛,令人不寒而栗。當第一個敵人出現在他巨斧揮擊的范圍之內時,他猛地甩手,冰盤大小的銀杏斧已經劃出一片燦爛的銀芒,惡狠狠地朝著這名戰士的胸口擊來。這名戰士似乎被他怒發沖冠的恐怖形象嚇傻了,竟然忘了用手中的盾牌抵抗。銀杏斧狠狠地砸在他的黑金胸甲上,猶如砸在一桶裝滿了葡萄酒的酒桶上,酒桶破碎成滿空碎片,鮮紅色的液體噴泉一般朝外飛濺,將天空染成血色。

「弓箭手,殺牧師!」「魔槍手,瞄准牧師!」銀銳,銅山和暴風先生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准確的指令。

在沒有魔法師的掩護下,登陸在北面陣地的特擊戰士全靠牧師的強化祝福得到摧枯拉朽的攻擊力,而牧師們在聯軍戰士鋪天蓋地的箭雨和火槍狙擊下,得不到良好的保護,當夜鶯之盾耗盡他們最後一點精力的時候,他們只能在持續不斷的箭雨和魔槍的攻擊下,慘呼倒地。

「獸人兄弟們,沖進敵人的陣型,不要讓敵人發動魔法。」虎牙這一次顯得異常的聰明,他敏銳地觀察到敵人安排在另外兩片彩云上的魔法師已經瞄准了北面陣地,只等到往後撤退的登陸戰士退回彩云之上就要發動魔法攻擊。獸人族的戰士一個個都是飛毛腿,他們飛一樣一頭紮入敵人的陣列之中,追隨在渾身是血的天雄身後,對著周圍的神族戰士瘋狂地砍殺著。

牧師們一個接一個地被聯軍戰士們送入了地府,戰場上的特擊戰士一片又一片地齊刷刷躺倒在地,失去了戰斗能力。北面陣地上橫七豎八地倒下了近兩千名神族戰士,絕大多數都是因為強化魔法的失效而失去了作戰能力,只能閉目待死。聯軍戰士們聰明地越過他們的身影,任憑他們橫躺在北面陣地上,令敵人的魔法師不敢發動大規模的魔法攻擊,生恐誤傷自己的同胞。

以天雄為首的聯軍先鋒終于沖上了神族人引以為豪的彩云之上。彩云之上除了幾個負責操控彩云的魔法師,全部都是牧師和特擊戰士,在勢如破竹的聯軍猛攻之下,很多初上戰場的新兵已經失去了抵抗的勇氣,紛紛跪倒在地,放下了武器。只有數百名久經沙場的老兵還在拼命抵抗,也因此紛紛在天雄狂暴的天下劍下成為了異域亡魂。

當天雄的天下劍筆直地刺入神族龍騎特擊隊第三兵團兵團長胸口的時候,所有的抵抗已經全部消失了。直到此刻,他才從狂暴的精神狀態艱難地清醒過來。他看到自己的長劍深深陷入面前的神族長官的胸口,他的身體在自己的劍下痛苦地抽搐著。他看到這個神族的面頰蒼白如死灰,眼中閃爍著乞求的目光,他的雙手緊緊地握著自己的劍刃,似乎想要做最後的掙紮。天雄的心微微一顫,但是,錯西先生的慘死令他漸漸軟化的心腸猛地硬了起來。他霍然將天下劍從敵人的胸膛中抽了回來。從敵人胸膛中濺血而出的天下劍似乎抽走了神族長官體內最後一絲生機,他長長吸了一口氣,雙眼露出絕望的光芒,直挺挺地躺倒在地。

天雄將天下劍艱難地收回了劍鞘,轉過頭去,發現銀銳,銅山,虎牙,如山,暴風先生一個個面帶懼色地圍在自己的身後。

「咳!」天雄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一口鮮血卻突如其來地湧上咽喉,他的身子隨之一晃。他想要將這口鮮血咽回肚去,但是渾身的肌肉似乎已經失去了控制,他張口將血狂噴而出。

「天雄,你冷靜一下,冷靜一下。」銀銳將軍將手扶在天雄的手臂上,小心地說。

「對,對,天雄,你累了,你先歇歇。」虎牙應和著銀銳將軍的話語,陪著小心說道。

「天雄,你殺了好多敵人!」如山突如其來地說道,他的話引起暴風先生,銀銳將軍和虎牙的一陣噓聲,似乎生怕他引起天雄的狂性。

此時此刻的天雄,渾身都浸透著鮮血,雙眼宛如地獄惡魔一樣閃爍著血紅的色彩,一行行長長的鮮血從他的眼睛,嘴角,鼻孔處緩緩流下。

「天雄先生,你的身體還好嗎?有什麼不適,是不是要落霞殿下為你看一下。」暴風先生關切地問道。

天雄輕輕地搖了搖頭,此時的他突然感到身上的血腥氣是如此的濃重刺鼻,令他無法忍受。他無力地跪倒在地,張嘴瘋狂地嘔吐了起來。此時的他已經無法再壓抑心中悲痛,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

銀銳看到天雄此時此刻無助的樣子,連忙悄悄走到他的身畔,蹲下身,將他的身子輕輕攬到自己的懷里。

「錯西先生戰死了,我親眼看著他被殺,可是我救不了他,我真沒用,我不配做什麼人族的新英雄,我只是一個失敗的戰士,一個不稱職的游俠。」此刻的天雄哭得仿佛一個迷路的孩子。

「你已經做得很好,你比其他所有的人做得都好得多。」銀銳的眼中隱隱約約閃爍著淚光,她輕輕撫摸著天雄的額頭,柔聲說道,「你對自己要求太高了,我們這里沒有一個人要求你這麼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你不可能救所有的人。錯西先生泉下有知,只會對你感到欣慰。」

「我只希望他們都活著,每一個人……都活著……活著。」天雄喃喃地說出這句話後,就昏迷了過去。

「他太累了,殺了這麼多神族戰士,他的體力一定早就耗光了。」暴風先生同情地說。

「送他下去,叫落霞好好照顧他。」銀銳扶起天雄的身子,轉身交給了力氣最大的如山。如山二話不說,將天雄的身子穩穩地扛在自己身上,大踏步朝著云宮奔去。

「報告長官,敵人的魔法師兵團正在逼進。」一名人族士兵來到銀銳身邊報告道。經他的提醒,還未從剛才血戰的余韻中回過味來的聯軍戰士連忙朝空中望去。果然,兩片站滿了魔法師的彩云一左一右正在朝著這片用于登陸的浮云逼進,似乎要發動大規模的魔法進攻。

「把俘虜全部給我押到彩云的邊上,排成一圈,快!」銀銳急切地說。所有人知道生死關頭就在眼前,無不發揮出最高的效率,數千名俘虜被上萬把各不相同的利刃押解著在彩云周圍齊刷刷地跪下。

正要下令發動攻擊的魔法兵團長官被面前的景象驚呆了。他在天下大陸征戰近十年,從來沒有遇到過自己民族的士兵被敵人俘虜的情況。對于眼前的形勢,他無法做出任何決策。神族的法律對于殺害同胞的罪名懲處極為嚴酷。在神族的聖典里,殺害神族者將會永生永世墮入地獄,萬劫不得超生,更不要提死後升入永恒的彼岸,享受永沐在聖光之下的幸福。

「暫……暫停攻擊!」左右浮云的魔法兵團長官同時下達這個曖昧難明的命令。事實上,沒有一個魔法師在這個關鍵時刻准備念誦殺人的法咒,他們和自己的長官一樣害怕殺害神族同胞的事情發生。對于這些掌握了神秘魔法力量的神族來說,對于天神的信仰更為虔誠,神殿的聖典對于他們的影響絕對要大過軍事長官們對他們的影響。

就這樣,聯軍戰士和神族魔法兵團在萬里長空默默地對峙著,誰也不敢發動進攻。良久之後,銀銳將軍似乎終于找到了打破僵局的方法,他將幾名被俘虜的敵人魔法師叫到自己的面前,厲聲道:「驅動彩云,駛向云宮,快。誰不遵從號令,立殺不饒。」

這些魔法師從來沒有陷身于如此絕望的處境,早就被凶神惡煞的聯軍戰士嚇得魂不附體,此時一聽到銀銳凶惡的命令,哪敢不從,連忙念誦驅動浮云的咒語,讓整座彩云以平穩的速度朝著云宮飛去。

看到敵人已經遠遠的退去,兩朵浮云上的魔法師們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在長官的號令下朝著神族軍隊排布在天空中的本陣緩緩退去,一場登陸作戰就這樣在聯軍戰士的勝利中告一段落。

回頭山脈上繚繞著青灰色的硝煙,黃昏的晚風呼嘯著在山谷間吹過,仿佛為這場血腥的戰爭奏起淒涼的挽歌。離別燕群應和著晚風的旋律,在浮云之都緩坡上盤旋起舞,為戰死的矮人族戰士們淒惻地哀鳴,悲泣著每一條鮮活生命的永逝。燦爛明媚的橘紅色夕陽余輝,輕柔地揮灑在浮云之都的每一處角落,照射得滿山閃爍的珠寶更加熠熠生輝。這些令人耀眼升花的珠光寶氣不但沒有能夠給人帶來一絲繁華富庶的歡樂,反而更加襯托出這場戰爭的殘酷。

一天的激戰,僅僅在一天之內,准確地說,是在不到十五個小時的激戰中,聯軍戰士為了守住浮云之都緩坡陣線,付出了近八萬九千人的代價,如果不是因為滿山的珠寶令神族不敢施展大規模殺傷性魔法,他們的傷亡將會成十倍地上升。北坡陣地的戰斗最為血腥激烈,各族戰士在這里相繼陣亡了五萬余人,包括人族著名的神族抵抗者錯西先生。

而神族也傷亡了將近一萬人,其中包括數百名參與到一線戰斗的魔法師,近千人的牧師,飛鷹戰士和數千人的龍騎特擊戰士。另外還有近三千人的神族戰士成為了聯軍戰士的俘虜。

看著回頭山脈上七彩繽紛的珠寶光華,迪龐元帥感到這些奢侈而華麗的光芒無比的諷刺。

「就像一片五顏六色的爐火,燒毀了我們一萬名遠征軍的生命,整整一萬人。」迪龐元帥顫抖地握著副官呈上來的傷亡報告,默默地想著,「還有三千個小伙子居然被俘。」

他從軍以來從來沒有指揮過這麼失敗的戰役,他幾乎可以想象到遠在諸神之故鄉的同僚們對他嘲笑不屑的目光。這次浮云之都的戰爭是一次從未有過的豪賭,如果賭輸了,他將會失去三十年來苦心經營而得到的所有榮譽,地位和名聲。但是,目前的形勢,卻好像自己將會輸去全部的家當。

「迪龐元帥……」魔法兵團長蓮珍妮女爵士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噢,蓮珍妮兵團長,有什麼事麼?」迪龐元帥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掩飾住自己焦慮的目光,用手輕輕揉著太陽穴,輕聲問道。

「元帥,十六名火系大魔法師和三名冰系大魔法師陣亡,我已經把神聖轉生台的轉生優先權賦予了他們。」蓮珍妮女爵士低聲報告道。

「十六名火系大魔法師?冰系大魔法師居然也會陣亡嗎?」迪龐元帥的臉上再也掩飾不住震驚的神色。他非常清楚冰系魔法師寒冰鎖的威力,當寒冰鎖建立起來的時候,即使千軍萬馬甚至是各系魔法師的魔法轟炸也無法傷到冰系大魔法師的一分一毫,所以神族的軍隊中的冰系大魔法師被人們稱為不死戰神,在魔法師和戰士們心目中地位十分崇高。

「冰系大魔法師的戰斗情況我不十分了解,因為他們是和陸軍混編作為登陸部隊的先鋒進入戰場的,所以具體情況請您向特戰精英部隊首領魔狼高曼羅長官和步兵元帥羅布德詢問。但是據我的戰報顯示,十六名陣亡的火系大魔法師中有十二名是被曾經在天都死里逃生的惡魔少年天雄射死的。」蓮珍妮女爵士的臉上露出猶有余悸的神色。

「惡魔少年天雄?就是連累龍羅元帥引咎辭職的那個少年嗎?」迪龐元帥輕聲問道。

「是的。」蓮珍妮女爵士點點頭。

「看來我上一任三軍統帥的壞運氣終于來到我的頭上了。」迪龐元帥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

「元帥……」蓮珍妮女爵士偷偷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嗯?蓮珍妮兵團長,有話請直說。」迪龐元帥看到她的古怪表情,心中一凜,連忙說道。

蓮珍妮女爵士仿佛一瞬間下定了決心,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元帥閣下,這次戰爭中我們損失了共計近二十名大魔法師,各系一級魔法師近一千人。魔法工會可以容忍的一次戰爭的傷亡極限只有九百人,他們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對作為魔法兵團長官的我嚴加懲處。」

「這是什麼意思?兵團長,你的意思是讓我立刻終止這場戰爭麼?」迪龐元帥嚴肅地問道。

「不,元帥閣下,我只是想說,請您將這場戰爭繼續下去,直到我們取得最終的勝利,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將功補過,現在回頭已經太晚了。」蓮珍妮女爵士斬釘截鐵地說。

「嗯,兵團長閣下,你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放心,我絕對不會半途而廢的,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堅持下去。」迪龐元帥沉聲道。

蓮珍妮女爵士朝他敬了一個軍禮,低聲道:「我這就去找羅布德元帥和高曼羅長官來見您。」說完她轉過身,拉開指揮部的房門,靜悄悄地離開了房間。

羅布德元帥和高曼羅長官走進指揮部的時候,每個人的臉色都蒼白如紙。發生在浮云之都緩坡上的唯一一次登陸作戰居然失敗得如此狼狽,令他們措手不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先生們,我剛剛接到今天的傷亡報告,我們失去了很多棒小伙子。」迪龐元帥狠狠地將手里的戰報摔在桌上,輕描淡寫地說。

羅布德元帥和高曼羅長官只感到渾身直冒寒氣,此時的迪龐元帥面無表情的神態反而比勃然大怒的樣子更加令他們膽寒。

「最讓我感興趣的是,百分之八十的傷亡是在登陸作戰的時候發生。」說到這里,迪龐元帥忽然狠狠地一拍桌子,發出砰的一聲。

「元帥閣下……」高曼羅長官和羅布德元帥對望了一眼,同時想要說話,卻被迪龐元帥抬手阻止了。

「當然……」迪龐元帥提高了嗓音,「登陸作戰往往是整場戰爭中傷亡最大的環節,這是軍事常識,我很清楚。但是,這樣的事情不應該發生在浮云之都北面陣地,不應該發生在整個陣地只有不到兩百人抵抗的情況下,更不應該發生在由全軍僅有的三名冰系大魔法師為你們開道的情況下,到底是怎麼回事?」說到最後,他已經怒不可遏,聲音仿佛轟雷霹靂般攝人。

「元帥閣下,請允許我解釋……」羅布德元帥慌亂地說。

「我不要解釋,只要告訴我事實,告訴我在浮云之都北坡發生的一切,然後由我來決斷你們是否有失職。」迪龐元帥厲聲道。

「元帥閣下,」高曼羅長官的語氣比起羅布德元帥要沉靜得多,也許是他天生喜歡寫故事的天性令他在敘事時有一種令人忍不住要聆聽的魅力,當他開始講述戰爭的始末時,即使怒火中燒的迪龐元帥也靜默下來,仔細傾聽著。

「事情是這樣,一切本來進行得十分順利。冰系大魔法師在敵人出擊的時候使出了冰凍魔法,將敵人最後的抵抗瓦解。被凍僵的敵人分別被登陸戰士們擊斃,眼看我們就要占領敵人的北面陣地。這個時候,一名人族戰士忽然沖破了冰系魔法師所施展的寒冰魔法,更以令人無法相信的速度將三名冰系大魔法師一一砍死。」

「等一下,冰系魔法師們沒有使出寒冰鎖嗎?」迪龐元帥忍不住問了一下戰斗的細節。

「有兩個人使出了寒冰鎖,但是卻被這個人族戰士一劍斬開,兩個人都被斬成了兩段,情形慘不忍睹。」高曼羅長官沉聲道。

「難以置信,接著說。」迪龐元帥揚了揚下巴。

「參與登陸作戰的全部是我管轄的龍騎特擊戰士,是我們精英部隊中的支柱。但是他們無法抵擋這名人族戰士的長劍。他仿佛是魔鬼附身一般凶悍異常,成百名特擊戰士和牧師死在他的手上。因為牧師的陣亡,使得成千名特擊戰士失去了強化祝福,被重甲壓垮,最終成為了俘虜。而登陸部隊的陣型也被沖亂,西南蠻荒各族聯軍的增援部隊適時趕到,進一步擴大了他們的優勢,最終占領了我們登陸兵團所乘坐的彩云。」高曼羅長官接著說道。

「等一下,根據你所說的情況,你們登陸兵團基本上是敗在一個人的手上,只是一個人?」迪龐元帥輕聲問道。

「是的,北面陣地最後一名人族戰士在這場戰爭中創造了奇跡。」高曼羅長官面不改色地說。

「你以為我會相信這麼荒誕不經的事情嗎?」迪龐元帥終于勃然大怒,狂吼道,「立刻把負責登陸的龍騎隊第三兵團兵團長波利上校給我叫過來,讓他再給我彙報一遍。」

高曼羅長官和羅布德元帥苦笑著對望了一眼,誰也沒有動彈。

「為什麼還不去,這是命令!」迪龐元帥暴怒地說。

「元帥閣下,第三兵團兵團長波利上校已經陣亡了。」步兵元帥羅布德小聲道。

「好,好,」迪龐元帥點點頭,「叫第三兵團任何一名士官,如果士官都陣亡了,就給我叫過來一名士兵,我要仔細察問。」

「沒有第三兵團了,元帥閣下,」步兵元帥羅布德低聲道,「第三兵團的編制今天下午已經被我取消。他們一個都沒有回來,元帥閣下。」

屋子里一片寂靜,迪龐元帥,羅布德元帥和高曼羅長官都陷入一陣仿佛是憑吊一般的沉默,沒有一個人說話。

隔了良久,一個沉靜的聲音終于響起。

「元帥閣下,那個人族戰士的名字我碰巧知道。」那是高曼羅長官不緊不慢的嗓音,「他叫天雄。在天都的時候,我們曾經給過他一個外號,叫作惡魔天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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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5 23:42:41 |只看該作者
第六集 碎夢篇 第五章 夢想成真

當天雄從昏迷中緩緩蘇醒過來的時候,首先傳入耳際的就是彌漫在云宮內外仿佛驚濤駭浪一般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他艱難地從床上支起身子,朝周圍一看。他驚訝地發現自己躺在一座富麗堂皇的寢室之中,鑲金的大床方圓足有兩米,可以躺下三四個大漢,紫紅色的流蘇充滿了雍容華貴的風味。放置于檀香木案台表面的銀質燭台上閃爍著昏黃的燭光。在他身側的牆壁上安裝著一座巨大而華麗的落地窗,淡紫色宛如瀑布般巨大的窗簾嚴密地遮擋住了窗外的景物,令這座房間顯得無比的靜謐。天雄朝床畔望了一眼,只見一名長著蓬亂的紅頭發的少女上半身伏在床頭,似乎進入香甜的夢鄉。

窗外再次響起巨大的歡呼聲,仿佛要將整座寢室的房頂掀翻。這一次的呼喊聲實在太響亮,即使因為極度的疲憊而昏睡在天雄身畔的少女也因為他而驚醒,緩緩抬起頭來,露出自己被床褥遮擋的面容。

「落霞,是你!」天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時的落霞頭發凌亂如鬼,渾身散發著刺鼻的血腥氣,衣衫上濺著點點滴滴的血痕,即為狼狽不堪,讓人無法想象她就是那個貌美如仙,幽香撩人的天下大陸公主。

「呼,你這麼早就醒了!」落霞公主的神態似乎比天雄更加驚奇。看到天雄眼中驚奇的神情,落霞猛地朝自己的身上看了看,臉上迅速升起了一絲紅暈,她連忙站起身,裝作毫不在意地轉過身去,雙手飛快地拂了拂頭發,將凌亂的發絲梳到一處,輕聲說道:「你……你因為脫力而昏迷了,本不應該這麼早醒的,你應該再多休息一會兒。」

「可能是因為外面的聲音實在太大了,也把你給吵醒了。」天雄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哦……是的,但是這也難怪他們,戰士們實在太高興了,今天打了漂亮的一仗。他們一定仍然為繳獲神族的彩云而興奮。」落霞公主的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由衷地說。

「你一直在照顧我?」天雄好奇地問道。

「這是應該的。」落霞公主的臉上再次升起一絲紅霞,她微微偏過頭去,低聲道,「你挽救了這一天的整個戰局,把神族趕回了天上,他們已經開始為你起了新的綽號。」

「哦,天哪,又來了。」天雄感到一陣窘迫,「不會太過于嚇人吧。」

「還好,他們叫你戰神天雄。」落霞公主輕聲地說,語氣中洋溢著淡淡的激賞,「今天的戰斗你表現得非常勇猛,讓我們最傑出的戰士也自愧不如。」

說到這里,她的眼神中露出一絲悲傷:「他們說你因為要替錯西先生複仇而瘋狂地戰斗,最後終于脫力倒下,在你手下死傷的神族超過百余人。我想,錯西先生在天有靈,一定會為此而欣慰自豪。」

「錯西先生,咳,」天雄長長歎了口氣,「我從沒想過溫文爾雅的錯西先生會就這樣與世長辭。我本以為他會活過這場戰爭,在戰爭結束後重新經營他曾經荒廢的農場,過上自由自在的田園生活。」

「錯西先生還希望能夠建立一座學堂,為窮人的孩子傳授知識。」落霞公主的眼中也流露出感懷的神色,「但是,這些在趕走神族之前,只是無法實現的夢想。」

「天下大陸實在有太多無法實現的夢想。」天雄感慨地低聲道。

「但是,這些夢想已經有了實現的希望,不是嗎天雄?」落霞公主忽然略顯激動地說,「你曾經跟我說,我們必須保存希望,現在的我相信你所說的希望,也相信你。」

天雄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彷徨,但是他最終仍然充滿自信地點點頭,緊緊握住落霞公主的手,輕聲道:「我們會打贏這場戰爭。一定能打贏。」

銀銳進屋的時候,正好看到天雄緊緊攥住落霞公主的素手。她的眼中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嘴里微微哼了一聲。看到銀銳,落霞公主的臉一陣發燒,似乎被人看到了自己不可告人的隱私一般不知所措,急忙從天雄手中將手抽了回來,藏在自己的袖筒里,微微低下頭。看到落霞的表情,天雄一陣錯愕,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掌,聳了聳肩膀,轉頭對銀銳笑著說:「你來了,外面的兄弟們聽起來士氣很高啊。」

「如果你出去讓他們見一見,他們的士氣會更高。」銀銳冷冷地說。

「但是,天雄的身體還沒有從脫力中恢複過來,勉強他出去會加重他的傷勢。」落霞公主急忙道。

「落霞公主真是體貼啊,看來天雄先生在溫柔鄉里,是不願意動換了?」銀銳的語氣中透出辛辣的諷刺。

「銀銳,請你不要胡說八道,我和天雄之間清清白白,沒有任何糾葛。」落霞公主斬釘截鐵地說。

「一個是回頭山脈的戰神,一個是回頭山脈的救星,多麼匹配的一對兒,天下大陸的游吟詩人們一定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寫下你們之間名傳百世的戀曲。」銀銳斜靠在寢室的房門之上,懶洋洋地說著。

「銀銳,你……」落霞公主憤怒地一跺腳,昂起她優雅迷人的頭顱,大踏步地走出門去。

望著落霞公主憤然離開的背影,天雄沉重地歎了口氣,輕聲道:「她的父親已經去世了,銀銳,放下你心中的仇恨吧。這樣荒謬的仇恨,不但傷人,而且傷己。」

「我不用你管,我願意讓仇恨傷身,這是我的興趣,我的嗜好,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銀銳猛地把門關上,厲聲說道。

「嗨!」天雄無力地靠在床背上,用力地按摩著自己的太陽穴,不再說話。

「你在鐵拳王的寢室里呆得也太久了,出去遛一遛吧,戰士們都在議論你,希望見到你。」銀銳默然看了他良久,終于轉移了話題,輕聲道。

「這是鐵拳王的寢室?」天雄驚訝地問道。

「當然,這麼華麗的寢室,整個回頭山脈只此一家,別無分號。這一戰你拯救了浮云之都的整個防線,鐵拳王說把這間寢室送給你都沒問題,是不是在這里呆得太舒服,不想出去了?」銀銳嘲諷地說。

「你說話能不能像一個女孩子一樣,不要老是冷嘲熱諷。」天雄歎息著說。

「你……」銀銳似乎想要勃然震怒,但是在最後關頭,卻奇怪地沉住了氣。他長長吐了口氣,仿佛要將心中的無名火一口吐出胸腔,來到窗前一把將窗簾拉開。一股明媚而熱烈的篝火光芒勢不可擋地照進房間,一瞬間淹沒了屋內幽暗的燭火光芒。他的眼睛竟然有些適應不了這麼強烈的光芒,他微微閉上眼睛,輕輕吸了一口氣,再次把眼睛睜開。透過鐵拳王臥室的巨型落地窗,他看到了云宮正前方的廣場上聚集了上十萬的各族戰士,熊熊的篝火明亮照人,高高的火焰仿佛要直入云霄。在廣場的正中心,數百名驃悍的戰士押解著這次戰斗中俘獲的三千名神族俘虜,令他們跪成一個渾圓的圓圈,圓圈的中心是聯軍戰士在登陸作戰的時候成功繳獲的神族的彩云。

彩云的上面站滿了曾經參與俘獲彩云的各族將領和功勳卓著的士兵,一大群矮人族的小孩子歡天喜地地在彩云上蹦來跳去,瘋狂地嬉戲追逐著,仿佛在向已經消逝在天空中的神族示威。各族戰士們圍在彩云和篝火的周圍,就這樣笑著叫著,看著這些小孩子無憂無慮地在彩云上玩耍。那些得勝而還的將領們時不時發表一陣振奮人心的演講,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廣場上的十萬戰士仍然不斷地爆發出一陣陣熱烈的歡呼。

看著廣場上狂歡的人群,銀銳將軍忽然輕輕地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意:「你看那些將領,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嗎?」

「聽不清楚。」天雄微微搖了搖頭,他已經被廣場上那歡樂而狂放的氣氛給驚呆了。

「你知道嗎,就算你現在走上彩云,對著這些戰士大喊三聲:我是打魚的,我是殺豬的,他們也會為你歡呼。」銀銳輕聲道。

「呵呵。」天雄禁不住莞爾。

「十年了,他們從沒這麼高興過。」銀銳的語氣中透出一絲少有的感慨之情,「我從來沒見過我的戰士們這麼高興過,從沒有。」

「……」看著窗外狂歡的戰士,天雄沒有說話,他體會到銀銳語氣中的沉重和感傷,那不是一兩句話可以撫慰的。

「明天,這里所有人都可能戰死沙場,而今天他們最大的願望,是見到你,見到回頭山脈的戰神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云宮廣場的中心。」銀銳低聲道。

習習吹拂的夜風中混合著火把上發出來的刺鼻松油香味,但是仍然給此時此刻的天雄一絲清爽的涼意。這一絲涼意令天雄振作起了萎頓不堪的精神。他艱難地邁著宛如灌鉛一般的雙腿,順著云宮長階搖搖晃晃地朝著宮外的廣場走去。站崗的矮人族云宮侍衛看到他的身影眼中無不露出激動的神色,紛紛自動朝他行著莊嚴肅穆的軍禮,把他們矮胖粗壯的身軀挺得仿佛云宮正殿的支柱一般筆直。天雄連忙將右拳放在自己的心口,以人族軍隊盛行的軍禮向他們回敬。銀銳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側,不露痕跡地用手支撐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輕聲道:「堅持住,廣場就在前面。」

「我很好,不必擔心。」天雄暗暗咬住牙關,將頭高高地抬起,朝著周圍站崗的士兵們露出充滿自信的微笑。

平時信步就可以走過的云宮階梯,此時顯得格外漫長,天雄走過云宮正殿的時候,淋漓的汗水已經浸透了背心的戰服,晚風吹過,令他感到一陣寒冷。

「再走幾步就到了。」銀銳輕聲說道,她不露痕跡地將身子貼在天雄的背上,用手攬住他的肩膀。天雄背後的汗水被她胸前粗布傳令服緩緩吸干,令渾身顫抖的天雄感到一絲難求的溫暖。

云宮廣場上的喧嘩聲離自己越來越近了,狂歡人群所發出的巨大轟鳴聲仿佛洪鍾大呂一般一遍遍沖擊著天雄的耳膜,漸漸開始意識模糊的天雄憑借著這些激動人心的聲音成功地保持住了一絲神志。天雄依稀聽到了昔日神獄戰友虎牙令他倍感親切的話語。

「神族的兔崽子們以為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拿下浮云之都。我說他們做夢!」那是虎牙狂野粗曠的吼聲。這位獸人族萬人敬仰的將領此時正高高站在彩云之上,朝著台下的聯軍戰士們高聲訓話。

「他們做夢!」台下的戰士們應和著他的吼聲大聲叫道。

「什麼天神的寵兒,什麼刀槍不入的神選戰士。我砍他們一刀,他們叫得比誰都響。」虎牙咧嘴大叫道。

台下的眾人紛紛大笑了起來,仿佛親眼看到了神族戰士們的狼狽模樣。

「我對他們說,你們有飛鷹也沒用,因為我們有魔槍,你們有牧師也沒用,因為我們有弓箭,你們有魔法也沒用,因為我們有天雄。」虎牙舉起他粗壯而泛著綠光的雙臂,奮力吼道。

「耶——!天雄,天雄,天雄,天雄!天雄!!天雄!!!」台下的戰士們陷入一陣如癡如醉的狂熱,發了瘋一般嘶吼著天雄的名字。

「他們在喊著你的名字。」銀銳將頭貼在天雄的耳邊,輕聲說道,「挺起身,走上去,讓戰士們看到你,讓他們放心。」

此時銀銳的面頰離天雄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離,從繚繞她周身的鑌鐵盔甲的金屬氣味,戰場上帶下來的沙塵和血腥味中,天雄依稀聞到一股奇異而令他迷醉的香味,屬于夜歌公主的香味,只屬于少女的女兒香。這股獨特香氣令天雄的神思忽然飄到很遠的角落,飄過了萬里天河,飄過了遙遠的九霄,回到了靜謐迷人的碧空天池畔,回到了很久以前在碧空池水中冉冉升空的通靈水鏡前。

此時的天雄莫名其妙地回憶起了自己初次見到夜歌公主時她絕美出塵的模樣,還有她清脆猶如黃鶯般的美妙聲音。他從來沒有聞到過夜歌公主的氣味,所以這些日子里夜歌公主在他腦海中只是一個形象和聲音的混合體,一個過于美麗的幻境。直到今日,夜歌公主這個名字,因為這一襲香氣的緣故,在他的腦海中忽然具現成有血有肉的形象,一個跨越時空而存在的真實人物。

「你怎麼了?發什麼呆?」銀銳看著天雄恍惚的樣子,不由得急道。

「我……」天雄的臉上忽然一紅,「我剛才聞到你身上的香氣,屬于夜歌公主的……」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銀銳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蒼白的臉上出乎意料地浮起一絲淡淡的紅暈。她下意識地將衣領立起,緊緊地裹住自己的脖頸,急促地喘了幾口氣,微微一跺腳,輕聲道:「跟你說過多少遍,我是銀銳,只是銀銳而已。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趕快上去。」說完她急匆匆地轉過身,一頭鑽入了擁擠的人群,消失了蹤跡。

看到銀銳的身影在自己的眼前消失,天雄感到一絲微帶悲傷的失落感。

「這該死的戰爭。」他喃喃地說著,抬起腳步,朝著廣場中心的彩云走去。

他的出場令狂歡聚會的氣氛達到了史無前例的高潮。巨大猶如雷鳴海嘯般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地朝他肆無忌憚地湧來。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在這此起彼伏的音浪中仿佛一條怒海中孤舟搖擺不定。他剛剛恢複一絲清醒的腦海被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震得隆隆作響,令他頭昏耳花。

「兄弟們,戰友們,我們的英雄,回頭山脈的戰神天雄來了。他完好無損,明天,他還會帶領我們繼續和神族作戰!」這是矮人族受人尊敬的三軍統帥鐵肩元帥的鏗鏘話語,「此時此刻的我們正在翻開曆史新的篇章。今天的我們正在打一場在西南蠻荒,天下大陸流傳萬年的史詩般的戰爭。我們將書寫全新的,屬于我們西南蠻荒和天下大陸子民的曆史。在天雄先生的幫助下,我們將贏得這場戰爭!為天雄先生歡呼吧,孩子們,天雄萬歲!」

「他們告訴我,這一次侏儒族將會血本無歸,該死的神族會卷走屬于我們的所有財富。」那時都蒙熟悉而親切的話語,透著說不出的滑稽,「我說這一次咱們穩賺不賠,我們把珠寶散滿了回頭山脈所有的角落,但是天雄卻讓他們撿不走一個子兒。誰想要染指回頭山脈,就讓他嘗嘗天雄的天下劍。戰神萬歲!」

這一次一直沒有像其他戰士一樣歡呼的侏儒族戰士也加入了狂呼的行列,他們尖銳刺耳的「戰神萬歲」的吼聲勢如破竹地射入天雄脆弱的耳膜之內,幾乎把他的耳朵震聾,令他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將他一把扶住的是獸人族的虎牙,他興奮地來到天雄面前,沉聲道:「我以為你暫時還不能起床,想不到你這麼快就來了。台下的兄弟們就等著見你一面,和他們說幾句吧。」

「是啊,我們矮人族的戰士們十分希望聽到你的聲音。」鐵肩元帥也誠懇地說。

「對對,聽到你的聲音,我的戰士們干活都不悶。」都蒙也來湊熱鬧。

此時的天雄兩只耳朵仍然嗡嗡作響,這些將領們的話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令他無法清晰地聽到,只依稀感到他們似乎在讓他說話。

天雄茫然看著台下人頭洶湧的十數萬戰士,頭腦一片混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直挺挺地伸出手,虛弱地朝著台下揮舞著,強迫自己奮力張開嘴,大聲道:「我是……我是打魚的。」

他的話音剛落,台下立刻爆發出宛如海嘯一般巨大的歡呼聲,仿佛他說出了什麼驚天動地的豪言壯語。彩云上的聯軍將領們大眼瞪小眼,都被天雄混亂的言辭給驚得呆住了。

第一個回過味來的,反而是頭腦最單純的虎牙,他似乎對天雄的這句話很是喜愛,立刻扯開嗓子喊道:「沒錯,神族就是魚!」他的話令眾人的情緒更加高漲,他的話音剛落,台下立刻四面八方地響起了「神族就是魚」的嘶吼聲。

戰士們的歡呼聲似乎給了天雄一絲信心,他開始起勁兒地揮舞著虛弱的手臂,大聲叫道:「我是殺豬的。」

「神族就是豬,神族就是豬!」台下的眾人似乎把他昏亂的話語理解為一種生僻的幽默,立刻更加起勁兒地應合起來。

聽到聯軍戰士們士氣高昂的歡呼聲,天雄感到精神奇跡般地振作了起來,一直在眼前繚繞的金星開始緩緩消散,令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彩云之下成千上萬雙熠熠生輝的目光。那是充滿希望和自信的目光,是自己曾經以為再也無法在這些絕望的戰士眼中看到的光芒。

「就是這種目光,這種眼神,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東西,這就是我一直夢想著會擁有的目光。」天雄興奮地想著,情緒漸漸亢奮了起來。

「如果我有一天見到神族的領袖,我會對他說,如果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可以答應,請你拿去,月亮不屬于我們。如果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可以答應,請你拿去,星星不屬于我們。如果你想要天上的太陽,我可以答應,請你拿去,太陽不屬于我們。如果你想要天下大陸,我也可以答應,但是你卻拿不去,因為天下大陸屬于我們,你想要拿,我的天下劍——不答應。」天雄放開喉嚨朝著面前的十數萬戰士大聲吼道。

「耶——!天雄,天雄,天雄,天雄!天雄!!天雄!!!」台下的吼聲更加瘋狂和熱烈,很多年輕的戰士忍不住激動地哭出聲來。

天雄感到雙眼因為過于激動而一陣酸澀,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伸手下意識地朝身後一摸,想要拔出一直背在身上的天下劍,但是意識到自己因為昏迷的關系,天下劍已經從身上取下。就在這時,一只素手突然從擁擠的人群中伸了出來,高高朝天空中一揮,一把光華耀眼的紫紅長劍在被***照得通紅的夜空中劃出一溜晶瑩剔透的曳光,准確地落入天雄的手中。

天雄清楚地看到,那高高揚起的是銀銳那屬于夜歌公主的素手。他將天下劍小心地放到面前,輕輕地撫摸了一下他光潔照人的劍刃,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神色。

他將天下劍高高舉到空中,奮力一揮,高聲道:「神族……就像個淘氣的孩子。看到天下大陸的美麗,就想插上一腳,看到回頭山脈的富庶,就想伸出魔掌。別想和他講道理,因為他太不懂事。對付他,只有在他想伸手的時候,把他的手斬掉,想伸腳的時候,把他的腳斬掉,然後才能給他平心靜氣地講講人生的道理。」

他的話令所有戰士哄堂大笑。

「這個人生道理很簡單。」天雄提高了嗓音,大聲吼道,「回頭山脈是我們的,天下大陸是我們的。想要動我們的東西,小心頭破血流。」

「打倒神族!打倒神族!打倒神族!打倒神族!」整個回頭山脈被聯軍戰士們氣勢如虹的吶喊聲籠罩,久久不能平息。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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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8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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