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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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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7 23:57:23 |只看該作者
第340章 受傷

  趙子儀聽見外面動靜近了,再不能耽擱,一面示意她躲藏好,一面把臉一蒙,扭身便竄出去了,迅速趕往王亨的客院,引得那蒙面人在後緊追不捨。

  趙子儀想急速完成任務趕回去,因此一到客院便沖向王亨的屋子,立即被姚褀和梁錦雲發現。兩人見來了兩個蒙面人,以為是刺殺王亨的,閃身出來截住。

  追趕趙子儀的蒙面人以為趙子儀是王亨的人,對方已經得手,自己以一對三,帳簿肯定是搶不回來了,若再把人折在這裡得不償失,心中便萌生退意。

  姚褀以為他想引開他們,好給另一個蒙面人(趙子儀)製造刺殺的機會,便和梁錦雲一分為二,一人對付一個:姚褀截住蒙面人廝殺,梁錦雲追趕趙子儀。

  趙子儀沖進了屋子,和梁錦雲對了幾招,裝作不小心,帳簿和裝書信的盒子便從懷裡掉出來。

  趙子儀急忙要去撿。

  梁錦雲偏不讓他撿。

  這時又驚動幾個護衛過來,趙子儀「見勢不妙」,躍起撞向窗戶,「嘩啦」一聲撞得玻璃四分五裂,沖了出去,速度比來時快不知多少,轉眼不見蹤影。

  對方身手這樣高強,梁錦雲唯恐是調虎離山之計,哪敢離開王亨,只命手下去追,自己撿起那包裹和盒子進屋去給王亨,一面將剛才的情況回稟了。

  追趙子儀的蒙面人也跑了。

  姚褀也沒追,也進來覆命。

  他們是以王亨安全為要的。

  王亨打開盒子,拿出信件來看;然後又翻帳簿,看完沉聲道:「召集所有人,去找裴知府!」說完起身更衣。

  再說趙子儀返回原地,接了梁心銘就走,「快,再晚就來不及了。」他也明白了梁心銘的用意。

  兩人剛出屋,突然從右邊牆角後射來一支暗器,射中了梁心銘的右肋下。趙子儀在她左邊,想救援也來不及。聽見她一聲悶哼,便知道不好,帶著她急速退回屋。

  梁心銘忍著痛吩咐道:「快去殺了他!」這不會是王亨的人,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剛才那個蒙面人還有同夥。

  趙子儀不用她吩咐也知道,不殺了來人他們定要暴露,低聲道:「你忍忍。我馬上就來!」說完沖了出去。

  梁心銘用力捂住右肋,想道:「本官要掉馬甲了!」

  在這緊張的時刻,疼痛反而被她忽視了,只想著如何不留血跡,安全地回到醉仙居客棧。只要回去了就沒事了,他們帶有各種傷藥,以備不時之需。

  忽視不代表不存在,她像一個旁觀者一樣和疼痛對峙,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幸好這時趙子儀回來了。他殺了那蒙面人,並將屍體也弄到別的院子去了。

  趙子儀粗暴地撕開自己衣裳下擺,折疊成厚厚的一摞,讓她將傷口壓緊了,不讓血滲出來,道:「等回去就上藥。」他也不敢拔了那暗器,怕拔出來血止不住。

  梁心銘道:「知道。快走!」

  沒人阻攔,這次兩人很順利地出去了。

  就見主院那邊燈火通明,人聲喧嘩。

  梁心銘想:「王亨動手了!」

  她不由心神一鬆,立馬覺得鑽心地疼。

  再疼也得撐著。

  有趙子儀帶她,她不必擔心翻牆越院的問題;再者又是順著原路返回,不用摸索,他們神不知鬼不覺離開滿庭芳,很快便回到醉仙居客棧天字號房。

  趙子儀先將梁心銘扶到床上靠著,又拿了他們的行囊來,找出各種傷藥擺了一桌子,就要她脫衣處理傷口。

  梁心銘嘴唇青白,微聲道:「大哥,你去,檢查這一路可留下什麼痕跡,千萬小心。」

  趙子儀道:「……」

  這時候大人還關心這個?

  梁心銘看著他,催道:「快去!」

  趙子儀很想不聽她的,但他也怕滿庭芳的人追過來,尤其是那第一個蒙面人,不知哪裡來的高手,若跟過來就麻煩了。他先檢查了她的傷口,見血跡是紅的,沒有毒,便抱著速去速回的念頭,翻出窗去檢查了。

  少時他回來,發現梁心銘已然拔了暗器,上了藥。

  他看了一看,皺眉道:「這樣不行。大人把衣裳脫了,屬下為你仔細清洗包紮。」一面就要幫她解衣。

  梁心銘此時頭腦昏昏沉沉,眼皮沉重的很。

  剛才她自己解開胸口的束縛,強掙扎著拔了暗器——那是一支飛鏢——痛得她眼前一陣陣發黑,還要忍著,一刻不敢耽擱地清理傷口、上藥,然後包紮,再然後……

  沒有然後了。

  之前她雖恢復女裝,但還是裹著胸的,不過沒裹那麼緊而已,是為了瞞住趙子儀;還有,若遇見異常,她可以迅速恢復男人身,迷人耳目。

  現在麼,沒法裹那麼嚴實了。

  她想:「本官要掉馬甲了。」

  她掙扎著將爐火燒旺,將染血的裹胸布扔進去燒了,已經累得精疲力竭、精神恍惚。

  趙子儀俯身在床邊,正要為梁心銘查看傷勢,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白皙的手指緊扣著他的大手。他雖練武,手指也不是很粗糙,也很白皙修長,只掌心關節有繭。這時被她抓著,他這麼一比較,才發現大人的手真纖長,還很柔軟。

  她堅決地抓著他,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氣。

  他卻感覺不到這力量,就像抓了一把沙,捏得緊,沙子卻不斷地從指縫中洩漏,終至空虛。

  趙子儀心一緊,問:「大人有什麼吩咐?」

  梁心銘努力睜著眼睛,眼中浮現迷蒙的光芒,虛弱卻堅定道:「大哥……不論你看到什麼……都不要……不要告訴恩師。切記!大哥,切記,明早就走!」

  陷入昏迷的剎那,她眼前浮現王亨的面容,臉頰上一個鮮紅的唇印,他氣急敗壞地叫她「滾!」

  她很想見他。

  她又不想見他。

  原本她女扮男裝是為了報仇。

  現在她怕連累他、連累王家。

  她需要一些時間,然後光明正大地掉馬甲,光明正大地做他的妻子,而不是用別的什麼身份,時刻擔心被人發現並揭穿她曾經欺君,給王家帶來滅頂之災。

  她需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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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7 23:57:34 |只看該作者
第341章 本官馬甲掉了

  趙子儀一頭霧水,不明白她說這話什麼意思。

  他也顧不得想了,梁心銘的傷勢牽動著他的心。

  他迅速解開她的衣裳,正要去解包紮的繃帶,忽覺大人胸前有些奇怪,定睛一看,如避蛇蠍般急忙轉過頭去,一顆心狂跳起來,腦子也亂哄哄的響。

  天哪,他看到了什麼!

  聯繫梁心銘昏迷前說的話,他已經明白怎麼回事了,只是還不肯面對現實。然事實就擺在眼前,更多的往事爭先恐後地浮現出來:王亨要他去大人的家鄉查訪她的底細;王亨對大人的特殊迷戀;孟家派人刺殺大人,孟遠翔指控大人女扮男裝;大人裝扮女子如同真的一樣……

  種種事實都說明:

  大人是女扮男裝!

  大人就是林馨兒!

  大人是安泰的妻子!

  趙子儀被這個事實驚呆了。

  接受現實後,他首先感到的不是害怕,而是憤怒,關於林馨兒和梁心銘的點點滴滴迅速彙聚在一起:

  林馨兒慘烈的死亡;

  孟家和王家的親事;

  吳繁對梁心銘的陷害;

  孟家對梁心銘的刺殺;

  ……

  他慢慢扭過臉,看向昏迷中的梁心銘:她的臉色蒼白,長長的睫毛安靜地蓋下來,不再如白天那般撲閃的歡快,躺在那裡,沒了往日的從容淡定,很柔弱。

  他靜靜地看著她、仔細地端詳她。

  女扮男裝考科舉,冒著殺頭的風險也要出仕,她心裡想必是壓了天大的仇怨和憤恨吧?

  可是,自他來到她身邊,卻感覺不到她的恨,她和王亨關係很好,她昏迷前還要他別將此事告訴王亨。

  他立即明白了她的心思:她是怕連累了王亨!

  要不要去告訴王亨呢?

  趙子儀站起來,走出房間。

  轉了一圈,他又走進來。

  然後,他又走出去。

  接著,他又走進來。

  反復數次,他終於沒再出去。

  他更加擔心梁心銘!

  不是他不關心王亨,而是怕王亨知道了,反而讓梁心銘的處境更加危險,更容易暴露身份。只要梁心銘不暴露,也就不會連累到王亨和王家了。

  所以,他選擇了隱瞞。

  ……

  梁心銘再睜開眼睛,已經是次日清晨了,趙子儀守在她床前,目光炯炯地看著她,頭髮和大鬍子都有些雜亂,顯示他昨晚的辛苦。見她醒來,他忙叫:「大人!」

  梁心銘默默和他對視。

  趙子儀有些不自在地扭頭,避開她的目光。

  梁心銘感受了下,再用手一摸,發現身上外衣脫了,只穿著中衣躺在被窩裡,傷口也包紮很緊。

  她問道:「大哥都知道了?」

  出口便覺聲音很微弱,有些嘶啞。

  趙子儀轉過來,遲疑地點點頭。

  梁心銘心裡便有數了,正要道謝,就聽他解釋道:「你放心,我……我是閉著眼睛幫你弄的。」說著聲音低了下去,垂下眼瞼,也不知鬍子下的臉有沒有紅。

  梁心銘沉默。

  她應該臉紅的。

  可是她沒有。

  她只是有些疑惑地想:「閉著眼睛怎麼弄?看不清楚豈不要摸索著來,那不是把我摸了個遍?」

  這念頭一起,渾身彆扭。

  她給小亨亨戴綠帽子了!

  跟著她便否認,覺得自己想齷齪了:「不會的,大哥是君子,不會占我便宜的。再說,他應該猜到我是誰了,朋友妻不可欺,他應該不會那麼禽獸。還是別亂想了,想多了徒增困擾,大大方方的反而沒那麼尷尬了。」

  她便想坐起來,身子一動,便覺肋下疼痛的很,只得對趙子儀道:「請大哥扶我起來。」

  趙子儀忙起身,很小心地扶她坐起來,在她背後墊了枕頭,讓她靠在床頭,道:「大人先吃點東西。」說完轉身出去了,須臾端了一碗紅棗粥進來,要親自喂她。

  梁心銘道:「讓本官自己來。」

  趙子儀神情一僵,看著她不語,她現在長髮如黑色瀑布般從肩頭流瀉下來,臉色又蒼白,大眼睛霧濛濛的沒精神,口稱「本官」,比昨天更加讓他感覺怪異。

  梁心銘還不知呢,伸手道:「給我。」

  趙子儀遞給她,道:「馬車我都收拾好了,吃完就上路。」

  梁心銘點頭道:「好。只要離開漢江府,找一個地方養傷,就沒人懷疑了。還要早日去和胖胖會合呢。」

  他們和胖胖約好了:在荊州和徽州交界地會合。

  趙子儀問:「真的不告訴他?」

  梁心銘拿勺子的手一頓,輕聲道:「不。」

  趙子儀便不再說了,默默看著她吃粥。

  飯後,梁心銘簡單梳妝了一番。

  就是這簡單梳妝,也費了她很大的精力,她如今抬起手臂就會牽動傷口,疼得她齜牙咧嘴。

  趙子儀將馬車趕到小院門口,梁心銘戴上帷帽,強撐著走出來,做無事樣上車。

  趙子儀趕著馬車離開了漢江府。

  滿庭芳內,昨晚那蒙面人追丟了趙子儀,又驚動了王亨後,急忙回到裴知府那,告訴他賬本丟了。

  裴知府大驚,「這可如何是好?」

  蒙面人冰冷無情道:「該如何做,你清楚,不用我教你吧?找個人為我頂缸,若暴露我你知道後果!」

  裴知府渾身如篩糠一般,絕望道:「下官……明白!」

  蒙面人迅速離去了。

  他前腳走,王亨後腳就來了。

  王亨這次來漢江府,不想打草驚蛇,只暗中追查當年的事。今夜,他在滿庭芳和裴知府周旋,卻另派了人去裴家搜查。誰知滿庭芳這邊出了大事,一時間人手不夠。擒賊先擒王,他立即控制了裴知府,借裴知府來發號施令。

  很快,裴家所有人都被拘押過來。

  裴芸和裴茗驟然遭遇家變,花容失色。

  原以為父親讓她們出來奉承上官,是想攀附富貴,不料他居然惹上了官司,現在別說富貴,連現有的家都保不住了。

  裴茗當場失控,跪地膝行、哭喊著爬向王亨,卻被梁錦雲搶先一步擋住,毫不留情地一腳踏出,差點踩在她手上,這更加深了她對自身境遇的絕望。

  她便攀著梁錦雲的腿對王亨哭喊道:「王大人,求求你饒了我父親!只要你放了我父親,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為奴為婢都可以!我也給你唱老鼠愛大米,我還會唱貓抓老鼠……我什麼都會唱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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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抓個正著

  梁錦雲喝道:「住口!」

  什麼亂七八糟的!

  把大爺當成什麼人了?

  裴知府聽得潸然淚下。

  王亨絲毫不為裴茗的表現所動,等裴茗被梁錦雲喝住了,才冷冷道:「別怪本官不憐香惜玉,要怪就怪你們的父親。誰讓他喪盡天良呢,把海商當海盜屠殺,連繈褓中的嬰兒都不肯放過。比起你們來,那孩子更無辜!而你們,既然享受了你父親帶來的榮華富貴,有何可叫屈的?」

  裴茗不敢相信,轉臉去看父親。

  裴芸原本木呆呆的雙眼空洞,此時也終於有了變化,也去看裴知府,看著看著,慘笑出聲。

  裴知府羞愧低頭,不發一言。

  王亨懶懶道:「裴大人,該說什麼,還要等本官來問嗎?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本官一夜未眠,火氣大的很。等本官親自問你,恐怕你會不好受,還是你自己說吧。」

  裴知府頹然道:「下官都招。大人想必也都知道了……」

  遂將他和孟遠翔勾結、將海商當做海盜屠殺,奪取海商財物的事一一招供;另外還有牽涉其他同謀、現在何處為官,又是如何分贓的也都詳細招了。

  王亨命人記錄下來,令他畫押。

  這時,姚褀來回稟他:「滿庭芳所有護衛和衙役公差僕婦下人都傳來了,只沒找到那兩個蒙面人。」

  王亨問:「裴大人,你派去刺殺本官的蒙面人呢?」

  裴知府便說了一個名字,指出一個人來。

  姚褀上去就對那人當胸劈出一掌,那人閃開,兩招後就被姚褀踩在腳下,喝道:「他不是!那兩個蒙面人身手高強。」

  王亨雙眼眯起,道:「裴大人,你這是要用滿門老小的性命為別人掩護嗎?你可要想清楚了!」

  裴知府驚得雙手亂搖,道:「不,不,下官不敢隱瞞。下官的確只派了一個人去刺殺大人。」

  王亨道:「胡說!明明是兩個。」

  裴知府道:「冤枉啊!大人派人來搶走了賬本,下官害怕,不得已才派人去追,就他一個。」他想當然地以為,趙子儀是王亨派來的,半路搶了蒙面人的賬本。

  姚褀覺得不對,剛要說「我們沒派人搶賬本」,被王亨抬手制止,心下雖狐疑,卻急忙收回了話。

  王亨心想:難道這件案子背後還有人,知道本官來了漢江府,怕裴知府洩露了消息,所以偷走了賬本?

  誰知打鬥中不慎被梁錦雲給截了。

  這人是誰?

  孟遠翔已經下獄,朝中還有誰參與此事?

  王亨深深的迷惑了。

  這時隨從來回,說在前院發現一蒙面人屍體。

  王亨讓裴知府去認。

  裴知府也沒見過那蒙面人的模樣,見人已經死了,便認了,說這好像就是來搶賬本的那個人。

  他以為,這人是被王亨的人殺死的。

  他不知道,趙子儀和那蒙面人逃跑時,姚褀和梁錦雲根本沒有追趕,更不要說殺人了。王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更加肯定:有第三方插入此事,殺了蒙面人。

  審問結束,天快亮了。

  王亨想起昨晚那個俗豔的女子,便問裴知府。裴知府說,他也不知是誰叫那女子來的,想是下面的人為了討好大人,才叫她來的。王亨想將那女子提來審問,忽又改了主意,要親自去找她,出其不意地突然襲擊。

  他帶著人來到戲班子下處,命將所有戲子都叫來。

  班主忙忙的傳人,一個個手忙腳亂地穿了衣裳趕來,寒風中站了一院子,等待王亨吩咐。

  王亨走到眾人面前,目光一掃——

  「就這些人嗎?」他不悅地問。

  「是,都在這了。」班主惶恐道。

  「胡說!昨晚被裴知府傳去的是誰?」王亨喝道。

  「昨晚……都去了呀。」班主有些莫名其妙,昨晚他們戲班上下忙到後半夜,不就為了這些官兒玩樂嗎。

  王亨眉頭皺了起來,不耐煩了。

  梁錦雲機靈,提醒道:「有個穿紅裙子、紅繡鞋的女人,臉上畫得紅豔豔的——是誰?」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個戲子道:「是小鳳仙吧。她在廚房幹活,平常最愛穿紅。」

  梁錦雲道:「對,就是她!」

  小鳳仙,這名字倒香豔。

  王亨問班主:「她一直在廚房幹活?」

  這不對呀,一個廚房幹活的女人怎能被裴知府手下的人看中,送去伺候他這個上官?雖然他知道這是美人計,但對方這行為還是讓他大怒,把一個廚娘打扮打扮就給他送去了,噁心他嗎?他還被親了一口呢。

  班主賠笑道:「是。小鳳仙是大夥兒給她起的號。她最喜歡唱戲,心大的很,整天濃妝豔抹,沒事就捏著嗓子唱一段,別提多難聽。她自己還不覺得。日子久了,大夥兒就嘲笑她,叫她小鳳仙——廚房裡的小鳳仙。」

  王亨這才明白老鼠愛大米怎麼來的,去內院伺候想必也是她自己勇於爭取來的——看她當時有多大膽就知道了。但是不知為何,他還是想親眼看看這個人。

  親眼看了,他才放心。

  梁錦雲道:「還不叫來。」

  王亨卻道:「帶本官去見她!」

  他要親自去找她。

  眾人都詫異萬分,都以為小鳳仙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了,班主忙笑道:「小的這就帶大人去。」

  王亨跟著他來到小鳳仙住的屋子,還沒到門口呢,就聽見裡面女人叫,眾人一楞,然後臉上就不自然起來。

  王亨對梁錦雲道:「把門踹開!」

  梁錦雲覺得大爺聲音很危險,上去對著門就是一腳,踹得那門轟然倒地,王亨大步走了進去。

  右邊臥房內,一對男女被驚得魂飛天外,尖叫連連,鑽在被子底下瑟瑟發抖。王亨上前毫不猶豫地掀開被子,只看了一眼,白花花兩具身體糾纏在一起,並不是做戲,轉身就走,並吩咐隨從:「各打三十板子!」

  他再多疑惑,這會子卻連追問都懶得追問了,覺得再多問一句都是對馨兒或者梁心銘的侮辱。可是這女人竟親了他一口,他不該賞她三十板子嗎?

  班主等人看得瞠目結舌。

  為何感覺像捉奸呢?

  王亨將此事擬了奏摺命人快馬送往京城,並請刑部下令押解各地涉案官員進京候審,自己收拾回京。

  忽然這天他接到一安的傳信。

  一安被他派去徽州了。

  因王亨之前收到京城傳來的消息,得知梁心銘被刺殺,年底悄悄離京,很是擔心,便派一安去前路等著,務必要確認梁心銘安全回到潛縣,他才能放心。

  現在一安傳信來,說在徽州和荊州交界地的桐柏山發生了雪崩,懷疑梁縣令遇險。

  「桐柏山,雪崩,失蹤」七個字的飛鴿傳書,看得王亨腦子一暈。等鎮定下來,立即下令:將人馬分兩撥,一撥押解裴知府等人進京;他則趕往桐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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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本官什麼時候才長鬍子

  他丟下大事去看望門生,很不妥。

  可是他不知為何,覺得一定要去。

  他馬不停蹄、風塵僕僕地趕到桐柏山。

  一安見了大少爺,立即表功:「……小的當機立斷,就拿著大爺的名帖,去找桐柏縣的葛縣令,讓他調人手清理積雪、尋找梁大人……功夫不負有心人,五天后終於找到了梁大人——」王亨急問「她怎麼樣?」——「天可憐見,有趙護衛保護,幸好無事,只是受了點傷……」

  王亨急問:「怎會受傷?」

  一安道:「有人要殺梁大人哪,都追到這來了。大爺,這雪崩不是偶然的,是有人搗鬼!」

  王亨沉聲道:「先帶我去見他們。」

  他要親自問梁心銘或趙子儀。

  一安忙道:「是。」

  他便引著王亨來到梁心銘落腳的村莊,進入一戶鄉紳的大宅院,王亨隨意打量四周,雖比不得世家大族有氣勢和底蘊,卻也是雕樑畫棟,充滿了民俗風情。

  王亨進房,見梁心銘正靠在床上靜靜地喝湯,束髮一絲不亂,衣服也整齊,但面容卻比前年分別時憔悴多了,臉色也蒼白的很,心裡一緊,叫道:「青雲!」

  梁心銘覺得今兒的鴿子湯很清甜,想待會兒再來一碗,她受了傷嘛,要多吃傷口才能好的快。

  忽聽一聲熟悉的招呼,她不敢抬頭去看,怕是幻覺。

  過了一瞬間,又忍不住抬頭去看——月洞門口站著的不是王亨是誰?風塵僕僕的,下巴上冒出一圈青色的鬍子渣。她怔怔地看著他,腦海中冒出的念頭居然是「都長鬍子了,就本官不長鬍子。本官什麼時候才能長鬍子?」

  王亨見她呆怔,忙搶上前問:「你怎麼樣?」

  梁心銘看著他,喃喃道:「恩師長鬍子了。為什麼本官還不長鬍子?」她不知不覺將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王亨和趙子儀同時一呆。

  趙子儀原坐在床邊凳子上,見王亨來了,剛站起來要招呼,便聽見梁心銘這話,不禁嘴角抽搐——

  你這輩子都別想長出鬍子來!

  王亨則想:「青雲一再被人猜疑女扮男裝,面上雲淡風輕,心裡還是很介意的。這是難受了!」

  他忙寬慰道:「這個鬍鬚……為師也是這兩年才長起來的,為師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沒長。青雲無需著急。男人生鬍鬚有早有遲。再者,年輕書生要什麼鬍鬚啊!等到了年紀,再留三縷美鬚,既優雅又不粗俗。」

  梁心銘還沒昏頭到忘了自己是女人,剛才內心獨白純粹是自我解嘲,誰知一不小心說了出來。王亨還罷了,趙子儀聽後嘴都在抽筋了。她忙掩飾問:「恩師怎麼來了?」

  不是在漢江府嗎?

  裴知府的事處置完了?

  是聽說她有危險才趕來的?

  她很感動、很激動,還慌張。

  趙子儀也道:「安泰,你可來了!」

  他百感交集——這些天真是驚險又刺激,其中滋味一言難盡。如今賢弟來了,他欲語還休……

  只猶豫了一瞬間,他閉上了嘴。

  他心道:「賢弟,對不住了。門生有難你都兼程趕來;若知道她是你媳婦,你還不瘋了?到時候你還能保持鎮定嗎?你若不鎮定,青雲就要暴露。所以繼續忍著吧。」反正已經忍了這麼多年了,也不差這一年兩年的。

  梁心銘見他笑容假得就跟貼上去的一樣,腮頰肌肉還一個勁兒地抖動,慌忙把碗遞給他,道:「大哥,我不吃了,把這拿走。」一面使勁瞅他,示意他「淡定」。

  趙子儀接收到她的目光,心裡一驚,也知道自己失態了,忙接過碗,胡亂道:「我再讓他們盛一碗來。」

  梁心銘暗自撫額:碗裡還沒吃完呢,盛什麼盛!

  王亨並沒在意他二人的異樣,只追問梁心銘:「如何受的傷?」之前他擔心梁心銘有生命危險,覺得她只要活著就好;現在看見她受傷躺在床上,他又忍無可忍了,且職業病發作,要問清緣由,查清內幕。

  梁心銘道:「恩師先坐下說話。」

  王亨就坐在床沿上。

  趙子儀端著碗就出去了。

  他得出去平靜一下。

  這裡,王亨和梁心銘對視一會,忽然都笑了,王亨又問一遍她是怎麼受的傷、經過情形。

  梁心銘心想,不就是那天晚上親了你、報應嘛。

  她和趙子儀離開漢江府後,趕了一天的路,在一小鎮上找大夫看了,並抓了藥,養了兩天,等傷勢穩定了才繼續上路。進入桐柏山脈後,梁心銘恢復男裝:乘馬車的兄妹消失,騎馬的趙子儀和梁縣令出現。

  到約定地點,他們沒有等到胖胖。

  趙子儀打聽到京城過來的山路上發生雪崩,忙告訴梁心銘。兩人忙趕往出事地點,是抄近路去的,因為梁心銘又想故技重施:再次誣陷莫須有的人刺殺她,給身上的傷口找個來歷。趙子儀便帶著她深入雪崩山區,佯裝被困在山中好多日,一副等人來救的模樣。

  事實證明,誣陷這一招挺好用,她再一次成功了!

  敵人也很識相地湊上來「幫」她:這雪崩還真是有人要陷害她,才故意製造出來的,將胖胖等三人沖散,胖胖被人救了,被一安發現,才傳信給王亨的。

  趙子儀在山中擊斃了兩名搜尋他們的刺客,為這次冒險之旅畫上了完美的句號,因為梁心銘的傷死無對證了!

  當然,梁心銘對王亨不是這麼說的。

  她編了一套完美的說辭,說她很謹慎,分兩路出京:她和趙子儀走僻靜小路,胖胖等三人走官道,約好在桐柏山會合,誰知快到家門口了還被人暗算、被追殺,幸虧有驚無險。真真假假各五分,王亨完全相信了。

  她說的都是真的,唯有兩件事假:一是「男扮女裝」走漢江府的事;一是受傷的真相。

  這兩件事連胖胖也不知道。

  王亨雖相信,卻不會丟開。

  他又重頭幫她擬了一遍,挑出許多關鍵問題來問梁心銘。梁心銘也謹慎地回答了他,和他進行了一場偵查和反偵查的「切磋」。梁心銘覺得,這樣的切磋有利於提高雙方的業務水平,是將來他們夫妻在官場的立足資本。

  王亨又叫了胖胖等人來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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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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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何不再親一下?

  胖胖道,臘月三十那天,他們三人離開京城後,往東跑了幾百里,到趙子儀的一個朋友家,將趙子儀和梁心銘的馬寄養了,另換了兩匹馬,並脫去原來的衣服,換上精幹的短打衣服,露出少年面容,繼續趕路。

  從那以後,梁心銘一行人等於從路上徹底銷聲匿跡。

  直到進入桐柏山,胖胖也不知自己哪裡露了馬腳,被人盯上並製造了一場雪崩,追殺大人。

  梁心銘道:「恩師,孟家人狗急跳牆了。」

  王亨看著她,示意她繼續說。

  梁心銘道:「學生離開京城後,孟家父女為破開局面,不得不和別人聯手。比如左相!」

  王亨道:「青雲是說,他們說動了左相派人追殺你?」

  梁心銘道:「應該是。」

  王亨蹙眉,心中想道:「左端陽怎會輕易相信孟遠翔的指控,懷疑青雲就是馨兒呢?若不相信,以左相謹慎的性子,絕不會冒著觸怒皇上的危險,派人來追殺青雲。」

  孟家用的什麼手段?

  王亨深思間,目光無意識地轉動,掠過梁心銘放在被子上的右手,那手纖長優美,但比一般書生的手要圓潤,他腦子轟然炸開,瞬間記起在滿庭芳那晚,那個俗豔的女子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脖子,也是這樣的手……

  一個人的臉可以化妝,手卻很少能改變:大概除了塗染指甲,少有人將手畫的亂七八糟的;再者,唱戲那一行,若是把手弄得烏漆墨黑的,也不行。

  王亨這才明白,自己面對那俗豔女子時,為何一面討厭嫌棄,一面卻忍不住想去探究她,總覺得她濃妝豔抹的外表下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有自己熟悉的味道。

  原來,她就是梁心銘!

  她沒走什麼小路,而是男扮女裝從荊州過來的!

  「恩師,孟清泉不簡單。」

  「嗯。」

  「她見到學生神色驚恐,次日孟家便派人刺殺學生,小師母的死絕對和她脫不了關係。」

  「嗯。」

  「此女心機深沉,在孟家生死存亡關頭,她會不擇手段也要聯絡左相打擊王家和恩師。」

  「嗯。」

  「恩師找不到證據,學生建議恩師用反推法:孟清泉見了學生驚恐,接著孟家派人刺殺學生,加上吳繁當年陷害學生,以此推論是他們當年殺了小師母。再正推:她見了學生做賊心虛,以為小師母未死,所以殺人滅口……」

  ……

  梁心銘竭力提示和暗示王亨,如何給孟家母女定罪,說了半天他也沒回應一句,仿佛在發呆。

  她問:「恩師在想什麼?」

  王亨依然不語。

  梁心銘又叫「恩師,恩師?」

  王亨就像神魂出竅了一般。

  梁心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王亨的眼珠這才轉動起來。

  梁心銘問:「恩師想什麼,學生叫了幾聲都沒聽見。」

  回過神來的王亨神情詭異地看著她,很想調笑她一句「青雲何不再親為師一下?」快出口時,卻又頓住了。他知道青雲的秘密,而青雲卻不知道他知道這秘密,他忍不住心癢癢的想去試她探她、撩她撥她,並以旁觀者的姿態看她反應。這感覺很微妙,朦朧曖昧、趣味無窮。

  梁心銘靜靜地等著他回答。

  王亨想:「還是不說了,恐青雲羞惱。」

  再者,他不願意被女人親,主要是怕馨兒生氣;但若是馨兒知道他被男人親了,豈不更加生氣?

  他心裡出現一個場景:

  馨兒跺腳指控他:「王亨你荒唐,竟然愛上一個男人?!」

  他急急地辯解:「馨兒,不是的,我跟青雲沒什麼。」

  馨兒道:「沒什麼你讓他親你?」

  他道:「我……那是逢場作戲!」

  可問題就出在這:他也知道那是作戲,可是他的心為何突然很慌亂呢?他到底是因為馨兒才親近梁心銘,還是對梁心銘這個人產生了不可言說的心思?

  他越發感到眼前氣氛微妙。

  他的思緒有些亂,仿佛被困在重重迷霧中,看不清周圍的場景,他要閉上眼睛,用心去體察一切。

  他便閉上了眼睛。

  然而越急腦子越空白。

  他又睜開眼睛,努力將思緒轉向其他方面,目光盯著她的手指,輕聲道:「為師在想漢江府的事。」

  梁心銘忙問:「漢江府有什麼事?」

  王亨道:「是這樣的……」

  他將那天晚上滿庭芳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然後問:「青雲幫為師參詳參詳,裴知府和孟遠翔背後是否還有一股不為人知的勢力,操控了溟州的海盜案?」

  梁心銘道:「肯定有!」

  王亨強忍心中悸動,作疑惑樣道:「哦,青雲為何如此肯定,說來為師聽聽。」

  梁心銘還不知自己露餡了,分析道:「裴知府說話前後矛盾,足以證明他在掩飾真相。那蒙面人大有來歷。」

  王亨點頭道:「不錯。裴知府以為偷賬本的人是為師派去的。為師將錯就錯,是不想打草驚蛇。」

  梁心銘頭疼,事情好像有點偏差。

  有件事是萬萬不能弄錯的:賬本是裴知府先交給蒙面人,然後又被趙子儀給偷了,說明裴知府和背後不明勢力不是未知關係,而是同夥關係!

  她急忙道:「裴知府撒謊!他們是同夥。那賬本是裴知府交給蒙面人的,並唆使他們去刺殺恩師。」

  因為刺殺才又丟了賬本嘛。

  王亨問:「那為何又殺了另一個人?」

  梁心銘頭疼,他也頭疼:明明有三個蒙面人,現在只能說出兩個,要想把話給編圓乎了,他也挺難的。

  梁心銘道:「殺人滅口呀,再混淆視聽。」

  王亨恍然道:「原來如此!」

  總算勉勉強強糊弄過去了。

  梁心銘狐疑,她怎麼覺得他有些不對勁呢?可是她不敢再說下去了,她也不知該怎麼編了。

  她便道:「情勢如此緊張,恩師不該來看學生的。」

  王亨道:「我若不來,又怎知有人煞費苦心地對付你。京城刺殺不成,就在外地動手。——你的傷勢如何?這地方如何養傷,還是去城裡,另找大夫為你診治。」

  梁心銘慌忙道:「不用費事了。鄉野也藏高人的,學生請的這大夫醫術很好,傷口癒合很快。」

  王亨看著她道:「是嗎?」

  梁心銘道:「是。恩師來也來了,見到學生安然無恙也該回去了,京城那邊耽擱不得。」

  王亨道:「可是青雲……」

  梁心銘急忙道:「恩師關心學生,學生正好有一事相求,不知恩師可能答應。」神情很不好意思,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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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趙子儀自殘

  王亨見她這樣,奇道:「你有什麼事不能說的?說罷,只要不讓為師為非作歹,為師都答應你。」他的口氣也輕鬆了,露出了來這的第一個笑臉。

  梁心銘笑道:「那學生說了?」

  王亨斜眼道:「說吧。別賣關子了。」

  梁心銘道:「咳咳,是這樣的:學生和趙大哥被大雪困在山中時,一度找不到食物充饑,學生餓的頭暈眼花,趙大哥為了鼓勵學生,就說起和恩師遊歷時的經歷。他說,恩師做的火腿炒飯特別的好吃,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炒飯。學生聽了直流口水。恩師,學生受傷了,這嘴裡沒味兒,總想嘗嘗那火腿炒飯。恩師能不能……」

  後面的話她沒說下去。

  因為王亨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梁心銘見他這樣,以為他不肯呢。也對,他現在可是三品高官,君子遠庖廚,要他下廚炒飯確實是難為他了。可是他越不肯,她越想吃,越覺得那炒飯金貴。

  趙子儀正走到門口,也聽見了這話,眼瞅著那兩人,默默站了一會兒,才走進來,故意道:「大人妄想呢。當年安泰是落魄人,跟著大哥四處閒逛,自然可以做火腿炒飯;現在人家可是三品高官,君子遠庖廚,他怎會下廚做火腿炒飯給你一個門生吃呢?傳出去他還怎麼見人!」

  王亨瞪了他一眼,「這激將法用的一點不高明。」

  趙子儀含笑在椅子上坐下,想:「高不高明有什麼關係,只要管用就行。你真不做,將來有你好受的!」

  王亨問梁心銘:「青雲真的想吃?」

  梁心銘用力點頭道:「很想吃。」

  好容易兩人重逢,她的馬甲雖然沒有全掉了,可也和以前不一樣了,總要做點什麼值得紀念的事才不枉他跑這一趟。他們都是男人,不便做出格舉動,她認為,讓他下廚做一頓火腿炒飯給她吃最浪漫、也最安全!

  王亨道:「你身上有傷,不可以亂吃東西。鴿子湯就很好,補氣血的東西也要多吃……」劈裡啪啦說了一通養生之道,也沒明確答覆會不會做火腿炒飯。

  梁心銘的眼神越來越幽怨。

  桐柏縣的縣令葛濤得知王亨來了,忙不迭地趕來奉承,檢討在自己治下出了刺殺一事,是他失職云云。

  王亨沒空理會他,讓他別在這盤桓,雪崩現場還需要他去主持呢,唯恐他跟自己客氣,特地交給他一項任務:從縣裡搜羅些上好的火腿送來,他吃不慣這裡的飯菜。

  葛濤頓時精神抖擻,急忙回去準備。

  王亨就帶著梁錦雲下廚房了。

  下晚時,一安領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夫來給梁心銘診脈。到堂上,一安先進房回稟了一聲,才領著他進去。

  到房裡,大夫先在外間等候。

  他掃了一眼裡間,用四扇屏風擋著,暗自唏噓。

  當日他被請來給這位梁縣令診治時,梁大人的護衛說,在京城就有人刺殺他家大人。為免給大夫帶來麻煩,要他在屏風外診脈,不許看大人的長相,省得事後被人逼問,說了害人,不說被人害。他嚇一跳,急忙答應。

  於是,每次他來給梁大人診脈,都是隔著屏風的。

  這時,趙子儀從屏風後出來,把大夫上下一掃,確定他沒有異樣,才對一安道:「你出去守著。」然後又走進去。

  一安忙就出去了,心裡嘀咕「比千金小姐診脈還謹慎。」

  少時,大夫聽見裡面一陣響,大概是扶梁心銘起床。屏風裡外都放了凳子,中間有張方幾。大夫等裡面人在屏風後坐下來,忙拿了小迎枕擱在方幾上,一隻被大毛衣袖遮蓋了一半的手伸出來放了上去。

  大夫先躬身道:「小人見過梁老爺。」

  裡面人道:「先生不必多禮。這些日子勞煩先生了。」清朗的聲音十分好聽,大夫覺得這官兒很和氣。

  大夫道:「能為大人診治,是小人的榮幸。」

  說著坐下,為裡面人診脈。

  診了一回,滿意地點頭道:「大人放心,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也不敢探看,起身到外間開方子。

  少時,趙子儀走出來。

  大夫將寫好的方子給他看,「藥方調整了,做了些添減,以後在飲食上好好調養就行了。」

  趙子儀道:「多謝先生。」

  一面奉上診費。

  大夫接後,道了謝,告辭。

  一安送他出去,完了任務後,忙去找王亨回稟梁心銘的診治結果,一找便找到廚房去了。

  趙子儀拿了方子進去,向梁心銘回稟。

  梁心銘又坐到床上去了,接過方子瞧了一瞧,抬眼對他微笑道:「好得差不多了,藥方調整了呢。」

  趙子儀道:「本來就不嚴重。」

  梁心銘道:「那也不能大意了。」

  這方子,是趙子儀的!

  當日,梁心銘假裝在雪崩時受傷,便考慮出去後如何就醫,趙子儀道:「大人不用擔心,屬下有辦法。」

  梁心銘道:「大哥有什麼辦法?」

  趙子儀拔出匕首,毫不猶豫地往左臂上刺下去,然後再拔出,鮮血立即染紅了衣袖。

  梁心銘失聲叫道:「大哥你做什麼?」

  趙子儀微笑道:「小傷,沒事。」

  梁心銘急道:「這還是小傷?大哥為何要自殘?」她隱隱猜到為什麼,只不肯相信趙子儀會如此幹脆利落,忙為他上藥、包紮,愧疚道:「都是小弟連累大哥。」

  趙子儀道:「大人聽我說……」

  幾天後,他們被人救了出去。

  一安就近找了個鄉野大夫來為梁心銘診治。趙子儀便提出隔著屏風診治。大夫在屏風外,他換上梁心銘的衣裳,坐在屏風內,代替梁心銘應診。每次大夫都是給他診的脈。至於梁心銘每日吃的藥,還是按以前大夫開的方子;情況好轉後,又換了一張藥量調整後的備用方子。

  且說眼前。

  梁心銘問:「大哥不怪小弟嗎?」

  趙子儀道:「怪什麼?」

  梁心銘道:「是我連累了你。」

  趙子儀微笑道:「我只佩服大人。」

  又露出了小虎牙。

  梁心銘便不說話了,不肯用空泛的保證辜負他這一番心意,還是等將來用實際行動回報他吧。她不想連累他,更不能辜負他。「士為知己者死」,他幫助了她,她也要助他走得更高更遠,才不枉他們相交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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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7 23:58:35 |只看該作者
第346章 夫君下廚

  趙子儀見她不說話,仿佛知道她的心意,不願她背負太多心理負擔,主動笑道:「大人,安泰去廚房了。」

  梁心銘瞪大眼睛,「真的?」

  趙子儀點點頭,笑道:「晚上大人就能吃到火腿炒飯了。看看可有屬下說的那麼好。」

  梁心銘抿嘴微笑,很是期待。

  趙子儀見她眼露柔情,神情不禁也柔和下來,想起他們佯裝困在雪山中時,她談起對未來的安排,那份決斷和深思遠慮,絲毫不輸給王亨,和眼前的模樣不能比。

  大人是個奇女子!

  他希望她幸福、平安!

  ……

  廚房裡,王亨正忙著:他讓廚娘將一整只的火腿切割成幾部分,只留下正中間的上方精華;又讓她將這部分先切片,後切絲,再切成細丁;最後,把人家趕了出去。

  梁錦雲目瞪口呆地看著大少爺將官服的袖子挽了挽,親自去灶下燒火,惶恐萬分,搶上前道:「讓屬下來!」

  王亨冷哼一聲,問他:「你會嗎?」

  梁錦雲啞口無言。

  他的確不會。

  可是大少爺更不會呀!

  然而大少爺讓他見證了一個奇跡:穿著官服坐到灶下,居然把火給燒起來了。等鍋燒熱了,才上來,先吩咐他「去外面看著,不許人偷窺。」然後開始倒油炒菜。

  梁錦雲在門外聽見裡面「滋啦」倒菜下油鍋的聲音,還有鍋鏟翻炒碰到鍋底的「鐺鐺」聲,恍如做夢。

  一安來時,正好炒飯出鍋。

  王亨嘗了一口,面無表情。

  梁錦雲和一安進來,見灶臺上滿滿一大碗火腿炒飯,白色的飯粒配著紅色的火腿粒,還有紅蘿蔔粒、筍、菇和綠色的蔥花,煞是好看,都吃驚不已。兩人不約而同地抬眼看向王亨,眼神滿含期待:大爺親手炒飯,給誰吃?

  王亨道:「你們分吃了吧。」

  一安激動的哆嗦道:「真的?」

  王亨沒好氣道:「炒的!」

  一安眼睛濕潤了,哽咽道:「大少爺,你對小的真是太好了!小的這輩子做牛做馬都報答不了大爺。」

  梁錦雲不如一安嘴甜,只嘿嘿笑道:「謝謝大人。」

  王亨咳嗽了一聲,道:「這也沒什麼。你們一直跟著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一碗炒飯而已,不必如此。」

  一安心想,這可不僅僅是一碗炒飯。

  他一直跟著王亨,沒少得過各種賞銀,可是大爺親手炒的飯,恐怕老爺都沒吃過呢,這是多大的臉面!一定是大爺見他機靈,這次救梁縣令立了大功,特地犒賞他的。

  他拿了碗來,將飯撥一半出來,和梁錦雲一人一半,就站在廚房大口吃起來,一邊狼吞虎嚥地吃著,一邊含糊不清道「好吃!真好吃!大少爺炒的飯真好吃!」

  王亨又去灶下燒火了,然後上來繼續炒飯:先炒火腿和各配菜,炒香了才將熱飯倒進去,混合了一塊翻炒。

  一安和梁錦雲對視,眼睛都紅了大爺是怕他們吃不飽呢,又多炒了一鍋。一安比王亨還高一點,梁錦雲更不用說,壯漢一個,兩人分一碗飯哪夠!

  第二鍋炒好,盛起來,王亨拿勺子舀了一勺,吃了,依然面無表情。轉臉見那兩人已經吃完了,吩咐道:「沒吃飽吧?把這也分了吃吧。晚上還要值夜呢。」

  這完全在兩個忠心屬下的意料之中。

  一安道:「大爺,你對小的真是太好了!!」

  他已經說不出別樣的奉承話了。

  再說,大爺這樣對他,他怎能奉承呢?所有的感激都是發自內心的,沒有任何語言可以表達。

  梁錦雲過意不去,道:「大爺,別炒了。這一碗分了吃了也差不多了,回頭再跟大夥兒一塊吃點。」

  王亨不吭聲,繼續燒火、炒飯。

  一安和梁心銘繼續狼吞虎嚥。

  第三鍋出來,王亨嘗了一口,又給那兩人分了。

  然後炒第四鍋、第五鍋……

  直到火腿肉全用完了。

  王亨臉色很不好、很難看。

  他頹喪地想:「本官終日案牘勞形,周旋在名利場中,人都不靈光了,炒個火腿飯都炒不出原來的味道。」

  一安摸著肚子打飽嗝:好飽!

  他笑嘻嘻地對王亨道:「大爺,這炒飯一鍋比一鍋好吃,最後一鍋最香。小的肚子裝不下了,嘴巴還想吃呢。」

  梁錦雲瞪他道:「想的美!你把大人當成什麼人了?」給你炒飯的麼?吃了五碗還不知足!

  一安忙道:「小的不是那個意思……」他不就是想變相地感謝大爺兩句嘛,又不是真的要大爺一直炒飯給他吃。

  王亨聽後,信心恢復了些。

  他想,一定是火腿不好,所以炒飯的味道才不好。等明日葛縣令送了上好的火腿來,再炒就是了。今天就當練手好了,這麼久沒拿鏟子,手也生。

  想罷,離開廚房。

  回到房中,命一安伺候他更衣。

  一安就對他說起梁心銘的診脈結果。

  王亨忽然問他:「是大夫幫梁大人換藥包紮的嗎?」

  一安道:「不是。」

  王亨問:「那是你伺候大人的?」

  一安道:「也不是小的。」

  王亨正繫毛斗篷,聞言停下手,問:「誰伺候大人的?」

  一安道:「應該是趙護衛吧。」

  王亨道:「什麼叫應該?」

  劍眉豎起,口氣也不滿了。

  一安急忙道:「小的也沒看見。小的也不在房中。每次給梁縣令診脈,都是隔著屏風……大爺,大爺?」他說著說著,忽然發現王亨眼神有些飄忽、神情異樣。

  一安叫了幾聲,王亨都沒反應。

  他怔怔地站著,臉上似笑非笑。

  一安覺得大爺這樣很不尋常,不敢再叫他,只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陪著,靜等王亨還魂。

  也不知過了多久,王亨回魂了,輕聲道:「趙護衛思慮周全,應該這樣。那……每天都是誰伺候梁大人?」

  一安道:「好像是胖胖。」

  王亨問:「胖胖今年多大了?」

  一安沒留意大爺聲音很刻板,想了想才道:「不是十四就是十五。可勤快了,跟個丫頭似得,什麼都會做。大人的衣裳也是他洗,端茶遞水也都是他……」

  王亨道:「再像丫頭,也不是丫頭。」

  一安:「……」

  大爺這話什麼意思?

  是嫌棄他們不如丫頭伶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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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師生之間

  梁心銘看著換了一身整齊衣裳進來的王亨,忙招呼道:「恩師快來坐。」又伸長脖子朝他身後瞧,結果沒人了。

  咦,火腿炒飯呢?

  她狐疑不已,又不好問的。

  王亨卻站在床前,凝視著她。

  梁心銘奇道:「恩師看什麼?」

  王亨道:「大夫來了,怎麼說?」

  梁心銘道:「謝恩師記掛。恢復很好。」

  王亨道:「那就好。」

  又轉向趙子儀,把他上下一打量,道:「辛苦大哥了。」

  趙子儀有些摸不著頭腦,道:「愚兄不辛苦,大夫是一安請來的,平日都是他跑腿。」

  王亨道:「那是他應該的。」

  再轉向梁心銘,又打量她。

  梁心銘道:「恩師請坐。」

  王亨點點頭,在床沿坐下,看著梁心銘不語。

  梁心銘疑惑了,問:「恩師有事嗎?」是不是做了火腿炒飯,要給她一個驚喜?吃貨的心裡全是火腿炒飯!

  王亨深深吸口氣,展開一個明朗的笑臉,道:「是有事。之前青雲說用反推法來定孟家母女的罪行,為師想想還有些疑惑,你再跟為師細說說。」

  梁心銘忙道:「恩師覺得不行?」

  王亨道:「為師覺得可行,所以要和你細細推敲。」

  梁心銘恍然,解釋道:「學生是這樣想的:孟家父子以前都見過學生的,孟遠翔雖然不喜學生,卻並未流露殺意;這次孟清泉見了學生表現反常,然後派人刺殺,已經構成了犯罪事實。根據這個事實和其他條件,可反推出他們的殺人動機,她們就是殺害小師母的真凶。」

  王亨道:「可他們指證青雲欺君。」

  梁心銘輕笑道:「他們的指證沒有證據。他們的刺殺行為卻構成了小師母一案的鐵證!」

  王亨露道:「青雲說的妙!」又疑惑問:「青雲似乎很憎恨孟姑娘?為師記得你以前不管這事的。」

  梁心銘道:「以前案情不明,學生怎好插嘴?經過這次,學生看清了她的真面目,自然要為師母討還公道。」

  王亨道:「為師替你小師母謝謝青雲。」

  梁心銘總覺得他這話有些意味深長,又想不出哪裡不對,便道:「恩師客氣了。學生一向正直,這恩師是知道的。那拐賣女童案和陸姑娘的案子便是證明。」

  王亨微笑道:「是,青雲不但正直,還高深莫測。」

  趙子儀正笑梁心銘「自賣自誇」,聞言一怔,擔心地看向梁心銘——王亨這話什麼意思?

  梁心銘直接問出來:「學生哪裡高深莫測了?」

  王亨道:「為師觀青雲行事為人,平日雲淡風輕,君子如玉,小人容易被這表像矇騙,以為青雲可欺,誰知最後卻出其不意地栽在青雲手上。」

  梁心銘嗔道:「恩師這是說學生笑裡藏刀?」

  王亨笑而不答。

  一直到晚飯端上來,梁心銘也沒看見火腿炒飯,又是困惑又是意外:他在廚房忙半天,都幹什麼呢?

  連趙子儀也奇怪。

  王亨將她的神情看在眼裡,沒有說破,也沒做解釋,只當做沒看見,這頓晚飯吃的甚是沒味道。

  吃罷飯,三人說閒話,王亨給他們兩個說這一年多來的經歷,說趙寅救過他,他也救過趙寅,一直說到漢江府。

  王亨忽道:「那紅衣女子不但唱歌古怪,還放肆的很,居然當眾親了為師一下。為師雖惱她無禮,因她長得像青雲,也沒罰她,事後還去找了她。」

  梁心銘聽得心驚膽戰,問道:「恩師找她做什麼?」

  趙子儀一顆心也陡然提了起來。

  王亨垂眸,輕聲道:「她唱歌雖古怪……仔細品來還不錯,為師想將她留在身邊……」

  梁心銘忙道:「此事不妥!」

  王亨詫異道:「為何?」

  梁心銘埋怨道:「恩師竟然將一個戲子同學生相提並論,這不是羞辱學生嗎?還要將她留在身邊,太荒唐了!」

  趙子儀也道:「確實荒唐!」

  唉,安泰太糊塗了!

  要不要告訴他實情?

  王亨看著梁心銘不語。

  梁心銘有不好預感,問道:「恩師留下她了?」長相不一樣,他沒發現嗎?還是察覺不對了?

  王亨道:「沒有。」

  梁心銘松了口氣,又問道:「為何沒留?」

  王亨道:「為師去時,她正和一個男人在床上。為師覺得太不堪,氣憤的很,命人打了她二十板子。」

  梁心銘臉色就精彩了,也不知是內疚自己連累了人家呢,還是怪人家玷辱她的「清譽」,訕笑問:「為何打她?」

  王亨淡定道:「誰讓她親本官的!」

  又問梁心銘:「青雲說該不該打?」

  梁心銘道:「那為何沒當場打,卻事後找她打呢?」

  王亨振振有詞道:「之前為師不知她的底細,故而沒打;事後看見那一幕,為師覺得被她耍了,很惱火,便打了她。青雲覺得,為師是不是魔怔了?」

  梁心銘道:「恩師是刑部侍郎,謹慎些應該的。上次小蘿不就是被人裝扮成小師母的樣子來騙恩師嗎。」

  王亨道:「那青雲以為,此女可有來歷?」

  梁心銘問:「恩師沒審問她嗎?」

  王亨道:「為師一掀被子,看見那場景氣壞了,也沒仔細看,也沒審問她,為師就走了。」

  梁心銘很無語——把人家被子都掀了?看來當時他真的很懷疑她,好在碰見那一幕,才沒發覺端倪。

  她微笑道:「恩師只怕想多了,不過是個想攀高枝的戲子而已。恩師打也打了,氣也出了,不必在意。」

  王亨道:「真不必在意?」

  梁心銘道:「不必在意。」

  王亨似乎有些失望,沉默下來。

  梁心銘懷疑,他不是發現什麼了吧?

  她便盯著他揣測。

  他也迎著她的目光。

  兩人相視一笑,又沒話說。

  趙子儀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事,主動道:「夜深了,大人身上有傷,早些歇息吧。安泰,去大哥房裡說話。」

  王亨深深地看著他。

  趙子儀有些不安,勉強笑問:「安泰還有事?」

  王亨忽然站起來,道:「沒事。走吧。青雲你好好歇息。」最後一句話未說完,人已經轉身了,腳步急促。

  趙子儀臨去時,和梁心銘交換了個目光。

  梁心銘忐忑不已:到底小亨亨有沒有發現不對呢?若是發現不對,是認出了梁心銘男扮女裝呢,還是發現林馨兒女扮男裝呢?穿兩件馬甲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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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
發表於 2018-9-27 23:58:59 |只看該作者
第348章 王亨的決定

  王亨靠在床上,從胸口掏出血玉鴛鴦,一邊凝視著,一邊用手輕輕摩挲,劍眉微蹙,神情變幻不定。

  時而歡欣。

  時而遲疑。

  時而凝重。

  時而堅定。

  時而擔憂。

  「馨兒!」

  他輕聲呢喃。

  忽然他掀開被子起身下床。

  他只穿著中衣,在房中來回走動。房間並不大,走幾大步便到頭了,便轉身再走。他嫌麻煩,於是轉圈。轉了無數個圈子,越轉越急,最後感到身上有些冷。

  他便又上床靠著。

  又陷入了沉思。

  過不多久,他又下床了。

  又走了無數圈,忽然他像豁然開朗般,眼睛亮了,揚手甩了個響指,「就這樣!」說完一把攥緊那血玉鴛鴦,一躍上床,掀開被子蓋在身上,並小心地將血玉鴛鴦套在脖子上,塞進領口,躺下了。睡時,臉上露出陽光般的笑容。

  睡著後,他做了個夢。

  夢中,他抱著馨兒的。

  不過,他不像小時候那麼安分地只睡覺,他幹了件壞事,惹得馨兒生氣了,他哄她哄了一晚上……

  次日一早,葛縣令親自送了十幾隻火腿來,說是從城裡各酒樓、大戶人家搜來的,全在這了;其中有幾只是湖州著名的青山火腿,還有些是本地的。

  王亨很滿意,說道:「葛大人用心了。本官謝過。」

  葛縣令喜的眉開眼笑,仿佛立了大功。他連廚子也帶來一個,是從城裡最好的酒樓徵用來的。正要吩咐廚子去處置這些火腿,做一桌酒席奉承王亨,王亨卻趕他走。

  王亨正色道:「大人送了火腿,本官感激不盡。這是要付銀子的,怎還敢擾民、勞動他們為本官做酒菜呢?這萬萬使不得!大人公務繁忙,本官就不留你了。」

  說完命一安給銀子,並代他送客。

  葛縣令無奈,只好依依不捨地走了。

  等他一走,王亨便挽起袖子,進廚房去了。

  他命人打開了五隻火腿,只要中間的上方肉,都切成他需要的肉丁或者肉片,逐一練手、比較味道。

  和昨天一樣,做好後他先嘗一口,凡是不滿意的,都賞給一安和梁錦雲吃了,兩人吃的感激涕零。

  今天,王亨不但試驗火腿炒飯,還用火腿做菜,總量就增多了,王亨擔心那兩人吃不了,吩咐道:「叫姚也來,還有梁大人的幾個小子。」

  一安不樂意道:「大爺,隨便做點犒賞一下就完了,真當回事做起飯來,傳出去人家怎麼說?」

  梁錦雲忙點頭,也覺得王亨做飯給下人吃實在有失身份,「要不大人賞些銀子吧,算是犒勞他們辛苦。」

  王亨瞪了兩人一眼,道:「叫你去就去!」

  他好笑的很:他們吃了又吃,吃的有滋有味也沒說不妥,現在一聽說叫別人也來吃,立馬就覺得不妥了。

  一安無法,只得去叫。

  然後,姚胖胖等人都來了,聽說王亨親自做飯菜請他們吃,簡直受寵若驚,感動萬分。

  一安噘嘴,他還以為自己在大爺心中是特別的呢,加一個梁錦雲他還能不吃醋,加這麼多人他就不服!

  他不服也沒用,吃了兩輪後,因為人多,大家都只吃了個小半飽,都等著下一輪飯菜上來,然這時王亨手感回來了,再做的菜、湯和炒飯就不讓他們吃了。

  大家聚在廚房外面等候。

  胖胖問:「怎麼不叫吃了?」

  一安沒好氣道:「你餓死鬼投胎麼,等做好了一起端上來吃不行啊?大人做給你吃,那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還在這催上了!我可告訴你們,此事不許告訴一個人。」

  眾人都道:「絕不說出去。」

  又等了一會,廚房裡王亨終於叫了。

  一安一蹦起來,興奮地竄了進去。

  今天大爺做的飯菜更好吃了,他的饞蟲徹底被勾起,之前吃的好像進了無底洞,半點沒感覺到飽,只想再吃。

  王亨指著桌上的飯菜吩咐道:「把這都端去梁大人屋裡。說我換了衣裳即刻就來。」

  一安吃驚道:「都端走?」

  仿佛不敢相信似得。

  王亨臉一沉,道:「怎麼,不能端走?你還吃上癮了是不是?你們吃了那麼多,梁大人和趙護衛不該吃點嗎?」

  一安急忙道:「小的該死!」

  他終於明白了:他們都是處理次等品的飯桶,大爺真正想做飯給梁大人吃,現在做成了!

  他心中有一點點的失落,不過很快就恢復了,重新滿足地想:滿府裡誰吃過大爺親手做的飯菜?連老爺都沒有呢。可是自己吃了,那就得知好歹。次等品也是大爺親手做的。哪個做主子的三品大員會做飯菜給下人吃!

  他便興高采烈地叫胖胖一塊來端菜。

  胖胖也錯愕地問:「都端走?」那時王亨已經離開廚房了,他還是壓低了聲音說,怕人聽見,又有些不敢相信。

  一安正色道:「當然。你忘了你們大人了?沒良心的東西,只顧自己,不顧大人,有你這麼當下屬的嗎?」

  胖胖汗顏、羞愧萬分。

  一安終於找回點平衡。

  一安和胖胖跑了兩趟,才將飯菜都端進梁心銘臥房,擺在外間桌上,趙子儀也進來幫忙。

  他和梁心銘商議道:「聽說是安泰做的呢,好多菜。大人不如下床來吃。就坐在那榻上,也方便。」

  梁心銘歡喜道:「如此甚好。」

  趙子儀便對外叫道:「胖胖,來伺候大人更衣。」

  胖胖忙進來,伺候梁心銘穿衣。

  穿戴整齊,梁心銘扶著胖胖肩頭,慢慢走出來,趙子儀早拿了幾個靠枕、靠墊放在美人榻上,扶她坐下。

  梁心銘坐舒服了,才看向桌面,只見五顏六色一桌飯菜,不由驚喜地問:「這真是恩師親手做的?」

  一安笑道:「千真萬確!」

  他正要將自己發揚神農嘗百草的精神,從昨天開始就替大爺嘗飯菜的事說出來、表表功,王亨進來了,瞅他一眼。他嚇一跳,忙知趣地退下,心想此事還是爛在肚子裡吧,不然大爺恐怕不會有好果子給他吃。

  梁心銘見王亨又換了一身淡藍色的錦袍,和自己身上穿的很是相配,整個人看去豐神俊朗、神采飛揚,一面欣賞,一面仔細觀察他的眼神,看可有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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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7 23:59:10 |只看該作者
第349章 青雲,可想吃什麼?

  她還記著昨天王亨的反常呢。

  可是王亨神情坦蕩,並無異樣。

  她放心了,笑道:「恩師快來坐。」

  王亨覺得她笑得異常燦爛,他有些眼花,腳底飄飄然,身子輕了幾分,在她身邊坐下。

  趙子儀在另一邊坐了,開始吃飯。

  王亨親自幫梁心銘盛飯、布菜。

  梁心銘心裡美美的、甜甜的,面上感激道:「有勞恩師親自動手,學生愧不敢當。」

  王亨道:「不敢當,那你還讓為師炒飯給你吃?」

  梁心銘被他噎得無言以對,半晌才道:「恩師說話別這麼犀利好麼?給學生留點面子。」

  王亨瞅著她笑了,道:「怎麼,羞愧了?為師逗你的。你我名為師生,實為知己。為師怎會計較俗禮。」

  梁心銘道:「恩師不計較就好。」

  王亨道:「吃吧。別辜負了為師一片心意。」

  梁心銘每吃一道菜,就毫不吝嗇地誇讚王亨,說他不愧是天才,做什麼都能成功;又贊這些美食不僅僅美味,看上去也賞心悅目,就像一幅畫,一首詩,他將高雅的藝術融入了廚藝的小道之中,令庖廚之技也大放光彩。

  王亨謙虛道:「隨便做的。」

  梁心銘的讚譽使他通體舒泰。

  他就是要將最完美的東西呈現給她,而不是隨隨便便做個火腿炒飯給她吃了了事。他要的是她永遠記住這頓飯,哪怕他從此以後再也不進廚房,她也忘不了今天!

  梁心銘瞅他道:「恩師真厲害!」

  王亨笑,幫她搛了些火腿清蒸魚,道:「多吃點。火腿對傷口癒合也是有好處的,又不膩,又開胃。」他忘了自己昨天還說梁心銘身上有傷不能亂吃東西。

  梁心銘道:「謝謝恩師。」

  將魚肉放進嘴裡。

  嗯,真是鮮美!

  王亨又幫她舀了些火腿燉鴿子,湯味鮮甜而不寡淡,十分的有滋味,喝一口湯,再吃一口火腿炒飯,香味在唇齒間蔓延,一直延伸到喉管、腸胃。

  她實在愉悅,笑著對趙子儀道:「怪不得大哥總說恩師做的火腿炒飯好吃,真沒誇張,是真的好吃。這是學生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炒飯,沒有之一。」

  趙子儀笑道:「屬下怎會騙大人呢。」

  那兩人臉上幸福洋溢,他感到自己在這有點多餘,可是他又必須在這杵著,真是對不住兩位賢弟了。

  王亨聽後,笑意掩不住擴散,因道:「是這火腿好。這是青山火腿,原是湖州小青山出產的——」像怕梁心銘不熟悉小青山一樣,他進一步解釋道——「就是玄武王和朱雀王的祖籍,湖州清輝縣下塘集清南村。他們那裡的小青山橡樹多,出產橡子果,用來餵豬,豬肉肉質細嫩,做出來的火腿和臘腸比別處要好,大靖最有名的。」

  梁心銘忙道:「學生也聽說過。」

  她因為王亨說到「玄武王」,想起一件事來,又怕現在說了影響王亨吃飯的胃口,便忍住了。

  她吃了兩碗飯,肚子有些撐,等人將碗筷撤下去後,沒有立即回到床上躺下,而是披上大毛衣裳,王亨親自扶著她,在屋裡慢慢走動消食,一面說起王曉雪的事。

  「……學生覺得王姑娘似乎頗為迷戀張世子,張世子也對此事毫不遮掩,還說一定不會辜負姑娘。學生離京倉促,也不知尚書大人是如何處置此事的。」

  王亨聽後不語,扶著她在房裡來回轉圈。轉了幾圈,又問她道:「青雲,吃得消麼?坐下歇會兒。」

  梁心銘道:「走幾步不礙事。」

  又道:「讓學生自己走。」

  王亨猶豫下才放手,依然跟在她身邊,陪著她龜速晃動,一面道:「張世子想靠一個女兒牽制我王家,未免太天真了。不論他是如何想的,父親和二叔都不會答應。」他也不會答應,王家犯不著攀附王府,弄一身臭。

  像王氏這樣的世家,別說一個女兒,便是他這個兒子,若無一定實力可決定家族的興衰,也別想左右家族的動向。王家的女兒多了,嫁的人家也多了!

  梁心銘道:「恩師還是要當心他。」

  王亨沉聲道:「這為師自然知道。」

  梁心銘吃了「愛心火腿飯」,心滿意足,轉而怕他誤了大事,便催道:「恩師明日就回京吧。」

  王亨靜默了一會,才道:「好。」

  他轉向趙子儀:「我讓梁錦雲送你們回去。以後他就留在青雲身邊保護,免得再出什麼事。」

  梁心銘忙道:「那恩師身邊豈不沒人了?」

  王亨道:「為師帶的人多,不礙事的。倒是你這邊不能大意,他們已經圖窮匕見了。」

  趙子儀忙道:「安泰說的是。大人就不要推辭了。」

  原本保護大人是他的職責,但他既知大人身份是安泰妻子,他便沒有理由拒絕來自王亨的保護,多一個人保護當然更好,否則大人出事,他于心難安。

  趙子儀的表現看得梁心銘心驚膽戰的,生怕他一激動把實情告訴王亨,便道:「恩師,和學生下一盤吧。」

  王亨笑道:「好!」

  梁心銘剛要在榻上坐,王亨忙制止道:「青雲還是去床上靠著吧,沒那麼辛苦。為師怎麼樣都行。」

  於是進入套間內,扶她小心上床。

  梁心銘靠在床頭,王亨坐在床邊。

  為方便梁心銘,棋盤擺在被子上。

  等他們擺開陣勢,趙子儀悄悄退出。

  房裡靜悄悄的,兩人都不說話,卻彌漫著說不出的靜謐和溫馨,仿佛在他們自己家。

  王亨每落下一子,就會抬眼看著梁心銘,靜等她對招。只是他目光有些不尋常,總看著她出神,好像第一次見她般端詳她,又像久別重逢的好友反復打量她。

  梁心銘也不時的抬眼瞅他。

  她覺得,他雙眼特別明亮。

  他覺得,她雙眸格外迷蒙。

  有時他們目光相撞,彼此一笑。

  梁心銘忍不住問:「恩師這樣看著學生做什麼?」

  王亨道:「青雲,為師覺得你清減不少,想是受傷的緣故,可要好好調養。青雲還身負聖旨呢,責任重大。青雲可想吃什麼,告訴為師,為師回京後叫人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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