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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細胞劇增] 海盜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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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22: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枕頭

  雖然安娜之前想得挺好,『等靠岸了,老子就開始逃跑』,按邏輯來說也的確是這樣沒錯,但她是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因為打擊過度陷入高燒狀態。

  明明,明明現在就在岸上……!

  安娜痛苦的躺在床上咳嗽,該說是千算萬算算掉了運氣這種東西,現在即便威廉他們不用鎖鏈把安娜拷在床上,她也沒有多餘的力氣下地逃跑。

  算了,這一次的機會就先放棄吧,反正之後他們也還會再靠岸補給,畢竟從東部到極西可不是三兩天就能完成的旅途,現在就先養精蓄銳,說不定之後在船上還有機會跳船跑。

  「……」

  果然生病的時候就是會有軟弱的想法出現,安娜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想讓自己清醒一點,正是因為現在她發著高燒,威廉肯定會多多少少的放鬆一些警惕,而之後她身體沒有什麼其他大事情,肯定會被看管得比現在牢幾十倍。

  所以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不能錯過……絕對不能錯過。

  安娜現在待著的地方,好像是一個港口邊上的小民居,她不太清楚威廉他們將船停靠在了哪裡,因為她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躺在了這間屋子裡面,透過床對面的窗戶能大概的看見港口的樣貌。

  也不能說是港口,應該說是個規模很小的漁民灣,屋子都比較簡樸,也不知道在這種地方能不能拿到足夠的物資……不,現在不是要想這些的時候,安娜強迫自己把因為腦子暈乎而發散出去的思考給抓回來。

  是該思考怎麼跑路了,而且在港口的話也很方便,只要不被發現的混上一條正準備開出的漁船,到時候等漁船行駛到大海深處再趁他們不注意把救生用的小木船偷走……如果能順便再拿走一個羅盤和地圖就是最好的。

  再說也不一定要朝海上逃,如果這個小漁民灣不是島而是連著大陸的灣口,那就更方便了,只要能夠解開鐵拷逃走,安娜就有一定的信心不被威廉他們找到,想著安娜就低頭鑽到被子裡面開始研究拷住了自己雙腳的鐵拷。

  因為威廉知道了安娜不是女巫,所以就沒有用龍血澆鑄的拷子,免得龍血直接將她的腳踝給腐蝕斷掉,現在鎖住安娜四肢的都是普通的鐵拷,只要有鑰匙打開她就能跑掉。

  而鑰匙就在威廉的身上……要想個辦法,想個辦法拿過來才行,安娜拖著快要病死的身體扯著鐵鍊不停為自己的自由思考。

  就在安娜不停思考的時候威廉他端著一個小木託盤走進了屋子,剛好就看見安娜窸窸窣窣的在床上聳動著,還能聽見鐵鍊輕輕摩擦的聲音。

  「如果你是想逃跑,最好還是注意一下開門的聲音。」威廉沒什麼其他的意思,就只是單純的提醒安娜。

  「……」

  安娜尷尬的從被子裡面鑽出來:「沒有,我就是腳有點點癢而已。」

  威廉走過去把託盤放在床頭櫃上,那上面有個黃色的小紙包,旁邊還有幾塊白麵包和乾酪以及一杯羊奶,老實說這並不是對待囚犯的態度,有乾淨的床鋪還有食物。

  雖然嚴格的來說,安娜好像並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倒不如說她是被卡彭特給波及了進去,並且她也是布尼塔那病態權利下的受害者。

  「你是不是感覺好一點了。」威廉看著縮了半個頭在被子裡面的安娜:「把臉露出來我看看。」

  「……」安娜畏縮的把被子拉下去了一點,其實並沒有好很多,安娜看威廉的頭都是模糊的,她只是想必須逃跑,所以根本沒辦法安分下來而已。

  「起來喝點東西,然後把藥吃了。」威廉看著安娜依舊不自然泛紅的臉頰將羊奶遞了過去,之前他讓這個漁民灣的本地藥醫來看了看,情況稍微有點嚴重,如果沒有及時治療和休息的話肯定就……不過好在威廉他們運氣好,在發現安娜發燒之後他們船隻行駛的坐標附近剛好就有陸地,而且是有人煙的陸地。

  只要吃點藥多在平穩的陸地上休息幾天就能痊癒,不過這個病人好像並不打算安分的在這裡休息:「如果你再想著逃跑,那讓你沒辦法走路的辦法我也是會的。」

  說這話的時候威廉又帶著那種意味不明的微笑,安娜感覺自己的腿已經開始痛了,因為威廉太過嚇人,安娜她也只能服從命令,掙扎著勉強從床上坐起來靠在床頭,然後伸手想要接過威廉遞來的羊奶杯子。

  結果。

  「……」威廉無語的看著翻到在地上的杯子:「你連端杯子的力氣都沒有?」

  安娜尷尬的咳嗽:「對、對不起……」

  「你是不是經常對人道歉。」威廉歎了口氣彎腰想將杯子撿起來,但在他低頭下去的那一刻就感覺到有什麼不對,這種感覺特別熟悉,就是被卡彭特那些該死的人算計時候的感覺,一模一樣。

  接著他沒有一絲猶豫的保持著彎腰的姿勢迅速朝後退了兩步,然後就聽見了意料之中的重物落地聲,還伴隨著女孩痛苦的呻吟。

  「你是認真的麼?」 威廉好笑的看著和鐵拷一起結結實實摔在地上的安娜,「你想打暈我?」

  剛剛這個女孩是故意讓杯子掉在了地上,然後想要趁他低頭撿杯子的時候用手上的鐵拷敲擊他的後腦將他擊暈……目的肯定就是為了拿走他懷裡的鑰匙,不得不說這個紅頭髮小姑娘的確很聰明,看準了因為她發燒,而稍微鬆懈了一點戒備的時機,如果動作再稍微迅速一點,說不定就被她得逞了。

  安娜躺在地上沒動,一方面是因為頭暈和摔得渾身都痛,另一方面是因為覺得太丟臉。

  威廉把安娜從地上撿起來放回床上:「有沒有摔到哪裡?」

  不要再問我了,太丟臉了,讓我一個人待著睡覺吧,安娜絕望到雙目失神。

  被放回床上後的襲擊失敗者痛苦萬分的用被子遮住臉,果然她沒有卡彭特什麼都做不到……怎麼辦……好想回去,好想用石頭回去找卡彭特……

  在安娜感到丟人的時候威廉又出去重新裝了點羊奶回來,然後強行將安娜的被子拉了下來:「剛剛的事情我就當沒有發生過,不過如果還有下一次我想我會換一個綁你的方式,現在……」

  威廉說著伸手將安娜抱起來靠在床頭:「安安分分把藥和食物吃了,就算是你要逃跑,也不能發著這麼高的燒逃跑對吧。」

  「好的……」安娜想要拿過威廉手裡的羊奶杯子,結果威廉的手朝後收了一下。

  「?」

  「我餵你,你不用來拿。」

  「……」

  於是安娜只能像是被獵戶捉回家拴在桌子腳上的什麼小狐狸小山狗之類的東西,一口一口被威廉餵完了託盤上的食物和藥粉。

  餵完之後威廉就坐在了床前的板凳上盯著安娜:「行了,你開始睡覺吧。」

  什麼,你要一直坐在這裡的麼?

  可能是因為安娜的目光中透露出來的意思實在是太過於露骨,威廉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她在想什麼,老實說這還是頭一次他這麼明確清楚的弄明白了女人的想法:「我會一直坐在這裡看著你,所以別想什麼其他的了,以後每次靠岸補給物資我都會這樣看著你,哦對了,還得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你說的消息我真的一個都不想聽,每一個都會讓我感覺你簡直是比卡彭特還要難搞的混蛋……某些方面來說吧。

  「我們找這附近的漁民買了一個用來捉海鬼的鐵籠,很大,能夠放進去一張床,等你燒退了回船上之後就睡在那個裡面。」

  你這他媽算什麼好消息,對你們來說是好消息的好消息是吧?!

  安娜覺得自己不能跟這個男人再說話了,她虛弱的躺回床上,感覺一陣莫名的空虛:「能不能再多給我一個枕頭,我想抱著睡覺……當然能再給我喝口酒就更好了。」

  「你不能喝酒。」說著威廉起身到旁邊的櫃子裡面翻了翻,找了個枕頭出來拍了拍塞進安娜的被子裡面:「這個倒是能給你。」

  「謝謝……」可能是因為卡彭特的關係,安娜覺得一個枕頭還是少了,她很想念卡彭特的那個填滿了軟乎乎枕頭的大木桶……雖然一開始覺得那個東西當做床來睡很奇怪,可是睡過幾次之後意外的上癮了,周身都被軟軟的熱乎乎的東西包圍著真的很有安全感,她不知道卡彭特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塞那麼多枕頭在木桶裡面,雖然卡彭特看起來並不是會缺少安全感的那種人。

  倒不如說在他身邊的時候會被他給予安全感,微妙的安全感……吧。

  想回去了,安娜低頭把臉埋進了枕頭裡面,想聞卡彭特身上的味道,想聽他說話,即便是再怎麼無聊的話和氣人的話都好。

  「……」

  果然自己還是養成了依賴他的爛習慣,而且可能比起習慣,用本能來形容要更貼切一些……

  埋在柔軟的枕頭裡面,阿麗埃娜胡亂想著關於卡彭特的事情漸漸陷入了沉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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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22: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 糾正

  「還活著。」

  烏提爾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了,這是卡彭特今天第二十三次不知疲憊的問安娜是不是還活著:「如果她出了什麼事,我會告訴你,所以你現在能不能專心的去做實事。」

  「她會出事!?」卡彭特神經質的捉緊了烏提爾的肩膀,他現在還是不修邊幅的樣子,絲毫看不出一點以前的英俊相貌:「她出什麼事了?!她出什麼事了!?」

  「……」烏提爾少見的翻了個白眼,然後伸手把卡彭特使勁的推開,「她沒出事,我只是說她如果出事了,我會告訴……」

  但烏提爾話還沒說完卡彭特就又開始吵:「她到底出什麼事情了你告訴我啊!!!」雖然現在他並沒有喝酒,但和喝了酒也沒有什麼其他區別,在旁邊的亞里已經看不下去這兩個白癡的對話了,烏提爾是不會說話,卡彭特是不帶腦子說話。

  「你們能不能不要玩了,以為現在沒有事情可以做麼?」

  「誰在和他玩了,是他說安娜有危險!」卡彭特轉頭瞪著亞里。

  烏提爾更惱火:「我說的是安娜她有危險的話我會……」

  「行了你少說兩句,而且說到底你就不能換個說法?為什麼要一直堅持用這種會刺激到他的說法。」

  卡彭特站在一邊捂住了自己的頭:「我需要冷靜一下,不行了,總感覺……總感覺腦子裡面有什麼東西要炸開了,我要冷靜,我需要冷水。」

  現在是安娜不見的第五天,卡彭特覺得自己渾身都不舒服,也說不上來是哪裡不舒服,總之就是不舒服……不習慣……

  他虛弱的靠在船舷邊上:「我受不了了。」

  然後在烏提爾和亞里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卡彭特就像是軟體動物一樣朝後滑到了船外……

  「快去拿繩子和網過來!!!船長掉海裡了!!」

  ……

  …………

  亞里看著坐在甲板上朝外吐著海水的卡彭特:「行了,你冷靜了沒有。」

  「……」卡彭特吐完最後一口水,整個人癱倒在了地上:「我廢了,我現在什麼都沒辦法做。」

  「那你還找不找安娜了。」

  「她不想回來,我去找她還有什麼意義。」

  「……你什麼時候這麼講理了。」亞里懷疑卡彭特現在的腦子真的進水了:「難道你真的不覺得安娜她有可能是海軍的人抓住了麼,她落水的地方可到處都是海軍。」

  「被抓到了她也能用石頭回來。」卡彭特面朝下一動不動,「她就是不想回來,她就是不想看見我。」

  亞里翻了個白眼,不打算再和卡彭特繼續探討這個事情,因為現在他們即便不去找安娜,也還有要緊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需要更多武裝好了的船隻和船員,他們現在因為頻繁在海上活動,很多國家已經開始警戒了起來,如果還是像現在僅僅只有『柯麗婭』和十幾個船員是遠遠不夠的,柯麗婭的火力單獨對付兩三條船還行,但是如果一旦被圍攻就會有些吃力。

  「我們現在正在朝門徒島行駛,你要是想起來幫忙做點事就起來,不想就繼續在這裡躺著別給我們添麻煩。」反正卡彭特以前在船上也基本不做事,所以現在他只要不搞事出來亞里就很滿意了。

  而癱倒在地的卡彭特根本就沒有在聽亞里對他說了些什麼。

  與此同時在另一邊的安娜,也差不多陷入了和卡彭特一樣的狀態,因為在她燒退了之後,威廉就真的把她丟進了籠子裡面關著……

  「……」真的有必要做的那麼絕麼,安娜坐在籠子中的床上看著外面正在給籠門上鎖的威廉,「你真的打算一路這樣子把我綁回布尼塔?」

  「為什麼不呢。」威廉扯了扯枷鎖確定已經鎖好了,「畢竟你這麼想逃跑,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再在外面套一個籠子,或者說直接把你的腿截斷。」

  安娜開始朝外冒冷汗,幸好威廉並沒有說要追究之前那件襲擊失敗的事……不然可能現在她已經沒腿了。

  「行了,外面會有人看守,你如果有什麼事情就敲鐵欄叫他們,不過他們身上是沒有鑰匙的,所以你也別想著用之前那蠢辦法。」威廉拍了拍籠子:「叫你安分一點是為你好,如果之後我們抓到了卡彭特,那麼關於你的罪行我可以隱瞞,但你會生活在海軍的監管下,這是我個人對你以前遭遇的歉禮,畢竟亂抓人當做巫師燒死也有海軍的一部分責任在其中,而你作為卡彭特的同黨也有一定的罪責。」

  「你真的覺得能靠我抓到卡彭特?」安娜還是不得不感歎威廉的自信,這個人也不好說他是有勇無謀還是心思細膩,「我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那不是你說了算的,總之在回布尼塔前你就好好的待在這裡面。」說完威廉就轉身離開了這間小屋子,前腳威廉才離開,後腳安娜就從床上翻坐起來撲去了籠門口查看那把鐵鎖。

  之前還是太天真了,那個人果然還是會用最萬全的方法把她關起來,手腳上有鐵拷還好,至少還有辦法到處走動,現在連走動的範圍都萬全被限制了起來……難道真的不用石頭她就跑不掉了麼?

  安娜晃動了一下鐵鎖,想要用外力破壞一般是不可能的了估計得……

  「我記得我前幾秒才說過讓你安分一點。」

  「……!!」

  安娜猛的一下鬆手,沉重的鐵鎖就落下去撞在了欄杆上發出巨大刺耳的金屬敲擊聲,然後她抬頭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就看見了威廉站在虛掩的木門後陰測測的看著她。

  「………」

  兩個人對視著,氣氛一時間就安娜單方面來說變得非常尷尬:「對不起……」

  「你的道歉有什麼實質上的用處?」

  雖然是沒有什麼實質上的用處,但總之還是得先說了裝個可憐……安娜沉穩的咳嗽了一聲,然後慢慢朝後退去:「我先睡覺了,之後有事我再叫你吧。」

  威廉就面無表情的看著安娜一步步退回了床上躺著,他不是沒有真的認真考慮過把這個小女孩的雙腿打斷的方式,但以他目前為止對安娜的瞭解,即便將她的腿打斷,她肯定也不會輕易打消逃跑的念頭。

  更壞的是會發生魚死網破這樣的情況,雖然即便安娜死了他們也可以放假消息出去說紅髮的女巫還依舊在他們手上,事實上這樣做還會輕鬆許多,但威廉並不想這樣做,因為他對安娜很感興趣。

  現在的他也多多少少明白過來了卡彭特為什麼會對這種本可以說是普通人的小女孩那麼執著。

  她有著不可思議的忠誠和膽識,這也可能是她自己沒有正確意識到的事情。

  如果在卡彭特抓到她之前,先一步發現她那就好了,威廉最近看著安娜的時候這個念頭就會時不時的冒出來。

  安娜的年紀還並不大,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如果正確的培養,她會是很不錯的幫手……

  「你為什麼就一定執著的要逃走呢,卡彭特對你很好?」威廉重新走回籠子前看著安娜:「他是哪種人你應該很清楚的。」

  「他可不是你想的專殺惡毒權貴的義俠,他手上有無辜人的血債,他燒毀過的城鎮遍佈所有地圖,只要是他去過的地方就會彌漫著血腥味,你該不會是忘記了這些吧。」

  「卡彭特他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混……」

  威廉停下了還未說完的話語,因為原本低著頭的安娜這個時候已經將她的頭抬了起來,深琥珀色的瞳孔直直的看著威廉。

  「我如果在乎這些,也就不會跟著他們了。」安娜的聲音很輕,但都十分清晰的傳達到了威廉耳中:「即便安分守己最後得到的也不是什麼好下場,那為什麼一開始要那樣做。」

  「我的父母,我,我的爺爺,亞里,亞里的父親。」安娜感覺自己身體中有什麼奇怪的感覺,像是有東西在裡面勾緊了她的每一根血管,然後開始逐漸朝心臟收縮一般,「我們接受著女神的祝福來到這個世界,我們如柯麗婭囑咐一樣的善良,友好,勤勞,最後得到的是什麼。」

  「我知道這裡面本來就充滿了不公平,但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不再想去遵守第二次了那你有什麼資格來要求我,你唯一有的資格就是殺掉作為罪犯的我,為什麼還要多費口舌的來告訴我我的觀念是錯的,你以為我不知道自己選的是什麼?」

  「我比你清楚的多,我比你清楚的多卡彭特是個怎麼樣的混蛋,我比你清楚我是想要跟隨在怎麼樣的一個混蛋身邊,我比你清楚自己做的選擇錯誤到了個什麼地步。」

  「即便是這樣你也還想要企圖糾正我的想法?」

  威廉看著安娜的眼睛從棕琥珀色漸漸的蛻變成了翠綠色,和卡彭特的眼睛一樣,就連那裡面蘊藏的恨意都是同樣的。

  站在籠子外的男人笑了笑。

  「為什麼不呢?畢竟你錯的那麼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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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23:00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二章 地牢

  接下來的幾個月,威廉覺得自己算是見識到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逃跑方式,雖然有些很拙劣,但也有幾次差點被安娜得手。

  最危險的一次是他們第四次靠在港口中補給完畢,等待明早太陽出來起航的時候,安娜敲欄杆引來了單獨站崗看守她的護衛,然後抓著那名士兵的頭使勁朝鐵籠裡面拉,導致士兵直接撞暈在了鐵欄杆上。

  她就立刻隔著籠子拿走了士兵身上的槍,用它崩開了自己腳上的鐵拷接著就對著籠子上的鐵枷鎖開了好幾下,硬生生將鐵鎖給打爛了。

  這方法雖然動靜大,但因為時機抓得準確,趁著晚上,大部分人都因為早上在港口不斷上下抬重物而勞累過度睡得很熟,有些人雖然要守崗但都只是強打著精神而已。

  不止是因為搬運補給消耗了體力,還有已經持續了三個月的長期航行,大多數人包括威廉在內多多少少狀態都有些不太好。

  所以在安娜搞出這個動靜的時候他們沒有及時的應對,導致安娜已經跑到船舷邊上準備跳進海水中了,威廉才被人從床上搖醒起來。

  「不准開槍!!」威廉甚至連鞋子都顧不上穿,直接跑去了甲板上,結果就看見那群士兵已經舉著火器瞄準了爬上船舷的安娜,他這一聲提醒的晚了,有幾個人已經扣動了扳機,然後他就看著安娜搖晃幾下從船舷上跌進了海裡。

  這鬧心的事情最後自然是以安娜被漁網撈起來為終,不過她小腿上中了一槍,而且因為腿上的鐵拷也是用槍打開的,所以兩邊的腳踝上都有一些被火藥燒爛的傷口。

  之前說什麼打斷你的腿都是隨口說說嚇唬一下小女孩,結果沒想到她真的差點被截肢……

  不過這些事情也算是到頭了,威廉他們在經歷將近五個月的航行過後,終於返回了王都布尼塔,安娜也抵達之後立即被送進了地牢之中。

  「之前派遣出去的其他船隊都基本沒有什麼收穫,本來對你們也沒什麼了期望了但……」

  伊麗莎白女王輕輕搖晃著她手中嵌著鑽石和珍珠的小手扇,漂亮的臉蛋上帶著輕輕的笑容:「你果然永遠都不會讓我失望,諾布朗少將。」

  「為了女王。」威廉低著頭單膝跪在伊麗莎白的王座前的臺階下:「這之後我打算派人去散佈紅髮女巫在我們手中的消息,以此來吸引卡彭特,明天我們會將女巫從布尼塔的地牢運送到捷洛尼亞去。」

  捷洛尼亞是遠離王都的一座孤島,因為地勢嚴峻險惡易守難攻,被改造而成了一座海上的監獄,那其中關押了無數依舊在等待判刑的海盜。

  但女王好像並不怎麼滿意這樣的決定:「那樣的話好像給那位先生太多準備時間了,你可以將女巫小姐押送到捷洛尼亞去,但在抵達捷洛尼亞之後的五天,我需要你們準備好火焰。」

  準備好火焰的意思就是要對安娜執行火刑。

  威廉自然料到了女王會這樣說,他也沒有反駁,因為的確用死刑期限來逼迫卡彭特現身會快很多,不過實際上他會聽從女王的話到哪一步就有待考證了,畢竟他是想要安娜活著,需要死的只有卡彭特他們那些人。

  對女王的覲見結束之後威廉本來是想立刻去安排安娜的轉獄,但在出王宮的路上他看見了巴奇,自己父親的馬車。

  ……

  …………

  空氣中充滿了潮濕的黴氣,被昏黃的火把照耀著的黑灰色石壁上彌漫著濕潤的反光,狹窄的通道上空無一人,牢房看守待在有爐火的地方喝著酒,只有聽見響動的時候才會起來去看看那些被關得嚴嚴實實的囚犯。

  「…………」

  安娜就被關在這裡,布尼塔地下的地牢,侍衛還會著重的檢查她在牢房中的狀態,因為威廉特別吩咐過『把她給我看牢了,別因為關在籠子裡面就掉以輕心』。

  她低著腦袋奄奄的被吊在地牢中的石壁上,嘴巴也被用特殊的罩子給禁錮了起來沒辦法說活,比起這裡,當初還在威廉船上時候的待遇簡直可以說是貴族級別的了,每天都有麵包和水可以喝。

  沒想到過去這幾個月靠岸六次,一次都沒有跑掉,安娜深刻的開始檢討起自己,現在被鎖在這裡就更別想要那麼簡單的逃走了…… 而且已經沒有什麼時間了,她害怕卡彭特真的有可能會來救她,這樣就正好踏進了威廉的圈套之中,雖然做這些危險的事情就如同是卡彭特的工作,但是安娜不太想讓他陷入危險裡面。

  卡彭特的性格和想法本來就夠一言難盡了,如果之後有哪天他失誤一下……後背的衣服被汗水和潮濕的牆壁給打濕了一片,安娜一邊想著怎麼辦一邊不舒服的蹭了蹭背,這個動作讓拷住她雙手的鏈條發出了些響動,聽見響動的侍衛也立刻來到她的牢房前用手中的鐵杖敲了敲欄杆。

  「在幹什麼,老實點待著你這女巫。」

  女巫……哦對了,安娜忽然反應過來,威廉好像還沒對其他人說過她其實不是女巫,所以被關在布尼塔之後所有拷她的東西都使用了龍血澆鑄,就連牢房的欄杆也是同樣。

  因為嘴巴被封著,她甚至沒辦法撒謊恐嚇侍衛。

  「……」

  看安娜不動了之後侍衛才將鐵杖放下:「可別再抱著可以逃走的希望了,你今天晚上的時候就會被轉送去捷洛尼亞,然後再延遲個幾天你就會被燒死在那裡,真是最適合你們這些巫師的下場了。」

  ……什麼?

  安娜不可置信的看向侍衛,她幾天之後會面臨火刑?可是威廉不是說……不,怎麼能相信海軍說的話,果然自己變傻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幾天之後她會被燒死,那麼這群人肯定在準備將這個消息散佈出去引卡彭特上鉤。

  沒時間也沒有選擇了,她必須,她必須走了,這樣想著安娜扭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那個串著石頭的手鏈依舊安全的待在那裡,得回卡彭……

  但她還沒來得及用那顆石頭,就感覺到心臟忽然開始抽痛起來,之前那種感覺又來了,彷彿渾身血管都被心臟拽緊,眼前的景象因為疼痛而變得模糊起來,守在牢房外面的侍衛並沒有發現安娜的異樣,在提醒完安娜之後他就離開去檢查其他囚犯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安娜痛的兩眼發黑,就在她呼吸困難的時候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出現在了她的牢房之中。

  是一條兩指寬的蛇。

  就著昏黃的燈光安娜才面前的看見了盤繞在她面前地上的蛇,黑亮的鱗片上還泛著金色。

  安娜迷茫的看著這條黑色的蛇,不知道為什麼會有種異樣的熟悉感,不僅僅是因為這條蛇的瞳孔顏色幾乎和卡彭特的一模一樣,而是有種……更加……安娜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種奇怪的感覺,反正這隻蛇讓她感到很不舒服。

  黑蛇吐出了信子,慢慢爬行到安娜腳踝邊,然後順著她的身體纏繞而上。

  「…………!??!!」安娜恐懼的想要扭動身體將蛇甩下去,但卻不知道為什麼身體根本無法行動。

  那股冰冷的觸感就在她渾身游走,安娜閉著眼睛等待躲不過的攻擊,但過了幾分鐘在她想像中被咬過後的疼痛感並沒有襲來,襲來的反而是幾聲哢噠哢噠的輕微開鎖聲。

  手腕上緊縛的感覺消失了,安娜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鬆下來的手腕,那上面有一圈被龍血腐蝕過的傷口,證明著她幾秒前的確是被鐵拷給緊拷著。

  那條蛇在替她解鎖?

  很快的,封著安娜嘴部的鐵箍也被取了下來,安娜活動了一下自己生痛的下顎,然後抬手擦掉了因為一直無法閉合嘴巴而流在外面的口水,在安娜活動嘴的時候蛇也替她將腳銬給解開了,然後爬到了牢房門口從鐵欄之間的縫隙鑽了出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烏提爾?可是他不是已經沒有多餘的力量了麼?

  雖然被解開了四肢,但安娜也不敢輕舉妄動,她感覺那隻蛇應該還會回來……果不其然,幾分鐘之後黑蛇就悄然無聲的藏匿在陰影中回到了安娜的牢房,張嘴在安娜腳邊吐出了一把鑰匙。

  安娜小心翼翼的從蛇面前拿過鑰匙看了看,這把應該就是她這間牢房的鑰匙沒錯了……黑蛇剛剛出去從守衛那裡把鑰匙偷了過來。

  「是烏提爾麼?」猶豫了一下安娜才小聲的對蛇說了句話:「你們來救我了?」

  但尷尬的是蛇並沒有搭理她,在看安娜將鑰匙撿起來之後就扭頭爬出了牢房,鑽進了對面黑灰石壁下的一個縫隙消失不見了。

  只留下安娜一個人面色迷茫的拿著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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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窗戶

  『女人不就是那麼回事,沒有必要花什麼大心思的。』

  這是亞里以前喜歡的女人跟著別人跑了,他消沉的天天抱著酒的時候卡彭特為了開導他對他說的話,結果現在這個當初大言不慚的人就醉倒在酒館的桌子上,嘴裡還一直發著怪聲,仔細聽才能勉強辨認出是在叫安娜的名字。

  「這就是你的沒有必要花大心思。」亞里把盤子裡面的熟土豆丟過去砸在卡彭特的頭上,說話的語氣也不知不覺開始充滿了嘲諷:「沒有必要花大心思。」

  「心……思……的……嗝、」卡彭特依舊趴在桌子上胡亂說著:「給我薑餅,薄荷……茶……」

  大概是救不回來了,亞里懶得理卡彭特,繼續細嚼慢嚥的吃著自己面前的烤雞肉。

  此時他們所在的地方就是門徒島,對於亞里來說再回到這個地方已經是時隔兩年了,不過這狗屎地方一點變化都沒,還是髒亂差,到處都是惹人煩的海盜和喜歡偷錢和珠寶的ji女。

  從黑海行駛回極西的門徒島花了他們將近六個月的時間,並且距離抵達也過了快一個月,就是說安娜已經離開了『柯麗婭』七個月……即便亞里已經準備好了船隊和新的船員,卡彭特都絲毫沒有要出航的意思,造成這種現象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烏提爾告訴他。

  『我稍微恢復了一點點體力,能感知到安娜的範圍也變大了,她還活著,並且心情好像挺不錯的。』

  心情挺不錯的…………

  土豆從卡彭特的亂糟糟頭髮上滾落到了桌面,打了幾個轉,然後掉到了地面。

  已經過了多久了,過了多久來著……卡彭特終於從桌面上抬起腦袋:「我的酒呢……」

  「喝完了。」亞里伸手把擺在桌上的空木酒杯推翻在卡彭特眼前,然後站起身收拾了一下放在一邊的布袋:「我要去找地方睡覺,你還要留在這地方?」

  亞里問他的時候他正舉著空杯子湊到嘴邊喝著空氣,醉到這種程度已經算是沒有辦法在繼續交流了,亞里也懶得管卡彭特,他本來答應和卡彭特一起來喝酒就只是為了吃點東西填飽肚子,現在吃飽了,自然沒有必要在待在卡彭特旁邊聽他的醉言醉語。

  「她為什麼那麼開心,不用見到我就這麼高興麼。」卡彭特抱著空杯子說話的時候亞里已經轉身離開了酒館,他咬著木杯的邊緣開始磨牙齒,毅然是已經醉倒失去神志的樣子。

  隨後卡彭特的記憶就斷片了一陣,等他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在酒館外面了,手正扶著一堆看不出正形的垃圾,腳邊的地上是一攤嘔吐物。

  卡彭特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吐過後他多多少少清醒了一點點。

  「……」

  喝酒喝到吐對他來說是不是太丟臉了,剛剛喝醉的時候他是不是還對誰說過些什麼?對誰?剛剛是誰在和他一起吃飯來著,亞麻色頭髮的那個男人叫什麼來著……卡彭特的記憶力開始急劇的衰退,甚至忘記了自己大副的名字。

  他搖搖晃晃的開始順著泥巴路朝前走去,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就只是覺得應該要走動一下,一路上他也不知道和多少個同他一樣的醉漢撞了個滿懷,那些人把他們手中的酒瓶推到卡彭特的懷裡,大聲的讓他一起喝……

  結果他就又醉了回去,甚至開始和路人勾肩搭背,扯著難聽的嗓子唱歌。

  終於在玩累了之後,卡彭特癱倒在了路邊,他懷裡還躺了個喝到鼻頭都歪掉來的矮胖黑皮膚大漢,那大漢嘴裡也嘟嘟囔囔著什麼,好像是在叫自己情婦的名字。

  他鞋子上有泥巴……他鞋子上也有泥巴……沒穿鞋子、沒穿鞋子……女人的腳踝……掉在地上了……劣等的寶石項鍊。

  卡彭特就躺在地上側著臉看著從他面前晃過去的無數鞋子和腳踝,腦子裡面什麼都沒有思考,單純的徹底放空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你要什麼時候才會去找安娜。」

  烏提爾低頭看著像是垃圾一樣掉在地上的卡彭特還有他……懷裡的大漢。

  「你是誰啊。」卡彭特毫無感情的反問,實際上他是真的不知道現在在對他提問的人是誰,他只看得見一雙腳。

  這並不妨礙烏提爾,反正他從來都是只說自己想說的也不管別人理解的如何:「當初是你要讓我預言,現在又不要了?我們兩個的目的多多少少都還需要安娜。」

  「你必須要快點去找到她。」

  好吧我知道是誰了,卡彭特煩躁的把壓住他半邊肩膀已經開始打鼾的男人給推開,揉著頭從地上坐了起來:「沒必要了,怎麼都好,我無所謂……你想要去找她你就去找吧。」

  「而且說到底就是因為你把石頭給了她……才會這樣!」卡彭特又開始不管不顧的強行推卸責任:「不然她也不會不見……」

  「這樣說的話你是不是該賠給我些什麼啊??」在無理取鬧之後卡彭特終於擺出了強盜的本性:「多拿點你的巫術給我啊。」

  「我想我沒有做錯什麼事情,實際上也是因為我給了安娜石頭,『柯麗婭』才能逃走,並且安娜現在也活著,而且過得很好,該被感謝的是我。」

  「…………」

  卡彭特覺得自己要被氣死了:「說起來這件事本身就很好笑了,你能知道她現在很開心但是卻不知道她在哪裡?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我應該沒有騙你的必要。」烏提爾終於皺起了眉毛:「你到底還要多久才會去找安娜,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你的時間不多關我屁事。」

  「……」

  兩個人互相對視了幾秒,隨後烏提爾就無言的轉身離開了,看那樣子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和卡彭特交流。

  卡彭特直接倒頭又躺回了地上。

  還他們的目的呢……真是好笑,他的目的早就沒有意義了,現在他連自己的意志是什麼都不清楚,這也是為什麼他會變成今天這個鬼樣子。

  不……好像他的確還是有個目的,可惜嚴格來說也不算是他的目的,是耶底戈的。

  卡彭特躺在地上閉上了眼睛,怎麼都好,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根本沒有心情去考慮。

  「………」就這樣睡一輩子好了,卡彭特在酒精的作用下開始自暴自棄,反正他也……

  在模模糊糊之中卡彭特聽見了巨大且嘈雜的銅鐘聲,是港口有船進港的時候才會敲響的鐘,也多虧了這聒噪的聲音卡彭特才沒辦法徹底睡著,他不耐煩的從地上坐起來。

  原來自己睡覺的地方離港口這麼近,怪不得他媽的鐘聲就像是在耳邊敲的一樣……卡彭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還是得換個地方睡好,才進港的船要卸貨下人,不知道呯呯碰碰到幾點,這樣想著卡彭特才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現在離港口近,就回柯麗婭上睡算了。

  於是卡彭特又搖搖晃晃的朝港口下面走去,但好像也沒走幾步他就聽見了什麼叫聲。

  「卡……提……!」

  是從剛剛進港的船隻方向傳來的,卡彭特瞪大了眼睛回頭看向那邊,那個聲音還在繼續大喊著,而且聲音的主人好像還在跑動,彷彿剛下船就在尋找著什麼人的樣子。

  「卡……彭……!」

  雖然離得遠,但卡彭特強打起精神之後終於差不多聽清楚了,是在叫他的名字。

  而且這個聲音……

  他踉蹌著朝過來的方向跑去,朝著那個聲音跑去。

  ……

  …………

  進港的鐘聲,是進港的鐘聲。

  安娜像是老鼠一樣瞪大了眼睛,她裹緊了身上的黑色罩貨布然後慢慢朝貨倉的窗口處靠去。

  將頭探出去之後她能夠看見燈火通明的港口,那些作為島嶼的基底,聳入雲端的怪異蛇骨證明著她的確抵達了門徒島。

  因為還是偷渡的身份,安娜不敢從甲板上下船,所以她在等船離港口大概還有幾百米的時候從窗口跳了出去,然後悄悄遊到了港口上……幸好是晚上,沒什麼人發現她。

  此時她的心臟止不住的狂跳,也不顧擠乾衣服上的海水就朝島裡的城鎮跑去。

  「卡彭特……!!」她一邊跑一邊這樣呼喊著。

  安娜在看見門徒島的那刻,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一開始她準備和卡彭特他們匯合的方式是要順著港口找『柯麗婭』,然後回船上去,船上肯定會有留守的船員,可以讓他們去通知卡彭特。

  但腦子裡本能的想法擠開了大部分理智,安娜現在只知道卡彭特他現在就在這個島上,他就在島上……

  至於為什麼這麼確定,是因為她從布尼塔逃出來之後到處打聽『柯麗婭』的消息,最後終於從一群爛醉的海盜口中得知了那條黑色的船停靠在門徒島,並且好像已經停留了挺長一段時間。

  「卡彭特!!!!」

  安娜已經順著路離開了港口,鎮中狹窄的小路和隨處可見的醉漢讓她沒辦法大步跑只能趔趔趄趄的朝前擠,但依舊一聲一聲的叫著卡彭特的名字。

  「卡彭特!」

  她不歇氣的擠開擋住她的男人女人。

  「卡彭特……!」

  肯定在哪個屋子裡面,或者哪……

  安娜的身子忽然停住了,不是因為她停下了朝前邁開的步子,而是有人從後面伸手緊緊的環抱住了她。

  混雜著煙味和鐵銹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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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23:2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四章 土豆

  「………」

  安娜嘴裡塞滿了澆著碎肉末的土豆泥,手上抓著剛烤好表面上還泛著一層金色油光的烤豬蹄,明明手上抓著的就已經快吃不過來了,但她的眼睛還是如同餓狼一樣盯著面前的醬汁雜菜和濃玉米豆子湯。

  可以肆無忌憚吃東西的感覺真好……

  她從布尼塔的監獄跑出來的這兩個月幾乎就沒有怎麼好好吃過東西,沒什麼其他的原因就是單純的沒有錢,還在陸地上打聽卡彭特他們消息的時候偶爾能撿到半截硬麵包就謝天謝地了,更多時候她是灰頭土臉的在魚市遊走,然後拿走些攤主切下來丟掉的魚頭自己想辦法生點火烤烤吃。

  老實說從布尼塔的地牢跑出來都沒有那麼困難,不過能這麼快跑出地牢的很大部分原因可能是因為那條蛇。

  她把她逃跑路上所有的士兵都咬暈了過去,倒不是安娜親眼看見蛇在攻擊士兵,只是看見了那些暈倒在地的士兵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有幾個小孔狀的傷口,一看就是蛇咬的……之後安娜就摸爬滾打的逃出了地牢,混上了收垃圾的馬車。

  逃出來後她就再也沒見到過那條黑色的蛇,那個時候她是真的認為可能就是烏提爾來幫她了,所以就開始安心的到處打聽到『柯麗婭』在哪裡,大概半個月之後她才得知『柯麗婭』停靠在門徒島,並且已經停了挺長時間。

  在得到消息後安娜就開始想法設防的找要回門徒島的海盜船,她混上去的第一艘船的確是要回門徒島沒錯,但中途她被人發現了,只好跳海逃跑去找第二艘,所以如果不是被發現了,安娜她應該還要早十多天抵達門徒島。

  「嗝……」吃完手中的烤蹄和盤子裡的土豆泥後,安娜又喝了一大碗湯才終於算是吃飽,也騰出了眼睛去看坐在她對面的卡彭特,結果那個男人就只是雙手交叉在一起支撐在桌上,直愣愣的看著她。

  「我吃飽了……」

  卡彭特點點頭。

  「……」

  為什麼要那麼嚇人的一直盯著我看,安娜不安的摸了摸桌子邊緣:「我……那個、亞里和烏提爾他們呢?」

  卡彭特搖頭,依舊不說話。

  「你到底是說點什麼啊。」現在才想起來好像從之前卡彭特抱住她,聽她說自己餓了帶她來這裡吃飯,到現在她吃飽這個人都一言不發:「我好不容易回來了……」

  安娜這麼問過之後卡彭特才終於有了一點點反應,他的目光瞟向一邊不再看著安娜,然後手磨磨蹭蹭的擋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並不是不說話,他只是腦子放空到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而且覺得自己很蠢,只是看這個小姑娘吃飯就會這麼開心。

  於是憋了半天,他才憋了一句:「你……回來幹什麼。」

  可能是被烏提爾傳染了說話方式。

  安娜沒想到卡彭特會這樣說,而且看他現在臉色僵硬的樣子好像是認真在問這個問題,於是一時間有些低落,她無意識的摩挲著勺子:「我不回來的話要去哪裡……」

  「哪裡都好,有那顆石頭你去哪裡都可以。」卡彭特語氣奇怪的彆扭,「比起這些亂糟糟的地方,你更喜歡安穩的鄉下不是麼。」

  安娜愣了一下,然後伸手在自己裹起來的腰帶中掏了掏:「我還沒用……」說著就把那一小顆已經從手鏈上摘下來的小石頭放在了卡彭特面前。

  「之前我掉進海裡被布尼塔的海軍抓住了,我是留著石頭自己逃出來的,畢竟你看……烏提爾都成那個樣子了,也指望不上他多救你和亞里幾次,所以我就想……」

  「那你為什麼很開心。」還沒等安娜說完話卡彭特就打斷了她,「烏提爾說你最近一直都很開心。」

  「哈……?」什麼叫烏提爾說我最近都很開心,「他為什麼會知道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

  「那個廢物之前一直能夠確認你是不是還活著,到了門徒島休息幾天之後說他能夠感覺到你的心情,說你心情還不錯。」

  安娜還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她心情不錯?最近這段時間老實說過得挺累的,老是吃不飽還要瘋狂躲藏,現在她都可以算得上是職業偷渡客了,不過要說不開心也沒有,因為忍過這段時間她就可以見到卡……

  想著想著她的臉就開始脹紅,她的確是因為很快就可以見到卡彭特了而感覺到有些開心,但是會那麼開心麼?沒有吧,沒有吧……

  越想臉越紅,甚至連脖子都染上了淺淡的紅色,是時候轉移這個話題了,安娜目光遊移,說話也開始結結巴巴:「我……那個,我………呃!?」

  她還沒反應過來,卡彭特忽然就站了起來,然後隔著桌子伸手有些粗暴的揪住了她領子用力的把她整個人拉過去,安娜只來得及用手撐住桌邊不讓肚子撞在上面。

  要幹什麼!?要打我??我只是跑回來找他而已啊?

  安娜被拉過去的時候還想自己剛剛的動作錯了,不該撐桌邊,而是應該抱住頭,這樣的話就不會被打到臉,但很快安娜就知道卡彭特是要準備做什麼了。

  在一瞬間用力將她的上半身拉進過去後卡彭特直接湊過去張嘴咬住了安娜的嘴唇。

  「……!?」

  因為剛剛卡彭特拽安娜的動靜稍微有點大,這小飯館周圍桌上的人都轉頭看向他們開始起哄吹口哨。

  然後就在這樣嘈雜惱人的環境下卡彭特抓著安娜又啃又咬又舔了好幾分鐘,直到安娜的嘴唇都腫起來了他才放開手。

  「早說嘛,你是因為可以見到我了所以那麼開心。」卡彭特露出他那口白牙笑嘻嘻的,他看著安娜滿臉通紅的樣子簡直滿意得不得了,完全忘記自己之前瘋狂灌醉自己時候的心情,簡單來說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痛:「而且你玉米皮皮卡在牙後面的,不過沒關係,我剛剛替你舔掉了。」

  「……………………」

  卡彭特這樣做的下場就是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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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23:3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五章 牆壁

  等安娜把桌子上的菜全部吃完的時候,整個小飯館裡面就只有她和卡彭特這一桌人了,剩下兩桌都是已經醉酒直接趴在桌上或者倒在飯館地上睡覺的海盜,店員和老闆也和往常一樣懶得打掃清人,直接拿上今天賺來的錢幣就離開了飯館。

  「你……吃飽了?」雖然從某個時候起卡彭特就知道安娜非常能吃,但這次吃的比以往都要多,兩根大烤蹄,整塊乾麵包配了半塊乾酪,一疊土豆泥,雜菜和湯,之後還又要了幾條烤魚以及青豆燉肉……全都吃完了,就這些還不算她喝了多少杯奶,這胃口幾乎是他的兩倍,「一下吃那麼多你就不會覺得不舒服?」

  「餓著才不舒服。」安娜滿意的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皮打了個嗝:「有點睏了,我該在哪裡睡覺?」

  「你是豬啊。」卡彭特從位置上站起來,然後過去想把安娜從座位上拉起來,「不過要睡的話就回船上去睡吧。」

  「我站不起來、肚子好重。」安娜被卡彭特拉著在座位上磨蹭了幾下,「坐會兒等我消化一下再走吧。」

  「等你把那滿肚子油消化完就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說著卡彭特就伸出雙手將安娜從椅子上像是抱小孩一樣托著屁股抱了起來:「……還行,稍微比豬輕點。」

  「你扛過豬?」

  「以前偷豬的時候被發現了,為了躲人扛著豬跑到了山頂。」

  「……」無言以對。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走出了小飯館,掛在飯館屋簷外的破爛油燈還因為油沒燒乾而稀稀拉拉的亮著,外面的街上也沒有什麼聲音了,大多都是遠處海浪沖刷著礁石的聲音,那其中還混雜著人魚模糊的歌聲。

  安娜趴在卡彭特的肩膀上打著哈欠:「說起來,之後你們打算去哪裡呢?還要繼續在門徒島休息麼?」

  「之後的事情再說。」他抱著安娜沿著港口小路朝海邊走去,結果在下到港口的石階上他們遇到了亞里……

  「……」

  「你從哪裡抱了個女人過來。」

  因為周圍黑漆漆的,亞里看不怎麼清楚,只能確定卡彭特抱著是個女性:「安娜不要啦?」

  「為什麼不要,這就是安娜。」卡彭特翻了個白眼。

  亞里還以為卡彭特終於瘋了,結果等他們走近才看清楚……卡彭特抱著的真是安娜。

  他像是豁口蛙一樣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安娜倒是很開心的對亞里打招呼:「好久不見!」

  「什麼好久不見……你怎麼回來的?什麼時候的事??」

  「幾個小時前,我帶她去吃了飯。」卡彭特插嘴說。

  亞里皺眉看了眼卡彭特:「你怎麼不早來告訴我?」

  「我為什麼要來告訴你,和你有什麼關係。」

  「……」

  這熟悉的爭吵開端,還有點懷念……

  「我自己跑回來的,之前我被海軍抓住了。」安娜急忙回答了亞里的問題,打斷卡彭特莫名其妙的挑釁。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你被海軍抓住了,那你為什麼不用石頭回來?」亞里不可思議的看著安娜:「沒受傷吧?」

  說到這裡安娜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自己也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其實之前我被關進了布尼塔的地牢後是打算用石頭逃跑的,但是那個時候有人……不對是有東西幫了我,一條黑色的蛇,它幫我打開了手銬和牢門,然後咬暈守衛,我才逃出來的。」

  卡彭特和亞里都是一臉『你在說什麼』的表情。

  「剛剛你也沒有喝酒,是太累了?」卡彭特伸手摸了下安娜的耳朵:「累了就去睡覺。」

  「我說的是真的!之前我還以為是你們和烏提爾來幫我了,但是看剛剛你的反應好像不是這樣……」

  看見她來到門徒島的的卡彭特只是感到驚訝,而且再說了,如果真的是他們讓烏提爾用了巫術來救她,那為什麼沒有在她逃出地牢之後來接應她,所以那條黑蛇肯定不是卡彭特他們送來的。

  「所以我就有點疑惑,到底是誰幫了我……」

  這個時候的卡彭特從安娜的話中捕捉到的並不是『忽然出現的可疑黑蛇』這件一聽就很麻煩的事情,而是是另一個重點……

  他緊張的捉住安娜的肩膀:「你聽我說,不是我不去救你,我以為你……我真的以為你是不想回來了,所以用石頭去了其他地方。」

  亞里:「……」要在這個時機要來解釋這種事情麼。

  安娜的想法也和亞里一樣,她本身並不是很在意『卡彭特沒有來找她』這件事情,因為、也沒有什麼因為,就是不在意,反正現在她找到了卡彭特他們就行了,她只需要這個結果而已:「你能不能幫我想想那個蛇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就沒有頭緒誰會來幫我麼?」

  「……」卡彭特鬆開了抓著安娜肩膀的手,他是沒想到安娜真的不在意這件事情,一時間十分尷尬,但又不能晾著安娜不回答她,於是只能乾巴巴的擠出一句「……不太清楚,不過蛇的話應該就是巫術之類的,去問問烏提爾吧。」

  亞里不知道為什麼在旁邊噗嗤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卡彭特無名火起。

  「沒什麼。」亞里抬手擋住自己對卡彭特揚起嘲諷笑容的嘴,然後對安娜說:「阿麗埃娜,你人太好了。」

  有個混蛋之前可是在船上大吵大鬧一意孤行的認為安娜已經遠走高飛自己過好日子去了,結果人家小姑娘只是千辛萬苦的想要把好東西留給他,導致自己不得不受那麼多苦才得以逃出來,然後也不介意他們並沒有去救她。

  安娜沒見過那幾個月卡彭特在『柯麗婭』上是什麼樣子,所以根本不知道亞里塞說什麼,只能迷茫的看著他:「……也、也沒有那麼好啦。」

  卡彭特站在旁邊惱火的想說些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解釋,只能把亞里從安娜眼前拉開:「讓開,我們要去找烏提爾了。」

  「你們要找我?」

  「……」

  他們看著烏提爾提著盞小油燈從不遠處的小木屋後走出來,他是為了聽人魚的聲音所以一直徘徊在靠近海邊的地方,聽見這邊好像有熟悉的聲音在說話就走了過來。

  「………好噁心,你怎麼和亞里在一個地方。你們感情什麼時候這麼好了。」卡彭特皺眉,開始把烏提爾當做出氣筒:「快,我們有事問你。」

  烏提爾看了看被卡彭特抱著的安娜,然後又看了看亞里和卡彭特,他倒是沒有亞里那麼驚訝安娜竟然忽然回來了,而是冷靜的發現了一件事情:「我覺得現在比起其他事情,你們兩個……不,你們三個,難道都沒注意到麼。」

  被問到的三個人都盯著烏提爾等著他說話,看起來是真的都沒有發現。

  烏提爾歎了口氣:「亞里和卡彭特就算了,為什麼連你都沒有發現……」

  「安娜,你眼睛變成綠色的了。」

  ……

  …………

  兩個月前,王都布尼塔地牢。

  「不……不知道是誰……等反應過來時我就已經倒在地上了。」

  所有被襲擊倒地的士兵醒過來之後都這樣說,實際上他們也確實沒有看見究竟是誰攻擊了他們。

  威廉就站在已經無人的牢房內,他沒心情聽身後士兵的各自推脫,而是撿起垂落牆壁上的鐵拷檢查,那上面沒有被強行打開過的痕跡,鎖芯裡也沒有堵塞物。

  可以確定不管是外面的牢門的鎖還是鐵拷都是用鑰匙給打開的,真是……還真的讓她又跑掉了,千算萬算沒算到會是在這裡被她得手,威廉歎了口氣,開始吩咐士兵去立刻安排封鎖港口和通道開始排查,然後留下了今天負責看守地牢的人。

  現在是有人來將她救走了,那麼放出消息說幾天之後即將行刑也沒有了什麼意義,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她逃出布尼塔之前就抓住她。

  如果等她跑出布尼塔……那麼再抓到的可能性就很小了,本來這一次能夠抓住安娜完全就是巧合中的巧合,甚至可以說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

  在士兵們都開始急匆匆的聽命於威廉開始準備排查和審問之後,威廉才慢慢的開始朝地牢外面走,換做以往他肯定是很快的就開始親力親為搜查逃犯。

  至於這次為什麼這麼怠惰的原因……簡單來說就是受打擊了。

  並且打擊大到讓他精神有些恍惚,雖然從外表上不怎麼看得出來,但他現在只想回自己房間躺在床上睡個幾天什麼都不做。

  打擊歸打擊,抓安娜的事情還是要繼續進行的,威廉強打起精神繼續順著階梯朝上走,就在還有一段路就要抵達地牢大門的時候,他忽然聽見從上面傳來了嘶嘶聲。

  威廉下意識抬頭看了看牆壁上面的縫隙,結果就看見了那縫隙中的一雙綠色的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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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23:47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六章 毛巾

  「為什麼洗不掉!?」

  卡彭特的手掌心中還剩一捧沒有揚到安娜臉上去的水,他看著安娜依舊是綠色的瞳孔開始崩潰的說:「為什麼洗不掉啊!」

  話說完就將手裡剩的那捧水撲到了安娜臉上去。

  「……」

  一邊,亞里正在啞口無言的目睹這一切的發生,用腦子想也知道用水怎麼可能把眼睛的顏色洗掉,而且話說回來安娜為什麼要這麼配合他發瘋……

  他就不可置信的站在旁邊看著那兩個白癡,安娜坐在椅子上低著頭,她的面前有張稍微再矮些的四腳小木凳,那上面擺放著一個銅盆子,裡面是乾淨的溫水,卡彭特就是在用盆子裡面的溫水替她洗眼睛……正常人大概根本無法理解他們在做什麼。

  「這算是我不知道的一種儀式麼?」烏提爾皺眉也在旁邊觀看:「那盆水裡面是不是加了什麼東西,卡彭特他原來還知道這些。」

  不,很明顯他什麼都不知道。

  亞里看安娜她坐在凳子上抱著個小鏡子發呆,臉上濕漉漉的,額頭前的頭髮扭曲狼狽的貼在臉上:「你……」

  「為、為什……為什麼洗不掉啊…………」安娜愣怔的看著鏡子中自己的眼睛,不可思議的說。

  還在說這個麼。

  亞里揉了揉自己開始有些痛的額角:「你們,用腦子想想,眼睛的顏色是用水洗得掉的?」

  「……」

  「……」

  卡彭特和安娜都驚恐的看著亞里。

  「洗、洗不掉的麼?!」安娜慌張的伸手揪住了卡彭特的衣領,把他拉得一趔趄差點碰翻水盆:「那我該怎麼辦,我是不是被詛咒了?!」

  看來是慌張過度智商下降到和卡彭特差不多一個水平了,亞里幾乎快用看流浪狗的眼神看安娜和卡彭特:「你身體有沒有什麼其他不舒服的地方,總之先冷靜下來。」

  「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來著、」安娜還是看著鏡子,雖然綠色的眼睛挺好看的和卡彭特的一樣……不不不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用手煩躁的抓著自己的那頭紅毛:「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關於那條蛇的事情,你還有什麼其他知道的麼。」烏提爾想了想,走到安娜身邊半蹲下,「如果在你逃出來之後就沒有遇到奇怪的事情,那麼唯一可疑的就只有那條蛇了,你在仔細想想關於那條蛇的事情,它出現之前的事情它消失時候的事情,它的外貌,它的聲音,多細微的事情都可以。」

  「………它、它,」安娜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水,開始按照烏提爾說的整理自己的思緒:「痛那個……它出現之前我身體覺得不怎麼舒服,心臟一緊一緊的,好像渾身都在被拽緊。」

  「我記得之前也這樣過……那個時候是在海軍的船上,那個叫威廉的男人和我說了些什麼,然後我有些生氣,結果就感覺渾身都痛。」她用手扶著額頭努力的回憶著:「蛇,蛇是黑色的,是經常能夠在濕暗地方見到的品種,兩個手指那麼粗……然後……然後……」

  安娜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記起了很重要的事情,她猛的抬頭看向烏提爾:「那蛇的眼睛!它的眼睛也是綠色的!」

  說到這裡烏提爾和亞里倒是都沒有什麼頭緒,只有卡彭特,他的眼睛忽然瞪大,急忙走到安娜跟前把擋路的烏提爾推開:「心臟附近痛過?」

  安娜點頭。

  他皺著眉,把手放在安娜的脖子上摸了摸,然後湊近過去好像是在嗅著什麼:「…………」

  「卡彭特?」

  安娜叫了他幾聲這個人都沒有反應,而卡彭特這個時候正在想事情,在之前安娜離開『柯麗婭』的時候她身上多多少少還帶著一點耶底戈的氣味,但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

  算上他自己的經歷來看,可能被耶底戈寄宿之後眼睛的顏色就會改變,不過為什麼安娜是之後才變的?是因為附到安娜身上之後都一直在沉睡麼……

  「救你的人應該是耶底戈,他的那一小部分意識已經從你身上消失了,我想就是轉移到了那條蛇的身上。」卡彭特鬆開安娜的肩膀:「從結果上來看好像是發生了好的事情,但是……」

  卡彭特不太明白耶底戈在想些什麼,說到底耶底戈擅自寄宿到安娜身上的原因他也沒有搞明白。

  「耶底戈?」安娜迷茫的看著卡彭特,她現在只隱隱約約記得卡彭特好像和她說過這件事情,但是具體的有些忘記了,「他救了我麼?」

  「好像是救了你,但他實際上是為了什麼我就不清楚了。」耶底戈一直作為類似於『器官』一樣的東西待在卡彭特的體內沉睡,與卡彭特互不干涉,也無法交流,但最近好像甦醒了一部分,「因為他救了你之後並沒有回來,而是自己離開了。」

  「你是說他的一部分意識自己開始行動了?」烏提爾的臉色忽然變得很奇怪:「他已經恢復的可以自己行動了??」

  「不,我想就是因為還沒有恢復足夠,所以才只能夠控制低智的動物,不然他為什麼不控制士兵,那樣的話放走安娜不是更加容易麼。」卡彭特倒是沒有開始的時候那麼緊張了,確定了是耶底戈做的之後他就開始完全放鬆,「你太警惕了,烏提爾,我之前和他談好的條件就是幫他恢復原樣,如果你看不慣,就放手來阻止我啊,不過我應該告訴過你了,殺了我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難辦。」

  「那你這樣和被他控制住了的人偶有什麼區別。」

  「和你沒什麼關係吧。」

  安娜看著氣氛忽然變僵的兩人,然後又求助似的看向亞里,但亞里只是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什麼都不知道。

  從開始討論『耶底戈』那個象徵著戰火的半神後,卡彭特和烏提爾說的事情其他兩個局外人就都不怎麼聽得懂了,亞里倒是懶得去深究卡彭特以前的破事,而安娜是想知道,但卡彭特不告訴她。

  「總之你是安全的,沒有被詛咒,這一點可以放心。」卡彭特拍了拍安娜的頭:「其他事就不用管了。」

  「可是……」

  「而且你綠眼睛也挺好看的,你不覺得麼?」

  看著卡彭特的笑臉,雖然知道他是又在強行轉移話題,但安娜還是不合時宜的開始耳朵發燙:「我覺得……還好吧……」

  卡彭特拍了拍安娜的臉:「先睡覺吧,已經很晚了。」

  他是不打算再繼續就耶底戈這個事情和烏提爾繼續說下去了:「行了,你們兩個都下船去岸上,別留在這裡礙手礙腳的。」

  安娜眼睜睜的看著亞里和烏提爾被卡彭特推出了船長室:「你真的確定之後會沒有事麼?我很擔心……」當然不止是擔心她自己,安娜覺得卡彭特隱瞞他們的事情也太多了,而且總是一件比一件危險,對他自身而言的危險。

  「我說沒事就是沒事了,你懷疑我?」

  你最值得懷疑了……

  「我的意思是、有些事情也許你可以告訴我,說不定我能幫得上忙呢?」安娜看著關上門朝她走過來的卡彭特,因為他越走越近,安娜也下意識的開始慢慢抬起頭:「耶底戈和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能怎麼回事。」卡彭特彎腰將安娜面前的銅盆拿起來,走到一邊去換了盆溫水,然後又替安娜拿了塊毛巾,「擦擦身體睡覺吧。」

  「但是……」

  「沒有但是。」

  「……」

  安娜只能聽卡彭特的話開始乖乖擦身子,而卡彭特跑去了房間一邊的幾個大櫃子間翻找著什麼,等安娜擦完身體後才拿著件乾淨的大襯衣回來:「先穿這個睡吧,明天我們再去找些小姑娘穿的衣服。」

  等安娜穿好後卡彭特就伸手把她抱了起來。

  「你……」話還沒說完,安娜就被卡彭特給扔進了那個塞滿了枕頭的木桶裡,她掙扎了幾下但是因為枕頭太過於柔軟,一下子沒辦法找地方施力撐坐起來,安娜就只能陷在枕頭堆裡面看著卡彭特:「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說麼?」

  「說什麼?」卡彭特的手撐在木桶邊緣低頭看著安娜。

  「烏提爾說你和被控制的人偶沒區別、那個真的不要緊麼?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安娜還是很在意:「我真的很擔心你。」

  不得不說,被人這樣關心著的感覺真的很好,可惜卡彭特是的確覺得沒有什麼好說的必要,會在意這些的就只有烏提爾,比起耶底戈這些事情他倒是更樂意和安娜商量明天吃些什麼。

  「聽我的,睡覺吧。」卡彭特伸手輕輕覆在安娜的眼睛上:「你需要好好睡覺,這些事我們明天再說。」

  「……」

  熟悉的觸感,溫暖的,有些粗糙的。

  在卡彭特手掌的遮蓋下安娜漸漸閉上了眼睛,說實話她真的已經很睏了,這幾個月來就沒有安穩的睡過一次覺,就和當初被當成女巫,被迫離開莫特的時候一樣。

  很巧,那次她也是在卡彭特的船上睡了最安穩的一覺。

  「那你明天要告訴我……」安娜迷迷糊糊的說。

  「嗯。」卡彭特笑了笑,他收回蓋在安娜眼睛上的手,替她扯出塞枕頭下的毛毯蓋上。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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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23:5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七章 船長

  「你說過今天告訴我的!」

  安娜在街上對著走在前面的卡彭特大叫。

  「我什麼時候說過了啊。」

  「你昨天晚上說的!!」

  卡彭特目不斜視的朝前走著:「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太睏了所以聽錯了。」

  「…………」安娜氣的跑到卡彭特背後踢了一腳他的小腿。

  「你到底說不說啊!?」安娜一邊問一邊伸手拉了下快滑到肩膀的領口,「煩死人了。」

  「我還沒嫌你煩你就要先嫌我了是吧!?」卡彭特轉身就用手捂住了安娜的嘴巴:「唧唧喳喳的囉嗦死了,不告訴你就是不告訴你,你別想了!」

  兩個人又當街拉扯了起來。

  「少蹬鼻子上臉……你給我,你給我過來。」卡彭特說著就抓住了安娜亂晃的兩隻胳膊扭到了她背後:「再鬧老子把你吊回船上去。」

  安娜死瞪著卡彭特不說話。

  「行了,你為什麼老是要想著那些麻煩事呢,什麼都不想跟著我玩多好。」卡彭特鬆開安娜,「本來就都不是大事。」

  「可是烏提爾很著急的樣子。」估計是已經成本能了,只要是烏提爾著急的事情安娜都會跟著一起緊張:「而且為什麼他什麼事情都知道啊!」

  「他是塞壬的小孩你是麼?」

  「……」

  「再說了烏提爾那傢伙在做的事情跟我們完全沒有任何關係,我都不在意你為什麼要在意?」

  話是這麼說沒錯……安娜終於因為占不到理而沉默了下來,她想說她只是很擔心卡彭特而已,但總感覺對卡彭特說這些話就有一種輸了的感覺,所以還是算了,免得讓自己心氣不順。

  卡彭特牽起安娜的手繼續朝前走,他這個時候帶安娜回岸上是打算替她找點衣服穿,她之前的那套已經和抹布沒有任何區別了……但老實說他來門徒島那麼多次,都沒怎麼注意這個垃圾堆一樣的地方有沒有賣衣服的店。

  「好像都沒有的樣子。」跟著卡彭特兜兜轉轉了幾圈後,安娜發現這座島上除了酒館應該就沒有其他可以稱作為『商戶』的地方了,都是一堆堆不知所謂的爛木屋:「我覺得我們可以找和我身材差不多的女人問問……看她願不願意給我們幾套衣服。」

  「不行。」想都沒想卡彭特就一口回絕掉了安娜的提議:「那些女人的裙子上不知道沾了多少男人的精液沒洗,還是說洗了你就會穿?」

  安娜開始猛的搖頭:「那、那男孩的衣服呢,十幾歲小男孩的衣服我穿起來應該比較合身。」

  「你在想什麼,那些更髒!」卡彭特臉上表情體現出了什麼叫厭惡的極致,「算了,你先穿著我的衣服,我們找地方吃飯。」

  「我想吃烤肉。」說到吃的安娜就開始分神了,她咽了口口水:「塗過黃油的那種。」

  「你大清早就要吃烤肉?」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安娜,即便是他也覺得安娜的胃口過分了,「膩死人了。」

  「那你說吃什麼……反正能吃飽就行。」安娜下意識伸手摸著自己的肚子,「但是我不要吃魚,那個,那個海帶之類的東西我不要吃,貝肉也不要吃。」

  「你以為還有得你挑啊,有什麼吃什麼!」卡彭特伸手揪住安娜的耳朵:「隨便找點麵包吃了回船上去。」

  「又吃麵包……」

  「有的吃不錯了。」

  找衣服不容易,但是吃的就到處都是了,這個時候港口都是準備起錨出航去『賺錢』的海盜船,很多小孩會抱著木藤編的簍子在港口上走來走去的叫賣,簍子裡面裝的都是熏肉乾和麵包條,有些還在賣水果和草藥,都是些船上能用到的東西。

  卡彭特帶著安娜回到港口區就大聲叫住了一個抱著簍子跑的滿頭是汗的小男孩:「你這筐麵包肉乾我都要了,你再去給我找些牛奶和乾酪過來這些就都是你的。」說著卡彭特就晃了晃他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一塊金幣。

  那小孩愣了一下,然後就把簍子放在卡彭特腳邊飛快的朝港口的一頭跑去,沒過多久就呼哧呼哧的抱著一鐵罐牛奶和乾酪回來了。

  「你花一個金幣就買這些……?」安娜看著那個拿到金幣之後就像是泥鰍一樣鑽進了港口往來人群中的小孩,他好像生怕卡彭特反悔把金幣要回去。

  卡彭特看了眼簍子裡面堆的滿滿的食物:「挺多的啊,怎麼了,不夠的話我就再去買一筐吧,反正這是從大副屁股袋子裡面摸出來的金幣。」說著他就攤開手掂了掂,七八個金幣躺在他的手掌心上。

  「夠是夠了。」也難怪,如果是亞里的金幣的話……卡彭特他自己的錢才不會這麼亂花,這吝嗇鬼怎麼一天到晚就想著從亞里那裡扣錢出來,明明自己的房間裡面那麼多珍珠和寶石。

  然而安娜並不知道,這件事甚至連卡彭特都不知道,那就是亞里也常年從卡彭特的船長室裡面拿他那些無關緊要但是又有價值的東西去換錢買酒………

  所謂的家賊難防。

  卡彭特把擺在地上的簍子拿起來背到背上,然後提溜起牛奶罐和乾酪袋:「回『柯麗婭』上去吃,這裡人走來走去的煩死了。」

  「讓我先拿個麵包吃……等一下,我拿不到。」安娜小跑著跟在卡彭特身後。

  ……

  …………

  等兩個人回到『柯麗婭』上的船長室,打開門就看見亞里正在卡彭特那塞滿了航海圖的大書櫃前翻找著什麼。

  「還有沒有規矩了,船長室是你們隨便進進出出的麼。」卡彭特看著亞里忙碌的背影:「誒,說你呢,你找什麼找!」

  「瞎啊,當然是在找航海圖。」亞里不耐煩的抽空回頭看了眼門口站著的卡彭特,「你他媽平時能不能稍微整理一下,堆的到處都是,想找什麼都找不到。」

  「那是你找不到。」卡彭特不屑的哼了一聲,然後把吃的都放到了一邊的桌子上,而安娜就自覺的拿過一邊的杯子倒好牛奶開始就著麵包乾酪吃了起來。

  「別在那裡給我亂翻了,說你要找哪張,我來。」

  亞里把手上的幾卷海圖給塞回書架中退後了幾步:「洛底斯附近海域的圖,你記得我們之前路過那片海域的時候看見的島嶼麼,那個反常的開滿鮮花的地方。」

  洛底斯就是布尼塔隔著一條巨大海溝的臨國,由雷蒙・列吉斯統治的寒冷地帶,那裡的海域常年漂浮著冰山,海面底下都是未知的巨大生物,是條非常難行駛的海路,冰山旁邊總是能夠看見幾乎快和冰塊融為一體的破碎船隻部件。

  卡彭特走到書架的左端,伸手將壘在最上面的幾卷航海圖給拿了下來:「怎麼?你的意思是說你想要去那裡?」

  「從外面航行回來的海盜帶回了消息……雖然不是我聽到的就是了,是阿爾文告訴我的,聽說他們在那附近看見了宮殿,但只出現了很短一段時間。

  卡彭特剛想開口,但在一邊嚼肉乾的安娜就打斷了他的話頭:「那個是、是不是海神曆裡面門徒蕾爾亞的宮殿?」

  海神的第八個門徒,從海浪中誕生出來的美麗女人蕾爾亞,她的宮殿由她無數的傾心者帶著如同是供奉女神一般的虔誠建造而成,但蕾爾亞是妖物,她不能夠成為被供奉的對象。

  所以在宮殿完成的那一天,她就永遠的被囚禁在了那座富麗堂皇的牢籠之中,但她的傾心者依舊不斷的朝宮殿之中供奉各式各樣貴重的寶物,他們相信只要不斷的這樣做,只要他們足夠虔誠,蕾爾亞就能夠升格成為神明。

  可惜這種思想毫無疑問是錯誤的,蕾爾亞最終死在了宮殿內,她的屍骨被無數的珍奇異寶所掩埋。

  傳說中只要在宮殿中找到蕾爾亞的屍骨,就能擁有那座宮殿之中所有的財富,而宮殿不知為什麼只會出現在寒冷的地方,並且出現的時間也飄忽不定,多年以來只聽說過有人遠遠的看見過。

  至於為什麼沒有聽說有人進去過,可能是因為進去的人從沒有出來過。

  「不確定,但是回來的人都說他們看見了那個宮殿連外壁上都掛滿了寶物,再加上宮殿出現的位置,我想十有八九就是了。」亞里接過卡彭特手裡的地圖:「我們休息了那麼久,現在安娜也回來了,是時候做點老門路活動活動身子。」

  「洛底斯是麼……行吧,那準備準備後天起錨出發,我也差不多在門徒島待到想吐了。」卡彭特決定的很快,順帶的也決定了另一件事情,「我們要去洛底斯的這件事不要告訴烏提爾,到時候把他丟在門徒島。」

  亞里抿著嘴斟酌了一下:「你為什麼這麼針對烏提爾,他說不定有用呢。」

  「我也這樣覺得……烏提爾救過我們很多次。」安娜低頭喝了口牛奶:「而且他現在狀態那麼不好,留在門徒島被別人襲擊了怎麼辦?你知道他不怎麼會說話。」

  「我是船長,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卡彭特不耐煩的一拍桌子,然後看向嘴巴上還有一圈白色奶皮的安娜,「你給我吃你的麵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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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24:18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八章 蛋糕

  「你在幹什麼?」

  安娜看著蹲在甲板邊上的平臺處的卡彭特,他好像正在燒著什麼東西,身前星星點點的火光被船外深色的夜幕承托的更加顯眼,隱隱約約的還能夠聞到濕潤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奶香味。

  「早上剩下來的牛奶還有很多。」卡彭特的手臂小幅度移動著攪拌他面前一個小鐵鍋內的牛奶:「真是的,你吃不完就不要讓我買那麼多好麼,現在這天氣今天不喝完留到明天說不定就臭了。」

  我根本就沒有叫你買那麼多,安娜感覺自己總是和卡彭特說不到三句話就開始胸口發悶,這傢伙絕對是故意說這些話來討人厭。

  「所以我們四天之後就起航對麼?」安娜背著手站在卡彭特身後看著他煮牛奶,「但是要去洛底斯的話我們得準備很多厚衣服和毯子之類的……炭火也需要很多、這些門徒島上都足夠麼?」

  門徒島說實話是個除了食物和酒以及混蛋之外其他所有物資都缺到堪憂的地方。

  「這些事情讓亞里去安排就行,他最喜歡安排這些事情了。」卡彭特心不在焉的說:「大副就是做這些的。」

  這樣說的話,原來船長就是負責平時耀武揚威遊手好閒無理取鬧冷嘲熱諷酗酒賭博。

  說著卡彭特把放在一邊筐子中剩下來的幾條麵包拿出來,放在布上用手撕成小碎塊,然後又用刀稍微把麵包碎塊切得更細了些。

  「對了,你到底在做什麼?」安娜才想起來自己剛剛好像是在問卡彭特這件事沒錯,但其實現在卡彭特在做的事情讓其他人看來怎麼都是在「煮吃的東西」,可惜安娜已經和卡彭特相處了那麼長時間,對這個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可疑的人並不信任,所以即便卡彭特做的事情再普通不過她都覺得很值得懷疑……

  「用牛奶煮麵包碎是什麼巫術的引子麼?」安娜偏頭看著卡彭特把一部分麵包碎丟進鍋裡,不安的問。

  「你瘋了?這就是牛奶煮麵包而已。」卡彭特抬頭皺眉瞪著安娜:「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啊。」

  「真的?」

  看著安娜懷疑的眼神,卡彭特還是頭一次思考起了自己長久以來到底都做了些什麼事情,才會讓別人懷疑他煮個牛奶都是巫術引子:「我這是在煮你的晚飯,你能不能稍微表現的體貼一點。」

  晚飯……雖然現在也的確是吃晚飯的時間了,安娜看著卡彭特面前那個小鐵鍋中的東西,牛奶正在咕嘟嘟的冒著泡,而剛放進去的麵包屑也在隨著卡彭特的攪拌一點點的混進奶白色的湯汁之中。

  安娜蹲在卡彭特邊上吸了吸鼻子:「我們能再烤幾條魚吃麼?」

  「你今天早上才說你不要吃魚,不要吃海帶也不要吃貝殼肉。」卡彭特啪的一下把一整塊乾酪給扔進了鍋裡,「現在船上只有肉乾,你要吃魚就自己下去港口找。」

  「……那算了,就這樣挺好的。」安娜還是盯著鍋裡,看著慢慢融化在濃稠湯汁裡的乾酪咽了咽口水,雖然她現在其實不怎麼餓,但是聞到這股味道就忍不住,「你也要吃麼?你要吃的話這一鍋會不會不夠?」安娜密切關注著『量』的問題。

  「我不吃,這些都是你的。」卡彭特又從一旁的小罐子裡倒了些蜂蜜進去,「天知道你前幾個月到底怎麼過的,回來之後像個餓死鬼。」

  「我可是被關在船上好幾個月呢,你知道那個叫威廉的海軍有多變態麼?他竟然把捉海魚的鐵籠搬到船上來關我,雖然是每天都會給我吃的但是……」

  「他還真敢做啊。」卡彭特嘖了一聲:「我之前好像也盤算過這件事情來著。」

  「哪件事??」

  「弄個籠子關你什麼的,挺方便的。」

  「……」

  「說起來,你都還沒怎麼告訴我之前你在海軍船上的事情,他們有做什麼過分的事情沒有?」卡彭特終於想起來該問的正事,「而且說起來,你被抓走之後我們發現那個小鬼也不見了,估計那個時候一起被撞進了海裡。」

  倫恩。

  安娜愣了下,說起倫恩她就又想起了那件事情,

  看安娜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不好卡彭特就知道估計又有什麼事情:「怎麼,那個小鬼還活著?」

  那個男孩的事情卡彭特不怎麼在意,但如果和安娜牽扯起來那是有必要問清楚的:「他該不會是那個時候和你一起被海軍的船撈起來了?」

  「對……不過之後他去哪裡了我不太清楚。」但安娜記得倫恩因為女王的緣故並不打算回布尼塔。

  卡彭特嗯了一聲:「那你告訴他沒有,他弟弟早就被吸血鬼殺死了的事。」

  安娜搖頭。

  「那麼好心幹嘛呢,又沒有回報的。」說這話時卡彭特的語氣微妙,不知道是失望還是什麼。

  「也不算是……沒有回報。」說到這裡安娜就覺得心裡悶得慌,她不知道那個能不能算得上是回報,某種意義上來看更像是折磨:「他告訴了我一件事情。」

  卡彭特只是在旁邊安靜的等著安娜開口。

  「關於血祭的事情。」在沉默了幾分鐘之後安娜終於開口了:「他們用不知情的平民血祭的事情……我的家鄉我的父母和我都是犧牲品。」

  「……那個小鬼果然知道這些事情。」卡彭特莫名其妙的笑了一聲,「是不是覺得有種被背叛了的感覺,被自己所屬的國家?」

  果然卡彭特早就知道這些事情,仔細想想也對、他如果不知道才算是奇怪。

  安娜低頭看著潮濕的黑色甲板:「我不屬於那個國家。」

  「我想也是。」卡彭特笑的更開心了,他伸手過去摟住安娜的肩膀強行將她拉到懷裡抱著:「畢竟你是女巫,女巫哪裡來的國家可以居住,對吧?」

  「不知道。」靠在卡彭特懷裡的安娜盯著鐵鍋下面的小火堆,裡面的木柴因為燃燒而在發出輕微的劈啪聲,「知道了也沒什麼意義。」

  「我很高興你會這麼想。」卡彭特低頭親了親安娜的額頭:「那些煩人的事情沒有必要去思考他們的意義,但我曾經嘗試過去干擾……或者說瞭解那些所謂的『意義』。」

  安娜抬頭看向卡彭特,她很奇怪卡彭特竟然會願意說自己的事情。

  「不過失敗了,我為此也付出了很多代價。」卡彭特同樣看著安娜,「如果你想,我可以幫你報仇,就像我幫亞里一樣,只要你請求我。」

  「………」

  安娜以前在思緒混亂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的時候選擇了跟隨卡彭特,而現在她有了明確的目標,她知道了自己父母的真正死因,也知道了造成這樣結果的人是誰。

  海爾默現在剩下的只有倫恩了,但倫恩不知道藏去了哪裡,而且這些事情和他並沒有很大的關係,唯一能夠找到的就是布尼塔的女王,伊麗莎白。

  但安娜不知道殺死女王後會發生什麼,因為布尼塔是靠王族和那個未知神明的契約組建而成。

  在布尼塔建成之前那片海域充滿了戰火,小國與小國之間的紛爭永遠看不見盡頭,史冊上記載著那時的混亂,海水終日渾濁,沙灘上每天都會沖上來新的屍體,所有的錢都被用在了戰爭上,甚至國王都要時常忍受饑餓。

  那個契約結束了這樣混亂的時期,這片海域在布尼塔的統治下逐漸繁盛,而這樣繁盛的代價就是每隔幾年需要犧牲小部分的子民。

  而這部分犧牲的數量遠少於混亂時期每天的死亡數。

  越思考這件事情,安娜就越覺得混亂。

  她有想過,也確信過自己想要報仇,想要帶給父母痛苦的人同樣痛苦的死去,可是如果那個人的死亡意味著更多像是她父母一樣無辜的人遭受苦難的開始呢?

  如果女王死了,布尼塔的王族全部死了,那條契約不再生效,布尼塔會變成什麼樣子?

  尋求卡彭特的幫助就是默認了自己自私的欲望,只要自己的復仇心理得到了解放,其他人怎麼樣都無所謂的欲望。

  卡彭特和亞里都是這樣的人,他們眼裡沒有黑白,只有混沌不清的灰色。

  「還沒想好麼?」

  卡彭特感覺自己懷中的女孩有些發抖:「如果沒想好就和以前一樣就行,你可以一直在我們身邊當旁觀者,沒人會責怪你。」

  「我不知道。」被卡彭特這樣的人摟著,竟然會有安心感也算是一件無法探知根底的事情了,安娜吸了吸鼻子,「為什麼選哪邊都是錯的,為什麼偏偏是我必須要面對這樣的事情,為什麼一開始不能什麼都不發生,或者一開始就讓我也死掉。」

  卡彭特輕拍著安娜的肩膀:「所以我才說不用選也沒關係,你可以不用考慮這些事情。」

  被卡彭特這樣安慰著忽然讓安娜感覺很難過,很難說現在心裡是種什麼樣的滋味,像是苦味的藥湯翻倒在了蛋糕裡,然後又有人倒了一大杯檸檬汁上去。

  「……」她把臉側過去埋進卡彭特的懷裡:「 你是個是非不分的混蛋,但我卻很喜歡你,這讓我很矛盾,你和那件事情都讓我矛盾到想死……」

  「那也沒辦法。」

  卡彭特輕笑了幾下,然後把面前還在熬煮的奶鍋從火上移開,

  「喜歡混蛋就是這樣的感覺,你得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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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慘叫

  「你要不進去躺著?」

  亞里朝站在船舷邊的安娜走過去,她正臉色鐵青,渾身僵硬的趴在那上面,這種症狀亞里非常熟悉,就是平常意義上的暈船、比較嚴重的暈船。

  現在是他們出航的第一天,已經離門徒島非常遠了。

  「……沒事、你不用管我。」安娜捂著自己的嘴,也不知道是自己今天早上又吃太多的原因,還是之前被抓走的那幾個月在各種船上顛沛流離出了後遺症,她剛剛差點因為暈船而吐在卡彭特的大書桌上,所以才匆忙的跑到了甲板上,想著吹吹海風說不定會好一些,結果也並沒有好一些,因為這個時候海上的天氣極為糟糕。

  烏青色的厚雲在極為靠近海面的地方翻滾,從大海深處吹來的風不如平時裹著陽光一樣的柔軟,而是像針樣刺進皮膚,灰色的海水上大片大片漂浮著軟白色的生物。

  那些柔軟的無脊椎生物被海浪拍擊著沖到了『柯麗婭』的船身下面掛在了那些常年堆積的藤壺之上,托這些東西的福現在船裡到處都是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那種生物算是一種水母,身體外會分泌出帶有腐蝕性的液體,在這種天氣它們就會浮上海面來覓食小魚群,碰上這些東西就是絕對的不走運,亞里他們現在正忙著將粘在船身外壁上的水母給清掃回海裡,免得船身被腐蝕出洞口。

  船上到處都是跑動的腳步聲和清掃工具接觸到船底藤壺發出的咯吱咯吱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安娜又捂著嘴咳嗽了幾下:「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一會兒就好了。」

  「真的麼?卡彭特他在幹嘛呢。」亞里輕拍著安娜的背,「為什麼不幫幫你。」

  「他在睡覺……」

  「……」

  亞里衝進船長室把卡彭特從木桶裡面拖了出來摔在地上。

  「幹什麼……!!!」卡彭特恍惚的從地上半撐起身子,他臉頰上還有在編織枕頭上睡出來的花紋印子:「誰!?」

  「你以為我們現在外面有多忙!?你就在這裡睡覺??」亞里蹲下去揪住了卡彭特的衣領搖晃,「再遊手好閒你也得給我有個限度吧!」

  「誰遊手好閒了……」卡彭特還在半夢半醒。

  你這還不叫遊手好閒。

  亞里幾乎快忍不住要掐死卡彭特:「安娜她狀態看起來很差,你就算不管船上的事情好歹管管她行不行,快起來了!」

  「……她怎麼了?」聽見安娜的名字卡彭特才稍微有點要清醒過來的意思,他打開亞里揪住他衣領的手,然後扶著木桶邊緣站了起來:「怎麼不舒服了?」

  「她在外面甲板上,你自己去看看吧。」

  ……

  …………

  「……」

  卡彭特的手放在安娜的肚子上,她的胃部的位置硬得像是個鐵球一樣:「你是不是在我睡覺的時候又吃了什麼東西。」

  「……」安娜滿臉菜色,「吃了幾個麵包。」

  「幾個?」

  「五個……」

  「……去給我都吐了。」

  安娜捂著嘴感覺眼前都暈的在冒星星:「不行,我吐不出來……就是難受,你們不要管我……讓我在這裡待著就行。」看來以後得稍微節制一下食量了,不能瞧見吃的就想動嘴、更何況現在是在船上,安娜十分後悔。

  「怎麼可能吐不出來?」卡彭特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擔心,因為安娜的臉色實在是太差了,「你把嘴張開,我幫你摳一下。」

  說著卡彭特就伸出兩根手指湊到了安娜的嘴邊,哄小孩一樣的說:「來,張開。」

  「不要……!!」安娜偏過頭去躲開了卡彭特的手,「我……我剛剛自己試過了,就是吐不出來。」

  「那怎麼可能?就是胃這裡脹起來了啊,為什麼吐不出來?」卡彭特疑惑不解,然後再次摸了摸安娜的肚子確認:「你都暈成這樣了按理說應該稍微碰一下就會噴出來……」

  「……」噴你媽個頭,安娜開始感覺頭越來越痛了,「不要管我,讓我一個人休息……」

  「喝幾口酒試試,喝酒的話肯定能吐出來。」卡彭特是鐵了心要讓安娜現在把吃的麵包都吐出來,不然之後她只會更難受,「等我進去拿。」

  「你剛剛為什麼要把他叫起來。」安娜痛苦的趴在船舷邊上問亞里:「還不如讓他睡著少添點亂呢!」

  「我倒不覺得這件事上卡彭特有什麼問題,你是該把吃多的東西吐出來,現在不吐等一會兒海浪大起來了你會後悔的。」亞里冷酷的說。

  真是少有的能夠聽到你同意卡彭特的意見……看來現在反抗應該也沒有用了,只能聽從安排,早知道一開始就待在卡彭特的房間裡面不要出來就好了,不對……就算是在他房間裡面,等他醒了自己肯定還是會面對這些煩人的『關心』。

  「說起來,我最近也覺得,你是不是吃得太多了?」亞里在出航前幾天也跟安娜和卡彭特他們一起吃過飯,安娜的食量幾乎可以算是他的一倍,「這樣吃你的胃受得了麼?」

  「受得了我現在也不會這樣了……」

  「說的也是……」

  亞里還想說些什麼但就在這個時候,從船長室裡面沒有任何預兆的傳來了男人的慘叫聲。

  「卡彭特?!」安娜很快的就辨認出了慘叫聲的主人,但亞里伸手擋住她不讓她去船長室。

  因為卡彭特的慘叫船上本來忙碌的船員們也都緊張的停頓了下來,亞里對他們揮手:「拿槍,去船長室門口!」

  「怎麼回事??」安娜整個人陷入了混亂。

  「你就在這裡等著別動。」亞里對安娜這樣說過後就很快的拔出自己腰後別著的武器跟著其他船員朝房間跑去。

  是誰混到了船上?門徒島上按理說不可能會有海軍那邊的人……難道是海裡面的東西??亞里皺著眉踢開了船長室的門,但環顧了一圈屋內都沒有看見卡彭特的人影:「卡彭特!」

  「大副,那裡的門開著。」船員指了指房間深處的地板,酒窖的門大開著,「船長他………船長!?」

  話都沒說完,十幾個人就看見了卡彭特的腦袋從酒窖的洞口冒了出來,臉上的表情烏雲密佈。

  「我沒事。」卡彭特慢慢從酒窖下面走上來,「這裡什麼事都沒有。」

  「那你為什麼剛剛要叫得像是要被強姦了一樣。」亞里的表情比卡彭特更烏雲密佈:「你要是敢說是在酒窖裡面看見了老鼠我就……」

  亞里閉上了嘴,也明白了卡彭特剛剛為什麼要慘叫。

  因為本來該被他們給留在門徒島的烏提爾,現在就跟在卡彭特的身後從酒窖裡面走了出來。

  「看我沒用了就想把我丟下是麼。」烏提爾面無表情的說:「太天真了,自從安娜回來之後我就一直藏在酒窖裡面。」

  卡彭特難得又一次體會到了被稱作是『無奈』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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