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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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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7 23:55:32 |只看該作者
第330章 梁心銘溜了

  吳氏就關在孟清泉隔壁,也正在回思過往:吳繁當年明明說親眼看見林馨兒被老虎吃了,怎麼又冒出一個女扮男裝的梁心銘呢?她覺得還是孟清泉認錯了。

  她十分的後悔,孟清泉才貌雙全,當年若不去徽州,在京城隨便也能嫁個好人家,哪裡會落到如此下場。

  都是她的錯!

  就好像打牌,明明抓了一手的好牌,結果卻輸了個徹底,付錢時心裡十分膈應,不是因為捨不得錢,而是因為自己的牌技,後悔的總想重新再打一次。

  她回憶打牌的過程,又不覺得自己有錯,都是林馨兒的錯。世上多少有才有貌的女孩子,因為身份家世低微,只能做妾做偏房;這還算好的呢,還有淪落風塵的呢,為什麼林馨兒就不肯屈從於命運?若不是林馨兒,孟家和她的女兒就不會落到這個下場,這一局牌她就不會輸!

  正在咬牙切齒地詛咒林馨兒,她便聽見了女兒的哭喊,頓時心如刀絞,驚慌地撲倒門口,叫「清泉!」

  她後悔了,她後悔了!

  她死不足惜,兒子怎麼辦?女兒怎麼辦?

  她的無瀾,她的無波……

  左家,左端陽又訓斥左秋生。

  之前皇上要他管束子侄,一副自己人的口氣,悄悄地提醒他;下晚態度就變了,當眾警告,毫不留情。

  他在皇帝心中一直是德高望重的,從未這樣丟臉過,也從未受過這樣的重話,因此非常羞愧。

  這羞愧一直跟隨他回家。

  父親發怒,左秋生免不了又是一番賭咒發誓,說自己真不曾派人刺殺梁心銘。

  左端陽不耐煩道:「行了!別在你老子面前耍花招。荊州漢江府知府馬瑞派人刺殺梁心銘,是不是你唆使的?」

  左秋生道:「是,但是……」

  左端陽道:「是不就完了!馬瑞死了,你還不知收斂,竟敢在天子腳下動手。不知死活的東西!你別以為有孟遠翔頂缸就萬事大吉了。為父告訴你,這件事還沒完,皇上命刑部追查真凶呢。你給我小心夾著尾巴!」

  左秋生憋屈死了,什麼叫「是不就完了」?

  那次刺殺是他唆使沒錯,不等於這次也是啊!

  他怕父親氣出個好歹,那他就真是罪過了,只好背了這冤枉,反正他不止一次刺殺梁心銘,不差這一次。他就不信了,他沒幹的事,還能追查到他頭上來!

  所以,他便不再辯解。

  左端陽以為他默認了,氣才消了。

  左端陽沉吟道:「孟遠翔狗急跳牆,為何要誣告梁心銘是女人呢?就算他誣告得逞,梁心銘被脫光了檢查,等查明是男人,他還要罪加一等。他為何要做這種無用的事?這裡面定有蹊蹺……秋生!」他叫兒子。

  左秋生忙道:「父親有何吩咐?」

  左端陽道:「你找人去探探孟遠翔的口風。為父總覺得這件事不簡單,他不是衝動蠻幹的人。」

  左秋生道:「是,父親。」

  隔日,他便疏通了關係,悄悄命人去找孟遠翔。

  孟遠翔以性命擔保說,梁心銘就是林馨兒,只要能驗身或驗屍,一定暴露,到時候王諫父子也跑不了。

  左秋生將這話回稟給父親。

  左端陽見都生死關頭了,孟遠翔還沒有新鮮說辭,很是失望,嘲弄道:「他的性命已經朝不保夕了,如何擔保?這是想利用老夫呢,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還能讓老夫和王諫相鬥。不用理他了,現在正是風口上。」

  左秋生應道:「是,父親。」

  ※

  再說德政路趙家,若彤和橘彩這些人還在忙碌著,貼年畫、對聯,置辦年貨,廚房裡蒸煮煎炸、香氣四溢,小院洋溢著過年的喜慶,人只當梁心銘還在呢。

  誰知過了年初一,才發現梁心銘已經離京了。

  原來,梁心銘從皇宮回來的次日清晨就帶著趙子儀出去了,臨去時吩咐胖胖和若彤等人好生置辦年貨,說她有事出去一趟,還留下一些銀子,作為採辦年貨用。

  年三十那天,王家一早就遣人來請梁心銘去過年。是胖胖接待來人,也不知他怎麼回的,過後對若彤說,老爺被王家請去過年了,叫大家不必等候,自己過年吧。他自己收拾一番也走了,回家過年去了——他自己的家。

  大年三十,在京城東南官道上,三匹馬疾奔,馬上人身著大氅,頭上罩著風帽,連耳朵也護著;脖子上圍著大圍脖,連下巴遮住了半張臉,馬不停蹄地奔了兩個多時辰,才在一處向陽的山坡停下。讓馬兒喝水,又打開行囊取出些豆子喂它們吃,他們自己也掏出乾糧來吃。

  風帽下,三張年輕稚嫩的臉。其中一個是胖胖,另外兩個和讀者也有一面之緣:便是梁心銘當年選護衛淘汰的順子,還有二貴,他們終於被梁心銘收了。

  吃完,三個少年相視一笑,興奮道:「走!」翻身上馬,再次放馬疾奔,他們要找個地方過年呢。

  臘月二十九,在京城往南的官道上,一個大鬍子男人駕著一輛馬車,在寒風中趕路。馬車走的並不快,遇見合適的村鎮就會投宿,生怕錯過了。停車時,大鬍子男子小心從馬車中扶出一位女子,看身形高挑,只不知相貌如何,因為她不但系著大毛斗篷,還圍著狐狸圍脖,風帽之外還罩著一頂帷帽,帷帽四周垂下的白紗遮住了她的容顏。

  男子和女子兄妹相稱,看他們的衣著和投宿的店鋪,似乎是有錢人,不知為何到年關還漂泊在外。

  京城,正月初三,趙寅帶著女兒趙丹,一起坐馬車往蘇家去拜訪。趙丹是個安靜的小姑娘,見父親坐得筆直,神情肅然威武,也把小胸脯挺了挺,小臉也嚴肅地繃著。

  趙寅側首,看見女兒的樣子,神情鬆了些,眼中露出一絲柔情,問:「教你的話都記住了嗎?」

  趙丹點點小腦袋。又過了一會兒,她揚起小臉問:「父親要娶蘇姑娘嗎?」

  趙寅想了想,回道:「是。但還沒定。」

  趙丹問:「是蘇姑娘不要女兒嗎?」

  趙寅一愣,堅決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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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7 23:55:44 |只看該作者
第331章 萌娃說話不打頓

  趙丹道:「可她們都說蘇姑娘不喜歡女兒要是沒有女兒她就嫁給父親了。王妃祖母要丹丹跟她過父親不要女兒嗎要娶蘇姑娘了嗎是不是?」

  趙寅道:「當然不是。」

  趙丹神情沒有鬆懈,顯然不信。

  趙寅道:「丹丹,說話慢慢的。」

  趙丹忙點點頭。

  趙寅想了想,解釋道:「蘇姑娘若是不願嫁我,無論有沒有丹丹,她都不會嫁的;若是她願意,就不會嫌棄你。」

  趙丹道:「可是,蘇姑娘明明說了。」

  趙寅道:「丹丹,你已經生出來了,無論把你送到哪,讓誰撫養,都改變不了你是我女兒的事實。蘇姑娘不會做這種掩耳盜鈴的事。她不是這種人!」他在心裡補充:她很好很善良,也很純真。

  趙丹疑惑道:「什麼是掩耳盜鈴?」

  趙寅就說了掩耳盜鈴的典故。

  趙丹點點頭,聽懂了。

  稍後,她又問父親:「要是蘇姑娘不願嫁父親呢?」小眼神很期待,仿佛考問父親。

  趙寅道:「那……那也由她去。」

  語氣雖然很遲疑,終究還是說出來了。

  那惆悵和難過,丹丹也感覺到了。

  小女孩忙問:「父親會難過嗎?」

  趙寅點頭道:「難過。」

  丹丹道:「父親可以請皇上賜婚。」

  趙寅吃了一驚,忙問:「這話誰告訴你的?」

  丹丹微窘,道:「聽她們說的。」

  趙寅便知道,肯定是那些妹妹嫂子弟婦等人閒扯時,你一嘴我一舌,預測他和蘇莫琳的結果,被丹丹聽見了。

  他皺眉,認真對女兒道:「父親不會這麼做!」

  丹丹奇怪道:「父親不想娶蘇姑娘嗎?」

  趙寅道:「父親想娶她,但不會逼迫她做自己不願意的事。就像你,父親很希望丹丹能習武,因為你是我將門之女,可是丹丹說不喜歡習武,只喜歡讀書,父親便不會逼你。只要你開心,想學什麼就學什麼。」

  丹丹終於露出笑臉,脆聲道:「我知道了。」又挺了挺小胸脯,坐得筆直,儼然很端莊的小模樣。

  到蘇家,趙寅去拜見蘇相,丹丹則跟著奶娘被引進內宅,到蘇夫人屋裡,拜見蘇夫人。

  屋裡,好幾位本家的太太奶奶正和蘇夫人說話呢,蘇莫琳姐妹們也都在,丹丹雖是小客人,蘇夫人也沒怠慢。

  眾人都你一言我一語地問丹丹話、誇她、逗她。

  丹丹不像一般的小孩子膽小或者任性,不論誰問她,她都認真地、一板一眼地回答。若沒人問,她就安靜地坐在那,睜著烏溜溜的眼睛聽別人說話,仿佛聽得懂。

  蘇莫琳感到怪異極了,小孩子怎麼會這樣呢?給她的感覺不是小孩子,而是小「大人」。

  不單是她,別人也都有這種感覺。

  問著問著,大家就覺得無趣了。

  不是覺得丹丹無趣,是覺得自己無趣。

  這麼小的孩子,說話一板一眼的,不會讓人覺得無趣,只會讓人覺得可愛。而她那麼認真地回答你,你會覺得自己才是很無趣的那一個,問的問題幼稚又無聊!

  於是,大家問不下去了。

  偏偏丹丹好奇地看著她們,好像在等她們繼續一樣。一位夫人咳嗽了一聲,轉向蘇夫人問道:「大嫂,初八的宴會都安排好了嗎?……」

  她們說起正月的年酒安排來。

  說著說著轉到了蘇莫琳身上。

  不知為什麼蘇莫琳搖頭。

  蘇夫人說:「瞧這孩子又任性。」

  蘇莫琳見丹丹睜著一雙純淨無邪的眼睛看自己,覺得有些狼狽,忙藉口要帶她出去轉轉,告退了。

  蘇夫人聽見她要帶丹丹出去玩,求之不得地放她去了。

  出去後,蘇莫琳牽著丹丹慢慢地走著,一面想搜尋些話來跟她說。想想剛才的情形,拿她當小孩子不行,拿她當大人也不行,一時間竟然搜不出話來。

  出院門的時候,蘇莫琳因為出神,沒留意牽緊丹丹,丹丹被門檻絆了一下,蘇莫琳沒拉穩,她跌到檻外去了。

  蘇莫琳嚇一跳,急忙上前抱她,一面緊張地問:「可摔著了?疼不疼?」一面預備她張嘴大哭。

  丹丹卻自己爬了起來,一本正經道:「沒摔到。不疼。」

  蘇莫琳見她無事人一樣,又怪異起來,轉臉看向丹丹的奶娘,奶娘上前檢查她的手,見手沒蹭破,才對蘇莫琳微笑道:「蘇姑娘不必擔心,姑娘沒事兒。」

  蘇莫琳「哦哦」兩聲,尷尬道:「我還怕她哭呢。」

  丹丹嚴肅道:「我是趙寅的女兒,才不哭。」

  蘇莫琳楞了下,乾笑道:「是。你父親是戰場上的大英雄,鐵血將軍。丹丹,你也很勇敢……」

  牽起她,繼續走。

  方向,她的閨房。

  走了一會兒,丹丹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一般,忽然道:「蘇姑娘,你不該任性你不能任性你應該聽長輩的話你是宰相的女兒宰相是很大的官兒管很多人宰相父親說,做人要負責任有時候任性可以不可以有時候長輩都是為你好所以說你你不該生氣懂事點該……」

  蘇莫琳邁不動腳了,低著頭、張口結舌地看著身邊的小不點,說話不帶停頓的不對,是該停頓的時候不停頓,不該停頓的時候她一口氣憋不住了急忙停頓,也不管說到哪兒了,顛三倒四到底說的什麼?

  最後,丹丹問:「對不對?」

  蘇莫琳木然道:「對!」

  她好意思說不對嗎?

  儘管她都沒聽清楚。

  丹丹很滿意地點點頭。

  蘇莫琳怕她冷著了,很快帶她回到自己院子,幫她脫了外面的大毛衣裳,抱她上炕坐著,拿果子哄她玩。

  丹丹卻小心地從懷裡摸出一個盒子遞給蘇莫琳,道:「父親給你玩的。拿好了別弄丟了很重要的。」

  蘇莫琳接過去,打開一看,正是自己還回去的朱雀,忙蓋上,又塞回給她,道:「這我不能要。」

  丹丹又遞過來,道:「父親說,他又重新做了一個,帶身上,這個就當報恩,送給你玩的。」

  蘇莫琳有些迷糊道:「可是……」

  丹丹道:「蘇姑娘別擔心父親說你想嫁給誰就嫁給誰自己開心就好了父親說沒有人能逼你只要,自己高興你喜歡朱雀就拿著你高興父親高興我也高興大家都高興你,要是不喜歡就說你不說人家怎麼知道呢你說了人家才知道所以你要大聲說出來說出來就好了就沒事了就是這樣子的我就是這樣子的你看這就是這樣子的……」

  蘇莫琳徹底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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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7 23:55:54 |只看該作者
第332章 蘇姑娘的迷茫

  最後,丹丹問:「對不對?」

  蘇莫琳點頭道:「對!」

  丹丹道:「那你答應了?」

  蘇莫琳道:「嗯。」

  忽然反應過來,急忙問:「答應什麼?」沒聽見她問什麼呀?她一直都在說高興、不高興;開心、不開心;還有許多的父親等等等等。

  丹丹道:「嫁給我父親。」

  蘇莫琳:「……」

  半晌,她問:「你想我嫁給你父親嗎?」

  丹丹點點頭道:「是的。」

  蘇莫琳道:「為什麼?」

  丹丹道:「父親喜歡你。」

  蘇莫琳遲疑道:「可是,我沒當過娘,我怕我做不好你的娘親。」

  丹丹安慰道:「蘇姑娘別怕。你嫁給我父親我會照顧你的父親也會照顧你的我們全家都會照顧你的不要怕哦……」小手拍拍蘇莫琳的大手,滿臉的包容和溫情。

  蘇莫琳再暈——

  小白兔引誘大灰狼!

  她呵呵乾笑,問:「趙姑娘,你說話一直這麼快嗎?」

  丹丹僵了下,道:「不是的。」

  蘇莫琳道:「這樣說太亂了,要分開說。」

  丹丹羞紅了小臉,低聲道:「我改。」

  她一直想改,可是她一著急就只顧說一直說一直說,說的亂七八糟的,總也改不掉,真是丟死人了!

  蘇莫琳見她居然露出不那麼一本正經的模樣,總算像個孩子了,急忙道:「其實,也沒事,我都能聽懂。」

  丹丹迅速抬眼,驚喜道:「真的?」

  蘇莫琳肯定道:「真的?」

  丹丹忽然想起一個重要問題,問道:「蘇姑娘,你喜歡我父親嗎?」

  蘇莫琳:「……」

  她神情有些迷茫。

  小時候,她對情感一無所知,嫁人生子對她來說遙遠的像天上的星星,所以她才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趙寅。作為趙寅的救命恩人,她偶爾會關注他的消息,看他過得好不好、上進不上進,他立功了她也跟著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救對了人,不僅僅是做善事,于國於民也有大貢獻。

  幾年前,她聽說他的妻子沒了,很為他惋惜,想他真夠倒楣的,年輕喪偶,不知多難過呢。

  那時候,她依然沒開竅。

  生命是很奇妙的,不知什麼時候起,她像一切少年男女一樣,開始關注異性,和姑娘們聚會時會談論京城的少年俊彥,聽見母親跟父親商議她的親事會臉紅、彆扭。

  她也意識到,她是必須要嫁人的,躲不過去的。

  當時,京城的少年能入她眼的還真沒幾個。

  王亨算是一個,可是聽說他念念不忘亡妻,不願和父母為他定的未婚妻孟清泉成親,她便不可能對他動念。她很奇怪孟清泉竟然能堅守。後來林馨兒之死吵吵的厲害,她便對孟清泉印象不好了,只是沒有證據,不便亂說。

  周昌是風流才子,她也不喜。

  無數少年上蘇府求親,大多是看上了蘇相的地位,當然也覺得她蘇姑娘才貌雙全,娶了美人還能附贈有權勢的岳父,將來仕途上不愁提攜,誰不踴躍?

  這令蘇莫琳很煩惱。

  她要如何選真心對她的良人呢?

  北疆無大戰,小戰不斷。趙寅的名聲越來越響亮,她不由就想起當年,他毫不猶豫地將朱雀送給她,說要娶她為世子妃。那時候,他並不知她的家世、是美是醜。

  一直在她的印象中,他是有妻子的人。

  她覺得他會像王亨一樣思念他的世子妃。

  所以,她還是沒想過要嫁他。

  忽然有一天,他帶著女兒回京,說要選世子妃。蘇莫琳偷聽到母親和父親說有意和王府結親,才驚覺他要再娶。她很忐忑、不安,抱著再見他、試探他的心情,她跟著母親去王府參加賞菊會。結果,孟清泉的出現打擊了她。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對趙寅袒護孟清泉那麼惱火、憎惡,她覺得自己傷透了心。原本她是想將那朱雀還給他、和他相認的,經此一事後,她發誓一輩子不理他了!

  後來,她發現這是一場騙局。

  趙寅居然把孟清泉當成了救他的人。

  她氣孟清泉,也怪他,也想弄清楚一些事,便挺身而出踩了孟清泉一身臭。可是對於趙寅,她依然迷茫的很……

  似乎對他是有期待的。

  又似乎還不肯原諒他。

  她無法回答丹丹。

  ※

  同一時間,玄武王府,張福來向張世子回稟:「世子,屬下剛得到消息,王姑娘被送出京了。」

  張世子急問:「什麼時候?」

  張福道:「年三十那天走的。」

  張世子問:「去什麼地方了?」

  張福道:「不知道,只知道出城了。」

  張世子二話不說,急衝衝趕到弟弟院子,不等人通報就闖進上房東次間,說要找二奶奶。

  王夢雪正和張伯文商議明天宴客的事呢,就見世子闖了進來,劈頭就問她:「你們把曉雪妹妹送哪裡去了?」

  張伯文詫異道:「大哥怎麼來了?」一面起身讓道:「大哥上來坐。」

  張伯遠對弟弟點點頭,並不坐,依然盯著王夢雪道:「你們若要怪就怪我,不能胡亂將曉雪妹妹嫁了。」

  王夢雪揮手令下人都退下,才冷笑道:「世子這話我可聽不懂:我王家的女兒,什麼時候要世子操心了?」

  張伯文聽得一頭霧水,看看大哥,又看向妻子道:「這是怎麼回事?夢雪,你怎能對大哥這樣說話呢?」

  王夢雪道:「這要問你的好大哥了!」

  張伯文狐疑地看向大哥,看妻子這氣不小,若非大哥做的過分,她是不會這樣子的。到底什麼事?

  張伯遠道:「我說了,有什麼沖我來!你們把曉雪送走是什麼意思?還是將她胡亂許配人了?那可是你親妹妹!」

  王夢雪道:「世子也知道那是我親妹妹?不勞你操心!」

  兩人爭鋒相對地吵了起來。

  張伯文總算聽出點眉目來了:大哥竟然和姨妹有私情!難怪妻子怒形於色。他不敢相信,一向穩重又不好女色的大哥會做出這種事,輕聲問道:「這是真的嗎?」

  他以為大哥會否認,然張伯遠毫不猶豫地點頭道:「是的。」張伯文頓時臉色難看起來。

  正在這時,外面婆子回道:「奶奶,世子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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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虛幻的婚姻

  王夢雪譏諷地看了張世子一眼,道:「請世子妃進來。」

  門開了,丫鬟打起簾子,一個面色蒼白病弱、卻一身世子妃大妝行頭的女子在一媳婦攙扶下走進來。

  這便是張世子的妻子,黃氏。

  王夢雪先是動也不動,等她進門了,才利落地下炕,恰恰好地迎上前,扶住世子妃另一邊,微笑道:「大嫂來了?這麼冷的天,有什麼事叫弟妹過去吩咐就是了,何必冒著春寒過來呢,還穿的這樣正式!」

  最後一句話,不無譏諷。

  一面將她扶坐在炕上。

  張伯文難堪道:「大嫂。」

  偷偷看向大哥,頭疼這場面。

  張伯遠看著世子妃眯起了雙眼,目光從她頭上華貴的鳳冠下移到身上的朝服,這是外命夫人進宮朝見太后或者皇后才會穿的衣服,現在她卻穿著上這來了!

  這是在彰顯身份!

  他沒有出聲,也沒有問候病弱的妻子一句。

  世子妃歉意地對王夢雪笑了笑,道:「來的突然,請弟妹見諒。嬤嬤,你先出去吧。」她吩咐身邊媳婦。

  那媳婦屈膝道:「是。」退下了。

  世子妃這才又道:「弟妹,世子和曉雪妹妹的事我都知道。你不要怪世子,是我請曉雪妹妹替我照顧世子的。不瞞弟妹說,我也沒有幾天好活了,到時候世子會三媒六證娶曉雪妹妹做世子妃,絕不會委屈她為側妃……」

  王夢雪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好一會才冷笑道:「我竟不知大嫂如此賢惠!這好心我可承受不起。知道的呢,說大嫂短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王家利慾薰心,竟等著接替死人的位置;再說句誅心的話:人家會說是我害死了大嫂,扶妹妹當上了世子妃。我不管你和張伯遠是怎麼回事,別想牽扯我妹妹!我王家還不缺這個世子妃!」最後嚴厲道:「大嫂請回吧。別死在我這,弟妹就百口莫辯了!」

  這番話尖刻之極,世子妃嘴唇微顫,還不出一句話。

  張伯文覺得不妥,又不知如何勸,妻子可是動大氣了,況且這事是大哥不對,大嫂還來火上澆油!

  張伯遠這時動了,上前一步拉起世子妃,盯著她道:「誰要你來成全我?你有什麼資格來成全我?」說完,不顧世子妃病弱的身子,將她扯下炕,拖著她踉踉蹌蹌帶出了門,頭也不回地去了,看得張伯文夫婦震驚不已。

  王夢雪覺得遍體生寒。

  她認真問張伯文:「你大哥是如何娶的世子妃,你跟我仔細說說。大哥一直無兒女,又不納側妃和妾,人人都道他和世子妃情深義重。為何這樣?」

  撇開妹妹不提,這件事她也要弄清楚。

  張伯文道:「我也不知道……」

  他歎口氣,坐下說了起來。

  另一邊,張世子將世子妃拖回房,用力甩向軟塌世子妃往後跌倒在榻上冷笑道:「就你這道行,還想跟她玩心眼?沒想到吧,裝賢惠、裝無辜,卻讓她發現你才是始作俑者者,譏諷了一番,原本她只怨恨我的。」

  世子妃萎靡不起,喘息道:「我已經放手……退讓,世子還想怎樣?就不能……讓我安心地走?」

  張世子揶揄道:「你從來就不曾擁有過,何來放手之說?說退讓更是可笑之極!」

  世子妃臉色更加灰敗,「世子……太狠心了!」

  張世子道:「那也比不上你歹毒!拜你所賜:本世子討厭一切有心機的女子。你想利用曉雪,沒想到我會真喜歡她吧?便是你此刻死了,本世子也要將你的牌位從張家踢出去,讓她名正言順地風光進門,而不是做繼世子妃!」

  世子妃渾身抖成一團,「你要如何才肯原諒我?」

  他知道如何打擊她才能擊中她的要害,她恨不得他給她一刀,也不願聽見這樣的話,令她肝腸寸斷。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刮過,無情道:「把這身衣裳脫下來,你不配穿它!誰許你穿的?」說完轉身沖外叫道:「甯嬤嬤,甯嬤嬤」

  一個四十多歲的幹練婆子急忙走進來,「世子有何吩咐?」忽一眼看見盛裝的世子妃,吃驚地張大嘴。

  張伯遠喝道:「你怎麼看的人?」

  甯嬤嬤急道:「請世子責罰。」

  張伯遠道:「把她的衣裳扒了!」

  說完轉身出去了書房。

  他叫了張福來,吩咐道:「你馬上派人,分別往西、往南、往東去追。西面,她父親在奉州為官;南面,她姑媽嫁在荊州;東面,王家在徽州有老宅。王家不外乎送她去這幾個地方。一旦確定下落就給我傳信,你們留下保護她。」

  張福邊聽邊點頭,又問:「若是王家逼她嫁人怎麼辦?」

  張世子沉默了,半晌無言。

  過了好久,他才道:「那……就看她自己。你們只要確保她不要被傷害,或者自己輕生。」

  張福為難道:「可是……王姑娘閨閣女兒,我們不能日夜都守在她身邊,那太唐突姑娘了。」

  張世子道:「叫紅英撥出三個人來,分別跟著你們去。」

  張福忙道:「派這麼多人出去,世子身邊人太少了。」

  張世子道:「這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去……」

  張福聽後道:「是。」抱拳後出去了。

  京城南面官道上,大鬍子兄妹依然在趕路。正月初八那天,他們改了方向,由南轉向東,奔荊州而去。

  正月十六,雪後初晴,他們到達荊州漢江府,投宿在城內最大的客棧醉仙居客棧,要的是天字號上房。這天字號上房乃是一排獨門小院,十分清雅,每個院子可住三五人。

  天字號房的後面就是花園。

  開了房,大鬍子直接將馬車趕進院子。

  一青衣小二在旁瞧著,大鬍子從馬車中扶下來一位身穿華服、頭戴帷帽的女子,嘴裡說「妹妹小心」,一直扶到屋裡去了。小二來往客人見多了,心想這兩人衣著不俗,大過年的出門卻沒帶個婆子丫鬟伺候,也不知真是兄妹呢,還是私奔的小兩口。他知道做這行不能多管閒事,不然容易引起客人反感,因此並未將這話亂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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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梁大人夢游

  大鬍子安置了妹妹,便出來找小二打聽這漢江府的一些風俗民情,有什麼特色飲食和好玩的去處等等,順便問了漢江府的知府和漢江縣令都是何人。

  小二一一的都告訴了他。

  大鬍子笑著賞了小二一兩銀子,小二十分歡喜,笑容更燦爛了,聲音也殷切許多,說客官有事只管吩咐他。

  大鬍子打發了他,回身進屋去了。

  這兩人正是趙子儀和梁心銘。

  且說趙子儀進屋,見梁心銘正端坐在堂上喝茶,便將小二的話回了:「……新任知府是從溟州調來的,姓裴,才上任幾個月。這醉仙居的旁邊有個別苑,叫做‘滿庭芳’,是前任知府馬瑞造的。馬瑞買了這園子,又花了大價錢修整,添了許多景致,蓄養了許多美人,常帶著一班屬官在裡面尋歡作樂,不分晝夜。聽小二剛才說,新來的裴知府今晚要在滿庭芳辦酒宴,迎接什麼客人呢。咱們可要去探探?」

  梁心銘搖頭道:「等晚上吧。現在本官也乏了。」

  趙子儀目光迅速把她上下一掃,嘴抽抽兩下。

  梁心銘現在的形象,就是一女人。說千嬌百媚有些不大合適,趙子儀覺得大人做官久了,便是扮作女人也自帶一股威嚴,端坐在那兒,仿佛端坐在公堂上,那神情和儀態不能用「嬌媚」這個詞來形容。雖然大人看上去的確是活色生香的一個大美人兒,那個容顏,趙子儀都不敢直視,看了眼暈、頭暈、心跳急,面紅耳赤的。

  梁心銘穿著她從伊人坊買來的衣裳,就是她對蔡掌櫃說太長了、要改一改給惠娘穿的那套,立領、斜襟緞面的淡紫色旗袍式襖裙,下擺在膝蓋下開叉,開叉處滾邊,並繡金色玫瑰;外面罩著華貴的紫羊毛大氅,圍著白狐毛領;頭上戴著鳳釵、鬢邊簪一朵玉雕牡丹,整個人典雅大氣。

  她選擇這套服裝,一是因為在她前世,旗袍是服裝潮流中佔據一席之地的最具有古典韻味的服裝,她很喜歡那優雅的感覺;再者,以前的林馨兒適合絢麗多彩的服飾,而梁心銘的氣質卻不合適。她長期扮演梁心銘,現在換回女裝,既不想帶有林馨兒的影子,也不能像梁心銘。這套旗裝,她穿上後搖身一變成了高貴典雅的貴女。

  現在,這典雅的美人卻口吐「本官」,怎不讓趙子儀頭皮發炸呢,覺得畫面和聲音內容極度不協。

  他小聲提醒道:「大人說話當心些,別叫人聽見了。」

  梁心銘瞅了他一眼,道:「大哥說我,那你還叫『大人』?」

  很平常的一眼,以前她也常這麼瞅人的,可是眼下她一身女子裝扮,這一瞅就變味了:幽深的杏眼濛濛的,忽地波光一閃,被瞅的人也跟著心湖起了漣漪。

  趙子儀受不了——不是他沒見過美人,他定力也強的很,而是不能接受大人在他面前上演大變活人,變成活色生香的美女——無法再和她對視,轉過臉道:「屬下……哥哥出去瞧瞧,妹妹先歇會兒,待會咱們出去吃飯。」

  梁心銘點點頭,道:「先打聽好哪家的菜出名,把雅間定好。我先睡一會,晚上咱們去吃。」

  趙子儀道:「妹妹放心。」

  梁心銘不會像貪官似得斂財、藏寶,但她將從杜老爺之流那搜刮來錢財,充作衙門經費,花起來毫不手軟。這次出門帶了不少銀票,回程途中她一點不肯委屈自己,住好的,吃好的,一路從京城逍遙地遊逛回來。

  趙子儀卻不會按照她說的出去打聽,他怎麼敢把大人單獨留在客棧呢,大人這樣子,若是被那登徒子給瞧見,是要惹大麻煩的。他叫了先前那個小二來,問城裡有哪些特色酒樓。小二說了,他挑選了一家,讓小二去定了雅間。

  然後,他要了上等的草料親自去餵馬。

  客房裡,梁心銘去了外面衣裳,卸下頭飾,上床,側身躺了個美人臥,渾身疲憊一下子湧了上來,閉眼歇息。

  天寒地凍的每天坐馬車,絕不是一件舒服的事,但是再辛苦,還能比孟清泉坐牢更辛苦?這麼一想,梁大人就不覺得自己累了。因想道:孟姑娘正在做什麼呢?她雖才情出眾,在刑部大牢裡想必不會有作詩作文的興趣。

  一想到孟家竟真的派人刺殺她,梁心銘就斷定孟清泉當年一定參與了陷害林馨兒。若是她猜錯了,她就罰自己永遠變不回林馨兒,一輩子做梁心銘!

  幸虧她先發制人,才將孟家拿下。

  現在就等王亨回京,三案並審。

  小亨亨不會饒了他們的!

  這麼有心機的女人,一刀砍了她太乾淨利落了,關在牢裡才是對她最大的懲罰。想想看,一個千金貴女,滿腹的才情,心比天高,忽然被關進陰冷肮髒的牢裡……那個心理落差想必只有黃果樹瀑布可以媲美。

  天冷,牢房裡應該沒蟑螂和跳蚤,老鼠肯定是有的。

  梁心銘晃悠悠好像進了刑部大牢,威嚴地命令牢頭打開其中一間牢房的門。牢頭正開呢,忽聽裡面女人尖叫,定睛一看,原來一隻老鼠爬到了那個女囚的頸部,昏睡的女囚醒來發現,不禁尖叫。老鼠也受到驚嚇逃竄,結果嚇狠了,跑錯了方向,一頭鑽進女囚的衣服裡去了。女囚聲音陡然提高八度慘叫,跳了起來,不住拍打渾身上下……

  這亂糟糟的頭髮是孟姑娘嗎?

  這一刻,藏在梁心銘體內的林馨兒因子覺醒,十分的活躍,看見孟清泉落魄潦倒的樣子,不厚道地笑了。

  她走進牢房,在孟姑娘面前站定。

  孟清泉發現了她,連老鼠也忘記了,滿臉驚愕道:「你……你怎麼這樣來了?」面前的梁心銘竟是女裝。

  梁心銘上下打量她,直到她覺得自慚形穢,雙臂抱胸往後一直退,退到靠牆,才道:「本官來看姑娘呀。」

  孟清泉激動道:「你好大的膽子!」

  梁心銘湊近她,微笑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官將你送進了監牢。孟姑娘,你可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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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7 23:56:23 |只看該作者
第335章 火辣美女

  孟清泉尖聲叫道:「我不服!我愛他有什麼錯?」

  梁心銘優雅地捂住耳朵,覺得被刺得慌,待她平靜些了,才放下手,道:「你的愛不合適」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就像這衣服,本官穿合適,你穿不合適!」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穿女裝呢,必須得炫耀!

  孟清泉大叫:「林馨兒,你欺君!你欺君!……」

  梁心銘笑道:「錯!你才欺君!你父女做下人神共憤的慘事卻逍遙法外,正是欺君罔上!本官女扮男裝乃情非得已。本官做的都是為國為民的事,豈是你這種小肚雞腸、只知害人的內宅女子能比的?」

  孟清泉氣得眼一翻,暈倒……

  趙子儀進來,就見大人側臥在床上,猶如睡牡丹,嘴角噙笑,不知想到什麼好事,睡夢中都露出笑來。

  他有些不忍叫她了,但就這麼盯著她看,也是不妥,大大的不妥。他躊躇了一會,正準備出去,床上卻有了動靜,梁心銘悠悠醒來,長長的睫毛一開一合再開。

  趙子儀忙道:「大人醒了?睡得可好?」

  這稱呼怎麼這麼怪呢。

  梁心銘坐起身,手掩著嘴,慵懶地打了個哈欠,無力道:「睡不好。人下了馬車,心還在搖晃。」

  趙子儀忙道:「那就起來,出去走走就好了。」

  梁心銘點頭下床,自去找衣裳換,趙子儀忙出去了,他對著她好像對著一個真女人似得,總不自在。

  梁心銘暗笑,本官可不就是真女人麼!

  她換了衣裳,和趙子儀一塊上街,在街上閒逛,觀察漢江府的治理情況,領略了當地的風俗民情,然後找到小二說的酒樓,進了預定的雅間吃飯。

  一個時辰後,他們便回來了。

  各自洗洗倒頭就睡,至子時趙子儀醒來,叫醒了梁心銘,精心收拾裝扮,準備夜探隔壁的滿庭芳。

  他們在酒樓吃飯時,趙子儀憑著絕好的耳力,聽見隔壁雅間人說原本請了裴知府,但裴知府今晚要在滿庭芳招待重要客人,所以來不了了。又從他們言談間得知,裴知府在溟州是孟遠翔的屬官,前兒京城傳來消息,說孟遠翔下獄了,裴知府很是不安,連續派人進京打探消息。

  這件事梁心銘聽洪飛說過。

  梁心銘被刺殺那天下午,洪飛去探望她,梁心銘問起溟州官員的調動情況,想從中探出王亨的去向。王亨追查海盜一案,若涉及官員像孟遠翔這樣調離原任,他肯定會追查過去的。其中有個禁軍副將軍當時參加剿滅海盜的,後調去了湖州;還有個官員調去了雲州,所以梁心銘覺得,眼下王亨不在湖州就在雲州。後來她又問趙寅「恩師去湖州了吧?」趙寅當時一怔,雖未承認,但無異於默認了。

  現在,她敏銳感覺這裴知府似有問題,當然不會放過,要助王亨一臂之力,探查裴知府的底細。

  為何要夜探滿庭芳呢?

  梁心銘運用反偵察的思維分析:若她是裴知府,有些重要的東西會放在哪裡呢?放在家裡被人搜太蠢了,放在衙門也不安全,放在私宅也容易暴露。滿庭芳是前任知府馬瑞建造的,他又常帶官員去尋歡作樂,等於一個公共場所,人來人往,把東西藏在那反而不引人注目。

  當然,她這假設也不一定準確無誤,想著今晚沒有收穫,明晚就上裴知府家去瞧瞧;再一個目的就是,梁心銘想弄清楚裴知府今晚要見什麼人、做什麼事。

  深夜潛伏,一般是穿一身黑衣,但梁心銘卻穿了一身白衣,因為外面積雪未化,容易和積雪融為一體。她沒有白色衣服,便將中衣套在水獺皮襖的外面,反正中衣寬鬆的很。穿好了,她暗想「這也算是內衣外穿吧」。

  收拾完,出房和趙子儀碰頭。

  趙子儀果然也是行家,沒蠢的穿一身黑衣,而是穿了一身銀灰,在夜晚的白雪世界中,也不算惹眼。

  他們沒走門出去,而是從窗戶上翻了出去。

  趙子儀撐起窗扇,先讓梁心銘上了窗臺,然後攬著她腰,輕輕一縱身,直跳到一丈開外的後園小徑上,沒在窗臺下的積雪上留下任何痕跡。放下樑心銘,他又返回去放下窗扇。然後再翻過客棧院牆,入滿庭芳,也是同樣謹慎。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雪後的青冥深邃無垠,一輪圓月懸在當空,照得這漢江府城如同白晝一般。

  昨天是元宵節,城裡有燈會,今晚依然。此時街上熱鬧不減,滿庭芳內更是彩燈灼灼、笙歌悠揚。園內有山有水,有亭有軒,梁心銘覺得就是一個「大觀園」。可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官員的膽子有多大,比皇帝還要逍遙呢。

  趙子儀帶著梁心銘左躲右閃,直入一院內。這是戲子們住的地方。一番探查後,兩人進入一間屋,點燃燭火,趙子儀便閃身出去了,在外替梁心銘望風。

  梁心銘在妝台前坐下,用人家的東西開始化妝。

  化妝之前,她先用眉石在面頰上點了些不規則的雀斑,因為她要畫濃妝,做出掩蓋斑點的效果。

  然後,她將眉毛描得長長的,眼影塗得粉粉的,腮頰抹得豔豔的,嘴唇塗得猩紅性感;又特意往牙齒上沾了些紅痕,弄得就好像是因為唇上胭脂不小心沾上去的樣子,咧嘴一笑,十分的觸目驚心,適合裝鬼。

  再簪了幾朵花兒,挑一身猩紅色的裙子穿上,還有紅繡花鞋。她不想留下自己的任何蹤跡。也真難為了這屋主,居然和她的腳差不多大。

  裝扮完畢,她的風格一變,立馬成了性感火辣的美女。

  她想了想,又逐個開了桌上的瓶兒罐兒查看,找到抹臉的什麼膏,挖了一大坨往脖子上用力抹;抹完又搽香粉,搽得香噴噴的,然後開了門,一陣香風就吹出去了。

  趙子儀看著眼前的梁縣令,好險沒暈倒,忍不住在心裡批判:就算要裝女人,也不能自甘墮落,怎麼能裝成這種低級庸俗女子呢?這也太辱沒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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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7 23:56:34 |只看該作者
第336章 夫君來了

  梁心銘可沒工夫跟他解釋,她弄成這樣是為了掩飾身份,香味是為了掩蓋體味。她想的十分周全:萬一被人撞見,山不轉水轉的,將來碰上了也不會聯想到她身上。

  她把換下來的繡鞋往趙子儀手裡一塞,示意他藏起來,他斜背了個包裹在身上,方便裝東西的。

  趙子儀把鞋子收好了,繼續帶著她左躲右閃地潛行。

  他們避開宴飲的地方,接連搜查了好幾處院子,一無所獲,最後,梁心銘將目光投向那笙歌悠揚的所在。

  這是一處奢華的屋宇,前院正上演輕歌曼舞,賓客們都彙聚在廳堂吃酒賞歌舞。趙子儀先靠近探查了一番,出來對梁心銘附耳道:「這裡有高手,怎麼辦?」

  他是不怕的,卻不想梁心銘涉險。

  梁心銘卻是遇到困難不肯退縮的性子,也附耳道:「趁他們玩得開心,還像先一樣進去。後院沒人吧?」

  趙子儀被她身上的香味兒熏得差點打噴嚏,急忙捂嘴後退,硬生生把那個噴嚏憋回去了,才轉臉對她點點頭。他就知道她不會退的。他便避開前院,帶著她進入內院,從第二進開始,逐漸往裡搜查。這些地方也有僕婦當值,但大部分人都在前面伺候。這就給了他們機會。

  梁心銘也不是亂闖的,專門選書房、臥房進去搜。

  連續進了幾間屋子,她暗暗咂舌:弄得這麼奢華,這滿庭芳現掛在誰的名下?這就是貪官的窩藏點啊!

  眼下她進的屋子裡一色的紫檀木家具,華麗的朱漆大屏風,內嵌精美的刺繡美人圖,兩邊粉色紗幔高挽。梁心銘走進東次間,也是一色的紫檀家具,裡面還有套間,月洞門上懸著珠簾,光華閃閃。套間內有雕刻精美的拔步床……

  有趙子儀望風,梁心銘並不害怕,點著一支小蠟,手掌遮著微光,在房中幽靈一般飄,仔細查看、尋找。

  她手上戴了手套,力求不留下任何痕跡。

  很快她發現目標。

  大靖的狀元郎、梁縣令幹起了雞鳴狗盜的勾當——開了人家櫃子最底層暗屜的鎖匙,找到一個朱漆盒子。

  這才是她一定要跟趙子儀來的原因,破機關找東西趙子儀可比不上她,她可是王亨的徒弟。

  她看著那盒子心想,既然藏這麼隱秘,應該是要緊的東西,便想打開看看。那盒子卻沒上鎖,盒子蓋也很普通,順著槽子一抽就出來了,盒子裡有一疊信件。

  梁心銘不料這樣輕易就打開了,心裡嘀咕「恐怕不是什麼重要的信」,興奮的心情淡了些,隨便拆開一封看了起來。——裴知府要知道自己的魯班鎖被人家輕易就打開了,還污蔑他藏得不夠謹慎,一定氣得吐血。

  梁心銘看了一點,心又提起來。

  正在這時,忽聽趙子儀在窗外低聲道:「來人了!」

  梁心銘急忙將信重新折起來,塞入信封,裝進盒子。這一會的工夫,就聽見外面說話聲隱隱傳來,從原路出去是不可能了,她忙沖到窗前,先將盒子遞了出去。

  趙子儀接了盒子,往懷裡一塞,正要拉她出來,卻聽見說話聲順著遊廊過來了,大月亮下,他即將暴露在眾人視線內,更別說拉梁心銘出來,必定是一覽無餘。

  千鈞一髮之際,他迅速往廊柱後一閃,藏住了身子,丟下梁心銘不管了。等那群人進了屋,他才出來,翻身掛在遊廊下的橫樑上,透過窗戶注視屋裡動靜。

  梁心銘眼睜睜看著趙子儀在自己面前消失,簡直不可置信:忠心的趙護衛丟下她不管了?

  靠!這唱的哪一出?

  她寧可相信自己會叛變,也不相信趙子儀會扔下她逃命,他這麼做肯定有他的用意。

  很快她便知道原因了。

  沒了趙子儀,她只能靠自己,獨自翻窗出去太不現實,她便急忙回身環視屋內,想找個地方暫時藏身。結果,藏身的地方還沒找到,卻聽見外面對話聲傳來:

  「這地方不錯,裴大人有心了!」

  「王大人滿意就好,下官也安心了。楊清,大人住的地方都收拾妥了?伺候的人也都派妥了?」

  「大人,都收拾妥了。」

  「裴知府,本官現在還不困。如此良宵,回去睡覺豈不辜負了上天所賜?不如咱們繼續飲酒賞月如何?」

  ……

  後面的話,梁心銘聽不見了。

  她如被施了定身法,再也挪不動腳步——外面說話的,正是她的前夫、奉旨去溟州查海盜案的王亨!

  他不是該在湖州或者雲州嗎?

  怎麼來荊州了!

  梁心銘腦子有些亂,但這並不妨礙她擬清思緒:怪不得趙子儀跑了,感情是覺得王亨在,她不會有危險,就算被發現了,大不了暗中對王亨表明身份就完了。

  梁心銘心中哀嚎:她不想見王亨啊!

  不對,她很想見他。

  日思夜想!

  可是這件事情沒這麼簡單啊!

  「欺君之罪」四個字懸在她頭頂,迫使她考慮一切可能:生死相隔九年的夫妻,忽然重逢會怎樣?發現門生是女扮男裝又會怎樣?王亨還能保持冷靜嗎?這不比當年,當年他們都還小;現在他們都長大了,旺盛的荷爾蒙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她實在不敢想,也不敢嘗試。

  兩輩子加起來她已經是中年人了,理智戰勝感情,她還是維持原判:絕不能讓王亨認出她!

  她轉身又趴到窗上,心想他們進來了,她應該可以出去了吧,外面應該沒人了,趙子儀該接應她。

  然窗外空空,哪有趙子儀。

  梁心銘想自己爬出去,又怕弄出動靜來,驚動外間的人。剛想到這,就聽身後有人問:「你在做什麼?」

  梁心銘被帶上了廳堂。

  廳堂上,燈火通明,王亨一身緋紅官服,坐在右上首,臉上的笑很隨意、神態很不羈,就像梁心銘當初在徽州第一次見他一樣。另一個唇上留著短鬚的四十出頭官員坐在左邊,神態謙卑恭敬,應該是裴知府。

  王亨驟然發現梁心銘,笑容凝住,目光沉沉地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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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7 23:56:45 |只看該作者
第337章 老鼠愛大米

  他並未鄙夷這濃妝豔抹的女子,透過現象看本質,發現她濃妝豔抹的面具下的眉眼和梁心銘有些相像;甚至,大膽閃爍的眼波和林馨兒很像。他的心海立即泛起波瀾,一面警惕,裴知府弄這麼一個人送到自己面前,是什麼用心?一面又期待,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裴知府則很不悅,哪來的俗豔女子?

  他是正宗科舉出身,身上有文人的清高,狎妓也講品味,喜歡有才情氣質不俗的女子,最好是那種出身良好卻遭家變流落風塵的大家閨秀。這女子太俗了,他都看不上,出身名門的王大人能看上嗎?這不丟他的臉面嘛。

  這種女子怎麼能拿得出手!

  他便板著臉問:「你哪來的?怎會在這裡?」

  梁心銘邁著貓步,將身子扭出萬千風情,朝上走了兩步,紅唇含著纖纖玉指,嬌媚地瞟了王亨一眼,才嬌滴滴地對裴知府道:「小女子特地在這裡等大人呀!」說罷,花癡樣地盯著王亨,使勁拋媚眼。好久不見,好想他,這媚眼拋的十分歡快,百分百真心,本色表演,一點不摻假!

  王亨完全接收了她的媚眼,深深地凝視著她。

  裴知府擔心王亨生氣,掃了他一眼,把臉一沉,剛想呵斥她「不可無禮」,忽然覺得不對:怎麼王亨直直地盯著這女子?他反應極快,立即換上一副神情,道:「王大人可不是一般人,若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又轉向王亨,笑道:「王大人覺得這女子如何?」——看上才怪!

  王亨不語,只是盯著梁心銘,仿佛為她所迷。

  梁心銘急忙道:「小女子會唱曲、會跳舞,還會彈琵琶呢!大人——」最後的尾音如九曲回腸,繞梁三日不絕。

  裴知府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嫌棄地想:「不堪!太不堪了!」又見王亨聽得很專注,非常失望:還是世家子、狀元呢,不是油鹽不進嗎,原來好這口!

  他臉色很不好,心情也矛盾,因為他早已為王亨安排了兩個合適的女子——他的兩個女兒——只等王亨說歇息,就送他去女兒的香閨,要當便宜岳父,誰知半路殺出這個不知廉恥的女子,公然勾引王亨。

  他不知王亨對梁心銘到底什麼心思,也不敢讓她退下,便想進一步試探,因此命令道:「既這樣,你就唱一曲。王大人精通音律,你的歌舞若不入流,就別獻醜。」

  王亨也想試試梁心銘,摸清裴知府的底細,因此也不推辭,一副客隨主便、等著聽曲的架勢。

  梁心銘原想表現粗俗些,被他們趕走,結果沒成功。

  想想也是:林馨兒十二歲便和王亨分開,再見面已是六年後,六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小女孩脫胎換骨,加上梁心銘的有意隱瞞,他不能確認她很正常。可梁心銘就不同了,身高長相已經定型,又才分別一年多,任憑她如何濃妝,除非在臉上蒙一層人皮面具,否則王亨怎不懷疑呢。

  梁心銘也沒指望一下子就打消他的懷疑,但是檢驗過程應該在私下進行,限於他們夫妻之間,而不能當著裴知府的面。她暗罵裴知府:「想聽本官唱曲?還想看本官跳舞?你好大的臉!連皇上還沒這個榮幸呢。」

  她要噁心這道貌岸然的傢伙,順便調戲小亨亨,眼珠一轉,計上心來,笑燦燦地讓人伴奏。

  裴知府聽後,對楊清使了個眼色。

  楊清會意,轉身去了,很快便叫了兩個女子來,一紅衣一綠衣,清新脫俗,一個抱著琴,一個拿著簫,比梁心銘的形象不知強了多少,在廳堂下站著,聽候吩咐。

  梁心銘一看她們的裝扮和氣質,根本不是戲子之流,心裡哪還不明白:這怕是裴知府的人,要勾引她夫君呢!她本想脫身的,如今不放心了,怕小亨亨把持不住犯錯誤。她要攔住狐狸精,又怕暴露自己,左右為難。

  裴知府被梁心銘的無恥給打敗了。既然王亨好這口,他便決定放下矜持,要女兒來爭一爭。他在官場的經驗告訴他,該爭就得爭,不爭的話,就永遠落在人後。

  當下他笑對王亨道:「這是小女,老大裴芸,老二裴茗。」

  兩女雙頰飛紅,對王亨盈盈下拜,那羞澀的模樣流露出她們對王亨的傾慕之意。這樣的男子乃人上人,怕是沒幾個閨閣女兒能抵擋住。她們聽父親說他至今未婚,連定親都沒有,這可是她們的大好機會,一定不能錯過。

  王亨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裴知府對女兒道:「叫你們來,是給這位……姑娘伴奏的。你們可要用心了。」就算倒貼,也要含蓄,所以他為女兒找了伴奏的理由,卻又不肯問梁心銘的名字,擺明瞭沒將她放在眼裡,其實是要突出女兒。

  兩女齊聲道:「是。」於是各自坐下,也不問梁心銘,就自顧地開始琴簫合奏,彈的是李白的《長相思》。

  這架勢擺明瞭為難梁心銘。

  梁心銘不唱李白的《長相思》,她按自己的來:一邊輕柔地扭動腰肢,對王亨做出妖媚的動態,一邊紅唇中吐出歌詞: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她不僅顛覆了古今,還顛覆了歌詞的順序,用古曲的調唱出現代最直白、最通俗的老鼠愛大米,那個效果極震撼人心——震撼了在場各位古代文人的心!

  裴芸和裴茗奏不下去了。

  王亨再不羈也無法容忍,嘴角抽搐。

  裴知府也滿臉嫌惡和忍無可忍。

  外面,趙子儀差點從廊簷上掉下來,梁心銘在他心中的清雅如玉形象從此崩塌,再建艱難!

  沒有伴奏更好,可以自由發揮。

  梁心銘放柔了聲音,配合極魅惑的眼神唱道:

  我聽見你的聲音有種特別的感覺

  讓我不斷想不敢再忘記你

  ……

  唱著,扭著,她一直在王亨面前打轉,就是為了他而歌,為了他而舞。當「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再一次飆升起來,她一個華麗麗的旋轉,足足轉了三圈。一邊轉腳下一邊移動,紅裙就像一片雲飄起來,飄到王亨身邊。一屁股坐在他腿上,雙臂往上一搭,就圈住了他的脖子,紅唇咧開,牙齒上還沾了絲絲猩紅,美豔又可怖,就要湊上去親那張日思夜想的臉。今天借著這身裝扮,她要放肆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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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蓋章留印

  裴家姐妹看得目瞪口呆。

  眼看就要親到了——

  王亨伸手擋住了她,捏著她的下巴將她推開一些,自己也把上身往後退開半尺,目光上下審視她,兩道劍眉幾不可見地微皺,道:「你這身上刮一刮,夠開間脂粉鋪子了。」

  梁心銘的笑掛不住——能不這麼毒舌嗎?

  裴家姐妹掩口偷笑,是嘲笑。

  裴知府尷尬萬分,代梁心銘感到羞愧,因為梁心銘是他這裡的人,王亨這話等於打他的臉。

  他喝道:「放肆!還不退下!」

  梁心銘不退,挨著王亨嬌聲道:「大人——」又是一個九曲十八彎,激得人身上起一層雞皮疙瘩。

  王亨沒發火,盯著她道:「本官很想看看你的真面目。你去把這臉洗乾淨了,讓本官好好看看。」

  梁心銘道:「洗乾淨?」

  一副受驚嚇的模樣。

  王亨臉一沉,道:「怎麼,不能洗?」

  梁心銘道:「可是,可是……」

  可是半天也不肯動身。

  王亨再細細一瞧,很不厚道地噗嗤一聲笑道:「原來你臉上長芝麻了。本官愛吃芝麻糖!」其實是馨兒愛吃。

  梁心銘嗔道:「大人!」

  裴知府見王亨居然不排斥這粗俗的女子坐在他腿上,還跟她有說有笑,心中大奇,自以為看透了他的本質,原來是個偽君子,不過無人知道他的喜好而已。

  殊不知王亨自己也奇怪。

  梁心銘的打扮讓他忍無可忍,身上的氣味讓他忍無可忍,放浪的舉止更是令他忍無可忍,可是怪的很,他一面厭惡她,一面卻被她引發了身體的反應,甚至這反應延伸到心靈,產生奇妙的感覺,不由自主地縱容她坐在懷裡。

  還有她的歌,粗俗不堪,可是他能感受到她注入在歌聲中的情感,看他的火辣辣眼神,似乎真的愛他像老鼠愛大米。想到這他渾身一陣惡寒,這比喻……

  他想,他容忍她是因為她長得像青雲嗎,還是像馨兒呢?他想要弄清楚自己,弄清楚梁心銘。他要她去洗了臉上的妝容,看她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結果發現她臉上有麻子,所以才濃妝豔抹。

  那一刻,他很不厚道地笑了。

  兩人在那糾纏,裴家姐妹難受極了,對梁心銘又是鄙夷又是羨慕,鄙夷她的粗俗無恥,羨慕她敢大膽地對王亨示愛。

  裴茗聽見王亨讓梁心銘洗去臉上妝容,可見是厭惡她的惡俗,心中一喜,鼓起勇氣道:「大人,小女子也會唱。」話未說完,臉已紅透了,羞怯不已。

  裴知府暗暗點頭,這女兒機靈。

  梁心銘心道:「你比本官更無恥!本官現在裝的是歌女,幹的就是這個行當;你可是官家小姐,主動貼上來要唱曲給父親的上司聽,太有傷風化了!」

  她深感世風日下,官場醜惡。

  她不敢反駁阻攔,只好眼巴巴地看著王亨,心裡一個勁道:「別答應。這兩女兒也太廉價了!」

  王亨眼皮都沒抬一下,道:「怎敢褻瀆姑娘呢。還是讓她來唱吧。」他推了梁心銘一下,要她繼續唱歌。

  梁心銘大喜,湊上去就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親完才發現不好,一個血淋淋的紅唇印在他右臉頰上。

  王亨沒防備之下,被她偷襲成功,臉一沉,喝道:「大膽!」手上也沒客氣,一下子就將她推了出去。

  梁心銘跌倒在地,摔得屁股生疼。

  還沒爬起來呢,就見裴知府拍桌罵道:「放肆!不懂規矩的東西!來人!」就從外面走進兩個人來。

  梁心銘著忙,心想不是要打她板子吧?她急速思忖,在挨板子和對王亨表明身份之間做抉擇。

  外面的趙子儀也緊張起來,心想大人這回可玩大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對王亨表明身份。王亨能相信嗎?心裡打定主意,若裴知府真命人將大人拖出去打,他下來搶了人就走,怎麼也不能讓大人挨打是不是。

  關鍵時候,王亨見梁心銘兩眼忽閃轉動,不知怎的觸動心腸,想起了鬼心眼多多的馨兒;再者他還要靠她來阻擋裴家姐妹,因此揮手道:「算了。」他臉上還掛著紅唇印,這手勢便減了官威,顯得很可笑。

  裴知府很吃驚,這都能忍?

  他憤然而起,強笑著對王亨道:「大人對此女如此中意,不如就讓她伺候大人如何?天也不早了,大人也該歇息了。」口氣不自覺地帶著譏諷。若王亨真要此女陪他過夜,裴知府決定從此就瞧不起他,瞧不起王家。

  王亨顯然對裴知府並不重視,不想承蒙他瞧得起,竟然點頭道:「也好。辛苦一天,大人也該歇息了。」

  裴知府差點噎死。

  裴家姐妹主動拋頭露面,卻被一個歌女給比下去了,羞得顏面無光,直埋怨父親糊塗,既叫她們出來,又何必多事,弄個什麼歌女來。殊不知裴知府冤枉的很,並不知這歌女是誰叫來的,想著回頭問清楚了,必定要罰他。

  事已至此,裴知府只好恭送王亨,將王亨和梁心銘一行人送到旁邊的客院,精緻小巧,更加奢華。

  趙子儀松了口氣,總算安全了。他以為梁心銘一定會和王亨相認,所以心安理得,也不懸著一顆心了。

  客院這邊,梁心銘一面打量屋子,一面心下掂掇,待會是想辦法脫身呢,還是順水推舟和小亨亨春風一度呢?

  思來想去,她決定見機行事:只管大膽勾*引王亨,爭取惹他厭惡,趕她走;萬一他招架不住她……

  不會的,她打扮的這麼惡俗,王亨若能下得去口,也太重口味了,那她不惜現出「原形」也要教訓他。

  想罷,她嬌聲道:「大人——讓小女子伺候大人。」扭著身子就要往王亨身上撲,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王亨斷喝道:「站住!」

  梁心銘站住,無辜地看著他。

  王亨道:「就站在那,別過來。你還會什麼曲子,唱來本官聽聽。換一支,別唱剛才那個。」

  梁心銘道:「是。可是大人……」

  還是往他跟前走。

  王亨沉臉道:「大膽!本官的話你沒聽見嗎?」目光掠過她的臉,那猩紅嘴唇十分耀目,想起剛才被這女人碰了下,不由一陣嫌惡,又不肯就放她走,要弄清她的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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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7 23:57:11 |只看該作者
第339章 真狠啊夫君

  梁心銘道:「聽到了,但是大人……」

  王亨火大道:「就站那!」

  梁心銘道:「是,可是大人……」腳下還想移動。

  王亨大怒道:「我叫你別過來!」

  這女人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梁心銘想笑,又不敢笑,覺得調戲得他也夠了,不敢再撩撥了,飛快後退幾步,選了個安全的位置站好,然後快速道:「大人臉上有東西!」

  王亨一愣,有東西?

  他覺得不好,忙轉身找鏡子,發現套間內一架大的烏木鑲邊大鏡子,上前一看

  ……

  梁心銘見王亨臉色鐵青地從套間內出來,臉上一團紅暈,想是擦那口紅擦不乾淨,留下的痕跡,忙展開燦爛的笑臉,熱情地迎上去道:「大人……」

  王亨怒喝道:「滾!」

  梁心銘傻眼,這就趕她走了?

  為什麼呀?

  若說因為她冒犯了他的緣故,那之前在上房廳堂他怎麼不當場發作,而是留到現在呢?

  她賠笑道:「大人……」

  王亨見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違逆自己,加上剛才的羞辱心理,再按捺不住,一個大跨步沖到桌邊,抓起桌上的硯臺就朝梁心銘砸過去,下手又狠又快。

  梁心銘沒想到他說發作就發作,尖叫躲閃開來,然後抱頭鼠竄,逃了出去,生怕慢一步真被他給砸中了。

  出來後還心有餘悸。

  真狠啊小亨亨!

  不過,終於脫身了!

  在門口守衛的姚和梁錦雲二人聽見動靜,又見那個妖豔的女人沒命地跑出來,對視一眼,笑了。

  兩人都想:這才對嘛,少爺什麼時候連這樣的女人也能看上了?少爺看上了,他們也不同意。簡直是侮辱王府的門風!現在被打出來就對了。

  姚示意梁錦雲進去看看。

  梁錦雲便進去了,問道:「少爺,可有吩咐?」

  王亨正生氣呢,先罵道:「你看見本官臉上東西怎不提醒?」又喝道:「叫他們準備,本官要沐浴更衣!」

  梁錦雲急忙道:「大人,屬下以為大人知道,所以才沒多嘴。屬下叫他們抬水來。」

  被啃了一口肯定會留下痕跡,這還用別人提醒?

  他當時確實猶豫著想提醒來著,又怕大爺聽了老羞成怒,怪他哪壺不開提哪壺,所以才沒說。

  王亨回想剛才的事,還難受。

  之前被親時,他也生氣,但很奇怪沒那麼嚴重,加上要在裴知府面前做戲,他就饒了那女人。

  誰知剛才一照鏡子,那唇印以血淋淋的印章形式提醒他之前的被侵犯,他卻忍無可忍起來,心慌地想:「馨兒知道一定要生氣的,一定要生氣的!」當年他和孟清泉合奏都把馨兒氣成那樣,這被女人親一口還了得?

  他覺得之前真是鬼迷了心竅。那女人哪有什麼底細,明明就是個想攀高枝的。他居然容忍她坐在自己腿上,還讓她親了一口,這不是被鬼迷了心竅是什麼?

  他也不想探查了,直接讓她滾。

  她滾了,他心裡還難受的很。

  再說梁心銘,滾出客院,有些茫然,現在去哪呢?

  小亨亨有這樣的定力,她該高興才對,可是心裡空空的,惋惜沒能和他多相處一會。她都已經做好準備了:她大膽火熱挑逗,王亨冷靜地看她表演,目的是試探她,看她到底玩什麼把戲。兩人各懷心思,糾纏到最後緊要關頭,王亨忽然一腳把她踹下床,試驗完美過關!

  電視上不都這麼演的嗎?

  怎麼到她這就半途而廢了呢!

  惋惜了一會,才收心思謀下一步。

  這大半夜的,她必須找到趙子儀,不然一個人太危險了。她便循著記憶中的路,往正院這邊來。

  正走著,忽然被人一把扯住胳膊,拽到屋角月光照不到的暗影中。梁心銘不驚反喜,抬眼一看果然是趙子儀。

  趙子儀一言不發地拉著她就走。穿過一道月洞門,來到另一個院子,兩人藏在一棵樹後,看向上房。

  上房門口,有兩個護衛守著。

  梁心銘轉臉看向趙子儀,雖然沒說話,這動作傳達了她的疑問:帶她來這幹什麼?

  趙子儀附耳微聲道:「我剛才看見一個蒙面人來找裴知府,好像讓他交出什麼東西。裴知府就帶他來這了。」

  梁心銘心下電轉:現在已經是後半夜了,蒙面人、裴知府、東西……王亨知道嗎?她立即高度警惕起來。

  很快,上房那邊有動靜了,裴知府和一個蒙面人走出來,蒙面人對裴知府抱了下拳,便迅速離開。

  梁心銘對趙子儀附耳道:「跟上他,打暈他,把東西搜出來。記住,千萬別傷著他,只要打暈他。」

  趙子儀點頭,和她退到月洞門外。等那蒙面人走過來,突然閃身出現在他身後,用劍柄敲中了他的頸部,他便軟軟倒地。趙子儀將他拖到一旁,俯身在他身上一頓摸,從他懷裡摸出一個黑布包裹,遞給梁心銘。

  梁心銘往懷裡一塞,道:「去戲子那!」

  趙子儀便將她夾在腋下,翻牆去了。

  他們回到梁心銘化妝的地方,她要卸妝,不然這一身脂粉味兒帶回醉仙居客棧,肯定會暴露他們的行蹤。

  梁心銘脫了外面衣裳,卸了臉上濃妝,並毀滅痕跡,然後拿出包裹打開一看,裡面是一賬本。只翻看了一頁,她的神色就凝重了,飛快翻了起來。

  正在這時,趙子儀在門口低聲道:「人來了,快走!」他想不通,大人為何不讓他對那個蒙面人下狠手,這不是給機會讓人家追過來嘛。瞧,真是那個蒙面人。

  梁心銘道:「你去引開他,往恩師的院子裡引,把恩師驚動,然後你再回來找我。」

  這便是她的脫身之計:既要讓王亨知道裴知府和蒙面人的勾當,又不想王亨順著線索找到她,只能用這個笨法子讓他們鷸蚌相爭,她才能和趙子儀「漁翁得利」。

  趙子儀當然不答應。

  他怎麼會丟下她呢。

  梁心銘微聲卻嚴厲道:「聽本官的!去!切記把這個帳簿和剛才那個盒子丟給恩師。」

  她將那帳簿又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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